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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悠悠忘忧     贵女反攻记txt下载     贵女反攻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五章担心

    十月二十九,论理应该是叶心眉三朝回门的日子,但是由于她的娘家在辰州,回娘家便不太实际了,是故,慕府邀请了亲朋好友到慕府欢聚一堂,也让叶心眉认认亲戚,将这一日热闹的过了。

    慕嫣然早起到正华宫,和秦素儿一起到永笀宫,给太后请了安,然后抱着珠儿出了宫。

    出了西华门没一会儿,有马蹄声渐行渐近,紧接着,车外响起了小平子的声音:“主子,殿下过来了。”

    慕嫣然抿嘴一笑,怀里的珠儿已雀跃着掀开车帘洋溢出了一张笑脸:“爹爹,爹爹,珠儿在这里……”

    贺启暄极有耐心,平日在瑞安宫,最爱和珠儿一起玩,小家伙的话说的颠三倒四的,可贺启暄却总是能懂她的意思。父女二人每每闹做一团,玩的不亦乐乎,让一旁看着的慕嫣然觉得眼前就是两个孩子,而贺启暄,哪里像人前高高在上的宣王殿下。

    此刻,珠儿眼巴巴的从小小的车帘下看看贺启暄,再看向昂首阔步的白马时,已是一脸的期望,而慕嫣然却装作不知,将她抱下来坐在怀里,一边跟她说回府要如何如何,可小家伙哪里坐得住,几次三番的从慕嫣然身上攀扯着起来,仍旧执拗的去唤贺启暄,只等着父亲开口抱她上马。

    过了没一会儿,贺启暄就觉得原本坚硬的心,被女儿皱着的小脸给软化了,哪怕是要他此刻去摘星星,他也能赶紧去找个梯子来。

    让小平子喝止了马车,贺启暄一抖缰绳,将马儿停在了马车边,一俯身,将喜滋滋的探出身来的珠儿抱起放在了怀里。

    及至进了巷道,远远的,管家已在门口候着了。看见贺启暄怀里坐着的珠儿,管家脸色一变,一边,还不住的偷眼去看正踩着脚凳下马车的慕嫣然。

    马儿通灵的停下脚步。贺启暄一低头,怀里的珠儿仍旧一脸兴奋,还不住的伸手轻拍着马儿的背,口中学着自己的样子唤着:“驾……驾……”

    被珠儿的动作逗的放声大笑,贺启暄一手松开缰绳,一抬腿抱着珠儿从马上跃了下来,让一旁看着的慕嫣然脸色一变。疾步走过来从贺启暄怀里接过珠儿,一仰头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讪讪的挠了挠头,转身交代了小贵子把马牵到马厩去,贺启暄疾步跟上去,走在了慕嫣然一侧。

    柏松堂正屋里,慕老太太身边如往常一般,围着柳氏等人,慕嫣然和贺启暄进了屋。给慕老太太行了礼,慕嫣然便走到一旁坐在了叶心眉身边,而贺启暄。挤眉弄眼的看着慕容睿,不一会儿,慕容睿的一张脸,倒比叶心眉的脸都红了,让慕老太太和柳氏看着一脸忍俊不禁的笑容。

    说笑了一会儿,屋里的人尽数散了,慕容睿和贺启暄两人说笑着朝外头去了,慕嫣然犹豫着是留下来陪慕老太太说话,还是跟着柳氏去明徽园的时候,袖子被人一扯。身边的叶心眉低声说道:“妹妹去山水坐一会儿吧。”

    抬头看了柳氏一眼,慕嫣然浅笑着站起身,跟着叶心眉去了山水。

    山水里,门和窗户上还贴着大红的喜字,处处透着一股喜意,慕嫣然逡巡的打量了几眼屋里的摆设。看着叶心眉说道:“从前来三哥这儿,就是觉得缺点什么,可又说不出来,如今一对比,倒能看出来些了。”

    知晓了慕嫣然话里的意思,叶心眉有些娇羞的低垂下了头,一边,扬声唤了丫鬟给慕嫣然斟茶。

    “三嫂送我的那套,莫说是妹妹我,便是殿下也极喜欢呢,所以,要再谢三嫂一回。”

    缓解着叶心眉的羞赧,慕嫣然转移着话题说着,一旁,叶心眉大方的说道:“一套而已,当不得你们谢这么多次。若是真喜欢,回头我捎封信给家里,若是有好的,就让兄长们捎来,到时候再给妹妹送去。”

    眼睛笑的如月牙儿一般弯起,慕嫣然点头应下,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了小厮常清的回话声:“三少奶奶,奴才常清有话回禀。”

    看了站在身侧的丫鬟一眼,那丫鬟走到门口,掀开了屋帘,常清低垂着头进来行了礼答道:“有人请三少爷过去吃酒,三少爷便拉着殿下一起去了。三少爷让奴才来跟少奶奶说一声,午膳时,便不回来用了。另外……”

    掉转头看了慕嫣然一眼,常清继续说道:“二小姐,殿下说您等着他来接您便是,他不会喝多,让您别担心。”

    摆了摆手,常清出去了,慕嫣然一脸埋怨的嘟囔道:“每回来府里,他都要喝的醉醺醺的,真不知道那酒有什么好喝的,他们还喝的那么起劲。”

    说着,慕嫣然将从前贺启暄诓她喝酒的事,告诉了叶心眉。

    那是两人成婚后,三朝回门的那一日,午宴时,贺启暄被慕容睿和宋瑞几个灌着喝了好些酒,慕嫣然每次回头,都能看见贺启暄端着一大碗酒仰头一干而尽的豪爽模样,那会儿,慕嫣然就想,定然味道极好。及至回到宫里跟贺启暄说起,对方一脸高深莫测的直说酒是好东西,还举例说在边关时酒是多么珍贵云云,说的兴起,贺启暄扬声唤了小贵子,去小库房里搬出了一摊子他私藏的佳酿。

    闻着味道,倒也清香扑鼻,慕嫣然怀疑的看着贺启暄,却见他努了努嘴示意自己尝一口,想到贺启暄仰头喝尽的豪迈模样,慕嫣然心中豪情顿生,也学着他的模样,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被酒的辛辣味呛得满面通红的她,事后恼了好一阵子,也是打那以后,再看到男人们开怀畅饮,慕嫣然愈发觉得费解不已。

    回过头看去,叶心眉并没有不赞同,慕嫣然狐疑的问道:“叶姐姐也喝酒?”

    抿嘴笑着,叶心眉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三哥去辰州求亲的那日,我在自己屋里,喝了三两老白干儿呢。”

    话音落毕,看到了慕嫣然瞠目结舌的吃惊表情。

    伸出了大拇指在叶心眉面前比着,慕嫣然摇着头赞道:“怪道三哥每每提起你就咂舌不已,三嫂确是女中豪杰,妹妹我不及你万一。”

    说笑了一会儿,便到了午膳的时辰,照例摆在柏松堂,慕嫣然亲热的挽着叶心眉的胳膊,姑嫂二人朝穿过九曲回廊和月亮门,进了柏松堂的院子。

    诠哥儿和珠儿大声的争着什么,见慕嫣然进来,珠儿泪眼汪汪的瞪着诠哥儿,小脸也气的红通通的,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委屈的扑倒慕嫣然怀里来。

    犹疑的看向慕老太太,见她一脸慈爱笑容的注视着两个小家伙,慕嫣然顿时也起了一丝顽皮的心,坐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娘说,孔融让梨,大哥一定会把这个果子让给我的,就是我的。”

    气鼓鼓的说着,诠哥儿示威的斜了珠儿一眼,一旁,珠儿仍旧紧紧的护着怀里抱着的果盘大声嚷道:“是大哥哥的,不许抢……”

    小时候,自己和慕容睿,也是这般抢果子吃的吧?可每回,慕容睿抢到手,看着气呼呼的自己,又会把果子给自己吃,兄妹二人,也比其他人更加亲厚几分。

    看着这两个不到半人高的小人儿,慕嫣然一脸回忆的笑容,也不再去计较他们的争抢了,待到榕哥儿从学堂回来,看着珠儿献宝一般的把果子捧给自己,也欢喜的应承说饭罢就带她去看小松鼠,不一会儿,几个小家伙就又和和美美的闹成了一团。

    歇了午觉,又用了晚膳,贺启暄和慕容睿,仍旧没回来,慕嫣然有些担心的问叶心眉:“晌午便出去了,这都一下午了,便是喝酒,也不是这么个喝法啊?三嫂,要不打发人去问问吧。”

    点了点头,叶心眉正要起身,帘子外,传来了大管家的通禀声:“老太太,夫人,外面来了个小厮,说是殿下带了话给王妃,请王妃示下,是带到这儿来,还是王妃移步去前院。”

    左右也就几步路的功夫,若是带到柏松堂来,还得等好一阵子,慕嫣然心里松了口气,站起身跟慕老太太和柳氏打着招呼:“祖母,娘,我去瞧瞧……”

    到了前院,进了会厅,便看见一个青衣小厮规矩的站着,眉清目秀,一看就很是讨喜。

    听管家通禀了慕嫣然的身份,那小厮跪倒在地行了礼,站起身等到管家走远,才恭声回禀道:“小的是百味轩的伙计,宣王殿下和慕府三少爷,还有吏部尚家的公子几人在百味轩雅间喝酒呢,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殿下让小的回来告诉王妃一声,若是过了戌时他还没回来,让王妃带着小主子先回宫去,他今晚上就去军营里歇着了。”

    点了点头,慕嫣然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佩兰,让她打赏了那小厮。

    青衣小厮点头哈腰的谢了赏,转身出了慕府的大门,慕嫣然转过身一边往柏松堂走,一边低声嘟囔道:“一喝酒,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今儿,就让你醉死算了……”

    说着,慕嫣然猛的顿住脚步惊道:“不好,殿下那儿,怕是出事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零六章 涉险

    “殿下便是喝醉了,回来通禀的也一定是小贵子,怎么会是百味轩的伙计?”

    犹疑的说着,慕嫣然往柏松堂走的步伐愈发快,及至进了月亮门,慕嫣然却停住了。.....

    “主子,可是又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佩兰焦急的问道。

    摇了摇头,慕嫣然吩咐道:“老太太和娘也在,别让她们跟着着急,你去屋里唤了三少奶奶出来,就说……就说……”

    脑袋越想越乱,慕嫣然一时却连个合适的借口都找不到,便甩了甩头说道:“胡乱找个理由,把三少奶奶唤出来就是了。”

    点头应了,佩兰走到屋门口,唤了春兰跟她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叶心眉掀开屋帘出来了。

    “怎么了?”

    见慕嫣然一脸急切,叶心眉关切的问道。

    把心里的怀疑告诉了叶心眉,慕嫣然有些慌乱的说道:“殿下这些日子私下里在查一些事情,今儿他身边只带了小贵子,若是他和三哥喝醉了,身边又有人存了不好的心思,我怕,我怕他们出事。三嫂……”

    安慰的拍了拍慕嫣然的手,叶心眉深呼了口气静静的思忖着,不一会儿,叶心眉抬眼看着慕嫣然说道:“你去屋里照看着孩子吧,我去找大嫂,让她差人去百味轩瞧瞧宣王殿下和你三哥他们还在不在,若是在,那最好不过,若是不在,这事儿怕不是咱们能处理得了的了,到时候,咱们再跟父亲和大哥他们说。”

    眼下,也便只有这个办法了,如是想着,慕嫣然点了点头。

    看着叶心眉朝清凉阁疾步而去,慕嫣然深吸了几口气平复着心里的急躁,回了柏松堂。

    心里有事。跟慕老太太和柳氏说话儿时,便有些心不在焉的,不一会儿,柳氏便看出了一丝异常。“嫣儿,可是不舒服?”

    神情一怔,慕嫣然摇了摇头掩饰道:“昨儿晚膳贪嘴,多吃了几口小厨房做的焖鸭,结果有些咸了,喝多了茶,夜里起来好几次。今儿便总是觉得犯困呢。”

    “去屋里躺会儿吧……”

    关切的说着,慕老太太作势欲唤紫月和佩兰服侍着慕嫣然去潇湘阁。

    摇了摇头,慕嫣然正要开口回绝,门帘掀开,叶心眉走进来恭敬的说道:“祖母,娘,大嫂那儿泡了茶,说让我请妹妹过去一起喝呢……”

    见叶心眉看了自己一眼。.....慕嫣然知晓定然是何氏派去的人打听出了什么消息,站起身冲慕老太太笑道:“祖母,珠儿便在您这儿睡着吧。嫣儿去大嫂那儿偷会儿闲。”

    慕老太太和柳氏笑呵呵的应了,慕嫣然却觉得手心里沁出了一层汗,一颗心也扑通扑通的跳着,仿佛预感要出什么事一般。

    “三嫂,派去打听的人回来了?”

    跟在叶心眉身后朝清凉阁走着,慕嫣然疾声问着,一旁,叶心眉摇了摇头,“已经派出去了,大嫂说。与其你心里这么着急,不如让你去她那儿候着,一会儿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你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了。”

    清凉阁正屋里,榕哥儿正端正的坐在书桌后拿着毛笔临帖,诠哥儿隔一会儿就去看一眼。不一会儿,便被何氏呵斥着让他去一边儿玩了,屋子里,尽是母子俩的对话,就那么瞧着,却觉得另有一番平静的温馨。

    手里的茶热了又凉了,往复着换了几次,直到门外有人回话,慕嫣然顿时觉得有些紧张起来。

    “怎么样?三少爷和宣王殿下可是在百味轩?”

    看着垂首站在屋内的管家,何氏沉声问道。

    点了点头,管家仔细的答道:“回大少奶奶的话,不止殿下和三少爷,还有吏部尚书家的三公子,左都统家的二公子,还另有几位营里的军爷,瞧着,都是和三少爷,还有殿下熟识的。奴才在门外张望了几眼就回来了,并未见到殿下身边的贵公公。”

    摆了摆手,管家行了礼出去了,何氏含笑打趣道:“这下可放心了?兴许贵公公被殿下打发去做旁的事了,宣王殿下又怕晚回来了让你惦记,所以让店里的伙计来告诉你一声,你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嘛。”

    释然的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喝了几口,慕嫣然的脸上,透出了几分赧意,“我这不是怕他们喝起酒来高兴的忘乎所以,所以有点想多了嘛,大嫂非不依不饶的来笑话妹妹,再这样,妹妹可恼了……”

    说着,慕嫣然扭着身子闹起了别扭,让一旁的何氏软语哄了起来,如同慕嫣然从前在闺中时一般。

    慕嫣然未出嫁时,阖府上下,和何氏最亲,及至贺琳蓉嫁给了慕容峻,三人也趣味相投的常在一起喝茶聊天,如今又来了个性子坦率大方的叶心眉,几人凑在一起,更是觉得说不完的话,没一会儿,慕嫣然心里原本的那丝莫名担忧,便尽数抛诸脑后了。

    用了晚膳,及至过了戌时,贺启暄仍旧没回来,想着那伙计捎来的口信,慕嫣然跟慕老太太和慕昭扬、柳氏等人打了招呼,径自坐着宫车,朝宫里去了。

    马车从巷道里转了弯,疾驰着朝皇宫的方向行驶而去,送出门来的一众人相互说着话,转身各自进了大门,朝各自的院落里去了。

    小半个月来,因着慕秀然和慕容睿的亲事,慕嫣然宫里宫外的奔波了好多趟,今日为着那一丝不同寻常的担忧,慕嫣然的精神也绷紧了几分,此刻马车摇晃起来,不一会儿,慕嫣然就觉得有些困倦了。

    紧紧的抱着珠儿,慕嫣然把脸凑到珠儿的小脸上,眯着眼睛假寐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了佩兰的惊疑声:“主子,奴婢觉着不大对呢,平日里马车走了这会儿的功夫,都该进西华门了,今儿好像一直是在赶路,也没听见小平子的声音。”

    佩兰的话音落毕,慕嫣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车厢角落里的宫灯,摇摇晃晃的,衬着几人的脸色愈发惊恐,慕嫣然使了个眼色,佩兰点了点头,趴伏过去打算透过车帘看看外面,还未有所动作,车门外,想起了赶车人的声音:“宣王妃稍安勿躁,我家主人请王妃过去说几句话,耽误不了多少功夫的。”

    听着,却是个陌生的声音。

    顿时,慕嫣然的手臂一紧,看向怀中的可爱睡眼时,心中,透出了几分冰冷的惶恐。

    明徽园里,柳氏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颈叹道:“哎,如今真是老了,只不过站的久了些,这浑身哪儿都不自在,老喽……”

    身后,春兰浅笑着陪着话儿,走过来轻柔的给她揉捏着。

    惬意的轻叹了几声,柳氏止住了春兰的动作,站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准备拆了头上的珠钗,准备梳洗歇息。急促的脚步声后,门外,传来了赵妈妈有些惊慌的声音:“夫人,出事了……”

    翠竹苑里灯火通明,书房里,慕昭扬坐在案桌后,和贺启暄商议着什么,柳氏奔进来看了一眼贺启暄,又看了看慕昭扬确认一般的问道:“嫣儿不是回宫了吗?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眉头紧紧的皱着,贺启暄站起身冲柳氏拱手一拜自责的说道:“岳母,都是启暄的不是,不该在外面耽误了这么久,否则,嫣儿也不会中了贼人的奸计。岳母放心,小婿定会把嫣儿安然无虞的带回来。”

    说罢,贺启暄看了慕昭扬一眼,作势欲往外走。

    “宣王殿下……”

    扬声唤住了贺启暄,慕昭扬脸色凝重的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如今,不知对方意欲何为,咱们不可轻率行动,还是好生合计一番才是。”

    明白了慕昭扬的意思,贺启暄转过身,一脸急切的看着慕昭扬道:“岳父大人……”

    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紧张,慕昭扬思忖了一下说道:“殿下先让贵公公回宫去交代一声,就说你和嫣儿今儿都歇在慕府了,否则,若是传出嫣儿不在慕府又未回宫,又会惹出不少麻烦。”

    见贺启暄了然的起身出门去安排了,慕昭扬看着柳氏安慰道:“你放心,都城内,还没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伤害嫣儿,莫说她是宣王妃,便只论是我慕府的女儿,那人也决计不敢。”

    同一时刻,慕嫣然乘坐的马车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心中一紧,还未来得及反应,紫月和佩云二人,已经挡在了自己身前。

    车帘掀开,一丝光亮透了进来,车外,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男子恭声说道:“我家主人有请宣王妃进府一叙,宣王妃请下车吧。”

    “本妃乃一介女子,此刻又是深夜,你家主人如此行径,怕是有些冒然了吧?”

    强自镇定的说着,慕嫣然的胳膊,有些轻微的颤抖,一边,还动作轻柔的拍打着珠儿,只盼着她仍旧在香甜的梦里。

    车前的男子仍旧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耐心的候着,慕嫣然深叹了一口气,抬眼问道:“不知你家主人如何称呼?”

    “宣王妃下了车,不就知道了?”

    青年男子淡笑着答道。

    看着那男子淡定的气质,再想起贺启暄近日忙碌着的事,慕嫣然的心里,似乎有些猜到自己身在何处了。

第四百零七章 竹楼

    透着晕黄的光亮,抬眼去看,门上赫然三个大字:赏菊阁。*

    紫月和佩兰一左一右的护着自己,慕嫣然紧了紧怀里的珠儿,凝望着头顶的匾额,哑然失笑。

    身旁,那青年男子拱手请道:“宣王妃请……”

    既是“赏菊阁”,那这名青年男子,怕是也是这里的人吧?

    如是猜想着,慕嫣然颔首一笑:“劳烦公子带路。”

    灯影摇曳,巷道里,因为几人清浅的脚步声,而显得愈发幽静,而对面的揽香阁等几座楼里,则是莺歌笑语,说不出的热闹。

    慕嫣然回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记下了来时的路,一边,看着佩兰使了个眼色,却不料,前头带路的那男子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头都未回的扬声说道:“宣王妃放心,我家主人不会伤害王妃的……”

    没好气的斜了身前那人一眼,慕嫣然气恼的低垂下了头,径自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怀里的珠儿。

    孩子在母亲的怀里,闻着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睡的香极了,慕嫣然俯下头在珠儿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心里,稍稍有些安心。

    又往前走了没几步,青年男子顿住了身子,三长一短的在门环上叩了几下,不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露出了一条狭窄的缝隙,里面,一个小厮伸出头来看清了叩门的人,旋即点了点头,打开了大门。

    “宣王妃请……”

    站在门边礼貌的做出了一个有请的动作,青年男子一脸和煦的笑容,仿若慕嫣然是他请来的贵客,而不是半道劫来的一般。

    暗吸了一口气,慕嫣然抱紧怀里的珠儿。迈过了门槛,身侧,青年男子紧随其后的跟上,略微走快了几步,与慕嫣然恰好错身一侧。

    一墙之隔,外面的巷道一片黑暗。进了门。却是灯火通明。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便连脚下的石子小径,都透着一份清幽高雅。

    跟着青年男子顺着小道踏进了九曲回廊。朱红色的廊柱上,雕刻着梅兰竹菊的淡雅图绘,偶尔。也会有几句淡泊的诗句,可无一不是入木三分的应景词句。

    走了有大概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一片竹林。一眼扫去,竹林深处,似是有一间二层小楼,二层的廊檐下,悬挂着一盏盏红灯笼,映衬着漆黑的夜色,显得有些暖暖的诱惑。...

    结合一路来看到的风格迥异的楼阁。若不是脸颊边偶有刺骨的寒风袭过,慕嫣然险些要怀疑自己是到了仙境。

    竹林里的光线暗淡。偶有清风吹过,便能听见竹枝碰撞的沙沙声,慕嫣然心内暗叹:怪道都城中人人都想来此处,果真是人间仙境,让人流连忘返呢。

    沉思间,身前一步处的青年男子放慢了脚步。

    “我家主人有令,非贵客不得擅自进入清苑,在下便不送了,宣王妃顺着这条小道走到竹楼前,自会有人迎您进去。”

    转过身看着慕嫣然恭声说完,青年男子自顾自的转身朝来时的路去了。

    瞬时,竹林前,便只剩下了慕嫣然主仆三人。

    “他就不担心咱们趁机溜了?”

    低声说着,紫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猜度着能从哪儿逃出这赏菊阁去。

    无声的苦笑着,慕嫣然看了一眼同样张望着的佩云说道:“别看了,咱们过去吧。他们既能把咱们丢在这儿,想来是极有把握咱们逃不出去的,既如此,就别白费心思了,稍安勿躁吧。”

    说罢,慕嫣然率先朝前走去。

    怀里的珠儿不舒服的扭了扭脖子,伸出一只手攀在了慕嫣然胸前,看着她吧唧吧唧的咂了几下嘴,又安静的睡去了,慕嫣然的心里,突然有了些底气。

    “紫月,去敲门吧……”

    走到了竹楼前,慕嫣然看了紫月一眼,旋即,紫月点头应下,走到竹楼的小门前,轻轻的叩了几下。

    那门仿佛是应声而开一般,紫月的手还未收回,门便开了,倒让紫月微微一惊,朝后退了几步。

    “有人在吗?我家王妃应邀前来,还请阁下出面一叙。”

    回头看了慕嫣然一眼,紫月大着胆子扬声喊了一句,等了一会儿,仍旧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空旷的四周,紫月的话语声在清风中来回飘散,显得愈发空灵。

    “娘……”

    揉了揉眼睛,珠儿醒了。

    心中一紧,怕小家伙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会哭闹,慕嫣然将珠儿抱起来软语哄了起来,一边看着紫月和佩云说道:“咱们先进去吧……”

    屋子不大,收拾的极为雅致,一侧的墙边,悬挂着一扇珠帘,后面焚了香,摆置了一个琴案。

    中间的位置是空旷的,若是有人在此处起舞,也并不会显得狭隘。

    右手处,却是一扇四连的屏风,薄如蝉翼,隐约,能看到屏风后是一张锦桌。

    四个墙角里,各放置着一个高脚几,几上摆着一盏宫灯,柔和的光芒在屋内氤氲开来,像是回到家里一般,让人觉得心口说不出的闲适。

    目光逡巡着打量了一番,慕嫣然转身走到了屏风后,一瞬间,慕嫣然就愣住了。

    锦桌下是一个食盒,桌上,还摆着几样简单的糕点,茶碗水壶,杯碟碗筷,一应俱全。

    若仅是这些,慕嫣然丝毫不会诧异,可看着那碗还冒着微微热气的蛋奶羹和牛乳,慕嫣然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这么冷的天,只自己从竹林前走过来又在门口耽误了一会儿,便是滚烫的茶水,怕是这会儿的功夫也早已凉透了,而这碗蛋奶羹和牛乳,却还冒着热气,想来,呈上来并没有多久。显然,是有人看到了慕嫣然怀中抱着孩子,才临时准备的。

    一时间,慕嫣然愈发称奇不已。

    同样一脸的犹疑,佩兰四处走着打探了一番,回来冲慕嫣然摇了摇头,示意周围没有人。

    “主子,咱们……”

    走到慕嫣然身侧,紫月紧张的问道。

    “稍安勿躁,如今,咱们唯有等着,静观其变吧。”

    那人既邀请自己来,还如此大费周折,想来没什么恶意,想到此,慕嫣然言语平静的安抚着二人。

    “娘……”

    看到了熟悉的蛋奶羹,珠儿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口,一边,指着桌上的小白碗看着慕嫣然。

    见慕嫣然伸手要去端碗,紫月情急的阻止道:“主子,不可,还不一定里面会不会有毒呢,怎能喂小主子吃?”

    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慕嫣然轻声说道:“不会的,那人既然如此大费周章的请我来此,必不会连来意都没亮明就先使黑招的。”

    “啪啪啪……”

    慕嫣然的话音刚落,竹楼门外,传来了鼓掌的声音,在寂静的四周,显得愈发突兀,连大口吃蛋奶羹的珠儿,也面色微惊,顿住了吞咽的动作。

    “清风公子既然已经到了,便请进吧。”

    扬声说着,慕嫣然一脸的闲适之情,仿佛极为肯定那人是赏菊阁的清风公子一般。说完,慕嫣然低下头,从袖袋里取出丝帕,给珠儿擦拭着小嘴,又继续喂着她吃起来。

    屏风外,一个白衣男子款款走入,紧接着,珠帘声响起,那人却是坐在了琴案前,悠闲自得的抚起了琴。

    琴声悠扬,如山涧清泉汩汩流淌,夹杂着微风吹过时竹叶的沙沙婆娑响,透着一份宁静淡泊的悠远,慕嫣然静静的听着,唇角的笑意,也愈发深邃。

    待到珠儿吃饱喝足,那人的琴声也恰到了末尾,慕嫣然软语嘱咐了珠儿莫要吵闹,从珠儿的小口袋里取出了叶心眉编好的同心结络子,递给了珠儿玩起来。

    琴音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慕嫣然的话音,适时响起:“敢问清风公子邀本妃前来,是何缘由?”

    “宣王妃便这般肯定在下便是清风公子?”

    男子的声音如清风般和煦,语速舒缓,只凭第一感觉,绝对不会让人以为这人会对自己有恶意。

    可是,慕嫣然却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心性越是比旁人坚忍几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是真到了要硬碰硬的时刻,对方绝对是个敢豁的出去的人,是故,慕嫣然的心里,也不由的严肃了几分:“偌大的都城,敢劫持宣王妃的人,怕是没几个,不过,清风公子,就另当别论了。”

    “哦?”

    话语中稍显诧异,那人轻声惊道。

    “听闻赏菊阁是威远侯暗中操控,清风公子明里示人罢了,所以,若是威远侯授意,这件事,倒是有十成的把握能成功,也就算不上奇怪了。”

    慕嫣然轻声说道。

    “王妃所言甚是。不过……”

    话锋轻转,男子温言笑道:“不过,王妃猜错了,此番请宣王妃来此,却是清风公子本意,王妃多虑了。”

    “你不是清风公子?”

    听了那男子的话,慕嫣然心中一惊。

    “自然不是。”

    肯定的说着,男子站起身,掀开了珠帘。

    珠玉声叮咚作响,男子的脚步声,便被掩盖其中,看着那步步逼近的身影,慕嫣然的心,一时间狂跳起来。

    转眼间,男子的身影,已在屏风外。

第四百零八章 清风

    “阁下到底是谁?”

    转过了珠儿的脸让她埋在自己胸前,慕嫣然颤声问道。

    “哈哈……”

    仰头大笑,男子的笑声,在着漆黑的夜里,显得愈发凌厉,竹林里,飞出来几只惊醒的老鸹,凄厉的叫着,朝远处飞去了。

    下一瞬,男子的身影一闪,掠出了竹楼。

    主仆三人惊魂未定,屋内,又恢复了方才的寂静。

    “主子,咱们怎么办?殿下他们,定然已经着急的到处找咱们了。”

    焦急的问着,佩云情急的奔到门口去看,却仍旧不敢贸然的做什么。

    摇了摇头,慕嫣然的眉眼间,有些疲惫,旋即,却柔和的笑着,安慰着她们:“放心吧,殿下心里有数的,要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来接咱们回去。”

    话虽如此说,慕嫣然的心里,却一点儿底都没有。

    这些日子,贺启暄暗里彻查着与蔓肤草有关的一切人和事,都城中,牵连最多的,便是赏菊阁,以及威远侯,一条条伸展开来,也牵扯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如今,究竟是谁幕后指使清风公子劫来了自己和珠儿,想来贺启暄脑中,也是一团乱麻。

    此刻,慕嫣然只盼着贺启暄能凭借着自己留下的蛛丝马迹,查到赏菊阁来。

    暗自叹了一口气,看着已经再度睡去的珠儿,慕嫣然满是愁绪的面容,稍稍舒展开了些。

    锦桌后,是一张软榻,里面还放着两床缎面厚被,看来,是常有人住在这儿的。

    想着珠儿这样睡在自己怀里也不甚舒服。慕嫣然站起身,将珠儿放在了软榻上。又拉过被子给她盖好,看着大红的鸳鸯比翼的被子,慕嫣然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随即,有些了然的别过了目光。

    坐在软榻边轻柔的拍着珠儿,直到小家伙已如往日睡熟时发出沉沉的呼吸声,慕嫣然才站起身,走到了屏风外。

    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隐约的竹影。看着二楼上悬挂着的灯笼摇晃间投射下光晕。慕嫣然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身边,紫月不解的问道:“主子,你说,那清风公子既把咱们劫到了这儿。为什么却又不露面呢?他到底在等什么?”

    心中疑惑,慕嫣然慢慢的摇了摇头,一瞬间,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了。

    等什么?

    自己一介女子,清风公子劫来自己,也并无什么用处。既如此,便是针对贺启暄的,那他迟迟不露面,想来。就是等着贺启暄上门吧?而自己和珠儿,便是清风公子劫持来的人质,握在手里的筹码,借此来要挟贺启暄,继而达到他的目的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慕嫣然莞尔笑道:“他在等殿下。只要殿下到了。清风公子,便会露面了。”

    心中清楚了清风公子的用意,慕嫣然也不再心中焦虑了,索性走回屏风后软榻边,坐在珠儿身侧,靠着床柱假寐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佩云的轻呼声,慕嫣然坐起身走到外间,竹楼外,一个明亮的灯笼摇曳着逼近了过来。

    及至到了廊檐下,已能看清来人的面容了。

    来人一袭黑色长袍,乌墨长发垂至腰间,宽大的衣袖,拖长的衣摆,像极了魏晋时期的风流名士。

    及至那人走近,慕嫣然倏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有人,可以俊秀如斯?

    慕嫣然身边的男子,几个兄长中,伟岸如慕容言,温润如慕容峻,清朗如慕容睿,却都不及贺启暄一般英俊,二人在宫里初次见面时,贺启暄还是一身太监的服饰,仍旧挡不住慕嫣然对他俊朗容颜的暗赞,可此刻见了面前提着灯笼缓步走来的男子,慕嫣然却觉得完全无法用言语去描绘。

    男子约莫十七八岁,眉目如画,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清冷,却让人生不出疏离之心。

    眉似远山之黛,唇似四月桃李,鼻梁高挺,肌肤莹白如玉,只一瞬,慕嫣然甚至觉得,便连一直对容貌颇为自负的自己,也有些自惭形秽了。

    “清风来迟了,怠慢了王妃,还望王妃海涵……”

    一层层踏上台阶,男子迈进门槛,看着慕嫣然说着,说罢,眉宇舒展,露出了一记清浅的笑容。

    刹那间,身遭的寒冷像是被三月里的春风拂去了一般,说不出的和煦暖人。

    似是被清风公子的话语声惊到,慕嫣然神情一怔,有些不自然的回过神来,敛正了面容正色问道:“不知清风公子将本妃带来此处,意欲何为?”

    目光从屏风后一闪而过,清风公子的唇角,微微的弯起了一丝。

    旋即,他将手里的灯笼吹熄放在门口,上前几步,旁若无人的揽起衣袍席地而坐,正对临窗站着的慕嫣然。

    “王妃心中大概已经猜到了,不是吗?既如此,清风就不过多解释了。至于清苑……”

    目光逡巡着扫视了一圈,清风淡笑着说道:“赏菊阁,怕是这都城里最污浊的地方了,清风又怎么忍心王妃这般的人物踏足那里?清苑,是清风得闲时休憩的私密之处,闲杂人等,不得进入此处,算来,倒也算是赏菊阁里的一片净土了,用来招待王妃,想来也不算辱没了王妃,若是有不到之处,还望王妃海涵。”

    话语轻柔,态度清润,清风公子的几句话,顿时博得了慕嫣然的几许好感。

    颔首一笑,慕嫣然软语谢道:“既如此,多谢清风公子的另眼相看了。”

    此刻的清风公子,即便是席地而坐,依旧挡不住他身上的灼灼光华,像是幽静的深山里,那柔和的月光照拂下径自叮咚起舞的流水一般,焕发着莹润的光芒。

    慕嫣然打量着清风公子,而对方,也目光随和的打量着慕嫣然,一时间,竹屋里,透着一份并不显尴尬的静谧。

    “王妃好胆色,怪不得连玉郎也对王妃另眼相看呢。”

    几番目光的碰触,清风公子出口赞道。

    “玉郎?可是刚才那位白衣公子?”

    听到清风公子的话,慕嫣然不解的问着,见他点了点头,慕嫣然抿嘴笑道:“玉公子谬赞了,有孩子在身边,这天下间任何一个母亲,怕都是会比平日里勇敢几分的。”

    慕嫣然的不作伪,顿时又博得了清风公子的几分好感,“王妃如此,想来,宣王殿下也定然会尽快赶来,否则,岂不是有负王妃一片深情?”

    不知道如何回答,犹豫间,门外的竹林里,响起了几声布谷鸟的叫声。

    知道这必定是什么暗号,慕嫣然转头去看,便见清风公子站起身,缓步朝外走去,从慕嫣然身边经过时,清风公子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看来,宣王殿下果然视王妃如珍宝,比清风预想的,要早了一个时辰呢。”

    说罢,衣袂飘起,清风公子的身影一闪,遁进了无边的夜色中。

    此刻,见识到了清风公子,结合他今日的举动,慕嫣然的心里,大概也有些明了了,想来,贺启暄这些日子所查探的方向是无误的,否则,清风公子又怎么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举动。

    想着贺启暄就在离自己不远的某个院墙外,慕嫣然的心里,顿时有些踏实了。

    转身走回软榻边,珠儿已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身上的被子,也尽数压在了身下,那睡姿,与贺启暄熟睡时如出一辙。

    脸上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慕嫣然动作轻缓的将被子掀起给她盖好,一边,静静的等候着外面的消息。

    恍惚间,前院响起了喧闹声,紧接着,有短兵相接的刀剑声。

    还未站起身,佩云和紫月已相继奔来,护在了自己身前,慕嫣然手忙脚乱的将珠儿从床上抱在怀里,只等着情况不妙时拔腿就跑。

    竹屋内,一片静谧,主仆三人侧耳倾听着外间的动静,便连呼吸,也刻意的放缓了几分,竹林外,却是另一番紧张的情势。

    一行护院一字排开,分散的站在竹林外沿,怒目相对的看着面前的一伙人,为首的一人,正是一身黑衣的清风公子。

    清风公子面前,是赫然独立的贺启暄,以及他身后的十几个便衣暗卫,两队人刚刚才过了几招,直至清风公子出现,止住了两边的动作。

    “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欺负妇孺,算得什么本事?清风公子如此行径,倒让本王觉得与传闻中不大相符呢。”

    眼中有一丝惊艳,贺启暄扬声说着,一边,还频频张望着竹林深处的二层竹楼,似是能感受到慕嫣然和珠儿的气息一般。

    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玉扇,清风公子拿扇骨敲击着手掌,一脸轻松的说道:“宣王殿下此言差异,兵法有云,兵不厌诈,妇孺又如何?只要派的上用处,一样可以为我所用。”

    说罢,见贺启暄的脸色一变,清风公子抬手一挥,止住了贺启暄的反驳,伸手指了指竹楼的位置道:“清风无意伤害宣王妃,所以,宣王殿下大可不必担心,至于清风今日的作为,只是想告诉殿下,在下想做的事,会想尽一切办法,所以,殿下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如,与在下做笔交易,如何?”

    见贺启暄一脸犹疑,清风公子慵懒的声音中,带出了一丝蛊惑:“一笔绝对划算的交易,殿下不如稍安勿躁,听清风一言?”

第四百零九章 交易

    “殿下……”

    听见竹楼外有声音响起,慕嫣然有些紧张的奔到了窗前,下一瞬,眼中便泛起了惊喜的泪花。.]

    两人从前也分开过几次,这一次,虽分开没多久,却是慕嫣然心里最惶恐最没有底气的一次,从发现马车已驶向目的不明的去处,到担心贺启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赏菊阁来,慕嫣然的心里,便觉得暗处有一双阴鸷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和孩子,让她无处遁形。

    及至白袍男子和清风公子先后出现,慕嫣然才稍稍有些安心,可也仅仅是安心而已。

    便连何氏和贺琳蓉这样的闺中女子都猜测威远侯背后势力极大,贺启暄在私下里彻查蔓肤草,然后牵连出了威远侯,可想而知,若是威远侯得知,贺启暄会置身于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地。

    后半夜,看着漆黑的夜空,担忧着贺启暄的处境,慕嫣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个无底洞一般,那个未知的远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伸出一双利爪,把自己拽到那无穷的恐慌和失措中。

    竹门打开,贺启暄和清风公子一前一后的踏进了屋里,慕嫣然快步迎了上去,眼中已晶莹带泪。

    “嫣儿,你没事吧?”

    握住了慕嫣然的手,又逡巡着扫视了一眼屋内,贺启暄焦急的搜索着珠儿的身影。

    “珠儿睡着了,在里面,我们都很好。”

    快速说完,看着慢贺启暄一步进来的清风公子,慕嫣然松开被贺启暄握住的手,朝后退了一步闪进了屏风后,顿时,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贺启暄和清风公子二人。

    “寒舍简陋,委屈宣王殿下了,请坐吧。”

    伸手朝地上一指。清风公子轻声说着,见贺启暄面色不变的席地而坐,清风公子的唇边,沁出了一抹欣赏的笑容:“宣王殿下果然不拘小节。时势造英雄,清风再次预祝宣王殿下得偿所愿,他日大梁一统天下,百姓也能安乐业。”

    眉峰一动,贺启暄挑眉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清风公子道:“借清风公子吉言。不过,有赏菊阁这样的地方在,百姓想安乐业。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丝毫不为贺启暄的话所吃惊,清风公子淡笑着低垂下了头,就在贺启暄要紧追其上的继续迫问时,清风公子有些颓然的答道:“此间之事,绝非清风本意,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清风也为此夜不能寐。.]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举动,还望宣王殿下。和宣王妃,能够体谅清风一片苦心。”

    欢笑场中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清风公子平日里与各式人群打交道,想来是极为擅长拿捏旁人的心情的,如是想着,贺启暄不动声色的压下了心头的那丝疑惑,抬眼定定的看向清风公子道:“不知清风公子意欲何为?”

    摇了摇头,清风公子的脸上。忽的显出了一丝哀怨的自怜,让躲在屏风后看着的慕嫣然,心底不自禁的浮起了一丝怜惜,直至看到贺启暄一如往常般坚定的眼神,慕嫣然才猛地清醒过来,顿时晓得这也是清风公子的其中一项手段。一时间,慕嫣然暗呼好险。

    “明人不说暗话,清风公子掠我妻女,用意便是诱我来此,既然如此,咱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诸如此类的试探动作,不如尽数都免了,如何?”

    扬声说着,贺启暄略微朝后仰了一点,靠在了竹屋墙壁边,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清风公子。

    方才脸上的不忍,伴随着贺启暄的话,如冰雪消融一般,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清风公子的脸上,瞬时透出了几分愉悦的笑容,那柔和的笑意,让人仿若置身于阳春三月,说不出的和煦暖人,慕嫣然在屏风后暗叹:这清风公子小小年纪,仅凭自身风华,竟能如此蛊惑人心,怪不得能在赏菊阁前长袖善舞的与如此多的豪门贵人打交道。

    “宣王殿下果然豪爽,也不枉费清风在殿下身上费尽心思,才找到王妃这么一个弱点。”

    轻声说着,清风公子站起身,走到珠帘后,从一直燃着的小炉子上提起一直沸着的茶壶,然后又端起旁边香案上的托盘,复又回到了贺启暄身边。

    托盘上,是一鼎紫砂壶,和三个茶碗,清风公子一边动作熟练的清洗着茶碗,一边看着贺启暄征询的问道:“清风别的虽不在行,自问茶艺倒还不错。若宣王殿下不介意,不如请王妃出来一起品茗?”

    点了点头,贺启暄转头看向屏风,不一会儿,慕嫣然转身走了出来,在贺启暄身旁坐下了。

    慕嫣然的动作,让清风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手里的动作,也愈发行云流水般连贯。

    茶是平日里最常见的君山银针,一束滚水下去,茶针在水中来回翻滚,不一会儿,原本纯净的茶水,开始泛出了暖人的明澈杏黄色。

    竹屋内,氤氲起了清幽的茶香,慕嫣然心思一动,未等清风公子开口,径自端起了面前的那个茶碗。

    小抿了一口,感受着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茶香余韵在口齿中蔓延,慕嫣然有些赞赏的抬眼看着清风公子说道:“这是雪水?”

    点了点头,清风公子笑道:“没想到,宣王妃也是个雅人,这是去岁清风从梅树上取下的一罐雪水,埋在地下已有好些日子了,平日里,也唯有和玉郎斟茶品评一番,今日只是随心之举,不成想竟遇到了有缘人,也不枉费清风的一片心意了。”

    闲聊了片刻,三人的话题,终于转向正题,贺启暄放下茶碗,看着清风公子沉声问道:“既是阁下有意引我来此,现在,阁下可以说明用意吗?眼看天就要亮了,再耽误下去,于我们谁都无好处,你觉得呢?”

    直觉的认为,清风公子今日的举动,威远侯事先是不知道的,贺启暄看了慕嫣然一眼,二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

    茶水早已喝尽,清风公子却仍旧握着白玉茶碗在手里把玩着,俊秀的面孔上,有一丝轻微的挣扎。过了一会儿,他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回忆往事一般的说道:“八岁时,清风被主上所救,然后,应主上的安排,学习诗礼仪,学习待人接物,才造就了今日的清风。十五岁时,清风在赏菊阁露面,为主上打理这里。清风曾答应主上,十五年,为主上所差遣,十五年后,主上给清风自由,等到那时,清风将化作天地间轻盈飘渺的一缕风,自由翱翔于任何一个清风曾向往过的地方。”

    男子的话语中,透着一丝难耐的落寞,而窗外,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两相映衬,一身黑衣的清风公子,浑身透着无穷无尽的凄苦。

    顿了顿,清风公子继续说道:“主上对清风很好,只要清风按着他的要求行事,于其他事上,主上对清风无比宽容。赏菊阁里,清风每停留一刻,就会觉得自己的心会污浊上几分,那种让人想逃却又无处可逃的感觉,让清风几近窒息。清风要清苑,要清苑无人能打扰,主上应允了。清风要玉郎,要玉郎不似其他人那般在赏菊阁示人,只伴在清风左右,主上也应允了。可是……”

    听清风公子如此说,慕嫣然和贺启暄,渐渐地有些明白清风公子的目的了。

    抬眼看向对面,见贺启暄和慕嫣然的脸上,并没有世人一般的鄙夷和不屑,清风公子如释重负一般的叹了口气道:“可如今,十五年之期才过了三年,清风便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清风想要自由,想要和玉郎自由自在的游走于这世间。”

    说完,清风公子像是脱力了一般,两只手无力的垂在了身侧,手里的茶碗,跌落在地板上,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停落在了他宽大的黑色衣袍上,墨色的衣袍上,白玉茶碗的色泽显得愈发触目惊心,显得孤零零的可怜,就如同此刻面如死灰的清风公子。

    “那,你意欲如何?”

    进入竹屋后那一碗温热的蛋奶羹,及至方才清香扑鼻的热茶,让慕嫣然对眼前这个和她一般年龄的少男,带着一丝莫名的好感。

    尽管他和他所谓的“玉郎”,在世人眼中是不可饶恕的恶癖,可在慕嫣然眼中,却是一个正常人对自由,对情感的渴求,是故,听清风公子倾诉完,慕嫣然有些悲悯的问道。

    深吸了一口气,清风公子抬起了头,这一刻的他,脸上又燃起了初见时的那份自信,仿若方才那个卑微寂寥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主上的事,手下的人并不知道,清风只是其中一个枝节,而这样的人,主上手中还有更多。这几年,清风依稀也猜出了主上的用意,抑或说,是企图。”

    双眼炯炯的看着贺启暄,清风公子的话语,掷地有声。

    “这,就是你所说的交易?”

    贺启暄挑眉问道。

    点了点头,清风公子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抹惑人的笑容:“赏菊阁的用途,以及宣王殿下想要知道的蔓肤草,清风所知道的,都会告诉宣王殿下,如何?”

    径自提起茶壶往自己和慕嫣然的茶碗中添满了水,贺启暄抬眼问道:“那,你要什么?”

    你,要什么?

    一瞬间,清风公子的心跳,有些急促起来。(.xiaoyanwenxue.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一十章 脱险

    贵女反攻记410_第四百一十章脱险天蒙蒙亮,一辆马车从赏菊阁后门驶出,径直驶到慕府从后门进入,才缓缓的停下,车帘掀起,紫月和佩云从马车上跳下,紧接着,扶出了抱着珠儿的慕嫣然。

    珠儿仍旧酣睡着,不时的小嘴还会吧唧一下,显然一夜无梦,睡的香甜。

    连呼了好几句“菩萨保佑”,柳氏疾步迎过来,朝慕嫣然身后张望了好几眼,关切的问道:“嫣儿,你们没事吧?宣王殿下呢?”

    安慰着柳氏,慕嫣然勉强的笑了笑道:“娘,我们无碍,咱们快回屋去吧,殿下手头还有点事,一会儿就到。”

    点了点头,柳氏终于放下心来,牵着慕嫣然朝明徽园去了。

    直到将珠儿放在床榻上,又接过柳氏递来的热茶,慕嫣然吹着热气喝了好几口,才缓过神来,一边,伸手搓了搓有些冻僵的脸颊。

    “嫣儿,昨儿知晓你不见了,娘这心里……”

    后怕的说着,柳氏的眼中,泪水潸然而下,倒惹得一旁的慕嫣然也有些不忍的叹道:“好在对方是盘算好了,心有所图,否则……娘,如今已没事了,我们不是好好儿的嘛,您就别伤心了。”

    软语哄劝着柳氏,慕嫣然从袖袋中拿起帕子,替她擦拭着眼泪。

    母女二人说了会儿话,屋帘掀起,春兰春平提着食盒进来了,正是柳氏提前让人吩咐着备好的早膳,慕嫣然也不推辞,拿起筷箸吃了起来。

    还未等吃完,里屋,传来了珠儿带着睡意的唤声:“娘。娘……”

    慕嫣然吃着东西,柳氏抱着珠儿在一旁坐着。让赵妈妈净了帕子,给珠儿擦了脸和手,一边,喂着她吃用起来。

    一夜未睡,此刻吃饱喝足,紧张的精神松懈下来,慕嫣然顿时觉得有些困倦了。伸手打了个呵欠,转过头吩咐了紫月等人照看好珠儿,慕嫣然顺势靠在暖炕上睡着了,梦里。依旧是那个黑暗无边的四周。以及那让人毛骨悚然藏在暗处的阴鸷眼眸。

    一直睡到巳时才醒,慕嫣然梳洗完,去了柏松堂。

    踏进正屋,珠儿正和诠哥儿翻看着一本画册,诠哥儿还头头是道的跟珠儿讲着什么。两个小家伙一问一答的,玩的开心极了。

    柳氏已在慕老太太面前遮掩过了,此刻见慕嫣然进来,慕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以后若是有喜事要出宫,你们索性跟皇后娘娘请示好,直接在府里住一晚再回去,这样,宣王便是和你几个兄长出去喝酒,也能喝的尽兴些。你也不用每次走时都那么难舍难分的,啊?”

    点头应下,慕嫣然偎在慕老太太身侧,陪着她说起了话。

    柏松堂里,气氛舒缓和睦,而赏菊阁的某个暗室里。却是一阵空旷的寂寥。

    “为何此刻无人?”

    偌大的斗篷披在身上,遮住了贺启暄的面貌,看着面前纷繁复杂的各式器具,贺启暄转头问着走在身侧的清风公子。

    唇角噙着一抹淡笑,清风公子低声说道:“若是有人,此刻,你又如何能进得来?”

    这儿,赫然正是提炼蔓肤草的地方。

    贺启暄派人查了许久,才探查出是在赏菊阁里,可赏菊阁占地甚广,内里房屋甚多,想要探查清楚,却着实要耗费些功夫,如今,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见贺启暄一脸不解,清风公子解释道:“这儿一共有四十八个人,分两拨人昼夜轮换,每日的晌午时分,是他们的休息时间,及至过了午时,便会开始回来工作。”

    暗室极大,贺启暄跟着清风公子走了一圈,眸色也愈发深沉,听清风公子仔细的解说着每一个器具的用途,以及每日的产量,贺启暄在心里估算了一番,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沁得出水来一般。

    “制作好的蔓肤草,你们都送往何处?”

    随手从身旁的锦盒里取出了一个药丸在鼻子前细细的问着,贺启暄低声问道。

    “蔓肤草?哦,你是说极乐散和暗香丸吧?”

    看着贺启暄手里揉捏着的丸药,清风公子浅笑着说道:“每月大概能制好十盒极乐散,两百粒暗香丸,其中有一成,是留在赏菊阁招待来客的,其它九成,全部交由主上自行分配,至于到底去了何处,清风不得而知。”

    见清风公子不似诓骗自己,贺启暄又问道:“极乐散,短期服用,会让人心生向往,出现幻觉,而长期服用,便会神志不清犹若中毒,可对?”

    见清风公子点了点头,贺启暄话锋一转问道:“那暗香丸呢?”

    面色一窘,清风公子目光看向旁处答道:“类似合欢散。”

    合欢散,是青楼里常用的春药之一。

    脸上浮起了一抹不屑,贺启暄目光逡巡着打量了一下黑乎乎的暗室,回过头来紧紧的盯着清风公子问道:“制作极乐散和暗香丸的暗室,可还有别处?狡兔三窟,以威远侯的心机之深沉,怕是不会孤注一掷的全安排在此处吧?”

    耸了耸肩,清风公子表情闲适的回答道:“蔓肤草每年也就那么一点,制作的地方越多,暴露的也就越早,主上岂会让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落入别人囊中?制作极乐散和暗香丸的人,大梁都城内,只此四十八人,一旦有人心生不轨或是做出悖逆之事,则立即被处死换上另外的人,殿下觉得,这区区四十八人,谁又有能力与主上相抗衡呢?”

    对清风公子的话不置可否,贺启暄看了一眼门外,径自朝外去了。

    曲曲折折,经过了漫长的暗道,终于看见明亮的天色时,贺启暄心里的憋闷,才稍稍有所舒缓,转过头看着紧跟其后的清风公子,贺启暄扬声问道:“据我所知,极乐散和暗香丸,在都城里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如此暴利之物,威远侯,都用来做什么了?”

    摇了摇头,清风公子的脸上,有些茫然的淡笑:“主上身边能人辈出,可每个人,都只负责自己的那一部分,于旁人的那些,却一无所知。”

    这一句话,贺启暄却是信的,只看他查了这么久,才依稀查到这么点线索,便知威远侯是个极为谨慎小心的人,清风公子不知其它也是正常的。

    虽如此想,贺启暄心里仍旧有些淡淡的失望,下一瞬,耳边传来了清风公子略带笑意的话语声:“不过清风心内却有些猜测,宣王殿下若是有心,不若去查一查,若是却有此事,也算是清风的一桩功劳,如何?”

    浓眉轻挑,贺启暄点头“嗯”了一声,大踏着步子踏出了暗道,瞬时,眼前一片大亮,赫然正是竹屋前的那片竹林。

    回过头看着正在遮掩暗道出口的清风公子,贺启暄话语中有些惋惜的问道:“以你一人之力,想要对抗威远侯,怕是蜉蚍撼树,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连如今的安宁生活,都不得有了吗?”

    手中的动作僵了一下,清风公子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太阳所在的方向,眯着眼睛镇定的答道:“既然心有向往,就该殊死一搏,即便是败了,也不枉曾经心中的执念,所以,清风不悔。”

    清风公子此人,贺启暄昨日也是初次见面,可只几个时辰,这个年轻人就给他留下了还不错的印象,此刻见他的话语中有些对前途无怨无悔的执着,贺启暄也略带着几分祝福的说道:“那便在此预祝你心想事成。无论他日结局如何,答应你的事,我绝不反悔。”

    “那清风便先谢过宣王殿下了。这边请……”

    脸上绽开了一抹明媚的笑容,清风公子伸手指引着方向,带着贺启暄从后门踏出了赏菊阁。

    “今日一别,后会无期,清风会暗中交代人与宣王殿下联系,只盼着,我们能各自达成心中所愿。”

    站在门边,接过了贺启暄递来的黑色斗篷,清风公子低声说道。

    欲说些什么,可想到那站在幕后把持着这一切的威远侯,贺启暄又觉得喉头晦涩难言,点头应下,贺启暄颔首一笑,飞奔着从巷道里消失了。

    身后,是清风公子带着一丝期盼的挣扎目光。

    “快回去吧,一会儿若是有人看见,又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了。”

    门后,闪出了白衣男子的身影,清风公子转过身,目光眷恋的看着那男子应道:“玉郎,只要能自由自在的策马驰骋在这天地间,无论多艰难,有玉郎陪伴左右,清风都无怨无悔。”

    此刻的他,哪里像是人前淡定高雅,谪仙一般高高在上的清风公子,有的,只是对情人的卑微讨好,和那丝对自由无限向往的期盼。

    在慕府用了午膳,想到昨夜的变故,回到宫里还不一定能掩饰过去,贺启暄和慕嫣然告别了慕老太太等一众人,坐着马车向宫里驶去。

    马车里,听贺启暄低声说着在暗室里所看到的一切,以及那极乐散和暗香丸的用途,慕嫣然的面色,顿时也沉重了几分。

    “证据……只要能拿到证据,威远侯,必定难逃罪责。”

    厉声说着,贺启暄一脸的狠戾。

    贵女反攻记410_第四百一十章脱险更新完毕!

第四百一十一章 千秋

    惊魂未定,刚进了瑞安宫宫门,紫云迎上来说毓秀宫来人了,让慕嫣然回来后过去一趟,顿时,慕嫣然的心,又有些微微的紧张了。//

    虽前一夜慕府已递了牌子进来,说贺启暄酒醉,便留他二人夜宿慕府,第二日再回宫。

    贺启暄是慕府的女婿,这样也并非不合规矩,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而是慕嫣然遭人劫持。虽然贺启暄也在身边,可到底算是孤身在外,身边又只有两个宫婢,传扬出去,有心人若是存心诽谤而借此抹黑慕嫣然,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宫中定然又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如是想着,往毓秀宫去的时候,慕嫣然的心里,便来来回回的思忖着回话的说辞,及至进了正殿,看到贤妃和淑妃等人也尽数都在时,慕嫣然更是心内忐忑了起来。

    “嫣然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见过贤妃娘娘,淑妃娘娘……”

    俯身行了礼,等到皇后叫起,慕嫣然起身坐到了秦素儿身旁。

    “过几日便是母后的千秋节了,内务府呈上了宴席议程,可母后却思忖着说要一切从简,这不,我们才来母后这儿劝说她呢。”

    凑过身来跟慕嫣然解释着,秦素儿的脸上,一片温婉笑容,顿时,慕嫣然舒缓的长舒了口气。

    “是啊,这已经连着好几年没有为皇后娘娘筹备过千秋节了,知晓的,是皇后娘娘一心为国,所以才一切从简,将宴席的银子节俭下来填充到了国库,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娘娘不得圣心呢。要按臣妾说,如今风调雨顺,宫里又许久没有操办着热闹一番了,咱们合该借着千秋节表表心意,让皇后娘娘也跟着高兴高兴。”

    皇后左侧下首处,贤妃扬声说道。

    柔和的笑着。皇后摆了摆手推脱道:“哎。如今过一次千秋节,本宫就觉得又老了几分,所以,倒不如一切从简。到时候在毓秀宫摆上几桌,大家来凑个热闹便也罢了。”

    “皇后娘娘一片仁爱之心,婢妾等人万分敬仰。可这事儿,既然是内务府呈了议程上来,想来也是皇上的意思。娘娘不可拂了皇上的一片心意啊。”

    座下,有位份低的妃嫔借着此刻的时机巴结皇后,言语颇有讨好之意。

    顿时,殿内有人附和了起来。

    脸上的表情愈发温和,皇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即淡笑着看着众人说道:“既如此,若是本宫再执意拒绝。倒显得本宫不识好歹了。既如此,那便按着内务府呈上来的议程办吧。不过,多嘱咐一句,勿要铺张浪费。”

    最后一句话,皇后却是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周掌事说的。

    点头恭声应下,周掌事朝外去了,殿内,响起了一众妃嫔的盛赞声。

    从毓秀宫出来,慕嫣然跟在秦素儿身边朝前走着,想及皇后的千秋节就快到了,慕嫣然思忖着问道:“姐姐,到时候,要准备什么贺礼才好呢?”

    慕嫣然进宫两年多,这却是皇后第一次过千秋节,是故,贺礼一事,她倒是真的有些拿不准。

    轻松的笑着,秦素儿回过头来答道:“你呀,也别想太多,母后并非那种华而不实的人,只要合她的心意,哪怕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都会十分欢喜的。所以,你多想想便是。母后喜欢沉香的味道,平日里的衣物熏香,也大多是用沉香,所以,太子从宫外搜罗了一个沉香木紫金六角鼎炉,燃香的时候,会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沉香味,我们打算当做贺礼送给母后呢。”

    秦素儿如此说,慕嫣然的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回到瑞安宫,陪着珠儿玩了一会儿,慕嫣然唤来了紫云道:“你去找丹红,问问她,昔日母妃身边的那个白玉安神枕,她可还记得是什么模样,多大的尺寸?若是她记得,那最好,你便让她拿笔画下来,若是不记得……算了,你先去问吧。”

    挥退了紫云,慕嫣然的心里,却突然有些兴奋了起来,不知道等皇后见到自己的贺礼,会是怎样的表情,但愿,对皇后而言,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千秋节是十一月十五,也还有几日的功夫,想到此,慕嫣然又让紫云和紫月绕好了几卷颜色亮丽的丝线,抓紧时间绣出了一副国色天香的牡丹图,到时候一并送去,这样一来,自己的这份礼,便也算不得薄了吧?

    等到贺启暄回来,知晓了慕嫣然的心思,顿时也点了点头,下一瞬,脸上的表情,却颇有些凝重。

    “她是我嫡亲的姨母,我只愿,所有这些事,都与她无关,否则,百年后,母妃与她相见,该是何等的伤心。”

    沉声说着,贺启暄的脸上,一派哀恸。

    那日在赏菊阁,清风公子说过的事,贺启暄再未在慕嫣然面前提及过,想到那个俊美的有如天人的少年男子,想到那个未看见面孔,被清风公子称作“玉郎”的白袍男子,慕嫣然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可是再一想到,若是没有他二人,贺启暄彻查威远侯的事,怕是也不会进展的如此之快,慕嫣然对他,不自禁的多了几分感激。

    清风公子的事,渐渐的被慕嫣然抛到了脑后,每日里抱着珠儿逗乐一番,抑或是去正华宫看看那三个小家伙,也别有一番乐趣。

    这一日,从正华宫出来走了没几步,迎面,却正好碰上了淑妃,知晓必不是偶然的,慕嫣然也不客套,径直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娘娘所来,有何见教?”

    抿嘴浅笑,淑妃自嘲的说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可是有时候,又会觉得自惭形秽,宣王妃觉得呢?”

    故作不懂淑妃话里的意思,慕嫣然将怀里的珠儿递给身后的乳母,转过身来答道:“嫣然只知道,各取所需,互惠互利,至于与自己合作的是聪明人还是愚笨的人,嫣然并不关心。”

    眼帘微垂,掩下了心中的不喜,淑妃笑道:“本宫听闻,宣王妃为表孝心,决意复原昔日的白玉安神枕,给皇后娘娘做千秋贺礼。说起来,如今宫里见过那白玉安神枕的人,区区一掌便数的过来,与其让宣王妃暗自神伤,到不如本宫也为此出一份力,所以,本宫带来了那白玉安神枕的图绘,给宣王妃做参考。”

    淑妃能猜到自己的想法,慕嫣然并不吃惊,此刻见她提起来,慕嫣然低头谢道:“那嫣然便多谢淑妃娘娘了。”

    说罢,慕嫣然伸手接过了淑妃身后宫婢递过来的素笺,径自打开看了起来。

    大梁的能工巧匠,并不是全部汇集在皇宫里,只过了三日,贺启暄便从宫外带回来了一个锦盒,掀开盒盖,赫然便是熠熠夺目的白玉安神枕,让人一看便心生荡漾。

    唤来了丹红,把锦盒推到了她面前,只看了一眼,丹红便肯定的点着头道:“与主子身边的那一个,几乎一模一样。不过,玉色却比原先那一个更好,瞧着剔透许多。”

    伸出手摩挲着玉枕光滑的表面,慕嫣然满意的答道:“瞧着像便是了,并不用模仿的尽善尽美,有道是过犹不足,如今这样,便极好了。”

    十五一大早,慕嫣然起身梳洗完,抱着珠儿去了毓秀宫。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皇后娘娘,一袭大红色的宫装,衬得比平日端庄艳美了几分,看着俯跪在殿内朝自己磕头跪拜的妃嫔,看着身旁不再有那个毗邻而坐的宛贵妃,皇后的心里,说不出的舒爽。

    “平身。”

    叫了起,看着众人各自按位份坐好,皇后的脸上,瞬时恢复了平日里的柔和。

    等到秦素儿和慕嫣然带着几个孩子进来,正殿里,因为小家伙们的童趣,顿时热闹了几分。

    请完安,从毓秀宫出来,慕嫣然带着珠儿径自回了瑞安宫,用了午膳,好好的睡了起来,几个时辰后,毓秀宫的晚宴,才是今日的重头戏呢。

    给珠儿穿了一身新衣服,又叮嘱着乳母护好她别让她受凉,慕嫣然起身,带着紫云紫月几人朝毓秀宫走去。

    进了正殿,除了皇后和贤妃淑妃几人,其它一众妃嫔都尽数到了,看着她们身旁或大或小的锦盒,慕嫣然低垂着头,掩下了唇角的一丝浅笑。

    一刻钟左右的功夫,贤妃和淑妃联袂而来,不一会儿,珠帘响起,皇后也盛装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刚刚坐定,殿门外,传来了苏平的细声通传:“皇上驾到……”

    给永成帝见了礼,给皇后贺了寿,一众人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开始呈上自己的贺礼,慕嫣然身边,珠儿已经和锦容公主凑在一起,两人安静的玩闹起来。

    一众妃嫔的贺礼尽数献完,便到了秦素儿和慕嫣然,慕嫣然不禁敛正了表情,抬眼看向皇后。

    “母后,知晓您喜欢沉香,太子殿下和素儿便呈上这沉香木紫金六角鼎炉,恭祝母后福禄安康,永葆青春。”

    恭声说完,秦素儿从木槿的手里接过锦盒,递给了从上首处走下来的周掌事。

    退回原位,慕嫣然顺势站起身,走到殿中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宣王殿下和嫣然呈上白玉安神枕一个,国色天香绣图一副,恭祝母后心想事成,青春永驻。”

    “白玉安神枕?”

    上首处,皇后面色一变。

第四百一十二章 变色

    “前些日子,皇后娘娘问起母妃身边的旧物白玉安神枕,嫣然以为娘娘极喜欢,所以便多留意了几分。虽寻不来旧的,可做个一模一样的,却是可行的,好在都城里能人辈出,做出了这白玉安神枕,今儿借花献佛,便当做是献给皇后娘娘的寿辰贺礼,聊以宽慰娘娘的一片挂念之心。”

    一脸的恭敬笑意,仿若自己是发自肺腑的想要寻出一份完美的贺礼,慕嫣然看了皇后一眼,转过头吩咐紫云和紫月,把两个锦盒送了上去。

    周掌事的脸色,也颇有些不安,看了皇后一眼,便走下来将两个锦盒一一接过,递给了润华润悦,收了起来。

    “你们有心了……”

    许是知晓自己有些失态了,皇后快速的调整过来,目光柔和的看着慕嫣然点了点头。

    贤妃淑妃等人,都知道白玉安神枕上发生过怎样的变故,一晚上心中各有所想,目光也频频的在皇后和慕嫣然之间打量,妄图看出个所以然来。

    而后来进宫的妃嫔,看出了皇后在那一刹那的表情变化,自然也知晓内里另有缘故,也交头接耳的打听着,没一会儿,大殿内,就热络了起来。

    皇后的表情,颇有些心不在焉的走神,方才自己听到白玉安神枕的那一瞬间失态时,身边永成帝投来的那一瞥目光,却是让她更加心惊不已。

    永成帝只停留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离开了。

    戌时二刻,歌舞表演到了尾声,本来后续还有内务府准备的一出戏,皇后却吩咐周掌事去偏殿通知了他们不用准备了。待到一众歌者和舞者退下,皇后扬声说道:“今日你们来为本宫贺寿。本宫心里也很是高兴。时辰也不早了,大家便都散了吧。”

    皇后发了话,座下的一众妃嫔,以贤妃和淑妃为首,恭敬的给皇后行了礼,鱼贯着退出了正殿。

    不一会儿,原本喧嚣的毓秀宫,便恢复了安静。

    月明星稀,慕嫣然抱着珠儿走在寂静的宫道上,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寂寥。

    云湘已死。无人知晓,她到底是不是皇后安插在宛贵妃身边的奸细。若果真是,那昔日云湘在慎刑司受重刑继而惨死,未必没有皇后的手段。

    结合皇后今日听闻白玉安神枕时的那一丝惊慌和错愕,与她从前主动提及时的那丝故作镇定。愈发显得有些欲盖弥彰的作态,如此想来,宛贵妃在王府时小产,必定就是那白玉安神枕的功效吧?

    却不知,当日的宛贵妃,可曾怀疑过自己嫡亲的堂姐,身为国母的中宫皇后娘娘。

    心中感叹不已,慕嫣然轻微的叹了口气,声音在清冷的夜色中。显得愈发孤寂。

    “嫣儿……”

    远处响起了脚步声,随着摇曳的灯火,不一会儿,贺启暄疾步迎了上来,身前,是提着灯笼的小贵子。

    “珠儿。爹爹抱?”

    笑看着珠儿问着,见她欢喜的朝自己伸出手来,贺启暄微一用力,将珠儿接过来抱在了自己怀里,一边牵起慕嫣然的手问道:“怎么了?”

    摇了摇头,慕嫣然有些无奈的笑道:“贺礼呈给了皇后娘娘,她颇有些错愕呢,确切的说,还有些慌乱,似是未想到咱们真的能找到白玉安神枕。”

    闻言,贺启暄一怔。

    许久无话,两人就那么静静的牵着手回到了瑞安宫,及至哄睡了珠儿,慕嫣然回到正殿,径自梳洗完躺回床上说道:“如今,咱们已经能断定,皇后娘娘,是知晓白玉安神枕另有内幕的。所以,当日淑妃劝母妃将白玉安神枕送去五福寺开光,皇后娘娘也是知晓的,却默许了。于是,便有了白玉安神枕被掉包,再加上先恒王妃的冲撞,母妃,便小产了。”

    默然的点了点头,贺启暄的脸上,有些晦暗不明的苦涩。

    过了好久,他怅然叹道:“我只愿,母妃不知道这一切……”

    “知不知道,又有何妨呢?母妃终究还是去了,而且,她也知晓自己身重蔓肤草之毒,从前的那些过往,知道了,也只是雪上加霜罢了,并无什么分别。”

    感叹的说着,慕嫣然的眼中浮起了浓郁的悲伤。

    夜色深了,玉盘一般圆润的皎月柔和的照耀着大地,毓秀宫的内殿里,皇后披散着长发,抱着锦盒凝望了许久。

    锦盒内,赫然正是慕嫣然呈上来的白玉安神枕。

    “佛说,前世因,今世果,事事都有因果循环。如今,终于轮到了本宫头上了吗?”

    喃喃的说着,皇后伸出手,动作轻柔的摩挲着那触手清凉的白玉安神枕,身旁,周掌事低声劝慰道:“娘娘,这都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您又何必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个儿呢?”

    “别人的过错吗?”

    两眼迷茫的抬头看着周掌事,皇后的表情,有些落寞。

    过了许久,皇后复又低下头自言自语的说道:“那时,王爷的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满府的女人,都及不上她一根头发丝儿。出去办差,每每捎回来的家信,给本宫的,便只是薄薄的一页,给她的,却是厚厚的一个信封,芝麻大点儿的事,都会告诉她。在王爷心里,怕是她才是他的妻吧?本宫,又被置于何地了?”

    话语声愈发低沉,皇后的眼角,渐渐的滑落了两行清泪。

    “你总觉得委屈了她,只是个侧妃,可我呢?你可曾觉得亏欠过我?”

    多年来的不满,在重新看到这个白玉安神枕时,一瞬间达到了崩溃的边缘,皇后勾起手,想用细长的指甲划破那圆润的表面,最终发现只是徒劳,有些无力的跌靠在了床柱边。

    “收起来吧,本宫再也不想看见它。”

    沉声说着,皇后拿起丝帕,姿态端庄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旁,周掌事走过来,从皇后身边,将那个锦盒盖起来,径自捧着出去了。

    再到毓秀宫给皇后请安,慕嫣然明显的感觉到,皇后对自己的态度,不复昔日般柔和了,想来,那日的白玉安神枕,彼此已明白了对方对自己的怀疑,如今,便已是心内自知而粉饰太平的虚假时期。

    早晚都有这一日,如今这样,已比慕嫣然所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形,好了许多。是故,慕嫣然也不再介怀,仍旧按着往常一般,每三日到毓秀宫请安一次,依足了礼数。

    贺启暄那头,仍旧和清风公子保持着疏远的接触,依着清风公子的意思,大概这几日,就能把极乐散和暗香丸的配方,以及这些年的账目都整理出来给贺启暄,是故,这些日子,贺启暄都未再似往日一般赶在午膳前回宫了,倒让珠儿每到午膳时分都要在宫门口眼巴巴的望上许久,最后不甘心的嘟着嘴回来用膳。

    这一日,歇了午觉起身,身边的床榻仍旧空着,慕嫣然起身到偏殿,便看见珠儿有些怏怏不乐的抱着小玩偶拧着它的小胳膊生闷气。

    见慕嫣然进来,乳母上前解释道:“小主子想去荡秋千,奴婢想着这天寒地冻的,若是着了凉怕是不好,便说等改日天晴了再玩,小主子便有些不高兴。”

    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慕嫣然坐在床榻边,软语哄道:“珠儿,外面好冷哦,等明天见了太阳,咱们再去玩,好不好?”

    嘟着嘴摇了摇头,珠儿张望了一眼外面,方看着慕嫣然回道:“爹爹说,不怕冷,珠儿也不怕……”

    贺启暄平日里常说,孩子不能太娇惯着养,否则,等长大了就是病秧子,所以每每他在宫里,无论阴晴,总会带着珠儿出去玩一阵子,是故,珠儿也最爱黏着贺启暄。

    如今,贺启暄说过的话,在珠儿心里,怕是成了金科玉律。

    心里颇有些无奈,慕嫣然妥协道:“那珠儿穿厚些,咱们出去荡秋千,只荡一小会儿,好不好?”

    “娘不骗珠儿?”

    眼中有些欣喜的光芒,珠儿忽闪着大眼睛问着慕嫣然,见慕嫣然肯定的点了点头,珠儿爬起来在慕嫣然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将小家伙裹得严严实实的,慕嫣然抱着她到了秋千架旁,一旁,紫云早已在坐板上绑了厚厚的软垫。

    秋千荡起又落下,珠儿的笑声,便在瑞安宫内回旋起来,让远远便听见了珠儿声音的贺启暄,沉重的脚步,也轻盈了几分。

    踏进瑞安宫的宫门,便看见母女两人正玩得高兴,贺启暄展颜笑开,下一瞬,耳边,传来了珠儿大声的唤声:“爹爹,爹爹……”

    注意到了贺启暄的脸色变化,慕嫣然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什么都未发生,和贺启暄陪着珠儿玩了一会儿。

    回到内殿,给珠儿擦拭着手和冻得红通通的小脸,慕嫣然探寻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有些气馁的叹了口气,贺启暄低声说道:“赏菊阁今日歇业了,昨儿夜半,听说里面有些动静,我担心,清风公子那边,怕是出事了。”

    贺启暄的话音落毕,慕嫣然拿着帕子的手,顿时有些僵住了。

    若是清风公子这条线断了,想要再寻到威远侯的罪证,怕是就难上加难了。

    一时间,二人都长吁短叹的惆怅起来。(文昌书院engshuyuan.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四一十三章 欢心

    贵女反攻记413_第四百一十三章欢心十一月二十二,太子良娣诞下了一个女儿,太子为其取名为贺语翩,小名翩翩。

    知晓的时候,慕嫣然暗里替秦素儿松了一口气,旋即,让紫云准备出了一份贺礼,慕嫣然抱着珠儿,带着紫云紫月几人一起朝正华宫去了。

    西配殿里,庞良娣刚生产完,筋疲力竭,已经沉沉的睡了,慕嫣然走到门口,听庞良娣身边的宫婢出来回禀,便递过贺礼,转身去了正殿。

    “给姐姐道喜了,正华宫里又添了一位小公主。”

    眉眼带笑的恭贺着秦素儿,见她的脸上也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悦,慕嫣然打趣的说着,一旁,秦素儿嗔怨的斜了她一眼,扬声唤了乳母,让她们照看好几个孩子。

    锦容公主一手牵着芊芊,一手牵着珠儿,三人缓步朝外去了,秦素儿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西配殿,方转过头来看着慕嫣然低声说道:“昨儿半夜就开始疼了,我和殿下便一直在西配殿守着,直到今儿凌晨,才生下了孩子,殿下颇有些失望呢,取了名字,便去上早朝了。”

    说罢,秦素儿撇了撇嘴,似乎对从前太子紧张庞良娣的行为,都有些释怀了。

    再一抬眼,慕嫣然正意味不明的看着自己笑,秦素儿面色一赧,斜了她一眼嗔道:“这宫里,谁不知道宣王极在意宣王妃,你倒是得意了,怎么,就不许我小心眼,做一回妒妇了?”

    极力压制着唇边萦绕出的笑意,慕嫣然板正了面色肯定的说道:“自是许的,谁说不许,妹妹第一个不饶过她。要知道,太子妃嫁进正华宫三年,太子身边可是连个暖床的宫婢都没有呢,谁敢说太子妃是妒妇?明明就是太子对太子妃一片真心……”

    慕嫣然的话未说完,秦素儿就又羞又恼的要伸手去拧她的嘴。顿时,二人在软榻边笑作一团。

    笑也笑了,闹也闹了,两人重新坐好。秦素儿敛正面容低声说道:“这些日子,其实我也想了许多,这几年,殿下对我极好,我倒是真的有些昏了头了。”

    秦素儿这般说话,慕嫣然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起来,端起茶碗小口的抿着。慕嫣然不解的问道:“姐姐此话何意?”

    怅然的叹了口气,秦素儿摇了摇头道:“若是霄儿身子骨结实,怕是我巴不得庞良娣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呢。可如今……哎,皇家向来讲究多子多孙,太子殿下是储君,如今成婚五载,身边只有霄儿一个皇子,莫说是父皇和母后。就是我自己想着,都觉得有些对不住殿下。”

    “姐姐……”

    疾声唤着,想要劝解秦素儿。慕嫣然一张口,却被秦素儿用目光止住了。

    “如今我也算是想明白了,娘昔日就告诫过我,既要嫁给太子殿下,这些,都是我应该担负起来的责任,所以,我不该盼着正华宫的女人都生女儿,不该私心妄想太子殿下心内只我一人。”

    话语中有些心酸,秦素儿的表情。带出了一丝认命的哀怜。

    午前的阳光,柔软而和煦,透过窗户映射进来,光晕中的秦素儿,显得愈发孤寂,一时间。慕嫣然倒不知道如何去劝了。

    许久,秦素儿的脸上,泛起了一抹自我安慰的笑容:“终归,无人能取代我在殿下心里的位置,终归,我们还年轻,将来,必定还会有孩子。再不济,我仍旧是太子妃,旁人生下的孩子,也要唤我一声‘母妃’,所以,从前的我,只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日后,我不会再如此想了。”

    释然的说着,秦素儿浅笑着,低下了头,那一瞬,慕嫣然分明看到,秦素儿的眼中,有晶莹的泪光闪过。

    外间响起了喧闹声,许是几个孩子玩闹着回来了,慕嫣然和秦素儿回头去看,便见锦容公主颇有长姐风范的牵着小皇子和珠儿进来了。

    “母妃……”

    “娘……”

    一进正殿,霄儿和珠儿便如归巢的幼鸟一般,扑着朝秦素儿和慕嫣然奔来来,而锦容公主,则小大人一般的在一旁护着,让慕嫣然看到,赞赏的夸了一句“好孩子”。

    得了夸奖,锦容公主并不自得,腼腆的抬头看了一眼慕嫣然,她低声谢道:“谢宣姨母夸奖。”

    举手投足间,已有公主的气势。

    和秦素儿逗着几个孩子玩闹了一会儿,想着太子就快下早朝回来了,慕嫣然便抱着珠儿出了正殿,刚走了没几步,西配殿庞良娣身边的宫婢迎出来说道:“宣王妃娘娘,良娣说,谢谢您的贺礼,她很喜欢呢。”

    听闻庞良娣醒了,况且她又差了身边的宫婢来请,慕嫣然也未推却,跟在那宫婢身后,进了西配殿。

    刚刚生产完的庞良娣,气色有些白,慕嫣然迎过去坐在床榻边笑道:“才这么会儿的功夫,你就睡醒了,可见恢复的极快呢。”

    展颜笑着,庞良娣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襁褓里的幼小婴孩,回过头来温婉的笑道:“孩子懂事,所以嫔妾也没受什么苦。”

    昨儿半夜就开始阵痛,一直到今日凌晨才安然诞下孩子,此刻,她竟一派闲适的说没受什么苦,慕嫣然顿时有些吃不准她的意思了。

    不动声色的压下了心里的疑惑,慕嫣然凑过去看了看红通通的孩子夸道:“眉眼瞧着像你呢,将来必定是个美人坯子。何况,都说女儿贴心,如今庞良娣也算是有福气的人了呢。”

    一直眉眼不动的盯着庞良娣身边的那个大红色襁褓,见慕嫣然凑过去看着,珠儿在乳母怀里扭动了几下,让她把自己放在了地上。

    缓步走过来靠在慕嫣然身边,珠儿好奇的盯着婴儿,转过头来看着慕嫣然问道:“娘,她怎么这么小?”

    好笑的捏了捏珠儿胖乎乎的脸蛋,慕嫣然轻声说道:“珠儿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般小的,慢慢的,就长成了现在这么大,等将来,就会像锦容姐姐那么大,好不好?”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珠儿一脸问询的看着庞良娣糯糯的问道:“那等妹妹长大了,珠儿可以带她一起玩吗?”

    见庞良娣恬静的点了点头,珠儿欢喜的说道:“那将来,她要唤我姐姐哦。”

    一瞬间,慕嫣然和庞良娣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庞良娣的用意,慕嫣然也大致猜到了,无非就是想借着慕嫣然传达给秦素儿,她是无害的,很满足于生下一个女儿并高枕无忧的过日子,让秦素儿放心罢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却着实觉得庞良娣有些多此一举了,日久见人心,若是她安分守己的,只凭她如今诞下了一位小公主,将来太子殿下登基,她定然也能位及四妃,又何须处处小心谨慎的在秦素儿面前赔小心呢?

    回到瑞安宫,已是午膳的时辰,往日里,贺启暄还未回来,可今儿,一进正殿,便看见他坐在案桌后看书,珠儿小鸟一般的扑了上去,慕嫣然失笑的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放下了手里的书,又伸出手接过珠儿在空中抛了几下,贺启暄扬声笑道:“今儿跟着几位将军上早朝了,所以没去军营里,早朝结束,我这不就回来了嘛。”

    点头应下,慕嫣然净了手,又从紫云手里接过热帕子,站在贺启暄身边,给珠儿净起了脸,一旁,贺启暄半是喜悦半是怅然的说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没好气的斜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娇声答道:“好消息。”

    “婉儿要回都城了。”

    伸手在珠儿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看着小家伙冲自己做了个鬼脸,贺启暄平静的说道。

    “真的?什么时候?”

    脸上瞬时迸发出了一抹灼人的光彩,慕嫣然大声问着,手中的动作,也不自禁的停了下来。

    “大概这几日就会出发,等到都城,约莫是在腊月二十几,刚好赶上过年。”

    抱着珠儿朝膳桌前走着,贺启暄说道。

    贺婉茹嫁到秦国已经三年多了,此番再回大梁,已是秦国王后的她,不知道跟昔日比起来有了多大的变化,可两人的姐妹之情,大抵是不会变的吧?

    一想到再过一个月就能看到贺婉茹了,慕嫣然的眼角眉梢俱是喜意,一顿饭,倒比平日里多吃了几口。

    “婉儿生下的文宇,只比咱们的珠儿大三个月,这次来,定然也是要带着的,到时候,正好让两个孩子亲近亲近,免得我和婉儿这么要好,我们的孩子,却连对方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平日里这会儿,正是慕嫣然歇午觉的时辰,可今日,自得知贺婉茹要来,她便有些兴奋起来,及至贺启暄躺到身边,她仍旧欣喜的自言自语着。

    过了许久,还不见贺启暄接话,慕嫣然转过头去,便见他的表情,有几分沉重。

    心思一动,慕嫣然有些忐忑的问道:“方才你说还有个坏消息,是什么?”

    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贺启暄看着头顶的帐幔,幽声说道:“清风公子,被威远侯派人看守起来了。”(未完待续)

    贵女反攻记413_第四百一十三章欢心更新完毕!

第四百一十四章 证据

    一连几日,慕嫣然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想到婉儿就快回来了,慕嫣然便有些欢喜。可再想到贺启暄说过的那个坏消息,顿时又有些意兴阑珊,只觉得老天爷就爱捉弄人。

    进了腊月,御花园里的梅花也大都开了,鼻尖总会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幽香气。宫里已经筹备着准备过年了,每日都能看见内务府的奴才搬着梯子往各处的宫殿廊檐下悬挂式样精美的宫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喜庆。

    再到毓秀宫给皇后请安,皇后的脸上,便洋溢着浓浓的喜悦,连带着周围的人,也跟着欢喜起来。

    贺启暄早出晚归了几日,这一日再回来,便一扫前几天的颓丧,慕嫣然打趣的问道:“今儿又有什么好消息和坏消息?”

    像平日里逗珠儿一般,贺启暄伸出手来在慕嫣然鼻子上刮了一下,旋即大声笑道:“本以为清风公子那条线就断了,却不曾想,虚惊一场。”

    “清风公子没事了?”

    想起那个淡定如水的清风公子,每每想起他已经被威远侯关押起来,也许会受到重刑,慕嫣然便有些惋惜,此刻再听贺启暄说是虚惊一场,慕嫣然也不由自主的轻叹了一口气。

    “他派人传了消息给我,说已经没事了,对前几日发生过的事,却是闭口不提,我便没问。不过,他向来仔细,既然说没事,可见是真的无事。哎,这样我也就能放心了……”

    轻声叹着,贺启暄颇有些松了口气的模样。

    “爹爹……”

    一进正殿,便听见了贺启暄的声音。珠儿小鸟一般欢快的奔了进来。

    脱了鞋子爬上了暖炕,珠儿抱着贺启暄的脖颈问道:“爹爹。咱们回外祖母家过年吗?”

    对珠儿的话有些诧异,贺启暄笑道:“那珠儿想回去吗?”

    连连点头,珠儿掰着指头兴奋的说道:“珠儿要回去,珠儿要和榕哥哥,诠哥哥玩,还有轩哥哥和怡姐姐……”

    难得珠儿能说出这么长一串话,贺启暄和慕嫣然相视一笑,眼中,尽是为人父母的喜悦。

    从与秦国交界的驿站快马加鞭的送来了奏章,贺婉茹的仪仗已于腊月初八进入大梁地界。朝都城驶来。想来,腊月二十五左右,便能抵达都城了。

    得知消息的时候,慕嫣然颇有些兴奋,时不时的。就会捉着珠儿的手跟小家伙说婉姨母从前如何如何,倒让珠儿一脸茫然的问着贺启暄:“爹爹,婉姨母知道珠儿吗?”

    肯定的点着头,贺启暄在珠儿的鼻子上点了一下答道:“当然知道,所以等婉姨母来了,珠儿要做个乖孩子,让婉姨母喜欢你,好吗?”

    乖巧的点着头,珠儿从贺启暄身上爬下去。跑去案桌旁找出了自己的小盒子,拿着玩具玩了起来,一边还嚷嚷着说要把自己的玩具送给婉姨母家的小哥哥,一时间,让慕嫣然满心的自豪感。

    用了午膳,贺启暄又出宫去了。直到很晚才回来。

    手里提着一个书匣子,贺启暄走到案桌后坐下,一脸的凝重,一旁,慕嫣然关切的问道:“可用了晚膳吗?我让任嬷嬷准备点夜宵呈上来吧。”

    摇了摇头,贺启暄叹了口气说道:“我在宫外吃过了,不用准备了。”

    知晓贺启暄心内有事,慕嫣然静静的走到身后,替他揉捏着太阳穴,不一会儿,便听到了贺启暄舒服的叹声。

    内殿里静悄悄的,贺启暄一直翻看着书匣子里带回来的东西,慕嫣然便不动声色的拿起一本山水杂谈,斜靠在灯前看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书上,投下了一抹黯淡的影子,慕嫣然抬眼去看,便见贺启暄起身走过来,接过了自己的书说道:“晚上就别看书了,仔细熬坏了眼睛。”

    顺从的坐起身,慕嫣然沏了碗茶递给贺启暄,自己则扬声唤进了紫云,让她们端了热水进来,服侍着自己和贺启暄梳洗完睡下了。

    墙角的宫灯,散发的晕黄的光影,贺启暄的脸上,有些难言的凝重,慕嫣然心中不忍,偎过去靠紧了他,替他揉捏起绷紧的后背来。

    “嫣儿,清风公子送来了极乐散和暗香丸的账册,我仔细的看过了,都是极为暴利的东西,经手的数额也很是庞大。再加上暗里调查威远侯的那些人整理出来的信息,隐约能发现,私下里,威远侯还另有军队部署,可这些,父皇,怕是一无所知。”

    夜色的掩映下,贺启暄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慕嫣然放缓手里的动作说道:“威远侯自交了兵权,父皇怕是就放下了对他的戒心。这一年多,也是因为母妃中了蔓肤草的毒,才牵连出了这么多,否则,咱们又怎能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呢?”

    拍了拍他的肩膀,慕嫣然继续说道:“好在,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不是吗?等你明儿回过父皇,父皇深思远虑,必定比你想的更周详,威远侯便是真的私下里建了军队,到底不是名正言顺,父皇定能想出破解的法子的。”

    静心思忖着慕嫣然的话,贺启暄点了点头,握住了慕嫣然的手,二人深叹了几口气,各自睡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贺启暄带着昨日带回来的书匣子,去了乾安殿,而慕嫣然如往日一般,在瑞安宫里教着珠儿看书识字,母女二人有说有笑的,给凛冽的寒冬平添了几分暖意。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空中,依稀落下了几朵稀疏的雪花,不一会儿的功夫,雪便越来越大,及至贺启暄回来时,宫里已经白茫茫一片了。

    替贺启暄扫落了身上的积雪,又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让他换了,一家三口偎在暖炕上,如往日一般笑闹起来。

    蔓肤草,极乐散,暗香丸,暗里的军队,威远侯。

    一桩桩,一件件,贺启暄已尽数告诉了永成帝,震怒过后,永成帝夸赞了贺启暄几句,直说这件事以后交由他来处置,让贺启暄勿要再往下追查下去,以免露了马脚,让威远侯觉察出异常来。

    这一年多的查访,也仅仅是因为宛贵妃中了蔓肤草的毒而已,否则,任凭谁都想不出会有这么多的牵扯,如今,既然永成帝另有安排,贺启暄也不再执意继续深究,便一切都以永成帝所言为是。

    初八一大早,推开门,门外已是白雪皑皑,乳母抱着裹了厚裘的珠儿从偏殿过来,小家伙兴奋的拍着手,直嚷嚷着要让贺启暄陪她去堆雪人,倒惹来了慕嫣然好一阵子的埋怨。

    安抚好了珠儿,贺启暄照例朝宫外去了,慕嫣然便将珠儿放在暖炕上让她玩布偶,自己则拿起绣筐,接着前一日的针线绣了起来。

    依稀听到门外有跺脚的声音,将绣针插在边沿处,慕嫣然抬头去看,便见紫云进来回话道:“主子,丹红来了。”

    从丹红处知晓了陈年旧事,慕嫣然心里便有了主意,告诉了丹红,她也愿意配合,是故,丹红便被遣送回了浣衣局。

    如今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也该有些消息了。

    “让她进来吧……”

    站起身,唤来了乳母让她照看好珠儿,慕嫣然起身去了外殿。

    “打听的如何了?”

    待到丹红俯身行了礼,慕嫣然开门见山的问道。

    点头应下,丹红的眉宇间,有些舒展的轻松。抬眼看了慕嫣容纳一眼,丹红低声答道:“浣衣局里,也有些宫里从前的老人,这些日子奴婢刻意的去接近了几位,再加上王妃交给奴婢的那些银子,倒也知晓了不少内幕。”

    说着,丹红仔细的回禀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丹红才将自己这些日子得来的消息回禀完,而慕嫣然的心里,这么久以来的疑惑,终于都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挥退了丹红,慕嫣然进了内殿,半靠在暖炕上,细细的整理了起来。

    等到贺启暄回来,慕嫣然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思路,两人商议了好一会儿,却觉得越往下说,心思就越沉重。

    用了晚膳,又陪着珠儿玩了一会儿,两人正打算歇息,门外,小贵子低声说了几句,紫云进来回禀道:“主子,小林子公公来了,皇上宣你们过去呢。”

    往日里的这个时辰,永成帝正在乾安殿看奏章,今儿这是……

    满心的疑惑,慕嫣然和贺启暄快速的穿戴好,又披上了厚裘,跟着小林子朝乾安殿去了。

    乾安殿偏殿内,永成帝正对着烛火审阅着奏章,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提笔注解,等到苏平通传完两人进去,永成帝的脸上,忽的泛起了一抹悲痛。

    “父皇……”

    给永成帝见了礼,见他抬手指了指案桌一侧的暖炕边,贺启暄牵着慕嫣然过去坐在了他对面。

    殿内一片静谧,只能听见永成帝翻阅奏章的声音,慕嫣然收回目光,低垂下了头,下一瞬,耳边传来了永成帝状似无意的问询声:“可掌握了证据?”

    心思一顿,慕嫣然转头去看贺启暄,却见贺启暄也一脸的茫然。

    再转过头,却见永成帝正看着自己,慕嫣然的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文昌书院engshuyuan.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一十五章 兔死

    从乾安殿离开时,已过了子时,宫里一片肃静,只能听到寒风吹过时树枝摇摆的声音,以及灯笼摇晃时烛火的轻微闪烁声。

    冰冷的手被贺启暄紧紧握着,不一会儿,男人灼热的体温,便暖热了慕嫣然有些战栗的心。

    方才在乾安殿和永成帝说过的话,此刻回想起来,慕嫣然仍旧觉得一颗心有些抑制不住的狂跳,可再一想到如今已是最好的结局,慕嫣然便有些释然了。

    宛贵妃已经薨逝一年多了,无论旁人心里如何想,明面儿上,她是因病薨逝,生前宠冠后/宫,死后的荣宠,也无人能敌。可是,一旦追究起来,知晓她是中毒而死,身上还有常年累积的不孕药,世人心中那神圣的皇宫,将成为这世间最污浊不堪的地方。

    想到此,贺启暄对方才与永成帝据理力争的那份执念,又淡化了些许。

    一路无言,回到瑞安宫,紫云等人已备好热水候着了,慕嫣然拆下鬓发上的珠钗,更完衣泡进了浴桶。

    沐浴完出来,贺启暄已靠在暖炕边假寐起来,慕嫣然推着他道:“既困了,便去睡吧,还坐着这里发什么呆?”

    抓住慕嫣然的手放在胸口处,贺启暄有些低落的说道:“嫣儿,明明事情已经有了了结,为什么我的心里,仍旧觉得空落落的难受呢?”

    男子的话语声,从未有过的低沉,慕嫣然的心,一瞬间就有些酸涩起来。

    伸出手抱住他的脖颈,慕嫣然泫然叹道:“因为,无论事情最终如何了结。母妃,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话音落毕。怀里的贺启暄,一下子便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舒缓下来,口中喃喃道:“是啊,母妃回不来了。”

    两人一站一坐,如雕像一般静默了好久,依稀听到外间的树林中有飞起的寒雀,扑闪着拍打翅膀的声音,惊醒了沉寂的黑夜。

    低下头看着贺启暄有些落寞的眼睛。慕嫣然柔声抚慰道:“母妃在天有灵。一定会为我们高兴的,往后,咱们只要好好儿的,过好咱们的日子,母妃看见了。定然会欣慰的。”

    点了点头,贺启暄深叹了口气,展颜笑道:“这几日,大概就会有结果了,等到了过年的时候,咱们去帝陵祭拜母妃吧。”

    见慕嫣然应下,贺启暄站起身,走到墙角处吹熄了灯火。

    一连几日,宫里的气氛。都有些不同寻常。

    毓秀宫里,因为贺婉茹即将回来,皇后成日里见了谁都是一副笑脸,便是偶尔有妃嫔犯了错,皇后也尽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置了,合宫上下。看似一片其乐融融的和乐模样。

    乾安殿里,永成帝却沉寂了好几日,虽看似风平浪静,可熟知他性情的妃嫔,却愈发谨慎小心起来,唯恐哪一日永成帝暴怒起来牵连己身。

    腊月十二,本是极寻常的一个日子,一大早起来,慕嫣然便看到外间又是白茫茫一片了,想着珠儿已嚷嚷了好些日子要堆雪人,慕嫣然趁着外间无风,便将珠儿裹的严严实实的,又给她带了小手套,两人走到了秋千架旁。

    一大一小的两串脚印,错落有致的从台阶下延伸到了秋千架旁,慕嫣然蹲下身子,动作迅速的攒起了一堆雪,做成了雪人的身子。

    “娘,珠儿堆雪人,珠儿堆雪人……”

    见慕嫣然眼疾手快的堆好了雪人的身子,珠儿有些着急了,聪明的小脑瓜顿时反应过来,慕嫣然是想早点堆好好带着自己回到暖和的殿内。一时间,小家伙有些不依了,伸出手阻拦着慕嫣然的动作,一边撅着嘴埋怨着。

    被珠儿看穿,慕嫣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旁,珠儿欣喜的蹲在地上,小手掬起一捧雪,用力的捏起来。

    虽说无风,可到底空气都是冷的,没一会儿,珠儿的小脸就冻得红通通的了,可慕嫣然好说歹说,她都不愿意回去,计上心来,慕嫣然只得另换法子,两人比赛着堆起雪人来。

    直到一大一小两个别扭的雪人堆好,一转头,贺启暄正一脸浅笑的站在宫门处看着,珠儿欣喜的招手唤道:“爹爹,来看珠儿的雪人……”

    再回到暖和的内殿,慕嫣然才觉得脸颊有些木的发疼,而一旁的珠儿,仍旧兴高采烈的跟贺启暄说着,慕嫣然抿嘴笑着,到炭盆前暖了暖手,走到暖炕前摸着珠儿的小脸捂起来。

    用了午膳,外间,传来了宫婢们交头接耳的声音,慕嫣然扬声唤了紫云进来问道:“说什么呢?宫里发生什么新鲜事了?”

    面色一赧,紫云回头瞅了一眼门外,方低声答道:“明儿是贤妃娘娘的生辰,贤妃娘娘便去了乾安殿,想请皇上明儿到润秀宫去坐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遭了皇上的斥责,贤妃娘娘是一路哭着从乾安殿回了润秀宫的。”

    听了紫云的话,慕嫣然的面上,显出了一丝轻微的诧异。

    宫里的女人,都如带了面具一般,谁也看不透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即便心里厌极了对方,面儿上,却都是一副姐妹情深的融洽。便是遭了永成帝的斥责,哪怕关起门来闹个天昏地暗,也绝不会在人前显出一丁点儿,而今日贤妃竟是如此不顾形象,引得六宫皆知,可见事情闹的有些大了。

    再联想到那日永成帝说过的话,慕嫣然的心里,大致有些了然了。

    看来,永成帝已经出手了。

    傍晚贺启暄从宫外回来,听慕嫣然说起时,脸上也不由的有些解气,一边还奚落的说道:“最毒妇人心,她在宫里经久不衰,做了这么多年的贤妃娘娘,也是她的造化了。做过的恶事,终是要自己吞下苦果的。”

    第二日再到毓秀宫请安,贤妃便因病缺席了。

    从毓秀宫出来,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了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慕嫣然转头去看,却是贤妃身边的绘月。

    “宣王妃娘娘,我们主子请您过去润秀宫说几句话呢。”

    行了礼,绘月站起身恭敬的说道。

    心头有丝疑惑,不知贤妃此时找自己会是何事,慕嫣然点了点头,转身跟着绘月去了润秀宫。

    “今儿是贤妃娘娘的生辰,本打算回了宫带着贺礼前来给娘娘恭贺生辰之喜的,不成想娘娘恰好找嫣然有事,嫣然便在此先恭贺娘娘青春永驻,心想事成了,贺礼随后送上。”

    润秀宫正殿内,只贤妃一人形容憔悴的坐在上首处,慕嫣然缓步上前见了礼,及至贤妃摆了摆手,站起身坐在了她下首处。

    “你们退下吧,本宫和宣王妃说说话儿。”

    待宫婢上了茶,贤妃坐正身子,冲她们摆了摆手。

    “宣王妃心里一定在想,本宫是否想做垂死前的挣扎,可对?”

    面上一片恬静,贤妃侧眼看着慕嫣然轻声问道。

    摇了摇头,慕嫣然深呼了口气沉声答道:“贤妃娘娘早该想到有今日的,不是吗?早一日晚一日罢了,所以,嫣然心里并不觉得奇怪。”

    唇边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贤妃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何是我?”

    贤妃问的突兀,慕嫣然却是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抬眼看着她,慕嫣然反问道:“那为何不是贤妃娘娘?”

    见贤妃神情一怔,慕嫣然不禁有些好笑的叹道:“贤妃娘娘在皇上身边也这么多年了,皇上对母妃的心意如何,贤妃娘娘想来也是清楚的。如今,只是个开始而已,谁,又能逃得脱呢?”

    “只是个开始……谁又逃得脱……”

    喃喃的念叨着慕嫣然的话,贤妃的表情,愈发透出了几分凄凉。

    “本宫和淑妃,是一同进了王府的,可还未入王府时,我们便知道,王爷心里,只有侧妃一人。而我们,只是皇后用来制约侧妃的人而已,以免侧妃独大,抑或是,以免文家的女儿,把持住了整个后/宫。”

    眼神幽怨的看着窗边的光亮,贤妃的话语声,在空旷的正殿内回旋开来。

    “那一年,侧妃有孕,下人们私下里都说,若这是王爷第一个儿子,怕是会是将来的小世子。后来,便开始了夺嫡的日子,便连王妃的眼中,也带出了几丝微不可见的惶恐。然后,便是王爷去了外地,我知道,机会来了,只要得手,王妃面前,我总能卖个好儿。”

    “良妃和宛昭仪,撇开相貌的相似,举手投足之间的神韵,却也带着几分一般无二的默契,久而久之,我们便觉得,良妃,怕不止是皇上心里用来代替宛昭仪的影子。”

    “良妃薨逝,宛昭仪,虽不是高位妃嫔,可论及皇上的宠爱,却是后/宫第一人,而我们,便是想做那映衬红花的绿叶,都不能……”

    一字一句,饱含辛酸,不一会儿,贤妃的脸上,便尽是泪迹了。而慕嫣然的心里,却一片平静,仿若只是在听一个故事。

    贤妃的话说完,慕嫣然站起身,一言不发的朝外走去,及至走到殿门口,慕嫣然回过身来漠然的问道:“皇上要宠谁,是皇上的事,为何不去怨怪那个薄情的男人?从头至尾,与宛贵妃,何干?”

    慕嫣然的话,像是有些猝不及防的扎来,贤妃顿时僵在了那儿,便连脸上的泪迹,也一时间舒缓着顿住了。

    眼前,是慕嫣然渐行渐远的身影。

    第二日早起,丧钟响了三声,不一会儿,紫云疾步进来回禀,昨夜子时,贤妃自缢身亡,薨了。(文昌书院engshuyuan.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一十六章 侥幸

    听了紫云的话,慕嫣然进了内殿换上一身月白色的素服,又将头上的珠钗尽数出去,唤来了紫云,让她和乳母照看好珠儿,她带着白薇去了正华宫,和秦素儿一起,到润秀宫拜祭了贤妃。

    贤妃的薨逝,让众人感到震惊不已。

    前一天,她还笑语盈盈的出现在毓秀宫,给皇后请安,之后,和淑妃携手离开,下午时分,还去了乾安殿跟永成帝说话,可第二日,正是她的生辰,宴席被取消,众人还在疑惑不解时,未等知晓原因,便得来了贤妃薨逝的消息,这,怎能不让人惊讶?

    大雪飘扬,入眼处,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任何一处污浊,都被遮掩的白玉般无暇,天地浑然一片,一眼望去,说不出的干净舒爽。

    临近过年,宫里已被布置的喜气洋洋的了,贤妃薨逝,也只有润秀宫挂出了白幔,趁着周遭的大红喜绸和廊檐下摇曳的红灯笼,愈发显得渺小不可见。

    微微落后秦素儿一步,慕嫣然迈进了润秀宫正殿,看着上首处贤妃的灵位,慕嫣然的心里,半是忿恨,半是无奈。

    贤妃的话,并不能博得慕嫣然哪怕一丝一毫的同情,相反,她却为这宫里为了博宠而费尽心机的女人,感到莫名的无奈。

    得不来那个人的心,便要毁了他所爱的,这究竟是爱,还是恨?

    贤妃的灵柩,在润秀宫停灵七日,阖宫上下,因为贤妃的陡然薨逝,而显得寂寥了起来。

    腊月十九。内务府带着请来的法师,吹吹打打的将贤妃的灵柩抬出西华宫。往东陵抬去。

    “贤妃娘娘真可怜。本是宫里除了皇后娘娘以外位份最高的妃嫔了,便是百年后逝去,也定然是葬在帝陵,如今好端端的竟去了,还被葬到了东陵,哎,真真儿可惜呢……”

    “快别说了,没听人说,那日贤妃娘娘被皇上斥责过的吗?想来她定是犯了天大的错,否则。怎么没等到皇上发落就自行了断了?我看啊。这里面怕是另有蹊跷,不是咱们该知道的……”

    ……

    送完灵回来的路上,听着身边的一众低位份的妃嫔悄声议论贤妃薨逝的内幕,慕嫣然低垂着头,敛住了眼中的眸光。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吧?

    贤妃的死,如同清澈的湖面上荡下的一个石子,泛起了一阵水华后,整个湖面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安静淡然,渐渐的,宫里再无人提及贤妃,仿若那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一般。

    永寿宫里,太后斜倚在软榻上,看着身边站着的苏掌事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一点苗头都没有,一夜之间人就没了?”

    面容上一派肃穆,苏掌事抬眼看着太后点了点头道:“是啊,谁能想到呢。打发了人去打听了,只听说皇上在偏殿发了好大的火,指责贤妃娘娘心如蛇蝎。不顾及姐妹情分云云,许是……许是涉及到了淑敬皇后。”

    说着话,苏掌事一边小心的打量着太后的神色,唯恐因提及淑敬皇后,而又惹得她心头不喜。

    果不其然,太后蹙着眉头说道:“人都死了多久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如今还提出来做什么?皇帝这是失心疯了吗?难道要所有人都去替她陪葬,他心里才会舒服?”

    一口一口的粗喘着气,直到苏掌事过来轻柔的抚着背,太后的面色才略有舒缓,一边,仍旧不解气的斥道:“哀家只恨,当年没有早早的赐死了她,否则,又哪里会有如今这么多的事。”

    “哎,可怜了庐王殿下,现在,怕是正得了信儿往都城里赶呢……”

    有些惋惜的低声叹着,苏掌事的脸上有些不忍。

    “皇帝以为这么就能解气了?哼,当日划分藩地,最不被看好的那一块给了庐王,如今庐王也算是给自己挣得了安身立命的地方,有了自己的势力。可皇帝此举,不正是在庐王心口上撒了一把盐吗?心里的怒气越积越多,迟早有一日……”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太妥当,太后未继续往下说。

    贤妃离去,宫中人心惶惶,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怡华宫里,淑妃也是一脸戚戚然,看着身边的绮月叹道:“深究起来,当年的事,本宫又何曾能逃得脱?如今贤妃事发,怕是连皇后,也满心惶然,若不是太子是储君,长公主又是秦国王后,恐怕皇上要发作的第一个人就是皇后呢。”

    淑妃一向镇定,此番贤妃毫无征兆的便去了,淑妃的心里,却是最惶恐的。

    从淑妃手里接过暖炉,添上了灼热的新炭,绮月走过来柔声劝道:“主子多想了,当年的事,都是贤妃娘娘出头,皇上便是心中对主子有所怀疑,拿不出确凿的证据,也绝不会对主子怎样的。再说了,还有威远侯和焕王殿下在,您日后只要谨慎些,皇上定然会念旧情的。”

    轻蹙的柳眉微微舒展开来,淑妃喃喃的说道:“昔日王府中伴在皇上身边的人,如今,便只剩本宫和皇后娘娘了,皇上是个重情的人,必不会像处置贤妃一样处置本宫的。何况,皇上也并未处置贤妃,只是她自己个儿想不通,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暖炉上透出的热意,渐渐的从指尖传到了身上,可淑妃却觉得,心里散发出的冷意,比门外的皑皑白雪还要冷,让她止不住的颤栗。

    “娘,婉姨母怎么还不来看珠儿?”

    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宫回慕府了,珠儿的身边没了玩伴,不由的愈发期盼起慕嫣然跟她提起过的贺婉茹和司徒文宇来。

    都已经腊月二十二了,贺婉茹省亲回都的仪仗,却还没有一点儿动静,便连慕嫣然,也跟着着急起来,生怕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下午从宫外回来,听慕嫣然在耳边嘟囔,贺启暄解释着说道:“接连几场大雪,路途泥泞,定是不好走,晚上几日也是有可能的,何况,沿途的官府驿馆都留着心呢,若是有问题,早就快马加鞭的送信来了,所以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安下心来,慕嫣然便将心思都花在了珠儿身上。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贤妃薨逝,虽有些不吉利,可到底已经过去了,而且相比贺婉茹以秦国王后之尊回都城省亲而言,就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是故,没几日,宫里就又是一片喜意了,而空置了几年的夕颜殿,又被重新翻新了一遍,看起来,如同贺婉茹未出嫁前一般美轮美奂。

    “自我入了宫,虽也见过长公主几次,虽说不大亲近,可这些时日听你说了这么多,长公主果然是个心思坦率,可爱婉约的好女孩儿呢,也不枉你每每聊起天来都能提到她。”

    瑞安宫内殿里,一片温暖和煦,玉良媛拿着手里的绣绷绣着,一边和慕嫣然聊着天,提及即将到来的贺婉茹,玉良媛打趣的笑道。

    “等姐姐见了,就知道了。”

    满面柔和的笑容,慕嫣然又想到了那个人前娇蛮如长公主,人后却痴缠着唤自己为“嫣然姐姐”的婉儿,一别经年,如今的她们,都已经变了吧?

    “妹妹可有想过,做了秦国王后,长公主是否还会是昔日那个精灵古怪的少女?如今存在妹妹记忆里的,和即将见到的,是否会是同一个人?”

    心思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玉良媛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慕嫣然轻声问道。

    玉良媛的话,慕嫣然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她和婉儿,是少女时手帕交一般的好姐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那份情谊是不会变的。

    想到此,慕嫣然点了点头应道:“我懂姐姐的意思。可是,我们一天天的长大,总是要变的,可不论怎么变,心是不会变的,所以,我们还会是从前那般要好的姐妹。”

    对慕嫣然的话不置可否,玉良媛犹疑了一下问道:“假如长公主请求你看在昔日的姐妹情分,莫要对淑敬皇后的事再深究,以免殃及皇后娘娘,妹妹该如何自处?”

    只一瞬,慕嫣然便僵住了,而手里的动作却来不及停,顿时,绣针透过布面扎到了手指上,一刹那,莹白色的布面上,便渗出了一个小小的红点,染花了一朵淡黄色的迎春花瓣。

    看到了慕嫣然的动作,玉良媛轻叹了口气,下一瞬,却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人总是会变的,所以,妹妹也该好好想想,免得真到了那一日,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转眼间分崩离析了。”

    玉良媛走后,慕嫣然呆坐在暖炕边,看着沁着血珠的手指,发了好久的呆。

    婉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仍旧是好姐妹,对不对?

    心里自问着,却没有答案,慕嫣然的满腔期待,顿时夹杂了几分忐忑。

    腊月二十六,如往年一般,永成帝封印了。

    可午膳时分,一封密信送达乾安殿,当即,永成帝雷霆震怒。

    午时刚过,一道口谕,淑妃被宣往乾安殿。一时间,后/宫内再次人心惶惶。(文昌书院engshuyuan.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一十七章 狐悲

    都城里,已经洋溢出了一片喜意,再过几日,就是永成二十二年的新年了,家家户户都祭拜完了灶神,开始准备着过新年,而皇宫内,一道旨意宣出,六宫哗然。.]

    圣旨有云:淑妃赵氏,恃宠而骄,勾结外臣行悖逆之事,即日起贬为贵人,褫夺封号。

    如果说当日贤妃的自缢身亡,让众人疑惑不解,而如今淑妃得此下场,各人的心内,也隐隐约约的有些猜到了,怕是与前些日子宫里的那些传言有关。

    无论宛贵妃是不是贤妃和淑妃害死的,可如今,昔日跟随还是王爷的永成帝进入皇宫,成为高位妃嫔的几个王府姬妾,除了薨逝后安享皇后尊荣的宛贵妃,便是以妃位安葬于东陵的贤妃,和被贬斥为贵人的淑妃了。

    一时间,高下立现。

    内务府平日里办起差来都是慢慢吞吞,这一次,却是罕见的麻利。

    午后时分,圣旨才响彻六宫,还不到傍晚,怡华宫的一应物件,便全被搬到了皇宫西南角的苏秋阁。

    苏秋阁是东西六宫内离乾安殿最远的一个殿阁,形同冷宫一般的所在。于是,众人都心里明白,永成帝虽未明言,可此举的内涵,却是明明白白,此生与淑妃不复相见了。

    瑞安宫里,贺启暄抱着珠儿,两人翻看着从前慕嫣然还未生下珠儿时,贺启暄绘制的那几本画册。

    指着其中一幅图,珠儿笑嘻嘻的唤道:“爹爹,娘在给爹爹做新衣服……”

    画里的慕嫣然,提着一件已成型的衣服缝制着,依稀能看出是一件男装。而几个月的身孕,已让她显得有些笨拙。可唇角处的笑容,却是一片柔和。

    “珠儿知道这是谁吗?”

    指着画中慕嫣然身后倚着软枕靠着的宛贵妃,贺启暄轻声问着。

    点了点头,珠儿伸手轻轻的触着画中人的脸颊,低声答道:“娘说,这是祖母,祖母会在天上看着珠儿。”

    心中有些难言的酸涩,贺启暄点了点头,伸出手握住了珠儿的小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爹爹。祖母什么时候来看珠儿?”

    转过头看着贺启暄问着,珠儿的脸上,难得的严肃。

    深叹了一口气,贺启暄伸出手捏了捏珠儿的小脸答道:“等珠儿长大了,祖母就会来看你。.]所以珠儿要听话,这样祖母在天上看到也会高兴,记住了吗?”

    以为天上只是一个离自己很遥远的地方,祖母在那儿等着自己长大,珠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旋即糯糯的冲着画里的宛贵妃说道:“祖母,珠儿很快就长大,你要等着珠儿哦。”

    童言童语,却说不出的郑重。一时间,贺启暄的眼中,浮起了一丝迷蒙的水雾。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贺启暄轻咳了一声,掩下了喉咙里的晦涩,和眼中的泪意。

    “太子妃说。驿站那边送信来了,接连几场大雪,东面的路不好走,婉儿便在那儿停了几日,怕是赶不回来过除夕了。”

    解下身上的斗篷递给了紫云,慕嫣然撇着嘴角说着,脸上,也有些微微的失望。

    “天公不作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劝解着慕嫣然,贺启暄坐起身下了炕。

    “早起去毓秀宫请安,皇后说什么了?”

    拉过慕嫣然的手替她暖着,贺启暄问道。

    摇了摇头,慕嫣然叹了口气答道:“还能说什么?每年年前不都是那几句话?不过我瞧着皇后的气色不大好,显然淑妃遭贬斥,她心里也有些忐忑了。”

    拉着慕嫣然走回暖炕边坐下,又把珠儿朝暖炕里面推了推,慕嫣然有些不解的问道:“你说,父皇发落淑妃,是因为母妃的事,还是因为威远侯的事?”

    挑眉看向慕嫣然,贺启暄哑然失笑,“有什么区别吗?”

    神情一怔,慕嫣然瞬时明白了贺启暄的意思,旋即默然的点了点头。

    宛贵妃身中蔓肤草之毒,而蔓肤草是来自南疆,又与威远侯有关,至于是先寻到了蔓肤草准备以此来害人,还是借由无意中得到的蔓肤草发现了如今与蔓肤草有关的一系列事情,这,又有什么分别呢?

    终究,宛贵妃是因蔓肤草而中毒薨逝,而威远侯,暗里也确实炼制了蔓肤草祸害了那么多人,威远侯和淑妃,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后/宫,一直都是相依相扶,至于是谁先事发,又是谁牵连了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婉儿就快到了……”

    低声说着,慕嫣然的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联想到那日慕嫣然转述玉良媛的话时身上弥漫开来的那股忧伤,贺启暄顿时知晓了她话中的意思,沉默了片刻,贺启暄拍了拍她的手道:“如今,烦恼再多,也只是杞人忧天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了那日,再说吧,可好?”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慕嫣然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夜深了,身遭似乎有无穷的冷意朝自己席卷过来,皇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悲戚的叹了口气。

    “娘娘,您早些歇着吧,过几日长公主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看见您脸色不好,还以为您病了。这样长公主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柔声劝着皇后,周掌事起身把殿前两侧的幕帘都放了下来,顿时,外间的清冷像是一下子被隔断了开来一般,墙角处宫灯的柔和光晕,溢满了整个内殿。

    “是啊,婉儿快回来了……”

    喃喃的念叨着,皇后的脸上,不自禁的浮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可抬眼看向铜镜的那一霎那,笑容收敛,皇后的眼中,顿时又泛起了一丝凄楚的无奈,“若不是太子,若不是婉儿,如今的本宫,怕是要么如贤妃一般葬在东陵,要么如淑妃一般囚禁在冷宫里吧?”

    “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

    疾步走过来,周掌事沏了一碗热茶端来递到皇后手心里,一边拾起梳妆台上的桃木梳为她梳理着长发道:“这些日子,皇上所为,别人不知,难道娘娘您还不清楚吗?昔日淑敬皇后在王府小产,后来又红颜早逝,皇上怕是都记在心里呢……前些日子宫里谣言漫天,宣王和宣王妃,怕是也起了疑心,这么一查,定然查出了不少事,所以,贤妃和淑妃才会相继出事,这也是她们咎由自取,娘娘可千万不能多想。”

    头顶的发丝中,已有了几根华发,周掌事不动声色的拔下塞进衣袖,一边软语哄劝着皇后。

    “哈哈……”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已显出皱纹的眼角,皇后冷笑了几声道:“人常言,杀鸡儆猴。前二十年,这后/宫的事,赏也好,罚也好,皇上什么时候不是事先和本宫通了气,然后再由本宫出面的?如今呢,本宫连一丁点儿风声都没听到,皇上便雷霆处置了,这不是当众打了本宫的脸,又是什么?”

    眼中忽的显出了一丝怨怼,皇后抬手将茶碗砸在脚下恨声说道:“你好狠的心……若昔日小产的是我,若是我遭人陷害早早去了,你的心里,可会有如此多的怨恨,你可会如此待我?”

    内殿中,一片寂静,唯有明瓷茶盖在地上欢快的转着圈儿,而周掌事,已有些木然的愣在了一旁。

    昔日端庄大方的文府长房大小姐,还未及笄,便议定了亲事,成为开泰帝膝下三皇子的正妃。从嫁入王府的那一天起,周掌事便跟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何曾见过她发过这么大的火?

    即便是当日良妃诊出有孕,旋即宛昭仪诊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那个人后落寞流泪,呆坐在窗前一坐便是一整夜的女子,人前,依旧是笑靥如花仪态端庄的皇后娘娘。

    如今,良妃已故去十多年,昔日的宛昭仪,也成了葬在陵寝中的淑敬皇后,而她,从前在王府中,是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如今,是大梁的一国之母,却失态如斯。

    “娘娘,无论是为了太子也好,为了长公主也罢,只要他们还在,哪怕皇上心中对您有再多的怨气,这些事,终究还是与您无关的,您莫要如此折磨自己。”

    知晓皇后心中的怒气已无法遏制,周掌事轻声叹着,一边蹲下身子径自捡着碎片,生怕她一会儿情急的站起身踩到脚。

    “无关吗?那些事,真的与本宫无关吗?”

    喃喃的念着,皇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王府时,我明明知晓两位良娣在盘算什么,我可以制止的,却故作不知,任由那个已经成形的孩子早早的告别了这世间。后来进了宫,我若不拦着,她便会是这宫里无人能挡的皇贵妃,荣宠二十年不衰。哪怕是到了后来,良妃……”

    “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他的心里,怕是恨极了我的……”

    声音愈发低沉,皇后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无穷的老态。

    接二连三的事端,让众人愈发迫切的想要过完永成二十一年,而年前的这几日,却越来越漫长了一般。

    腊月二十八,一队人马进入都城,顺着西华门驶进了皇宫,却是赶回来奔丧的庐王。(.xiaoyanwenxue.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一十八章 奔丧

    庐王进了宫,连乾安殿都还未去,策马直接奔向了润秀宫,直到第三天才出来。//本就长途跋涉极是辛苦,再加上两日未吃未睡,第三日从润秀宫出来,庐王已是形容憔悴,见者落泪。

    回到明康宫沐浴完稍事休息,庐王去了乾安殿,父子二人关起门来叙了好一阵子的话,再出来时,庐王已不复初进宫时那般愤慨,可眼神中再也不似昔日的温雅,较之从前,更多了几分阴郁。

    瑞安宫里,慕嫣然一边给珠儿穿上厚厚的夹袄,一边嘱咐着在一旁等着的贺启暄道:“你一向惯着她,如今孩子愈发大了,你可不能再似从前一般了,我可不想咱们的女儿长大了也由着性子胡闹,要真成了那样,我便撒手不管了,全由你去管教好了。”

    珠儿才一岁七个多月,却古灵精怪的什么似的,每每做了错事,便缩在贺启暄身后,娇滴滴的唤着“爹爹”,无论慕嫣然多生气,贺启暄都能笑呵呵的哄好了,转瞬,背过脸去和珠儿眉来眼去的逗趣。也正是因为如此,每每贺启暄在时,珠儿便愈发的淘气,让慕嫣然又是气恼又是无奈,为这个,没少数落贺启暄。

    “是是是,都记着了……”

    应声虫一般的连连应了,贺启暄低声嘟囔道:“两岁都不到,用得着这么紧张吗?我看啊,你就是太小心了,放心吧,咱们的珠儿便是大了,也绝对会像她娘一样温柔娴淑端庄大方的,刁蛮骄纵一类的词,是决计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

    哄高兴了慕嫣然,眼看珠儿已经归置好了,贺启暄一抬手,将珠儿抱在怀里,大踏着步子朝外去了。

    不一会儿,马嘶长鸣。马蹄声渐行渐远了。

    贺启暄和珠儿不在宫里,慕嫣然也无事可做,看了一会儿书,又拿起绣图绣了几针。心里仍旧觉得有些无聊,慕嫣然索性丢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妆容,带着紫月和白薇去了正华宫。

    秦素儿正攥着锦容公主的手教着她临帖,听见外面有人通禀说慕嫣然来了,秦素儿松开手,指着素笺上的几个字柔声叮嘱道:“玫儿。这几个字写完,拿来给娘看,还有,要看着弟弟一起写完,然后,你们就可以玩了,好不好?”

    乖巧的点头应下,锦容公主转过头看着并排坐在一起的弟弟说道:“霄儿。//要听母妃的话,等你写完,姐姐带你翻花绳。好不好?”

    一双儿女聪明伶俐又懂事,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一个母亲开心?

    慕嫣然踏进正殿时,便看见了秦素儿一脸欣慰又满足的笑容,慕嫣然不禁打趣的说道:“可见是要过年了,姐姐脸上的喜意,看着都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指了指案桌后端坐的笔直的两个小身影,秦素儿低声说道:“孩子乖巧,我能不高兴嘛……”

    两人说起宫里的变故,都不胜唏嘘,再谈及即将回来的贺婉茹。秦素儿不禁有些担忧的看着慕嫣然说道:“后/宫向来都是女人的战场,婉儿嫁去秦国已有三年,如今的秦国王宫,各式女子怕是不计其数,如今的婉儿,还会是从前那个单纯率真的长公主吗?嫣儿。人不能总活在过去,而且,我们连自己是不是变了都不敢确定,更何况是旁人呢?”

    秦素儿话里的意思,却与玉良媛大致相同。

    点了点头应下,慕嫣然只觉得心里有些沉重,不愿再涉及这个话题。

    想到庞良娣诞下的孩子已经满月了,慕嫣然看了一眼西配殿说道:“去瞧瞧庞良娣吧,好几日没见她了呢,也不知道孩子好不好。”

    附和的点了点头,秦素儿站起身,交代了宫婢照看好锦容公主和小皇子,自己则带着慕嫣然去了西配殿。

    庞良娣刚刚做完月子,身形较之从前稍稍丰盈了几分,愈发透出一份华贵,看向酣睡的女儿时,柔和的目光仿若三月里的春风拂面,让身边的人看着,只觉得挪不开目光,紧随其后的太子侧妃看到,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头。

    跟庞良娣聊了会儿,眼见孩子又哭闹了起来,想来是饿了,慕嫣然便打了招呼,和秦素儿以及太子侧妃一起退出了西配殿。

    看看时辰也不早了,贺启暄和珠儿也该回来了,慕嫣然低声和秦素儿说了几句,带着紫月和佩云出了正华宫。

    刚走了几步,前面不远处,庐王迎面而来。

    “庐王兄……”

    侧身避过行了礼,慕嫣然站起身,身侧,庐王却没有错身离开的意思,慕嫣然有些不解的抬眼看去,却见庐王的面容上,一丝迁怒一闪而过。

    唇角微弯,庐王颔首浅笑:“宣王妃这是刚从正华宫出来?太子殿下可在?”

    摇了摇头,慕嫣然敛眉答道:“太子殿下不在宫里呢,太子妃说,一大早起来去乾安殿找父皇议事了,庐王兄若是有事,不若去乾安殿寻。”

    未接慕嫣然的话,庐王话锋一转问道:“宣王可在宫里?”

    神色一怔,慕嫣然犹疑着答道:“殿下带着孩子去马场骑马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回来呢,庐王兄若是有事,我会告诉殿下让他去寻你。”

    “瞧着你们的日子,过的极好呢。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有这般惬意的日子了……”

    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庐王颔首示意了一下,闪身朝远处走了。

    庐王的最后一句话,慕嫣然百思不得其解,不一会儿,便抛诸脑后了,可刚打照面时庐王脸上一闪而过的愠怒,慕嫣然却未放过。

    难不成,贤妃的死,庐王便这般迁怒到了自己和贺启暄身上?

    心内猜度着,慕嫣然无奈的摇了摇头:庐王要迁怒谁,岂是她能定夺得了的?后/宫的争斗,向来都不是某一个人,或是某几个人能够抉择的,来日方长,只愿庐王能想透这一层。

    进了宫门,便听见珠儿咯咯的笑声在内殿荡漾,慕嫣然的唇角,不自禁的便弯了起来。

    迈进门槛,便看见贺启暄背着珠儿在内殿来回的跑着,小家伙伸开胳膊,犹如自己是天空中自由飞翔的小鸟,玩的不亦乐乎,口中,还兴奋的唤着“爹爹”,及至看见慕嫣然从屏风处闪出,珠儿的声音瞬时顿住了,小脸耷拉下来,极不情愿的唤了一声:“娘……”

    珠儿的反映,让慕嫣然有些气结,怨怪的瞪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委屈的嗔道:“你们父女俩就是要好的,合着我倒成了那讨人嫌的,见了我就这幅表情?”

    讨好的冲慕嫣然笑着,贺启暄走回暖炕边,将珠儿放下来,一边捏了捏慕嫣然生气的脸逗道:“人都说严父慈母,只不过咱家掉了个个儿罢了,要不,以后你还当慈母,我来做那严父,这样,以后我也好眼红你们娘儿俩亲热,这样总行了吧?”

    一时没绷住,慕嫣然莞尔笑了出来,一旁,不明所以的珠儿看见慕嫣然笑了,也咧开嘴傻乐着,一家人就这么你望望我我瞅瞅你的笑了起来。

    玩闹了一会儿,便到了午膳的时辰,慕嫣然从紫云手里接过帕子,给珠儿擦着手,想起方才遇见庐王的情景,慕嫣然猜测的说道:“贤妃薨逝的缘由,宫里虽无人明言,可我瞧着,庐王大抵是猜到了。那些陈年旧事,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知晓,可如今,眼瞧着,他许是将贤妃的死,都算在了咱们头上。也不知道将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将来的事,便等到将来再说。”

    打断了慕嫣然的话,贺启暄大大咧咧的说着,说罢,还白了慕嫣然一眼道:“庐王兄一向心思缜密,旁人都知道的事儿,他能不去查查就胡乱猜度?再说了,便是他把这笔账算在了咱们头上,我贺启暄又何曾怕过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这笔账,咱们可以好好算算。”

    扬声说着,贺启暄一脸的不以为然。

    众人的期盼中,终于到了除夕日,眼看过了明日,就是永成二十二年了,众人心里各自念叨着“辞旧迎新”,也急切的想将永成二十一年的一切晦气都摆脱的远远的。

    除夕夜宴,照旧摆在了梧樾殿,慕嫣然跟在贺启暄身后迈过门槛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襄王妃身侧的柳氏。

    抿嘴笑着,慕嫣然冲柳氏眨了眨眼,下一瞬,耳边传来了珠儿欣喜的唤声:“外祖母……”

    空旷的殿内,珠儿的唤声,显得清晰可闻,慕嫣然情急的抬眼要去嘱咐珠儿,身后,传来了永成帝的夸赞声:“真是个好孩子,才这么点儿大,这许久没见,竟也识得,嗯,是个好孩子。”

    “皇祖父……”

    顺着永成帝的话音回过头来,珠儿一脸无畏,甜甜的唤着。

    只两年的功夫,物是人非,上首处,帝后二人并排坐着,再也不是从前的一排三座,座下离帝后二人最近的两个座位,贤妃已逝,淑妃被贬斥,如今也各自由太子和宣王坐着,虽入目处尽是笑颜,可那笑容,又有几分,是发自内心?

    将过子时,殿外的天空上,燃起了万千烟火花束,孩子们在耳边喧闹的吵嚷着,慕嫣然抬眼去看,心里,也默默的祝福起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王后

    初一一大早起身,将珠儿打扮的粉雕玉镯的如同年画里的小童一般,慕嫣然抱着她,跟在贺启暄身后去了毓秀宫。

    给永成帝和皇后磕了头,一起说了会儿话,及至一众妃嫔都到了,帝后二人起身,带着众人去了永笀宫。

    人群尾处,站着一脸憔悴的赵贵人,昔日的淑妃娘娘,尽管也是一身簇新的华贵服饰,可到底没有了从前的那份雍容气度,如今,那些低位份的妃嫔也不敢,抑或是不愿与其走的过近,是故,赵贵人便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慕嫣然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相比贤妃,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去处,淑妃已经算是好了太多吧?

    天子家中,即便是过年,也不能像普通百姓家一般父母子女齐聚一堂,各宫各殿的妃嫔小主请了安磕了头,便轮到了小一辈的孩子们。如今宫里已经没有幼龄的皇子公主,是故,便以太子身边的三个孩子,以及珠儿四个孩子打头,给太后磕头见了礼。

    众人一问一答的闲聊着,宫门外,传来了太监的细声通禀声:“长平郡主到,郡马到……”

    神情一怔,永成帝不动声色的掩住了眉间的一丝诧异,一旁,太后解释一般的慈声说道:“长平那孩子是个极有心的,平日里也常来陪着哀家。今儿大年初一,一会儿你们都各自有事,哀家这儿倒是没人陪着了,冷冷清清的,所以,哀家便宣了他们夫妇来陪着哀家。”

    颔首浅笑,永成帝附和着说道:“太后高兴便好,能入了太后的眼,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永成帝说的隐晦,不知他话里究竟是“他”还是“她”。太后的眉头突的一跳。

    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永成帝,却见他脸上并无异常,太后不禁自我安慰的放下了心,旋即。一脸慈爱笑容的看向步入殿内的长平郡主和卓远之。

    因着过年的缘故,两人都是一身新衣,墨竹色锦袍的卓远之,连同身边一身玫红色厚袄的长平郡主站在一起,竟如话里的神仙眷侣一般,让太后瞧着心里愈发满意。

    赐了座,众人闲话起来。皇后和太子刻意的想暖化气氛,加上身边有人附和,永笀宫里,也洋溢出了一片年节的喜庆。

    眼看快到午时,照往年的旧例,是要摆宴在永笀宫陪太后用膳的,一大家子人齐聚一堂,寓意来年团圆和美。

    宴席摆在偏殿。众人刚入座,外面脚步声响起,苏平一脸喜色的进来回禀道:“回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长公主的依仗车驾已到了城外百里处,明儿午时之前,就能到宫里了。”

    苏平的话音落毕,围坐在锦桌旁的众人都不自禁的带出了一份喜意,而皇后已有些喜极而泣,不住的舀帕子擦拭着眼泪。

    “用了午膳,宣王带兵去迎吧,既已经快到了,晚便晚一点。哪怕再辛苦些,回到宫里,好好休息也不迟。”

    脸上的阴霾,在听到一向疼爱如珍宝的女儿回来的消息后,才稍有舒缓,永成帝放下手里的筷箸。看着贺启暄吩咐道。

    点头应下,贺启暄眉眼带笑的回过头来看了慕嫣然一眼,跟随着帝后的动作,用起了午膳。

    午膳用罢,皇后唤了贺启暄过去,仔细的叮嘱着什么,慕嫣然低头看着怀里的珠儿,雀跃的说道:“珠儿,婉姨母要到了呢,珠儿高不高兴啊?”

    被慕嫣然的情绪感染,珠儿欢喜的拍了拍手道:“珠儿高兴……”

    及至贺启暄快步追上来,慕嫣然拽了拽他的袖子商量道:“带我一起去吧,婉儿看到我,定然高兴。”

    白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打趣的笑道:“难不成她回来宫里看到你就不高兴了?”

    说罢,不待慕嫣然反驳,贺启暄拦阻着说道:“近乡情怯,婉儿的心里,怕是比咱们还急呢,等到了傍晚的时候,你跟着皇后去宫门口候着就是,百里的距离,几个时辰也就赶回来了,放心好了。你呀,就别跟着我去添乱了,我带兵还能跑的快些。”

    想着贺启暄说的也在理,慕嫣然温顺的点了点头。

    回到瑞安宫,稍事休息,贺启暄便出宫去了,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慕嫣然的唇角边,绽出了一个欢喜的笑容。

    哄着珠儿睡着,慕嫣然自己却觉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躺在暖炕上,如烙饼一般,不一会儿,就有些口干舌燥的闷热了。

    坐起身倒了杯茶喝着,门外,传来了宫婢的轻声说话声。

    探头进来,见慕嫣然醒着,紫云抿嘴笑道:“主子,毓秀宫的润华来了,说皇后娘娘急着现在出宫呢,问您要不要一起去。”

    老早就和皇后说好,贺婉茹回来,两人要一起出宫去接的,眼下看来,皇后是多一刻都等不及了。

    珠儿仍旧睡得香甜,慕嫣然思忖了一下,一边让紫云去回话,说自己稍后就到毓秀宫,一边唤来了乳母和紫云,吩咐了她们照看好珠儿。

    更衣梳妆完,一回头,珠儿却已经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耷拉着小脸嘟囔道:“娘,不许丢下珠儿……”

    “小鬼灵精……”

    宠溺的嗔着,慕嫣然无奈的摇了摇头,让紫云取出衣服,给珠儿穿戴了起来。

    再到毓秀宫时,才刚过申时,正殿内,皇后已急切的迎了出来道:“嫣然准备好了?那这就出发吧……”

    此刻的皇后,哪里还有国母的端庄沉稳,眼角眉梢透着着急,便连脚步,也带出了几分凌乱,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来,好飞到贺婉茹身边去。

    马车驶出宫门,看着湖水鸀的落纱车帘外干净喜庆的街道,皇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怅然的说道:“本宫都有些不记得,上一次出宫,是什么时候了。”

    话语中透着几分落寞,慕嫣然抬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嘴,终究什么都没说,而怀里的珠儿却全然不惧的说道:“皇祖母,可以骑大马出来……”

    显然,珠儿误解了皇后的意思,可童言童语的稚气,却顿时缓解了车厢内的尴尬。

    马车驶到城门外,赶车的太监却是不敢再朝前去了,将车驶到路边,静静的侯在了一旁。

    焦急的看着远方,皇后的脸上,有些急切,一旁注视着她的慕嫣然,顿时发现,皇后,也老了。

    冬日的阳光,带着一丝慵懒的暖意,静静的坐在车厢内,不一会儿,慕嫣然就有些困倦的耷拉下了眼皮,而一旁的皇后,仍旧不时的掀开车帘去张望一下,随即有些失望的放下车帘,周而复始。

    不知过了多久,慕嫣然只觉得袖子一紧。

    睁开眼睛去看,珠儿正一脸欢喜的眨着眼睛,手还伸着朝前方指着。

    掀开车帘,却是什么都没有,慕嫣然故作凶狠的朝珠儿做了个鬼脸,小家伙顿时咯咯的笑了起来。

    母子俩玩的高兴,外面,响起了小太监激动的唤声:“主子,来了,来了……”

    一瞬间,车厢内坐着的几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顺着小太监掀开的车帘望去,远处,正是一队约莫百余人的队伍,当前打着墨色的旗帜,棋子上,正是秦字,而位于队伍正中的四马并驾的鸾车,正是贺婉茹的仪仗。

    “婉儿……”

    失声唤着,皇后的眼中,滑下两行喜悦的泪。

    城门口的百姓,听闻秦国王后,大梁长公主的车驾已近在眼前,都欢呼起来,而皇后和慕嫣然,只能静静的侯在马车里,不敢出去,以免惊动百姓造成混乱。

    秦国仪仗已越来越近,中间是贺婉茹的车马,旁边是骑着白马的贺启暄,间或还转头跟马车里说着什么。仪仗的两边,则是贺启暄带去的兵士,几步一人的护在左右,大红的仪仗从远处盘旋而来,带出了一份无可比拟的贵气,而鸾车中贺婉茹的面孔,却是一点儿都看不见。

    百姓的雀跃欢呼声愈发喧闹,耳边,似是什么都听不到了一般,慕嫣然眉目不动的紧紧注视着那缓慢移动的鸾车,眼中隐有温热。

    似乎是贺启暄告诉了车内的贺婉茹,车帘稍卷,贺婉茹娇艳贵气的面容,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顿时,身边人声鼎沸,而贺婉茹的目光,则直直的朝皇后和慕嫣然坐着的马车看来。

    “母后……”

    扬声唤着,声音却被淹没,只依稀能透过她的唇瓣读出她在唤自己,皇后冲贺婉茹点了点头,旋即深吸了一口气道:“回宫……”

    车帘拉下,马车调转车头,缓慢的朝宫里驶去。

    身后,是百姓们磕头大声唤着“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的恭贺声,皇后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回到毓秀宫,皇后端坐在正殿里,静静的候着,依稀夕阳落下,殿内已经昏暗了起来,宫门口,响起了车马的声音。

    “母后……”

    娇俏的女声响起,院落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强忍着的泪意,再次汹涌而出,皇后站起身,疾步迎了出去,刚到门槛处,一袭大红凤服的贺婉茹,便扑到了怀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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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万千宠爱的名门嫡女,他是宰相门下的得意门生,都道是佳偶天成。 一句诺言,她为他洗尽铅华,梦醒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棋子,抑或是,弃子...... 重生后,庭院依旧。 这一世,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看她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自己谋一个锦绣华年。贵女反攻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贵女反攻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贵女反攻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