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婚
过了九月初十,皇后娘娘发了话,贺婉茹等人的课便暂时告一段落了,欢天喜地的收拾了东西回府,慕嫣然还不忘嘱咐了兰芝把自己的绣架搬去夕颜殿放好。
十三岁生辰,慕嫣然是和家人一起过的,大清早起来到明徽园,一如往年,柳氏准备好了长寿面,笑呵呵的看着她吃了,才带着她去柏松堂,书迷们还喜欢看:。
慕昭扬勉励了几句,说选了一套上好的端砚,放在翠竹苑书房他的书桌上,让慕嫣然早膳过后自己去取,而三个兄长,也各自准备了礼物。
看着榕哥儿迈着小短腿抱着慕容言和何氏准备的锦盒踉跄着跑过来,慕嫣然顿时满脸的笑容,一把抄过去把榕哥儿抱在怀里,小家伙不安分的在慕嫣然怀里扭了半天,搂着慕嫣然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张嘴笑着说道:“姑姑生辰快乐……”
顿时,屋里的人都笑翻了天。
用罢早膳,父子几人上朝的上朝,去学堂的去学堂,柏松堂里恢复了平静,慕嫣然乖巧的坐在慕老太太身旁,轻声的陪她说着话。
想起去年此时,祖孙二人感慨颇多。
浅笑间,门外管家说,长公主送了生辰贺礼来,让慕嫣然去大门处谢恩,慕嫣然跟老太太打了招呼,径自去了前门。
来的人,却是六皇子,月白色锦袍,面色如玉。
慕嫣然瞥了一眼身后的管家,规矩的俯身拜道:“臣女慕嫣然见过六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嗯”了一声,慕嫣然站起了身,六皇子看了一眼小贵子,小贵子走上前来将手里的一个长条锦盒递给了管家。
“那是蓉儿送给你的生辰贺礼。”
六皇子轻声说道。
眼角余光处。小贵子已拖着管家去了门房喝茶,慕嫣然顿时觉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从袖袋中取出一个与上次装玉扇一模一样的翠绿色竹木盒,六皇子伸手递到慕嫣然面前。柔声说道:“这是我送你的生辰贺礼。”
飞快的接过竹木盒放入袖袋,慕嫣然淡笑着垂首谢道:“谢殿下……”
“不打开看看嘛?”
六皇子的声音说不出的轻快好听。
脸颊边腾起一股温热,慕嫣然摇了摇头。局促的说道:“我回去再看……”
许久,再无声音。慕嫣然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却看见他眉眼带笑,眼中尽是宠溺的笑容。
不自然的别开头,慕嫣然想起那日他问过的话,心中一顿,沉声问道:“你说你要出远门,去哪里。去多久?”
转过头看向一侧,六皇子沉默不语。
慕府位于巷子尽头,此刻天亮了没多久,天边微微显出一片鱼鳞白,外头的街边,偶有车马经过,不一会儿,就又陷入了安静。
六皇子沉默了许久,转过头来浅浅一笑,低声嗔道:“傻瓜……”
这是第一次听他用如此亲昵的称呼唤自己。慕嫣然呆了一下,脸颊边,瞬时染起了一抹红晕,犹如天边艳丽的朝霞。
飞快的低下了头。慕嫣然连声催促道:“你和婉儿的贺礼,我收下了,快些回去吧……”
说罢,急急的屈膝行了礼,转身欲走。
“喂……”
身后,六皇子懒洋洋的唤道。
停下脚步转过身,却见他脸上又是一副随性散漫的无赖表情,慕嫣然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嗔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那日你哭的丑死了,还弄脏了我一块帕子,总要赔我一块新的吧?”
却是变相的索要回礼。
六皇子的嘴角泛起一抹坏坏的笑容,话语中,却透着一份说不出的笃定,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无奈的笑着,慕嫣然摇了摇头叹道:“回去我定好生祈求老天爷,万莫再让殿下准备礼物给我了……”
说罢,却是抬脚就走。
“小气鬼……”
低声嘟囔了一句,抬眼去看,却见慕嫣然真的走了。
眼看她的身影就要没入慕府大门,六皇子一脸不高兴的扬声唤道:“喂……”
转过身斜了他一眼,慕嫣然低声说了句“过几日给你”,便转身飞快的走了。
月白色的裙角像翩翩飞舞的蝴蝶,从门口一闪而过,六皇子怔怔的望着慕嫣然身影消失的地方,久久未回过神来。
“主子,该回宫了。”
从门房里小跑着走到六皇子身侧,小贵子低声说完,掀起车帘扶着六皇子钻进车厢,赶着马车出了巷子。
……
宽敞的青石板街道,这些日子早已扫的干干净净,平日里零散的摆在街边的小摊,也不见了踪影,东西南北几条主要的街道上,家家户户门前都悬挂了殷红的纸灯笼,一眼望去,说不出的喜气盈门,其他书友正常看:。
九月十六日,辰时正,皇宫的正武门大开,一身红色龙纹锦袍的太子带着半幅皇后仪仗,锣鼓喧天的到了秦府。
同一时刻,东华门处,同样一身吉服的庐王,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朝远东大将军府奔去。
秦府,心然阁内,秦素儿沐浴完,规矩的坐在妆台前,一脸娇羞的任由五福嬷嬷说着吉祥话绞了面,开始了繁缛的装扮。
半个时辰后,前门处,响起了锣鼓闹天的喧哗声,可见,已是迎亲的队伍进了巷子,秦素儿的脸愈发娇羞。
“姐姐……”
从芙蓉的手里接过飘着浓郁香味的红枣燕窝粥,慕嫣然仔细的喂了秦素儿吃了,方看着喜娘给她涂上了殷红的胭脂。
等到装扮完,热闹的鼓吹声,已离心然阁越来越近,慕嫣然从大红色的妆奁盒子里取出一对龙凤呈祥的手镯替秦素儿戴在手上,满脸笑容的衷心祝愿道:“愿姐姐鸳鸯福禄,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心然阁的院门内,秦素儿的几个兄长和慕容言等人死死的守着。门内门外的朗声呼应着,可文也好,武也罢。对方能人倍出,不一会儿。院门失守,身姿挺拔喜气满面的太子便进了正屋,装扮好的秦素儿,也早已被盖上了大红的盖头。
见太子进了门,屋里的人纷纷上前说着吉祥话,一边将秦素儿手里拽着的彩球绸带递给了他,有礼的朝屋内众人拱手拜了拜。太子牵着蒙了盖头的秦素儿朝外去了。
喧闹声响了好久,才渐渐的远去,想是随着迎亲的队伍朝宫里去了,慕嫣然坐在心然阁内,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苦尽甘来,大抵,就是秦素儿这般吧?
沉思间,却听见正屋门口有人细声唤道:“慕小姐可在屋内?奴才是六殿下身边的小贵子,书迷们还喜欢看:。”
讨债的来了。
慕嫣然抿嘴笑了笑。紧了紧袖袋中的单薄锦盒,站起身走了出去。
“慕小姐安好……”
麻利的给慕嫣然见了礼,小贵子站起身弓着腰细声说道:“慕小姐,六殿下说。他有东西落在您这儿了,让奴才来取。”
说罢,小贵子低下头,掩去了脸上憋不住的笑容。
脸色微赧,慕嫣然从袖袋中取出锦盒,递给了小贵子。
双手接过锦盒,小心翼翼的放入怀里收好,小贵子点头哈腰的退出了心然阁。
此时刚过巳时,暖洋洋的太阳挂在半空中,整个院落,沐浴在一片闪耀的光辉中,侧耳听去,大门外人声鼎沸,锣鼓喧天,想来,远东大将军府那边,庐王殿下也刚接了林沫兰的花轿出门,慕嫣然仰头看着墙角那颗桂树,默默的走到树下。
嗅了一口桂花浓郁的芳香气息,慕嫣然喃喃的说道:“素儿姐姐,你一定要幸福……”
慕嫣然是未婚配的女儿家,自是不能跟着送亲的队伍去皇宫,直到秦府这边忙完了,慕嫣然才跟着柳氏坐着马车回了慕府。
夜幕降临,正华宫寝殿内,秦素儿坐在洒满了红枣花生和桂圆莲子的床榻边,呆呆的看着手上的龙凤呈祥手镯,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已经嫁给了他。
“吱呀”一声,殿门响了,外殿内,已有人给太子请了安,轻轻的脚步声过后,眼前出现了一截红色龙纹的锦袍,秦素儿忽然觉得心头有些闷,仿佛要喘不过气来一般的憋闷。
“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一阵脚步声后,喜娘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纷纷扰扰的,又进来了一批人。
“请喜秤……”
喜娘唱念着,将托盘中绑了大红彩球的喜秤拿起,递给了太子。
“愿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称心如意,白头偕老……”
喜帕落在地上,早有伶俐的宫女捡起收好,秦素儿娇羞的低着头,眼前那个人,已缓步走过来坐在了自己身侧。
“请子孙饽饽……”
一旁,喜娘朗声说着,有宫女捧着托盘过来跪在了秦素儿面前。
托盘上,是一碗微微冒着热气的饽饽。
脸上是浓浓的笑意,太子从托盘上拿起金镶玉的筷箸,夹起一个饽饽送到了秦素儿面前,看着她脸颊泛红的小口吃下,太子眼中带着打趣的轻声问道:“生吗?”
这本是喜娘来问的,如今被太子抢去,空气中,愈发的腾起了一股暧昧。
秦素儿拿帕子掩着嘴将口中的生饽饽吐在宫女捧来的盖碗里,低声说了句“生的”,话音落毕,一双手,已被太子牵过覆在了他的掌心中。
男子的手温润湿热,眼角余光处,屋内的一众奴婢已尽数退出了内殿,秦素儿大着胆子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澄澈深邃的眸子。
紧紧的握着秦素儿柔似无骨的滑腻柔荑,太子定定的看着她,轻声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愁绪
街上铺着厚厚的鞭炮纸屑,马车经过的时候,还有软软的碾压声,慕嫣然抿嘴一笑,眉眼间,尽是开怀。
夕颜殿里,贺婉茹呆呆的坐在妆台前,见慕嫣然进门,她转过身一脸哀伤的说道:“嫣然姐姐,六皇兄要随军出征了……”
脚步一顿,慕嫣然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站稳身子,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慕嫣然问道:“什……什么?婉儿,你说什么?”
以为慕嫣然也被这个消息惊到,贺婉茹嘟着嘴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沮丧的说道:“昨日太子妃和庐王妃三朝回门,晚上,父皇说在乾安殿用晚膳,合家团聚。宴席上,父皇当众宣布的,说月底远东大将军整军开拔时,六皇兄以左路前锋一职随军出行,宛贵妃当场就白了脸,直到宴席结束都没缓过神来……”
低声的说着昨夜晚宴的情形,贺婉茹的眼中,已微微的泛起了泪意。
“有……有说要去多久嘛?”
心里有一口气憋着,四处窜动着,让慕嫣然心口一阵阵的闷痛,脸色,也跟着微微泛白。
点了点头,贺婉茹轻声说道:“父皇说,两年后,等着看六皇兄的成就。”
径自提了茶壶沏了杯茶,清冷的凉意顺着干涩的喉咙一路畅流下去,慕嫣然喘了口气,掩饰一般的说道:“太让人惊讶了……好端端的,他怎么想起要去边关了,呆在都城里,不好吗?”
说到最后,慕嫣然的话语。已低沉了下来。
他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吧?自己,又怎能不懂?
“宛贵妃娘娘一定很伤心吧?”
转过头看着贺婉茹,慕嫣然轻声问道。
撇着嘴点了点头,贺婉茹耷拉着小脸说道:“昨儿半夜,就听说宛贵妃病了,御医折腾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宛贵妃才睡着,母后也跟着唠叨了几句,其他书友正常看:。说六皇兄太不懂事了,可我知道,六皇兄心里一定也很不舍的。”
附和的点着头,慕嫣然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过了许久。幽幽的叹了口气,慕嫣然低声说道:“婉儿,下了课。咱们去漪兰宫瞧瞧宛贵妃吧?”
“嗯。”
点头应着,贺婉茹站起身,拉着慕嫣然,二人垂头丧气的朝芷兰阁去了。
……
“长公主殿下。慕小姐,主子还没起身。吩咐了说不见客,你们回去吧。”
漪兰宫正殿外,丹青拦住了二人,规矩了见了礼后,低声冲二人说道。
“贵妃娘娘可服了药吗?”
贺婉茹关切的问道。
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丹青轻声说道:“主子的病根儿在心里……早起到现在,滴水未进,脸上的泪都没干过,奴婢怎么劝,主子都还是伤心。”
“六皇子来过了嘛?”
一旁。慕嫣然轻声问道。
点了点头,丹青说道:“昨夜乾安殿的晚宴散了,六殿下就来了。可主子闭门不见,今儿一大早殿下又来了。可主子那会儿还昏睡着,殿下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点了点头,慕嫣然看着丹青轻声说道:“眼瞧着,没几日六皇子就要随军出征了,宛贵妃娘娘若是还病着,殿下走的无法安心不说,娘娘心里怕是也不踏实……一会儿你熬了药端进去,务必劝着让她把药吃了,再熬点温补的粥送去,娘娘自己个儿一定能想通的,其他书友正常看:。”
点了点头,送着贺婉茹和慕嫣然出去,迎面,六皇子正朝漪兰宫走来。
丹青转身小跑着进了内殿。
内殿中,氤氲着一股淡淡的安神香气息,宛贵妃睁着眼睛,无神的盯着前方,浑然不觉,泪水已染湿了枕头。
“主子,六殿下来了……”
神情一惊,宛贵妃回过神来,径自强撑着起身,一边疾声说道:“丹青,给我梳妆……”
内殿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动静,偶尔,还能听到瓷瓶碰撞的声音,六皇子站在殿内,转头打量着四处的布置,静静的候着。
珠帘响动,六皇子转过身,看到了面容憔悴,满眼关切的宛贵妃。
“儿子来给母妃请罪……”
轻声说着,六皇子走到珠帘前,搀着顿在那里的宛贵妃,慢慢的走到正座处坐下,自己微一屈膝,跪在了她脚边。
“母妃……”
“暄儿……”
柔声唤了一声,宛贵妃眼中的泪,潸然而下。
十几年了,她盼这样的日子盼了十几年,无数个夜晚,看着寂静漆黑的苍穹,她总是幻想着能看到长大成人的儿子亲热的唤自己“母妃”,想到心里有小刀在扎一般的疼痛。
襁褓里的那个眉目清秀的小婴孩,软软的让人心生怜意,她强忍着不舍,推开了他,任由皇子所里的乳母去喂他,那些日子,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她总是觉得,儿子在遥远的地方哭泣,其他书友正常看:。
后来,小人儿会跑了,总会甩了身后的奴才,偷偷的跑来漪兰宫,远远的躲在花丛里看自己,可每每看到自己,却又独自抛开了,那时的自己,心里,是无尽的苦涩。
四皇子和五皇子早夭的那些日子,还是宛昭仪的她,每每半夜都会惊醒,急急的踏着绣鞋往外跑,触到冰冷的宫门,她只能无力的背靠着门倚在那里哭泣,看着耀眼的繁星,她一遍遍的低声祈求着:老天爷,我什么都不求,只要他平安长大,求你保佑他。
再后来,俊朗的少年郎跟着皇兄们在国子监读书了,尽管仁厚的太子护着他,可焕王,还有都城里那些宗亲家的子弟,总会借着由头欺负他,而自己。仍旧置若无闻。
时日久了,皇宫内外,众人都知晓,那个沉闷无言的六皇子,不得生母宠爱,而皇上,也那么任由他去了,于是,少年的性子,愈发清冷了。
他心里。是怨恨的吧?
无数次,宛贵妃心里自嘲的想着,禁不住滚烫的泪,灼伤自己的心。
少年渐渐的长大了,眉目间。依稀有了永成帝的模样,可瞧着自己的眼神,只有淡淡的凝望。没有自己预料中的愤恨,和埋怨。
皇后说,启暄那孩子,前日又去找了婉儿给本宫送回来。这宫里,也就他能找到婉儿藏在哪儿了。
夫子说。六皇子的学问极好,不过,却有些放荡不羁。
奴才说,六殿下虽性子清冷很少笑,却也很少苛责下人,脾气像极了宛昭仪呢。
宫里的妃嫔说,那是个可怜的孩子,生了他却不管他,真是造孽哟,可怜见儿的,书迷们还喜欢看:。
很好。很好,只要她们都别去在意他,别让他像打小就聪明伶俐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一般。那样,就很好。
……
正殿内。只有一坐一跪的母子二人,偶尔能听到宛贵妃抽噎的声音,除此之外,到处一片静谧。
过了许久,宛贵妃擦干了泪,转过头看着仔细凝望着自己的六皇子,柔美的浅笑着,轻声说道:“你既然决定了,我便不拦你。”
哽咽了一下,宛贵妃继续说道:“只一条,你一定要应我。”
“莫说一条,千条万条,儿臣都应了。”
听闻宛贵妃答应了,六皇子眼眸中闪过一抹欣喜,疾声说道。
“两年后,我要你平安的回来见我,伤了,残了,母妃都要你,但是,一定要活着回来,到时候,母妃去城门口等你……莫让母妃痴痴的候着……”
说着,宛贵妃的眼中,又源源不断的涌出泪水。
“母妃,儿子答应你,儿子答应你……”
俯在宛贵妃的膝盖上,六皇子低垂着头沉声应着,抖动的肩膀,泄露了他心中的脆弱。
点了点头,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平复着不舍的心情,宛贵妃扶着他起来,柔声问道:“这几日,我准备些东西给你,走之前,过来取,好吗?”
抿着嘴点头应着,六皇子站起身,沉声说道:“母妃,你好好养身子,儿子走之前,你一定要好起来,要不然,儿子即便到了边关,也时时刻刻惦着母妃还未痊愈的身子,不得安心。”
见宛贵妃连连点头,六皇子又继续说道:“母妃,儿子不在身边的日子,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儿子答应您,两年后,一定好好儿的出现在母妃眼前,书迷们还喜欢看:。”
欣慰的笑着,宛贵妃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眉眼,眼中,尽是浓浓的眷恋。
“边关时有战乱,你的性子,定是冲在最前头的,可无论如何,你都要记着,母妃在都城里等着你回来,要记着……”
宛贵妃柔声叮嘱道。
连连点着头,六皇子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湿润的水意。
咬着牙忍住了要夺眶而出的泪意,六皇子看着宛贵妃沉声说道:“母妃,苦尽甘来,您的好日子,一定在后头,从今以后,有儿子在,绝对无人敢低看母妃一眼,儿子会努力博出前程,这后/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儿子要母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说罢,六皇子郑重的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决绝的朝外去了。
“暄儿……”
疾声唤住六皇子,宛贵妃在他身后幽幽的问道:“暄儿,你可曾怨过母妃?”
六皇子的身形,静静的顿在原处,过了许久,他背对着宛贵妃朗声说道:“儿子怨过很多人,可唯独,没有怨过母妃……”
说罢,六皇子抬脚朝外去了。
漪兰宫宫门外几丈远处,玉贵人苏若带着贴身婢女言桑缓缓走来,及至到了门口,迎面而来的,是一脸泪水的六皇子。
还未来得及见礼,少年已风一般的闪身而过了,玉贵人顿在门口,转过头去看,却觉得铺天盖地的忧伤,从四周密布着袭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迹
“嫣然姐姐,六皇兄说,他在凉亭内等你,让你下课后过去,书迷们还喜欢看:。”
凑在慕嫣然耳边轻声说着,贺婉茹挤眉弄眼的看着她,一脸的俏皮,仿佛她知晓了二人之间的小秘密一般,脸上的狡黠,透着一股淡淡的暧昧。
脸颊火辣辣的滚烫,慕嫣然低垂着头,羞赧的说不出话来,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连陈小蝶何时进了芷兰阁正殿都不知道。
等陈小蝶语气清冷的布置完功课,慕嫣然仍旧呆呆的坐在那儿,不知魂在何处。
浑浑噩噩的,下课了,待到陈小蝶闪身出门,长乐郡主却一反往常的没有先走,漫步踱过来在慕嫣然的绣图上了看了许久,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亏得陈姑姑夸你着色鲜艳,针脚细密呢,瞧你绣的都是什么?真怀疑陈姑姑夸的那副绣图,是不是你本人绣的。”
说罢,长乐郡主满面犹疑的斜了她一眼,拉着长平郡主出了芷兰阁。
茫然不解的低下头,慕嫣然的脸颊又是一阵烧热。
眼前的绣图上,最后的那些针脚凌乱不堪,显然落针时心不在焉,慕嫣然一边庆幸陈小蝶没有当堂检查功课的习惯,一边急急的拿罩布盖了起来,挡住了一脸好奇走过来的贺婉茹。
故作一本正经,贺婉茹四处看了看,轻声说道:“嫣然姐姐,我答应母后下课后跟她一起去给太后祖母请安的,今儿就不和你一道回夕颜殿了,眼看时辰还早,园子里的桂花开得尚好,姐姐不如去逛逛再出宫……”
说罢,贺婉茹眨了眨眼。赶在慕嫣然去追她之前,快速的离开了芷兰阁。
深深的呼了口气,慕嫣然又在正殿内坐了一会儿。估摸着偏殿的奴才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迈出了门。
四处静悄悄的,相比前些日子的喧嚣热闹。多了几分安宁,慕嫣然侧头看了看假山上的凉亭。却什么也看不见,心内犹豫了一下,慕嫣然提着裙裾顺着蜿蜒的台阶迈了上去。
及至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慕嫣然的鼻尖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抬眼看去。六皇子正站在几步外的廊柱边,定定的看着自己。
等站在凉亭内,慕嫣然顿时觉得一颗心像是要从口中跃出一般,说不出的紧张。
“我……你等了好久了吧?”
闲聊一般的问完,慕嫣然走到离他较远的一边站定,拿出帕子擦拭着鼻翼上的温热,掩饰一般的深呼了一口气。
贺启暄挽着胳膊,斜靠在廊柱上,见她进来,站正了身子向前迎来。及至看到她逃也似的选了个离自己最远的地方站定,侧面对着自己,少年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你在害怕?”
贺启暄慢慢的朝慕嫣然身边走着。一边低沉的问道。
心跳的愈发快了,慕嫣然只觉得,脸颊边的汗毛都像是一根根竖了起来一般,让她愈发局促的朝身侧的长椅边缩去。
猝不及防,膝盖处被突出的长椅边缘一卡,慕嫣然登时坐在了长椅上。
顿时,慕嫣然愈发觉得羞窘不堪。
“说说,你在怕什么,嗯?”
在离慕嫣然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贺启暄低声问道。
摇着头,慕嫣然狡辩的答道:“没……没怕什么。”
“慕嫣然,我喜欢你……”
贺启暄垂在身侧的手,摩挲着悬挂在腰间的平安扣,眼眸中透着深深的柔情,专注无比的盯着慕嫣然,朗声说道,其他书友正常看:。
“啊?”
还未从方才的紧张中缓解过来,耳边顿时像响起了一记惊雷一般,让慕嫣然一脸愕然的看向他,入眼处,那人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你呢?”
顺着身后的廊柱滑落下来,坐在长椅上,贺启暄紧紧的盯着慕嫣然问道。
见他坐在自己对面处,与自己之间只一步之遥,慕嫣然忙不迭的站起身,绕在了廊柱另一侧站定,只露出了一个袅娜的背影。
好笑的摇了摇头,贺启暄转过头,看着那一池残荷看了许久,才轻声说道:“三日后,我就随远东大将军一起出征了,再回来,便是两年后……”
“两年……”
自言自语一般低声的说着,贺启暄看向慕嫣然的眼眸中,浮起了一抹炽热的执着。
可入目处,仍旧只能看到她的背影,贺启暄有些茫然的偏过了头,抿成线的薄唇,透露出了一丝不安。
“我……我知道这样很突兀,也许我该等两年后再提,可是……我不知道,两年后,我还能不能活着回来,站在你面前,跟你说我喜欢你。我不想我的生命中,留有一丝遗憾……”
说到最后,贺启暄的话语,已愈发的低迷了下去。
“你……”
急急的从廊柱后转过身,慕嫣然看到的,便是他手肘撑在栏杆上,迷茫的看着前方的侧影。
“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好吗?”
祈求一般的轻声说着,慕嫣然的眼中,有一丝不舍,仿若漆黑的森林中受伤的小兽,那么的卑微,可怜。
转过头看着她,贺启暄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过母妃,会平安回来……”
他明明是应了的,为什么自己的心里,还是这么沉重,丝毫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慕嫣然只觉得心里钝钝的难受,腿一软,侧身坐在了长椅上。
“你知道吗?我在宫里十几年了,跟我说过最多话的,却是你,可笑吧?”
瞥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的目光,落在腰间悬着的梅红色荷包上。
片刻后,他转过头看着宫墙一侧自己的宫殿院落,低声说道:“从小到大,耳边听到的。都是‘六殿下,您不能这样’,‘六殿下。您不能那样’,仿佛这宫里的规矩,都是专为了我一人而定。所以。我烦透了别人跟我提规矩……时日久了,我便成了这宫里最不守规矩的人。”
似是想起了幼年时诸多顽皮的劣迹。贺启暄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追忆的笑容。
“父皇,太后,母后,每每见了我,都是嘱咐几句吃饱穿暖的无谓话语,夫子们。说的最多的也是书卷里的疑难,而我那几个皇兄,开口闭口,都是朝廷里的事,仿佛个个儿都是栋梁,唯独我是那不懂世事的纨绔。呵呵……”
苦笑着摇了摇头,贺启暄的笑声中,透出了一股难以言表的落寞。
慕嫣然就那么静静的听着,眼中,却不自觉地浮起了一抹连自己也说不出的心疼,其他书友正常看:。心里,竟像有根针在扎一般,一下,又一下。
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重。贺启暄转过头看着慕嫣然笑着说道:“知道吗?遇见你的那日,我刚从宫外回来,被几个不长眼的奴才给气了,心里正烦着,然后就碰见你了,我心里想,肯定又是哪家的小姐胡乱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本想趁着天黑捉弄你一番呢,不过听你说了几句话,觉得你跟她们都不一样,我心里的火,竟莫名的消了。”
想起那天的情形,慕嫣然也觉得有些好笑,打趣的说道:“我哪里能想到,堂堂的六皇子竟打扮成个小太监在宫里溜达啊……”
说笑起来,两个人渐渐的有些放松了,就连周遭的空气,也不那么凝重了。
一阵微风拂过,飘过了一阵淡淡的桂花香气,慕嫣然顿时想起了上次拿给他的那盒香。
转过头看着他,慕嫣然轻声问道:“墨染和倾心,你更喜欢哪个?”
“倾心?”
短暂的错愕后,贺启暄顿时反应过来,慕嫣然把宛贵妃后来制好的香取了名字叫“倾心”,他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没有倾心以前,我更喜欢墨染,因为那是我身边离母妃最近的东西。”
言下之意,如今,却是最喜欢“倾心”了。
“我也最喜欢倾心呢……”
轻快的说着,慕嫣然的脸上闪出了一抹惺惺相惜的赞赏,随即,却有些不自然的垂下了头,脸颊边,浮起了一抹如同天边的晚霞一般璀璨的娇艳。
“我……我要回去了。”
太阳偏西,慕嫣然急忙站起身,嗫喏着说道。
“好,我送你。”
贺启暄爽快的站起身,率先朝台阶下走去。
“哎,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
心虚的唤了一声,却见对方置若未闻一般,慕嫣然嘟着嘴静静的跟在他身后下了假山。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沉默不语,慕嫣然有些忐忑的去看他,却见他一脸平静,随即放下心来。
偶有经过的太监宫女侧目看向二人,慕嫣然顿时愈发心虚起来,忙不迭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宫门在即,贺启暄停下身形,转过身目光灼热的看着她。
“记得你答应过宛贵妃娘娘的话,一定要平安回来。我……我们都等着你。”
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慕嫣然轻声说完,屈膝行了礼,从他身边一掠而过。
“慕嫣然……”
身后,传来贺启暄低沉的唤声,慕嫣然的背顿时僵住了。
不敢转过身,慕嫣然静静的站着,等着他往下说。
“慕嫣然,我喜欢你……等我回来,两年后,我一定平安的回来,用我的战功,迎娶你。”
身后,是贺启暄掷地有声的承诺,慕嫣然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娇羞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宫门外走去,慕嫣然没看到,身后的男子,一脸灿烂的笑容,本就英俊的面容上散发出的夺目光芒,耀眼的盖过了周遭万物。
第一百三十九章 温情
九月二十五日一整天,慕嫣然都有些魂不守舍的,一想到明日他就要随军出征,慕嫣然的心里,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忍,抑或是,不舍,书迷们还喜欢看:。
甚至有那么一瞬,慕嫣然有些懊恼的后悔,也许那日在宫门口,她应该勇敢的跟他说:“我等你回来,所以,请一定保重,平安归来。”
可一想到此,慕嫣然顿时觉得脸颊边蔓延着散开了一片热意,灼热的触感一直渗进了心里,似乎想让她看清自己的心一般。
“嫣然姐姐,我准备了一件礼物送给六皇兄,一会儿你陪我去送给他吧,好吗?”
绣艺课间休息的时候,贺婉茹一脸不高兴的走到慕嫣然身边轻声说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不高兴?”
淡淡的叹了口气,贺婉茹感慨的说道:“我觉得六皇兄真可怜。”
见慕嫣然露出一脸的不解,贺婉茹看了一眼四周,见长乐姐妹二人径自趴在窗前说话,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六皇兄从前一直过的不好,身边都没有可亲的人,只跟襄王世子堂兄走的近些。如今眼看着宛贵妃娘娘熬出头了,他却要去边关受罪,忍受母子分离之苦。两年之后回来,六皇兄都十八岁了,在宛贵妃娘娘身边待不了两年,又要去封地了。哎……”
说罢,贺婉茹的脸上,愈发透出了一抹深深的同情。
拉着她的胳膊晃了晃,慕嫣然宽慰一般的说道:“婉儿,这是六殿下自己选择的路,说明这是他想要的,如果辛苦的付出。能让他得到他想要得到的,是不是比困守在这高高的宫墙里,要好上许多?”
见贺婉茹皱着的小脸有些舒展开了。慕嫣然继续说道:“他志不在此,即便是母子团圆,他心里也不会开心……如今这样。虽即将两地相隔,可他们母子二人的心。却是紧紧的联系在一起的。两年后,六殿下建功立业了,对宛贵妃娘娘,对他自己而言,不都是莫大的好事吗?从前那些欺负过他,轻视过他的人,以后再也不敢小瞧他,书迷们还喜欢看:。他是大梁尊贵的皇子,宛贵妃娘娘也颜面上有光,不是吗?”
听着慕嫣然的话,贺婉茹的脸上,露出了释怀的笑容,旋即,她娇笑的看着慕嫣然打趣的说道:“这番话若是说给六皇兄听,他定要引姐姐为知己,说不定到时……啊,不对。六皇兄一定早已当姐姐是知己了,要不然……”
话未说完,见慕嫣然脸色微变,贺婉茹夸张的跑远了去。一时间,芷兰阁正殿内,满满的溢着她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漪兰宫内,静悄悄的,透着一股难言的愁绪。
“暄儿,这是护身软甲,这是二十双棉袜,两双护膝,还有……”
翻看着整整齐齐叠放在床榻上的东西,宛贵妃轻声的说着,眼中蓄满了泪,翘长的睫毛上,已沾满了细小的泪珠,可她却倔强的强忍着,绽出一抹轻柔的笑容,仿佛只是为远行月余的儿子准备衣物一般轻松。
“母妃……”
走到宛贵妃身边,轻轻的搂住她靠在自己怀里,贺启暄沉声说道:“母妃,儿子答应过您,一定会平安归来,您信我……”
“信,母妃信……”
连连点着头,宛贵妃的泪,汹涌而出。
抬眼看着头顶乌黑的悬梁,贺启暄将眼眶中的温润一点点逼退。
过了许久,贺启暄看着床榻上那些衣物打趣的说道:“这么多东西,到了军营里定要被人眼馋,旁人家哪会想到准备这么多,母妃这是要把儿子成婚时的东西都归置着准备出来吗?”
明明满心的伤感,被他这么一说,宛贵妃忍不住轻声笑了。
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却绽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宛贵妃嗔怨的看着他轻声说道:“胡说八道,成婚时的东西,哪里能这么简单了?”
见宛贵妃破涕而笑,贺启暄心内轻松一呼,走到床榻边坐下,不做声的随意翻看着手边的东西,其他书友正常看:。
许久,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宛贵妃埋怨一般的说道:“你这孩子,偏和你父皇一起合起来蒙骗我,事情都定了,板上钉钉了才来告知我,分明就没把我放在心里……哼,亏了我一心盘算着要给你说门好亲事,幸好没说,否则你真是害了人家好女孩儿了。”
说罢,宛贵妃还不解气的瞪了他一眼。
贺启暄无语愕然。
有一次和襄王世子在天香茶楼喝茶,邻桌有几个男子闲来无事随口说起,女人这一生有两个爱好,一是逛衣裙和首饰铺子,二是做媒。
说起第一个,旁边均有人发出异议,说自家的夫人或是妹妹都有怎样的喜好,一时喧闹无比,可说起第二项,众人却是都连声附和。
此刻,见宛贵妃说出这样的话,贺启暄不由的想起了那日那几个人说过的话。
无奈的笑着,贺启暄伸出手去握住宛贵妃的手,轻声说道:“母妃,如今儿子只是个空有其名的皇子,要什么没什么,哪有好人家的女孩儿愿意跟了儿子,做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妃?您等着吧,两年以后,儿子小有成就了,到时候您就给儿子选都城里最出众的女孩儿做媳妇儿,可好?”
说着,贺启暄的脑海中,浮出了那个或笑或嗔的娇俏容颜。
斜睨了儿子一眼,宛贵妃不赞同的说道:“谁说眼下没有好女孩儿跟你的?我瞧着那丫头就是个好的……”
“是是是,母妃瞧上的人,定然是好的。”
分别在即,贺启暄无意再惹她不快,是故,宛贵妃说什么,他都一一应和,仿若十几年来,他们都是如此和睦的一对母子,从未分开过一般。
“暄儿,你跟母妃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母妃也好帮你相看着,等到两年后你回来,母妃就央了你父皇给你赐婚,这样,等到你前往封地前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母妃说不定还能抱到乖孙呢。暄儿?”
念念不忘的想着心里喜欢的那个女孩儿,宛贵妃不死心的痴缠着问道。
“嗯,要乖巧,闲来无事可以陪母妃说话,又不会惹母妃心烦……要懂事,不能像都城里那些娇小姐一般动不动就发脾气,还有,要漂亮,要不然,怎么配得上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儿子?还有……”
享受着难能可贵的母子亲情,贺启暄仰靠在松软的长枕上,看着头顶绣了并蒂莲的床幔,一一历数着。
眼见他越说越没正形,可却和自己心中的人选条件相当,宛贵妃一脸喜滋滋表情,拽了拽他的衣袖悄声问道:“暄儿,你觉得,慕宰相家的嫣然小姐如何?就给婉儿做伴读的那个丫头,你应该见过的。”
“她?”
面色一惊,贺启暄顿时挺身而起,坐直了身子,心内的惊喜,如同春雨时节落在荷塘里的雨滴,泛开的涟漪,一层层荡漾开来,说不出的舒爽惬意。
“怎么了?她不乖巧,不懂事,不漂亮吗?”
见贺启暄反应如此之大,宛贵妃以为他不喜欢慕嫣然,脸上有些不忿的反问道。
“既然母妃喜欢她,那就她吧……”
心内的欢喜,抑制不住的要从眉眼间弥漫开来,贺启暄闲适的躺回软枕,口中慵懒的说道,书迷们还喜欢看:。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宛贵妃一时间觉得有些狐疑,低垂着头微微思忖了一下,她立即有些明白了,一脸促狭笑容的看着故作无事的儿子,宛贵妃喜不自禁的说道:“你是喜欢那丫头的,对吧?”
闷闷的不作声,半晌,贺启暄深深的呼了口气,坐起身子难得正经的看着宛贵妃沉声说道:“母妃,我喜欢她,我也和她说了,两年后平安回来,我便会迎娶她……”
“那她呢?可有应你?”
脸上闪出兴奋的光芒,宛贵妃疾声问道。
这一刻的宛贵妃,仿佛二八年华的娇俏少女,身上的清冷和端庄已消失殆尽,像极了那些好奇着打听旁人趣事的小姑娘。
贺启暄好笑的瞥了她一眼,面色微赧的说道:“她虽未开口明言应承我,可我知道,她心里定是应允了的。”
说罢,贺启暄面色紧张的看着宛贵妃,语气执着的说道:“母妃,这两年,您帮我护着她……”
一瞬间突然有些欣慰了似的,宛贵妃抚着他与自己有些相像的眉眼,轻声叹道:“我冷眼瞧了这么久,那孩子,是个极好的,也极合我的脾性。之前你父皇相中了她,要选她做太子妃的,选秀前母妃就跟你父皇求了的,若太子妃不是她,就一定要把她赐给你,谁知道,选秀刚完没多久,太子和庐王刚大婚完,你就要去边关,你父皇便搁了心思。”
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宛昭仪打趣的说道:“你放心,既然你们彼此有意,母妃定护着她,不让她被别人家抢走了就是……”
说着,宛贵妃看到,一向清冷淡漠的儿子脸上,竟露出了一抹难得的羞赧,顿时,宛贵妃笑的愈发恣意了。
第一百四十章 离别
翌日刚过卯时,慕嫣然就起身梳洗完,顾不得用早膳,出了慕府的大门,书迷们还喜欢看:。
天色还带着一丝黎明前夕的黑暗,慕府门口,宫里出来接她的宫车还未到,慕嫣然苦笑着拍了拍脑袋,唤了管家给自己准备马车。
一切收拾停当,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慕嫣然的心里,火烧火燎的着急起来。
马车刚到宫门口,还未等守门的侍卫验完对牌,宫门大开,驶出了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
“嫣然姐姐……”
贺婉茹带着一丝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快上来……”
吩咐了赶车的小太监放下脚凳,拉着慕嫣然进了马车,贺婉茹轻声说道:“大军辰时出行,六皇兄没和任何人告别,天还没亮就起身出宫了,我早早儿赶去瑞安宫没见人才知晓,六皇兄真是的……”
说到最后,贺婉茹的话语中,带出了一别离别的愁绪。
“你这样贸然出宫,竟没人拦着你?”
见兰芝兰蕙不在车中,慕嫣然不禁担心的问道。
脸上浮出一抹娇憨的可爱笑容,贺婉茹摇了摇头说道:“早几日我就跟母后求了的,说六皇兄出发那日,我要去城外送行,母后应允了的……”
放下心来,慕嫣然无力的靠在了车壁上。
可下一瞬,慕嫣然原本被晨风吹得有些冰凉的脸颊,瞬时变得滚烫起来。
贺婉茹眨巴着大眼睛拖长了声音说道:“本以为只有我这么有心呢,没想到,嫣然姐姐也如此有心,哎,若是宛贵妃娘娘知晓了,其他书友正常看:。定然心内欢喜……”
一脸的狡黠,仿佛她已知晓了慕嫣然的心事一般。
故作泰然的抬头看了贺婉茹一眼,慕嫣然低声说道:“好歹相交一场。此去经年,自是要送他一送的……”
了然的点了点头,贺婉茹拖着慕嫣然的衣袖轻声问道:“嫣然姐姐。六皇兄见了,定会高兴的……”
这句话。却全无一丝的调笑,慕嫣然看向她,却见贺婉茹正色说道:“这么多年,除了我,六皇兄和谁都不甚亲近,有时看他笑呵呵的,可我知道。他心里并不开心。即便是我,六皇兄也只是偶尔流露出一丝疼爱,并不似太子哥哥和庐王哥哥那样,所以我想,他大概心里冷极了。后来,姐姐给我做伴读,有时我会和六皇兄聊起姐姐,六皇兄每次都是静静的听着,可有一次,我看到他眼里竟然有一抹笑。虽然快的一闪而过,可我还是看到了。然后姐姐告诉我,在路上遇见了六皇兄,叫他‘小鬼’的事。”
紧紧的攥着慕嫣然的手。贺婉茹沉声说道:“嫣然姐姐,六皇兄虽是最不守规矩的人,可他心里,却一定是极规矩的,嫣然姐姐,六皇兄是个很好的人,你……”
轻咬着嘴唇,贺婉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回手握住贺婉茹的手,慕嫣然许诺一般的郑重说道:“婉儿,你的意思我都懂,他待我与别人不同,我自然知晓,日后……日后如何,只等两年后再说,如今,我们只要让他安心的出征,早日平安归来即可,不是吗?”
连连点头应着,贺婉茹像个小孩儿一般靠过来倚在慕嫣然肩头,糯糯的说道:“嫣然姐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儿……”
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慕嫣然也娇声回道:“婉儿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公主,将来,也一定是最幸福的公主……”
马车飞快的行驶在寂静少人的青石板路上,不时的传出女孩儿们或嗔或喜的话语声,不到半个时辰,就出了城门,远远的,已能听到整齐的列队声。
“长公主殿下,前方五里处,便是远东大将军的军队了,马车不好再往前赶了,只能靠在路边等着了。”
车帘外,赶车的小太监细声禀道。
“嗯,那就停在这儿吧……”
轻声吩咐完,贺婉茹偷偷的掀开车帘,便看见前方人头攒动,队列整齐,不时还有有力的喝声震耳欲聋的在耳边响起。
“怎么都看不到六皇兄呢……”
睁大了眼睛仔细的搜寻着,贺婉茹撅着嘴不高兴的低声说道。
朝外面打量了几眼,慕嫣然轻声说道:“六殿下是圣上亲封的左路先锋,此刻定是在队伍的最前面,咱们离这么远,他定然看不到的。”
“那怎么办?六皇兄出征,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贺婉茹泄气的跌坐回来,一脸的沮丧。
“殿下,奴才瞧见襄王府的马车了,许是襄王世子来了……”
车厢外,小太监扬声说道。
脸上的不快一扫而过,贺婉茹将车帘掀开一个小缝隙,顺着小太监的手指瞧去,见果然如此,她欢快的吩咐道:“快去,若见到了襄王世子,让他给六皇兄带个话过去,哪怕跟六皇兄说不上话,远远的瞧上一眼,总也是好的……”
话音落毕,小太监伶俐的小跑着朝襄王府的马车去了。
不知等了多久,依稀听见远处已传来了整齐的队列行走声,慕嫣然的心里,浮起了一抹似痒似痛的轻微触感。
微微的攥着手,顺着贺婉茹掀开的车帘看去,远处的队形已渐渐的疏松开来,朝前方去了,而宽敞的道路中间,除了几辆前来送行的马车,却是再未看见一个人影。
慕嫣然的心里,空落落的难受起来。
此去经年,如今,竟连最后一面都不得见了吗?
心里失落的长叹了一口气,慕嫣然抬眼去看,却见贺婉茹看着外面问道:“怎么样?”
细碎的脚步声过后,小太监低声回道:“回长公主的话,襄王世子说,大军一旦开拔,便不许有人擅自离队。不过,他已让人带了话过去,不论能不能成,好歹一试。世子说,一刻钟后,若还见不到六殿下,咱们就可以驱车回宫了,否则,也是空等了。”
点了点头,贺婉茹放下了车帘,静静的靠在了慕嫣然身边。
整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只一会儿,却是什么都听不见了,掀开车帘去看,漫天的尘土,再无一个人影,而时间,早已过了一刻钟。
“回去吧……”
无力的嘟囔了一句,贺婉茹敲了敲车壁,外边,小太监听到声音,低声应了一句,伶俐的跳上马车,挥鞭掉转了车头。
如来时的速度一般,马车飞快的朝都城内驶去,恍惚间,慕嫣然却觉得,耳边,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停车,停车……”
用力的拍了拍车壁,慕嫣然扬声唤道。
“吁……”
紧紧攥住缰绳,跃起的马儿,带连带着车厢也跟着轻微的扬起扬落,慕嫣然和贺婉茹二人拉着彼此稳住身形,面颊上,尽是慌乱。
“嫣然姐姐,怎么了?”
贺婉茹不解的看向慕嫣然。
“看看后面可有来人?”
未做解释,慕嫣然轻声问着帘外赶车的小太监。
跳下马车朝后张望了几眼,小太监细声答道:“回慕小姐的话,并未有人前来。”
“哦,那走吧……”
苦笑了几下,慕嫣然无力的说了句。
马车刚刚启动,慕嫣然却觉得,耳边的马蹄声愈发急促,愈发清晰起来。
按捺下心内的狐疑,慕嫣然大胆的掀开了身侧的车帘,探头朝外张望去。
马蹄阵阵,远处尘土飞扬,依稀看到,有人骑马飞奔而来,虽隔得太远看不清马上那人的模样,慕嫣然却心内笃定,定然是他。
大声的唤住小太监停下马车,不一会儿,疾驰的马蹄声渐近,停在了马车一侧。
车帘掀开,贺启暄的面容,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奴才见过六殿下,殿下千岁。”
“退。”
短促的应答声后,小太监退到了马车一侧,紧紧的拽着躁动不安的马儿。
“婉儿,以后宫里没人陪你玩了,你要乖乖的,不许欺负比你小的弟弟们,等皇兄从边关回来,给你带好玩的物件。”
宠溺的看着贺婉茹,贺启暄朗声说道。
点了点头,贺婉茹的眼中泛起了一抹雾气,巴巴的看着贺启暄,她怯怯的说道:“六皇兄,刀剑不长眼,你定要护好自己,莫让我们担心……”
点了点头,贺启暄走过来轻柔的拍了拍贺婉茹的头,瞟了慕嫣然一眼,然后看着贺婉茹说道:“皇兄不在的时候,你替皇兄看好她,不许让她惹事,更不准去招惹旁人,知晓了吗?”
话音落毕,贺婉茹眼中的雾气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喜悦,和兴奋,而一旁的慕嫣然,粉面含羞,愈发不敢抬起头去看他了。
郑重的点了点头,贺婉茹扬起小拳头挥舞着承诺道:“六皇兄放心,婉儿定会替你看好她。”
“喂,两年后我回来,若是你还是这么没规矩的把头伸出车帘,让外人瞧见,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俊朗的容颜板的不露一丝笑容,可眼中,却泛起了一抹浓的化不开的柔情,贺启暄看着微垂着头坐在车内的慕嫣然,沉声说道。
“我……以后不会了。”
低声应允着,慕嫣然抬眼去看,却见他深深的看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刻在心里一般。
叹了口气,贺启暄转过身,麻利的翻身上马,留了句“珍重”,便扬鞭疾驰而去了。
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慕嫣然的心里,涌起了无尽的失落。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奚落
回到宫里,赶到芷兰阁时,陈小蝶的礼仪课,才刚刚进行了一半,贺婉茹和慕嫣然一直站在门外,规矩的等到课间,方进了正殿,书迷们还喜欢看:。
看着不住打量自己的长乐郡主,慕嫣然不动声色的走到自己的绣架前掀开罩布看了一眼,见全然无异,她放心的走回了原位。
心头的一丝愁绪始终淡淡的笼罩其间,慕嫣然深呼了一口气,想着宛贵妃定是比自己更伤心百倍,走到贺婉茹面前跟她低语了几句,贺婉茹没有犹豫的点头应下,慕嫣然才走回自己的位置。
后半堂课,慕嫣然注意到,身侧的长乐郡主总是有意无意的回头来看自己,直到最后一次忍无可忍了,看着她借着转身的缘故看自己,慕嫣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似乎没想到慕嫣然会有这样大胆的举动,那一瞬间,长乐郡主愣了一下,紧接着,之后的动作再不似之前那样如行云流水般连贯。
不专心听讲的后果,长乐郡主比谁都清楚,从前,她是那个幸灾乐祸看别人受罚的人,如今,她成了被看笑话的哪一个,让她如何不难堪?
直到下了课,陈小蝶出了正殿走了,长乐郡主依旧面色涨红的站在门外的廊柱边,面柱思过。
晌午的阳光,说不出的和煦,懒洋洋的洒在长乐郡主身上,让她整个人站在那儿愈发的显眼,贺婉茹和慕嫣然从她身侧经过的时候,长乐郡主满脸气氛,恶狠狠的唤住了她:“慕嫣然,你给我站住。”
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长乐郡主,慕嫣然语气清和的说道:“长乐郡主,陈姑姑说了,要站够半个时辰才可以,眼下,还未到时辰呢……怎么,想要陈姑姑接着罚你?”
似是没想到慕嫣然的胆子会如此大,长乐郡主抬起胳膊指着她的手指轻微的颤抖起来,眼眶里渗出的泪水细小的挂在卷长的睫毛上,说不出的可怜。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长乐你还是好好思过吧,莫要以为陈姑姑不在跟前就没人知道,小心我去告状哦……”
冲长乐郡主做了个鬼脸,贺婉茹拉着慕嫣然缓步朝前去了,身后。长乐郡主气急败坏的大声喊道:“慕嫣然,你给我等着……”
到了漪兰宫,宛贵妃并没有想象中的郁郁寡欢。相反,她的笑意从眼中渗出,直到慕嫣然和贺婉茹放心的离去,她的唇角。依旧挂着那抹舒心开怀至极的笑容,仿佛这一生都未这般开心过一般。
下午的绣艺课上。又轮到点评绣品,果然,长乐郡主借着点评的时机,处处夹枪带棒的挤兑慕嫣然,虽然慕嫣然多番忍让,但长乐郡主仍旧不罢休的步步紧逼,最后,连陈小蝶都看不下去了,打断了几人的话语,看着她们四人沉声说道:“礼仪和绣艺。我教授你们已有半年有余了,同时,我还把君子为人处事之道穿插在其间讲给你们听。可你们扪心自问,可有做到?”
冰冷的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刃。在女孩儿们脸上一一扫过,逼得她们垂下了头,陈小蝶继续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古人说过的话,但是今日我也要教你们另外一句,那就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有时候,你的退让,只是给对方一个变本加厉欺负你的机会。”
不知道陈小蝶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总之,她话音落下后,四个女孩儿脸色各异。
贺婉茹一脸得意的斜睨着长乐郡主,而对方,一脸委屈的低垂着头,眼眶中的泪水晶莹欲坠,慕嫣然一脸平静,而长平郡主,则怯怯的看着陈小蝶,时而担忧的转头看着自己的亲姐姐。
“好了,方才说到哪儿了?继续……”
面色平静的看了几人一眼,陈小蝶沉声发话。
绣艺课毕,陈小蝶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率先离开了芷兰阁,而一脸不忿的长乐郡主,看着慕嫣然转身要走,强先一步的拦在了她面前。
眼中浮起浓浓的警告,慕嫣然语气不善的沉声问道:“敢问长乐郡主,嫣然可是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为何你处处都要跟我过意不去?”
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长乐郡主恶狠狠的瞪了慕嫣然一眼,冷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慕嫣然,你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不知晓吗?”
一头雾水,慕嫣然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长乐郡主身后的长平郡主。
“慕小姐,可是你在小郡主面前说了有关家姐的不好的话?”
长平郡主怯怯的问道。
脸上浮起一抹不屑的笑容,慕嫣然坦然的看着长乐郡主,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扬声问道:“其实郡主是想问,是不是我,又或者是我托了什么人,在襄王世子面前说了什么关于你的坏话吧?”
见长乐郡主愤怒的瞪着自己,慕嫣然也没好气的回瞪回去,沉声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郡主要如何想,那是你的事,嫣然并不爱做那种长舌之举。另外,我就是做了,你又能奈我何?”
话毕,长乐郡主的脸色,气恼的愈发通红起来。
“慕嫣然,你……”
眼看身旁贺婉茹不忿的要冲上去替自己打抱不平,慕嫣然拽过她轻晃了一下她的胳膊,随即一抬手打断了长乐郡主的话,沉声说道:“你想怎样?郡主以为我慕嫣然是好欺负的?”
见长乐郡主气愤的要哭出来,慕嫣然厉声说道:“郡主不如去都城里打听打听,如今外头都是怎么说我的。打听完了,再思量思量,我是不是那么好惹的。”
说罢,慕嫣然欲牵着贺婉茹走,却见贺婉茹挣脱开她的手,转过身看着长乐郡主欢快的说道:“让本公主来告诉你吧,哎,好久没欺负过你了,倒真有些怀念……”
得意洋洋的在长乐郡主面前转着圈儿,贺婉茹掰着指头数道:“慕小姐的父亲是宰相,比你父亲厉害吧?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嗯,在父皇母后面前虽抵不过清远翁主,但也差不到哪儿去。慕小姐的大哥日后是大梁的将军,二哥是金科状元,对了,她二嫂你认识呢,就是蓉姐姐,哦,对了……”
贺婉茹的脸上现出一抹夸张的惊讶:“慕小姐的表姐是太子妃呢,而且她和太子妃一向亲和,长乐你是知晓的吧?这样一来,太子哥哥是秦小姐的表姐夫呢……啧啧啧,嫣然姐姐,如今瞧着,你在都城里横着走,怕是都没人敢惹你呢。”
说到最后,贺婉茹已眨着眼看向慕嫣然。
无奈的笑着,慕嫣然眼含告诫的扫了长乐郡主一眼,拖着贺婉茹出了芷兰阁。
相视一笑,慕嫣然和贺婉茹两人脸上满满的得色,而身后,传来了长乐郡主气急跺脚的失声痛哭声,和长平郡主细心轻柔的安慰声。
出了宫,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慕嫣然心内猜测的想道:蓉姐姐是不会在襄王世子面前说这些女儿家的琐碎小事的,想来,是贺启暄奚落过几句。男子心内,本就讨厌张扬不懂事的女孩儿,所以襄王世子也许无意中流露出了些什么举动,而一直关注着他的长乐郡主,自然会一点点的深究,最终再归咎到自己身上。
那个小鬼……
一抹柔和的笑容浮现在慕嫣然脸上,下一瞬,她才突然意识到,那个人已离自己越来越远,再见,便是两年后,书迷们还喜欢看:。
两年啊……
幽幽的叹了口气,慕嫣然无力的靠在车厢边,思绪,已不知飘向何方。
第二日轮休,慕嫣然睡了个懒觉,起身梳洗完到了明徽园,柳氏却带着赵妈妈去了佛堂。
这些日子,柳氏不再似从前一般痴心礼佛,而是每逢空闲,就去菩萨面前诵一会儿经,心中比从前少了几分孤苦,又多了几分明朗,日子过得愈发舒心了。
问了春兰,知晓柳氏是辰时初刻去佛堂的,眼看着马上就回来了,慕嫣然坐在暖炕边,拿起炕桌上的账本翻了起来。
慕容峻的状元府邸那边,七月底开始修缮,如今已基本完工了。而他和贺琳蓉的好日子,襄王请了钦天监的人算了,说十月二十六是大吉之日,所以,襄王爷夫妇和慕老太太、慕昭扬、柳氏等人一合计,便将二人的成婚之日定在了那天,这些日子,已开始了问名纳采。
只看账本上的一应流水进出,慕嫣然便大致知晓是什么情况了,心里,也愈发替慕容峻高兴起来。
想来,倒是好些日子没见蓉姐姐了呢,再见面,她怕是又羞又恼吧?羞的是,从前玩的好的姐妹,一眨眼变成了自己的小姑,而恼的却是,明明那人早已知晓了这些,却瞒着自己不说,只等着看自己羞窘的模样。
心里如是想着,慕嫣然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期待的笑容。
正看的入神,门外传来了柳氏说话的声音,慕嫣然一脸欢喜的跳下炕,朝门外迎去。
门帘掀开,柳氏率先走进来,身后几步远处,跟着一脸赧色的卓远之。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追问
规矩的给柳氏见了礼,又跟卓远之打了招呼,慕嫣然面色不变的坐回到了柳氏下首处的楠木扶手椅中,而站在地中的卓远之,见慕嫣然在,脸色愈发窘迫了,其他书友正常看:。
“远之可是有急事寻我?”
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见他仍旧执拗的站着,柳氏便随他去了,一边轻声问道,书迷们还喜欢看:。
“师母,学生……学生想跟师母借一笔银子周转些时日。”
吞吞吐吐的说着,卓远之白皙的脸颊上,透出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哦?远之想支取多少?”
未开口问他借银子的缘由,柳氏看了他以前柔声问道。
“八……八十两。”
说完,卓远之的表情愈发局促了,进屋时还挺的笔直的背,此刻微微的弯了起来。
“娘,八十两银子可是好大一笔钱呢,您都不问问卓公子借了是做什么,若真是有急用,兴许还不够呢……”
故作善解人意的说着,慕嫣然一派少女天真的看向卓远之,却见对方眼中,含着满满的感激。
“远之,嫣儿的话,你也听到了,若是不为难,不如说出来师母帮你参详一二。”
心内了然,柳氏不动声色的看了慕嫣然一眼,转过头一脸柔和的看着卓远之问道。
“嗯……”
踌躇了一下,卓远之开口说道:“昨日,学生遇到了从前家中的老仆,说是老仆,其实更相当于学生的亲人。学生没来都城之前。一直都和老伯生活在一起,十几年来相依为命,后来……失散了,才断了音讯。如今,学生与老伯既已团聚,学生自要为他考虑一二。老伯已年迈,学生不忍他飘零在外,所以想在外边租个小院子给他养老。等将来学生有了差事,和老伯一起生活。”
心中惊讶,书迷们还喜欢看:。慕嫣然轻飘飘的看了卓远之一眼,眉眼中的探究,让他神色一顿,随即,恭谨的低下了头。
“远之,若无特别之处,不如让你那老伯来府里住。做个花匠也很清闲,平日里养养花弄弄草,和你也离的近,岂不是更好?再说了,如今你也没有功名在身,只刚参加完院试,考了秀才,要等到明年八月秋闱时中了举人,才有朝廷发的俸禄……”
卓远之的脸色愈发羞窘,柳氏未再往下说。
拱手朝柳氏一拜。卓远之朗声谢道:“师母一番心意,学生无以为报,只是,老伯生性孤僻。是故这么多年来唯有学生可以亲近一二,学生如今在慕府,已经为老师和师母添了太多的麻烦,怎可为家中老伯再继续叨扰。所以,学生还是想在都城内寻个清静的所在,为老伯养老送终。”
见他心意已决,柳氏不再勉强,点了点头,正待应承,却见慕嫣然看了自己一眼,方一脸关切的看向卓远之轻声问道:“卓公子可打听过都城中的房屋租赁行情?”
面露不解,卓远之侧着头看向慕嫣然,一脸的问询之意。
“卓公子说要租个清静的地方,可见不会是都城东面石头街那样的地方,那里住的都是穷苦人家,人多口杂是非多,必定清静不了。除了那一片,旁的地方,最便宜的,怕是一个月租金也少不了要十两银子,再加上还要添置一些生活必需品,还有老伯每月日常开销,这样算来,八十两银子,怕是只能用到明年三四月间,那时离卓公子乡试,还有好几个月,岂不是青黄不接?”
轻柔缓慢的声音,似诵书一般,说不出的好听,可话语中,却将院落外的市井民情说的一清二楚。
她一个内宅里的闺门小姐都知晓的事,自己每日里进出慕府多趟,却还没有她清楚,难道,真的是读书读傻了不成?怪不得,世人总要笑称一句“书呆子”。
卓远之的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白,最终,嗫喏了说道:“小姐所言甚是,只不过,老伯身边还有旧时家中的少许财物,所以,八十两尽够了……”
见卓远之如此困窘,柳氏埋怨的斜了慕嫣然一眼,方柔声说道:“远之,自你跟着老爷进府之日起,府里的人,都把你当自家人一般看待,如今既然你有了难处,师母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其他书友正常看:。你那位老伯既然不愿意来府里,那便如你所言,把银子支给你。一会儿,我让赵妈妈把银票给你送过去,等房子找好了,锅碗瓢盆厚被床褥等一应物什,我会提前跟管家交代好,你到时候去他那里领了带去便是,这点儿东西,府里还是有余的。”
“学生拜谢师母。”
深深的弯腰朝柳氏拜了一拜,卓远之朗声说着。
直起身时,却是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张素笺,恭敬的递给了赵妈妈传给柳氏,一边低声说道:“这是学生写的欠条,他日定会一点点偿还。”
见他如此做派,若是自己执意拒绝,倒是伤了他的心,柳氏点了点头,未打开素笺看,便直接放在了桌面上。
再次躬身一拜,卓远之转身朝外去了。
直到看着他的背影从门帘内消失,慕嫣然的心中,仍有那么多的疑惑,像初冬清晨弥漫在树林里的雾气,一层层的笼罩下来,愈发深重。
“你这孩子,非要这般咄咄逼人,瞧他那脸色,你要是再说下去,怕是都成了茄子一般的紫色了。”
嗔怒的说着慕嫣然,柳氏一脸的不忍。
“娘,女儿跟您打个赌可好?”
站起身走到柳氏身边坐下,慕嫣然撒娇一般的问道。
挑了挑眉毛,柳氏满脸趣意的看着慕嫣然,不做声,过了片刻,点了点头,书迷们还喜欢看:。
“不出一个月,卓远之定要借着那老伯身边无人照料,他不放心为由,搬去那老伯身边住。”
慕嫣然言语凿凿的说道。
脸上浮起了一抹狐疑,柳氏扬声问道:“你想跟娘赌什么?”
挽着柳氏的一只胳膊,慕嫣然将头轻轻的靠在柳氏肩膀处,眼光幽幽的看着微微泛白的窗纸,沉声说道:“若女儿说的作真,他从咱们府里搬出去了,娘就要答应女儿三个要求,反之亦然。”
“哪三个要求?”
柳氏浅笑了一声问道。
撅着嘴抬起头看着柳氏,慕嫣然娇声说道:“如今哪里能说,娘等着看就是了,女儿稳赢。”
不知道她哪里来的信心,柳氏一面心内犯疑,一面却宠溺的戳了她一指头轻声说道:“好好好,娘就依了你……”
往柏松堂去的路上,慕嫣然脚步缓慢,一边,心里却静静的梳理着前些日子得来的消息。
派人从举生堂从前和卓远之交好的学子中打听了一下,得知卓远之说自己是从都城南边的大安长途跋涉而来,联想起前世,卓远之总是爱吃一种南方小吃,慕嫣然让紫云带了话给她在镖局押镖的兄长,若有机会,一定去打听一下有关卓远之的事情。
果然,虽拖得时间有些久,总算是没有白费心思,紫云的兄长回来带了信说,卓远之在当地只住了不到三年,可身边来往的人,却是极多的,五花八门,各式人都有,大概一年前,卓远之说要回都城,原因,是寻亲。
若真是寻亲,卓远之来了有一年之久了,却从未见过他有任何一丝寻人的举动,如今,却有一个老伯寻上门来了,而且,按卓远之的话,那老伯昨日才来都城,他们就遇到了,消息之灵通,确实让人有些不可置信,书迷们还喜欢看:。
难道说卓远之在宰相府这件事在都城中家喻户晓,那位老伯一进都城就打听到了?
疑点丛生,慕嫣然越发仔细的回想着前世时卓远之身上的不寻常之处,一抬眼,卓远之却刚从柏松堂前的月亮门出来,见那样子,大约是要往翠竹苑书房去。
状似无意的拦住他的去路,慕嫣然淡笑着说道:“卓公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和老伯相依为命,那位老伯对卓公子来说,必定十分亲切,不知道,卓公子身边可有其它亲近的人或是随从?”
不明白慕嫣然所问何意,卓远之迟疑了一下,一脸和煦的轻声答道:“这些年,陆陆续续的,到是也用过几个仆人,只不过,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他们相逢了。”
话说的滴水不漏,若是日后再有人寻来,也可借机把话说圆了吧?
心内嗤笑,扫了一眼卓远之那双一看便知道未干过粗活的双手,慕嫣然继续问道:“卓公子自小就是和那位老伯一起生活,一应事宜定然都是由老伯来打理的,看卓公子言谈举止,似乎从前是跟着名师认真学习过的。”
慕嫣然的话,并未问语,可她定睛看着自己,卓远之不得不开口答道:“倒也谈不上是名师,只不过是些授学的夫子,远之有幸跟着上过几堂课而已。”
了然的点了点头,慕嫣然却盯着他沉声问道:“父亲都说,卓公子的学问是极好的,除却天赋异禀,与授学的夫子也有莫大的关系,嫣然听说,南边才学出众的先生比比皆是,莫非卓公子是在南边求学?敢问卓公子,故居何处?”
闻言,卓远之脸色一僵。
第一百四十三章 误会
看他面色几变,薄唇张开又合,似有为难之意。若是旁人,怕是早就不问了,可慕嫣然偏不,就那么定定的站在卓远之面前,等着他开口应答。
迟疑了许久,见慕嫣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卓远之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哀恸,随即低声答道:“远之年幼时,也是都城中人,后来家中惨遭不幸,故而去了南边,这期间多有周折,所以算来,大抵都城才算是远之的故居吧。”
了然的点了点头,慕嫣然不死心的继续问道:“那卓公子没有想过寻找其他亲人吗?说起来,有家族庇佑,总好过一人浮萍一般的飘零……”
饶是卓远之自懂事后就跟着老伯四处周旋,见惯了各式人物,此刻面对慕嫣然这样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却心内惶然不能自已。
微不可见的,卓远之轻轻摇了摇头。
不置可否,慕嫣然屈膝行了一个福礼,轻声说道:“嫣然纯属好奇,若是失礼之处,还望卓公子见谅……”
说罢,慕嫣然站起身朝前走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卓远之身上传来的淡淡墨香,还是让慕嫣然心中一愣。
前世,自己是爱极了他身上的这股书香气息吧?那时……
甩了甩头,将记忆中翻出来的那些旧事踢出脑海,慕嫣然的嘴角,泛起了一抹淡笑,卓远之,无论你身上藏了何等的秘密,总有一日,我都会挖出来,让你的不轨之心昭然若揭,到那时,你的脸上。是否还是那般淡然清朗的笑容?
“二小姐……”
身后,传来了卓远之的低唤声。
顿住脚步转过身,慕嫣然讶异的问道:“卓公子还有事?”
眼中闪过一抹费解。卓远之拱手朝慕嫣然一拜,轻声问道:“二小姐,是不是远之做了什么让二小姐不喜的事?若果真如此。请二小姐直言,远之日后定当注意。”
这般的放低姿态。这般的淡然恭谨,便是骄纵如慕依然,怕是也会没了脾气,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吧?
嘴角处绽开一个天真的笑容,慕嫣然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嫣然只不过好奇罢了,母亲说要将卓公子当自己府里的家人。既如此,卓公子就当嫣然是在关心你吧……”
说罢,不再多说,慕嫣然带着紫云径自远去了。
在原地愣了许久,卓远之慢慢的挺直了背,转身朝外去了,一路上,还满腹狐疑的思量着慕嫣然方才那些问话的涵义。
想了许久都没有想明白,卓远之自嘲的暗道:自己已经二十三岁了,她还只是个十三岁的黄毛小丫头。还能有什么鬼主意不成?一定是小女儿家的好奇,和关怀,一定是……
放下心思,卓远之踏进了翠竹苑的偏房。
柏松堂内。慕老太太搂着慕嫣然轻声问道:“你站在花门处,和远之说什么呢?说了这么久?”
老人家只是随口一问,并无探究的意思,慕嫣然却仔细的将卓远之早起去明徽园找柳氏借支银子,和方才自己问过的话跟她说了一遍,书迷们还喜欢看:。
说罢,慕嫣然一脸稚态的看着慕老太太俏声问道:“祖母,你说,得遭多大的不幸,卓公子才会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啊?真可怜……”
本以为慕老太太会起疑,却不料她一脸无奈的摇着头,低声说道:“傻丫头,这豪门大院里的水啊,深着呢……既是大变故,使得他失了双亲,想必如今都城中纵使有他的亲人,怕是也和仇人差不多了,他又岂能寻上门去遭受欺辱?你呀,就是小丫头,方才那一番话,远之听了,怕是又回想起了当年的惨事,叫他心里如何不难过。”
原来,卓远之在府里诸人的心目中,竟真是个风度翩翩又饱读诗书的可怜人。慕嫣然的眼眸中,浮起了一抹无奈。
回到潇湘阁,慕嫣然唤来了紫云交代道:“回头找你大哥,让他打听一下,二十年前,都城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面露不解,紫云低声问道:“小姐,前几个月您让奴婢的大哥打听卓公子的来路,如今又打听都城旧事,可是还与卓公子有关?”
点了点头,慕嫣然低声说道:“卓远之进府,定是不安好心,我想,只能先从这些蛛丝马迹来查了,总能找到他露出的马脚的。”
愈发不懂,紫云反问道:“小姐,那为什么不跟几位少爷说呢?少爷们整日在外面跑,认识的人定然比小姐和奴婢们多,打听起来自然比咱们更省力,不是事半功倍嘛。”
嘟着嘴,慕嫣然低声叹道:“也就你和紫月跟着我久了,我说什么,你们都信。撇开大哥不说,二哥和三哥心里,卓远之可是个难得的人才呢,博学不说,还文质彬彬豪不张扬,少了读书人的酸腐,多了分江湖人的豪爽,你没看二哥每每提起他来都是不绝口的盛赞吗?如今我去说卓远之有不轨之心,他们会信吗?定然以为我是异想天开的胡乱编排他呢。”
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着,紫云低声说道:“不说几位少爷,便是府里的下人们,对卓公子都颇多好评呢,说什么文质彬彬啊,知书懂礼什么的。”
一旁,紫月端着绣筐从外屋走进来,听见二人在说卓远之,好笑的说道:“就连三小姐,平日里谁都瞧不上眼呢,提起卓公子,也是满口的赞赏呢。”
“三丫头?”
听了紫月的话,慕嫣然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诧异。
自从那次去清远翁主府被长乐郡主奚落了一番,回来后,慕依然愈发的老实了起来,如今,她终于认清现实,晓得自己并不是慕昭扬和沈氏捧在手心里的宝,而是慕府一个微不足道,可以被别人拿来说道的庶女。
每每想到此。慕依然都觉得心里有刀在刺一般的疼痛。
映雪堂里,沈氏翻看着摆在锦桌上的锦缎布料,喜滋滋的看着垂头丧气坐在一旁的慕依然柔声说道:“依儿。你大姐姐兴许有身孕了……”
“真的?”
慕依然问道。
思忖了片刻,沈氏轻声说道:“昨儿你大姐姐身边的妈妈回来跟娘聊了会儿,说自打乞巧节回去。她一直按着方子上的药服着,这个月的小日子已晚了几日呢。你大姐姐已请了大夫去看,一会儿用了午膳,咱们就去宋府瞧你大姐姐去。”
“万一不是呢?”
慕依然随口问道。
“呸呸呸,不许瞎说。”
嗔怒的斜了慕依然一眼,沈氏双手合十的拜了几下说道:“西天佛祖,观世音菩萨,各位路过的神仙,书迷们还喜欢看:。求你们一定保佑敏儿一举得男……”
见沈氏如此模样,慕依然没好气的叹了口气,愈发低落的不说话了。
慕敏然出嫁前,府里还是沈氏当家,议亲也好,出嫁也罢,给她挑的都是极好的,便是宋瑞,娶亲当日自己在屏风后偷着瞧了,三日回门时。宋瑞更是温文和煦的送了礼物给自己。相貌风姿自不必说,连父亲都夸赞的,人品学问定也是极好的。
慕依然犹记得,慕敏然出嫁那日。家里是何等的隆重,人人都说,慕敏然虽是庶女,可这样的场面,便是嫡女,也不亏了。
而自己呢,如今要什么没什么,便连家里的下人,也不像从前那样好使唤了,沈氏不当家,父亲又一味的偏袒慕嫣然,说自己这里不如她那里不如她,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慕依然心里都有一把火,尤其是看到慕嫣然出落得愈发娇艳的容貌,她恨不得扑上去在那张俏脸上撕出几道血痕。
“依儿,依儿……”
耳边,是沈氏的唤声。
回过神来,慕依然看着沈氏问道:“娘,怎么了?”
满面犹疑,沈氏走过来坐在慕依然身侧搂着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摇了摇头,慕依然靠在沈氏怀里,轻声说道:“娘,我想大姐姐了,从前她在家里时,还有人陪我们说话,如今,这映雪堂却是愈发冷清了。”
心内暗叹,沈氏安慰的拍了拍她柔声说道:“不妨事,总归宋府离的也不远,想她咱们就去瞧她。”
点了点头,母女二人收拾了好些东西装了起来,眼看着午膳时分将至,沈氏带着慕依然到了柏松堂,伺候着慕老太太和柳氏用了膳,又径自和慕依然用罢饭,方惴惴不安的跟柳氏说明,才出了慕府朝宋府去了,书迷们还喜欢看:。
进了风雅轩正屋,慕敏然已一脸娇羞的迎了上来,待母女几人坐好,沈氏关切的问道:“这几天可有身体倦怠之象?”
犹豫着点了点头,慕敏然低声说道:“院子里的几个老妈妈,都说兴许是真有了……”
满意的点着头,沈氏确定的说道:“那些老人儿,看这些看的比大夫都准,她们若这么说,那十有**是作数了。如今,只等着大夫来了得了准信儿,看你婆婆还怎么说?”
愁绪从脸上一闪而过,慕敏然幽幽的说道:“可那边都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了,万一她先生下庶长孙,那……”
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沈氏宽慰的拍了拍慕敏然的手说:“万事都有个意外,且等着瞧便是了,你呀,眼下什么都别想,先顾好自己个儿,其它的,日后再说。”
点了点头应下,慕敏然绽开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门外,传来了婆子的通禀声:“大少奶奶,同仁堂的大夫来了……”
半个时辰后,那位老大夫从内屋出来,提笔写了方子,递给宋府的婆子说:“照这个去药馆抓药,每日三次,先服七日,七日后老夫再来复诊。”
是药三分毒,若是有了身孕,这药还是能免则免吧?
心内如是想着,沈氏犹豫着问道:“大夫,这,是安胎药吧?”
“安胎?并无身孕,何来安胎之说?”
老大夫沉声说道。
“哐啷”一声,内屋传出了一声异响。
第一百四十四章 嫂嫂
是日下午,沈氏一脸死灰的回到慕府,将自己关在映雪堂内一整夜,便连晚膳,都告了罪没去,其他书友正常看:。
及至第二日早膳时分,府内的人,却是尽都知晓了慕敏然未有身孕的事,书迷们还喜欢看:。
柏松堂内,慕老太太看着一脸憔悴的沈氏,轻声说道:“子嗣一事,要顺其自然,当日我和老太爷成婚,一直到第二年才生了你大姐。这些日子你多去宋府看看敏丫头,让她别太心急。”
轻轻的点着头,沈氏却是直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原本想着慕老太太疼慕敏然,怎么也会出头为慕敏然说道几句,不成想,她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自己打发了,难道真的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可到底是宰相家的小姐,宋府不能这么欺负人。
沈氏抬头看了柳氏一眼,生生逼出了两行泪,疾步走上前跪在慕老太太面前哭泣着说道:“老太太,您要给敏丫头做主啊……如今宋府庶出的那位少爷先有了子嗣,虽不知是男是女,可敏丫头的婆婆对敏丫头的脸色已不大好了。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敏丫头嫁过去不是才半年嘛,哪有这样对她的道理?老太太……”
沈氏哭的伤心,却全然忘了,当初结了这门亲,她是如何夸赞亲家公公和亲家太太好,直道敏丫头嫁入宋府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可这才过了多久,当初她口中仁厚和善至极的亲家,已变成了不懂体谅儿女的恶毒公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成婚半年了,敏丫头没有身孕。亲家太太可有往姑爷身边放通房丫头?没有吧,既没有放通房,又没有指责敏丫头,脸色不好看些罢了,有多大不了的?”
厉声说着,慕老太太斜了沈氏一眼继续说道:“你想想你自己,若是庭哥儿将来娶了媳妇,你是不是也能做到亲家太太这般?一有事就一味的从别人身上找不是,你自己不想想看,那边一有个风吹草动的。娘家就上赶着为姑娘出头,你让姑爷怎么想?这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情,让姑爷和亲家太太说清楚,日子过好了,这孩子自然不就有了?你这样。若是有闲话传出去,岂不是让姑爷在同僚面前没脸?”
说罢,慕老太太没好气的瞪了沈氏一眼。接过柳氏递来的茶水小口喝着,不再说话。
没让沈氏起身,柳氏接过话说道:“上次你求到我那儿去,我怎么跟你说的?你说敏丫头嫁过去三个月。亲家太太就张罗着要给姑爷纳妾,怎么着。这半年都快过完了吧?通房都没安排一个,何来的妾侍之说?婆婆摆个脸色,这样的小事,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别听风就是雨的,与其又是央了老太太又是求了我的去给敏丫头出头,你不如多送些补品过去的好……”
说罢,柳氏摆了摆手,示意春兰扶起了沈氏。
缩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沈氏静静的站在一侧。直到早膳散了,沈氏才跟在柳氏身后出了门,径自行了礼回了映雪堂。
不一会儿。映雪堂内扫出了一堆碎瓷片。
又一个轮休日,慕嫣然早早的跟慕老太太和柳氏打了招呼。然后带了紫云和紫月去了襄王府,已好些日子没见贺琳蓉了,该去看看她了。
到了襄王府侧门,贺琳蓉身边的盈儿已早早的候着了,一看到慕嫣然就止不住的笑,一边还亲热的挽着慕嫣然低声说道:“我家小姐昨儿一接到慕小姐的帖子就羞红了脸,万望慕小姐今儿顾着点我家小姐,玩笑话莫要说重了,要不然……”
盈儿的话未说完,便被慕嫣然打趣的话语止住了:“你这丫头护主,我可是一向晓得的,放心好了,蓉姐姐马上就是我嫂子了,我只有巴着她的道理,万万没有欺负她的道理,要不然,不说别人,我二哥都不会放过我……”
说罢,慕嫣然轻笑着踏进了榕苑的院门。
果然,贺琳蓉如往常一样迎了出来,可粉面含羞,脸上的神色却是极不自然的。
“嫂嫂……”
慕嫣然一张口,贺琳蓉的一张粉脸愈发羞的通红,伸出手来狠狠的捏了慕嫣然一指头,转过身径自躲进了内屋,其他书友正常看:。
“死丫头,亏我还惦着你这么久没来,早早儿的吩咐了小厨房的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点心,你倒好,一进门就取笑我。”
贺琳蓉嗔怒的声音从内屋传来。
“好了好了,我错了,反正是迟早的事……”
口中道着歉,慕嫣然径自进了内屋,捉着不依不饶的贺琳蓉笑闹了一会儿,才老实的坐在正屋锦桌旁,说了会儿话。
提起嚣张更甚从前的长乐郡主,贺琳蓉口中冷笑了片刻,轻声跟慕嫣然说道:“清远翁主前些日子进宫去求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说亲上加亲,肥水不流外人田,把长乐郡主许给我哥哥做世子妃,说去跟皇上说,让皇上赐婚呢。不过这事儿,父王和母妃可是心里早就有数了的,长乐这次,可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她以为她娘得了太后娘娘和皇上、皇后的心,她就把自己个儿真当回事了。”
说罢,贺琳蓉幸灾乐祸的说道:“当初翁主府的那次鸿门宴,秦……太子妃被她羞辱的那么惨,如今太子妃新婚,且顾不上她呢。等着太子妃把手里的事情理顺了,我猜着,第一个轮到的,怕就是她了,我看她还能得意几天,到时候……”
慕嫣然和贺琳蓉俱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说不出的默契。
宋府风雅轩内,慕敏然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的对着镜子整理好了妆容,带着水墨去了正屋,侍候婆婆用午膳。
走出院门没多久,身旁,挺着肚子的吴氏,由丫鬟搀着,从云舒阁出来了。
云舒阁是宋瑞的庶弟宋泽的院落,吴氏闺名吴秋萍。
三月里慕敏然嫁进了宋府,紧接着,四月里,吴氏也嫁给了宋泽,可刚过了一个月,六月里,便诊出有了身孕,而慕敏然,到现在了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着吴氏得意的挺着肚子走在自己身侧,慕敏然一脸平静,可握着帕子的手上,已多出了几个细长指甲掐出的深深月牙弯。
“大嫂,如今这天儿已渐渐冷了,你屋子里可用上银炭了?”
吴氏细声问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慕敏然暗呼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她笑道:“大少爷说如今的天儿正好,还不到用炭的时候,所以还没用呢,怎么,弟妹要使炭了?一会儿我跟婆婆求个情,先拨给你好了。”
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吴氏感激的看了慕敏然一眼,缓缓的炫耀道:“谢谢大嫂体恤,不过我那儿的炭,早几日婆婆就使了婆子送去了,婆婆说了,让我把屋子里烧热些,别冻坏了她的孙子呢。”
说罢,吴氏自得的斜了慕敏然一眼,放慢了步伐,落后慕敏然一步进了宋府的正屋。
暖炕边,宋夫人正和身边的婆子说着什么,见慕敏然和吴氏进来,点了点头,便又转过头去径自吩咐了起来。
慕敏然和吴氏按着以往的规矩,各自坐在了宋夫人下首的扶手椅中,不一会儿,小丫鬟端了炭盆过来,摆在了离吴氏较近的地方。
慕敏然不动声色的挪过眼光,心里又一阵刺痛。
不一会儿,外间有丫鬟通禀说老爷和少爷已回府了,在书房议事,一会儿就过来,宋夫人道知晓了,连声吩咐了丫鬟们在偏厅摆置膳桌。
今年的春闱中,宋瑞也中了进士,再加上做礼部尚书的父亲替他活动了一番,如今他正领着闲差,每日里去翰林院点个卯,只等着有了空缺便顶上去,其他书友正常看:。
而宋泽,连着考了几次,如今为止仍旧只是个举人,所以平日里都打理着家里的几间铺子,这也是慕敏然心里愈发气恼的原因所在,宋瑞中了进士,听着好听,可领回来的俸禄也只有那么一点,而宋泽一出手就是上百两,只看吴氏每日不重样的珠钗,慕敏然就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夫人,午膳备好了。”
帘子掀开,丫鬟进来通禀道。
点了点头,见宋夫人要起身,慕敏然乖巧的走到一侧,扶着她起身,朝偏厅去了,身后,是娇滴滴的由丫鬟搀起来慢吞吞的跟在身后的吴氏。
刚进偏厅,宋老爷带着两个儿子迈了进来。
按着往日的样子坐好,慕敏然看了丈夫一眼,伶俐的将净手的帕子递给公爹和他,布起了菜。
“母亲,秋萍如今白日里吃的顿数多,到了用膳的时候却又没了胃口,儿子想求了母亲,免了她每日来正屋用膳。”
宋泽爱怜的看了吴氏一眼,朗声说道。
看了吴氏一眼,宋夫人暗自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嗯,有身子了,自然是要特别对待。回头我吩咐下去,给云舒阁设个小厨房,以后你们就自个儿爱吃什么做什么吧。”
慕敏然一抬眼,便看到了宋泽和吴氏满脸抑制不住的喜色,心内一滞。
深呼了一口气,平复着心内的怨气,慕敏然听到耳边吴氏亲热的说道:“大嫂,你别怪娘偏心,等你有了身孕,娘定然也会许你设小厨房的。”
一瞬间,慕敏然脸色铁青。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所
慕敏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正屋的,依稀记得,耳边是宋泽恭谨的道歉声,和丈夫温柔的抚慰话语声,直到进了风雅轩内屋,慕敏然仍然觉得耳边如同有风吹过一般,呼啦啦的凛冽作响,围绕在脑海中的,始终是“身孕”两个字。
“敏然,弟妹想来并无恶意,也是怕母亲的做法让你多想,所以才那般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坐在暖炕边,轻柔的将慕敏然拢在怀里,宋瑞柔声说道,其他书友正常看:。
淡淡的摇着头,慕敏然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子冰冷:“她是故意的。”
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宋瑞紧紧的攥着慕敏然冰冷的双手暖着,一边继续说道:“敏然,你一向知礼大方,如今弟妹有了身孕,母亲多操点心,也是应该的。要知道,咱们可是嫡出的一房,二弟那边再怎样,将来也不可能压咱们一头的。”
嫡庶有别,又是嫡庶有别。
慕敏然的俏脸微红,身上的冰冷,也开始一点点的退却,让没有看到她脸色的宋瑞面色一缓,以为怀中的娇妻终于不那么生气了,可殊不知,慕敏然同慕嫣然一般,最恨人家说这样的话语。
虽自己嫁给了宋瑞,可去同龄的夫人小姐家里做客,那些嫡女哪次不是鼻孔朝天的对待自己,仿佛自己嫁给宋瑞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一般,连从前交好的几个姐妹,嫁人后如今也疏远了自己,背后还语调酸酸的议论道:“哎,谁叫咱们没人家命好,没有个当宰相的好父亲呢,活该给人做填房,或是当妾。”
听的次数多了。慕敏然索性也收了性子,不再刻意的讨好那些人,任由她们摆出自己的嫡女做派去和旁人结交。
相比之下。同是庶女的吴氏,却和都城里一众小姐们打得火热,嫡女们虽不愿和她往来。却也不会刻意难为她,而那些庶女们。又纷纷羡慕她嫁给了宋泽做正室,虽说宋泽是庶子,可到底还是正室的荣耀光环更重要一些。
如今,吴氏又有了身孕,在宋府的地位愈发水涨船高,慕敏然心里,怎能不恨?
一边着急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一边处处留意着云舒阁那边的风吹草动,慕敏然只觉得,自己的生活,从未有过的彷徨和忙乱。
深呼了口气,慕敏然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楚楚动人的仰头看着宋瑞说道:“还是夫君最疼我,倒是我失态了,明儿一早,我就去和娘道歉。”
释然的点着头,宋瑞的脸上。浮出了一抹安心的笑容。
招呼了水墨端出茶具,慕敏然亲自净了手,细心的摆弄着泡起了茶,不一会儿。风雅轩正屋内,便浮起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眉目间的赞赏显而易见,宋瑞走过来坐在慕敏然对侧,柔声说道:“岳丈大人家教甚好,夫人琴棋书画茶,无一不是上上之姿,实乃为夫之福。”
羞赧的垂头一笑,慕敏然斟好一杯茶,递给了他。
一边喝茶,一边下棋,转眼就到了就寝的时辰,慕敏然扬声唤了水墨准备热水沐浴。
待到一切准备好,慕敏然微一挥手,水墨带着一众小丫鬟,静悄悄的退出了正屋,内屋里,却若有若无的飘起了一阵暗香。
香气氤氲在鼻尖,轻轻一嗅,便妥帖的渗入了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舒爽,宋瑞抬眼看去,站在身前拖着自己去沐浴的慕敏然,一脸的巧笑嫣兮,细长眼眸中的柔情,在摇曳婆娑的烛火下,也显的愈发勾人,宋瑞顿时觉得下腹一热。
本是服侍宋瑞先沐浴,最后,却演变成了二人同浴,狭小的浴桶,让宋瑞几次都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终于沐浴完躺到床上,屏风后,已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渍。
掩下的帐幔中,是二人重叠痴缠的身影,一夜柔情。
第二日早膳时分,吴氏到正屋时,慕敏然已一脸浅笑的服侍着公婆用起了膳,见她进屋,还讶异的问道:“弟妹不在云舒阁,怎么来了正屋?如今月份大了,更要小心才是,若是有了什么万一,岂不是辜负了娘对你的一番体恤?”
果然,宋夫人也微有不悦的说道:“是这个理,回去屋里好生歇着吧,若是我的乖孙有了什么好歹,你可赔不起,其他书友正常看:。”
口口生生都是为了肚里的孩子,却未有一个字是疼惜自己这个即将做娘亲的,吴氏一脸不虞的给公婆见了礼,用罢早膳怏怏不乐的回了云舒阁。
明徽园内,柳氏正听着春兰回禀府里各屋最近的小动静,说话间,外头春平轻声通传道:“夫人,卓公子来了……”
心内有一丝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柳氏不动声色的吩咐道:“请他进来。”
厚重的屋帘掀起,锦衣玉容的卓远之稳步迈进,疾步走上前恭谨的行了礼,朗声说道:“学生拜见师母……”
淡笑着点了点头,柳氏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一边,春兰已麻利的上了茶。
“宅子可租赁好了?你那位老伯已安顿好了吧?若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师母说,千万莫要客气。”
柳氏柔声说道。
眼中弥漫起厚重的感激,卓远之点头道了谢,犹豫着说道:“师母,学生今日来,是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师母应允。”
看了他一眼,柳氏静静的等着他往下说。
“学生是在都城中出生,后来家中有了变故,才跟着老伯离了都城,可说起来,都城却也算是学生的故土了。老伯本非都城中人,如今来此,倒是多有不惯,所以……”
卓远之有些踌躇的说着,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所以,你想搬去和你那位老伯同住,也方便照顾他?”
柳氏了然的问着,心内,却是一丝震撼,不由的想到了那日女儿在自己面前言语凿凿的跟自己打赌。
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卓远之嗫喏着说道:“学生……学生正是此意。”
随即,他辩解的说道:“学生在慕府住了一年有余,老师和师母等人如同父母一般,对学生照顾周到,如今学生做出这样的决定,心内也多有不舍,可是老伯对学生有抚育之恩,学生实难坐视不管,所以才有此想法。”
暗呼了一口气,柳氏点头应道:“嗯,你这样,也是人之常情,老爷和我自然不会多加干涉。你放心吧,老爷那儿,我去说,只不过,你出府去住,学问上可莫要荒废了,要不然,可真是枉费了老爷对你的一番教授之心。”
卓远之连连点头应下。
又闲聊了几句,卓远之起身行了礼,迈出了明徽园。
看着卓远之远去的背影,柳氏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冥思。
傍晚时从宫里回来,慕嫣然便知晓了这个消息,脸上并无打赌赢了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思索。
可以确认的是,卓远之此举,必有所图,可他图的,究竟是什么呢?
慕嫣然百思不得其解。
到柏松堂用晚膳时,柳氏将卓远之要搬出府的事提了提,慕老太太只略微唏嘘了几句,又交代了柳氏多送些物件过去,而慕昭扬,微一思索,说了句“一切随他便是”,便再未多言,除了慕容庭神色间有些兴奋,其他人都一切如常。
前世时,卓远之初入都城便住进了宰相府,直到高中状元有了状元府邸,随即迎娶了慕嫣然,二人便住在了状元府邸,所以,并未有过卓远之出府单住的这一段,如今,虽早已猜到了卓远之的做法,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时,慕嫣然却又有些心不在焉了。
用罢晚膳,又陪着慕老太太说笑了一会儿,慕嫣然跟着柳氏,一起回了明徽园。
“机灵鬼儿,还真让你给猜着了,说吧,你的三个要求是什么?”
进了正屋,解了身上的披风,柳氏拽着慕嫣然坐到暖炉边烤着手,一边轻声问道。
并未有达成心愿的惊喜,慕嫣然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柳氏低声问道:“娘,你还记得,二十年前,都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很少见女儿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柳氏也不由的端正了表情,细细的想了起来。
虽已经吩咐了紫云让他兄长去打听,可柳氏也是从小生活在都城中的人,即使知晓不多,但大事,总还是略微有些印象的吧?
如是想着,慕嫣然紧紧的盯着柳氏,仿佛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一般。
神情肃穆,不知飘向了何方,过了许久,柳氏反问道:“嫣儿,你可是还怀疑远之对慕府有所图,所以想从他身上着手?”
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慕嫣然沉声说道:“娘,我知道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就是觉得他心思不纯,您就当是我随意玩闹而已,您放心,我不会惹出什么事来的。”
女儿一向乖巧,柳氏也从未未她担心过,是故,柳氏开口轻声说道:“远之和你大哥一般大的年纪,你大哥出生前后的那几年,都城里倒是并未发生什么大事,不过,夺嫡一事,倒是闹的满城风雨。”
“夺嫡?”
慕嫣然惊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痴念
从明徽园出来,入目处,一片深寂的漆黑,抬头看着天上已近乎圆满的皎月,慕嫣然的心头,一片怅然,其他书友正常看:。
夺嫡那些年,官场变幻莫测,起伏跌宕,无人可以预知,是故,都城中有一夜上位的,也有转瞬遭贬斥的,其中,触怒龙颜被满门抄斩的,更是不乏其人。
一瞬间,慕嫣然顿时觉得原本漆黑迷茫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条似有似无的泥泞小道。
卓远之从不愿提及自己的家人,只道自己父母双亡,无亲人可依靠,这么一来,倒是和那些年的事情,隐约对的上了,那么,只要自己找到这其中的关键,这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吧?
想到此,慕嫣然觉得有些安慰。
辛苦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有些拨开迷雾见月明的希冀了。
叹了口气,慕嫣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潇湘阁去了。
清冷的空气扑面袭来,口鼻间,顿时一股凉意顺着咽喉肆意漫下,心间一哽,慕嫣然抬头看着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心内暗自想道: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如今,不知道他走到哪儿了。
心底没来由的泛出一抹烦乱,看着摇曳在身前的昏暗灯火,慕嫣然蹙了蹙眉,转过头看着紫云说道:“把灯笼熄了,陪我走会儿……”
若是以往,紫云定然不敢,可如今满府的下人都按着柳氏制定的制度办事,府里极是安定,这会儿,各处已有巡防的婆子四处走动。必会无事,何况,眼看没几步就要到潇湘阁了。
如是想着,紫云乖巧的灭了灯笼,走快了几步,紧紧的跟在慕嫣然身侧。
四处静悄悄的,偶尔有微风吹过树枝间互相碰撞的声音,月影婆娑,依稀能看到地上的银白色光华越发浓烈起来,抬头看去。乌云散尽,月光遍洒。
回到潇湘阁的时候,紫月已铺好了被褥,慕嫣然径自梳洗完歇下了,心里。还为方才想透的一点事,有些莫名的兴奋。
卓远之,这一世。我们一家定会和和美美的过着幸福的日子,无论你心中有何不轨,终究只能空埋心中无处可诉,等到那一日。我倒要看看,你温润外表下掩藏着的。是何等狠戾的一颗心。
接连一个月,慕府一直忙乱着,为十月二十六日慕容峻和贺琳蓉的成婚做准备,慕依然的生辰,自然成了无足挂齿的小事,除了早膳过后慕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她说了几句话,让傅妈妈递过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锦盒,便是慕敏然派人专门送过来的贺礼了,其他书友正常看:。
映雪堂内,慕依然一脸不高兴的看着沈氏埋怨道:“娘,若不是当日您交出了掌家的权利。如今我们娘儿俩必不会是这般凄惨的模样,大姐姐那儿也不会有苦无处诉,都是你都是你……”
说到最后。慕依然的话语中,已带出了一丝委屈的哭腔。
口中如嚼了黄连一般的苦楚。沈氏看了慕依然一眼,忍下心里的伤感,强作欢颜的哄劝着她说道:“依儿,如今你也是大姑娘了,要懂事,知道吗?马上就是你二哥哥的好日子了,府里上上下下都为这事忙着,顾不上你,也是正常的。要知道,你过生辰可是年年都有的,成婚这样的大喜事,一辈子可就一次呢。乖,午膳过后娘带你去外面逛逛,你喜欢什么,娘买给你。”
听了沈氏的话,慕依然脸色略有好转,一边,却带着一丝羞涩的看着沈氏问道:“娘,襄王小郡主成了二嫂,那我们和襄王府的关系,可就亲厚了许多呢,不知……”
知女莫若母,见女儿羞赧的说不下去的模样,沈氏顿时知晓她在想什么,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怀里,沈氏定定的看着她沉声说道:“依儿,上次去宋府,你大姐姐跟你说过的话,你可是忘了?”
见慕依然有些不快,沈氏轻柔的抚着她的脸颊,柔声说道:“依儿,若是娘有那个能耐,莫说是世子妃,便是更好的,只要娘能做到,娘都愿意为你去争,哪怕是搭上娘的脸面和性命。可如今,娘做不到,除非,你是投生在夫人的肚子里,否则,任凭是谁,都不行。”
见沈氏说的情真意切,慕依然也知道,是自己妄想了,可想到那个一身锐气,对着自己时却一脸和煦的人,慕依然的心里,便有些酸涩的难过。
无力的靠在沈氏怀里,慕依然低泣着说道:“娘,您是县主,是皇上亲封的县主,祖父是浏阳王,太后娘娘是您的姑姑啊……”
“傻丫头,当日娘进宫谢恩时,就在太后娘娘面前提过这事了的,若她老人家有意,早在选秀的时候就赐婚了,还能等到现在吗?再说了……”
犹豫了一下,沈氏狠着心说道:“依儿,便是上面有意给襄王世子赐婚,那人选,也绝对落不到你头上来,府里若是有人有这个资格,也便只有二丫头一人,你是庶出啊……”
庶出……
慕依然的眼中,冒出了浓浓的怒火,其他书友正常看:。
过了许久,脸上有雨点一般的湿润落了下来,慕依然抬起头,却是沈氏无声的哭泣着。
手忙脚乱的给沈氏擦拭着泪水,慕依然嘴唇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眼中的泪,却是流的愈发汹涌了。
“依儿,都是娘不好……从前,娘从不后悔嫁给你父亲做平妻,如今,为了你们姐弟三人,娘却着实悔了,若非如此,你大姐姐也不会再宋府抬不起头来,任她婆婆欺凌,你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委屈。将来……将来,也不知道你哥哥会是什么模样。娘悔啊,依儿……”
沈氏的伤心,从心里一点点的弥漫开来,泪如雨下。
“娘,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伸出手去给沈氏抹泪,慕嫣然毫无形象的抬起胳膊,用衣袖擦拭完脸上的泪水,坚定的看着沈氏说道:“娘,从前都是女儿的错,女儿明知自己和襄王世子之间有如鸿沟,却还要痴心妄想,都是女儿让娘费神了。娘,女儿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浑话了,娘,只要你好好的,大姐姐那么聪慧,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也会好好地,哥哥……我们都会好好的,娘,你别哭了。”
搂着慕依然,母女二人伤感了好久,终于一点点的平复了下来,书迷们还喜欢看:。
唤了翠柳和翠玉进来,吩咐了她们打了热水,沈氏接过帕子亲自给慕依然净了脸,才拉着她柔声说道:“依儿,你放心,虽然不能嫁襄王世子,可娘绝不会让你低嫁了受委屈,你放心,啊?”
点了点头,慕依然轻轻的靠在沈氏怀里,安静的看着脚下厚软的羊毛毡毯上的纷繁纹路,不发一言。
清远翁主府的偏院内,一片死寂,下人们都各司其职,轻手轻脚的,唯恐发出一丁点儿响动传进了正屋,触了主子的霉头。
正屋内,一片狼藉,放眼望去,高脚几上、博古架内摆置着的花瓶瓷器,已尽数化作了脚下的碎片,长乐郡主一脸凄楚,满脸泪意。
“姐姐,你别砸了……姐姐……”
踮起脚拦住长乐手上的动作,强硬的接过她手里的玉如意,长平气急的怒道:“姐姐你疯了吗?这是太后娘娘赏下来的一对儿如意,你要是把这一只砸了,莫说父亲,就是母亲都不会饶过你。”
一旁,长乐身边的丫鬟也急忙和长平一起,从长乐手里拿过了玉如意,自捧着去了隔壁。
“姐姐……”
长乐一脸泪痕的蹲在满是碎瓷片的地中,脸埋在双膝间,低声的哭泣着,一旁,长平低声唤着。
轻柔的拉着长乐起来到内屋坐在了暖炕边,长平一边唤了方才被长乐赶出屋外的丫鬟们进来收拾屋子,又径自拿了帕子过来,给她擦拭着泪水。
“长平,母亲一点儿也不疼我了,一点儿也不……”
抽噎着说着,长乐的眼中,又浮起了晶莹的泪珠,其他书友正常看:。
“姐姐,无论到了何时,母亲都是这天下最疼我们的人。”
肯定的说着,长平一边给她拭泪,一边继续说道:“姐姐喜欢襄王世子,母亲自然要为姐姐打算,如今这事儿不成了,姐姐怎能怨母亲?母亲心里,怕是比姐姐更难受才是。”
微蹙了一下眉头,长平打量着长乐的神色问道:“姐姐,襄王世子,是中意你的吗?”
神色一顿,长乐郡主的脸上,顿时透出了一抹茫然。
许久,她摇了摇头低声答道:“我不知道。”
无奈的叹了口气,长平郡主轻声劝道:“姐姐,其实,并不能怨母亲不疼你,论起来,也只能说是圣意难测。从前母亲去太后娘娘面前说,太后娘娘都乐见其成,可这回母亲再去探问,太后娘娘却随意推脱了,姐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面如死灰,长乐郡主低声答道:“我知道了……”
见她心情不好,长平郡主柔声说道:“姐姐,今儿这屋里坏了这么多物件,母亲责怪起来,姐姐切莫再和母亲顶嘴了,其实,母亲心里也不好受……”
点了点头,长乐看着长平低声说道:“你先回屋去吧,我想静一静。”
拍了拍长乐的手,长平不做声的站起身朝外走去,刚走了几步,却听见身后传来长乐的问话:“长平,外面的人都在传,说慕嫣然有可能是襄王世子妃,你信吗?”
心思一顿,长平还未回话,就看见长乐急急的摆了摆手说道:“你回去吧……”
长平无力的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新人
贵女反攻记147_第一百四十七章新人都城内,前一轮的热闹还没散尽,新一轮的热闹又已登场。~
刚过了十月二十,几条主干道上,又张灯结彩的布置了起来,而这一次的主角,是今年的金科状元,慕府嫡出二少爷慕容峻,以及襄王夫妇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郡主。
接连几日,一想到家里的大喜事,慕嫣然就止不住的笑弯了眉眼,连带着贺婉茹也跟着整日里笑眯眯的,让皇后和宛贵妃二人每每看见了都忍不住要打趣几句。
相比她们的开心,长乐郡主姐妹俩却冷的像冬日里的冰坨子一般。长平郡主略微好些,虽耷拉着一张小脸,可却仍旧一脸小心翼翼的紧盯着身边的姐姐,像是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一般,而长乐郡主的脸,几日里一直黑着,尤其是看着慕嫣然的时候,眼睛中的阴冷,直让慕嫣然身上泛起一层麻酥酥的鸡皮疙瘩。
有几次,贺婉茹都忍不住了要冲上去教训长乐郡主,可慕嫣然却拉住了她,用慕嫣然的话说,没必要跟那些无谓的人浪费时间,只要等到时机,一击得手,击退了他便可,要不然,一次次的去应付她那些无聊的招数,岂不是没事找事?
漆黑的眼珠转了几圈,贺婉茹有些明白了,旋即,便对一脸苦大仇深的长乐郡主置若无物了,拉着慕嫣然的手欢快的有说有笑,这一举动,无疑让长乐郡主心中越发气闷无比。
十月二十六日,刚过了卯时,慕府门前,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就响彻了漆黑的天际。
前一夜慕嫣然本就睡得晚,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好久,都还兴奋的合不上眼,朦朦胧胧的,就听见外边有响动,慕嫣然猛不丁的清醒了过来。
身边,紫云和紫月等一众丫鬟都早已起身了,无一不是笑脸盈盈的喜气模样,慕嫣然打了个哈欠,接过紫云暖好递来的袄裙。动作麻利的穿好了衣服。
等梳洗完赶到明徽园的时候,柳氏也已收拾停当了,母女二人尽是一脸合不拢的笑容,喜滋滋的去了苍云斋。~
按着慕老太太和柳氏的意思,新婚之日。慕容峻带着迎亲队伍从襄王府迎了新娘,直接到状元府邸入席,到时一应仪式酒宴。便都设在状元府邸,可慕容峻执意要在慕府老宅宴请宾客,说这里是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更让自己有亲切感。
最终。慕昭扬拍案决定,就按儿子所说的办。
苍云斋较之状元府邸。犹如云泥之别,柳氏一度担心委屈了襄王小郡主,可慕嫣然却信心满满的说,贺琳蓉一定会喜欢这儿,柳氏便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苍云斋里,慕容峻一身大红的新郎喜服,愈发衬得面如冠玉,俊朗不凡,慕嫣然走到他跟前屈膝一福,俏声说道:“妹妹恭祝二哥新婚大喜。愿二哥和二嫂比翼齐飞,白头偕老。”
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慕容峻一向亲厚有加。尤其是这一年,他愈发觉得那个乖巧的妹妹通身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淡然和灵气。及至春闱前那番状似无意的提醒,慕容峻甚至傻傻的觉得,妹妹像是事先知道试题一般,可随即,却推翻了自己的可笑想法。
前二十年,慕容峻总觉得自己活得浑浑噩噩,每日对着那些枯燥乏味的书卷,看得久了,真恨不得一把火,将他们全都烧了,可想到母亲,想到还有弟妹需要自己的扶持,他一次次的忍了下来,终于,老天像是开眼了一般,除夕过后,家里的一切,顺风顺水,让他怀疑自己一直在梦里。
如今,幸福来的太突然,慕容峻竟觉得自己像是未回过神来一般。
“妹妹……”
轻声唤了一句,慕容峻却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口中一顿,院子里,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众星拱月的围着慕容峻说着吉祥话儿,又跟着他一起到柏松堂给慕老太太请安,看着一身吉服的孙子跪在自己面前,老太太一时激动的不能自已,眼眶中尽是晶莹的泪花。
说话的功夫,秦府中,已来了好些人,秦仲义兄弟几个跟在秦氏身后,老老实实的给慕老太太和慕昭扬见了礼,才嘻嘻哈哈的跟慕容峻笑闹起来。
他们也尽数都是迎亲队伍中的一员。
过了巳时,慕容峻带着一众人,和喜气洋洋吹唱着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朝襄王府去了。
襄王府榕苑内,贺琳蓉被宫里派来的五福嬷嬷仔细的梳了头,绞了面,那一串串冒着喜气的吉祥话,听在贺琳蓉耳内,带出了一丝期待又紧张的雀跃。
王府内只贺琳蓉一个女孩儿,如今身边围绕着的,都是襄王妃请来的福禄双全的嬷嬷,或是家中儿女双全的妇人,只盼着给贺琳蓉带来些福气。
一眼望去,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贺琳蓉的面孔上,浮起了一抹惊慌。
“蓉姐姐……”
清脆的声音响起,掀起的屋帘下,装扮的喜气洋洋的慕嫣然出现在了贺琳蓉面前。
乖巧的给屋内众人见了礼,慕嫣然疾步走到贺琳蓉身边低声说道:“嫣然来给姐姐伴妆……”
点了点头,贺琳蓉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意。
大梁的女儿家,成亲时,身边总会有位少女相伴,或是新娘的姐妹,或是新娘的闺中密友,原本贺婉茹自告奋勇的要给贺琳蓉做伴妆姐妹,可襄王妃又觉得不成体统,便免了,于是有了慕嫣然的出现。
新娘自出门时再无进食的机会,是故眼看着时辰尚早,盈儿端着早已熬好的红枣粳米粥进来了,看着她小口的用完,又仔细的给她涂了胭脂,慕嫣然从妆奁盒里取出了那对早已备好的百福临门绞丝风镯。给她戴在了手上。
依稀,门外已传来了鞭炮声。
“嫣儿,我好紧张……”
屋内的嬷嬷们,已有王府的管事媳妇招呼着去了前厅,正屋内,只留下了喜娘和几个近身伺候的丫鬟,贺琳蓉环顾着看了一圈,抓着慕嫣然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处感受着,一边轻声说道。
隔着厚厚的袄裙,依然能感受到贺琳蓉的紧张。一颗心跳的飞快。
脸上绽开了一个开怀至极的笑容,慕嫣然坐在贺琳蓉对面的圆凳上,看着她柔声说道:“蓉姐姐,我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一个是我最亲的二哥。一个是我最要好的姐妹,老天爷对我何其眷顾,竟将这天下最好的两个人。拴在了一起,一根月老红线,我们就成了一家人……”
紧紧的握着贺琳蓉的手,慕嫣然轻声说道:“蓉姐姐。你虽未见过我二哥,可你要相信我。我二哥绝对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子……”
见贺琳蓉娇羞着点了点头,慕嫣然凑到耳边打趣的说道:“嫂嫂……”
果然,贺琳蓉嗔怒的抬起头,一边紧张的打量着四周,一边转过头来掐慕嫣然的绯红脸蛋,一时间,二人在梳妆台前的小天地里,笑闹了起来。
窗外人声鼎沸,两人对镜整理好妆容,规矩的一坐一站。全然一副窈窕淑女的端庄模样,可潋滟的眼眸中,分明溢满了浓浓的笑意。
人群簇拥中。襄王妃进来仔细的打量了几番,眼中带泪的轻声叹道:“总还觉得你是个小女孩儿。一眨眼,竟要嫁人了……”
“母妃,女儿总还在您身边的,时不时的就会回来看您,定然跟从前未出嫁时一般的,您放心好了……”
许诺一般的安慰着襄王妃,贺琳蓉低声说道。
点了点头,母女二人凑在一起低声的说了几句悄悄话。
想着一会儿新郎新娘要去正屋给父母磕头见礼,襄王妃依依不舍的叮嘱了贺琳蓉几句,方带着几位妇人出去朝正屋去了。
不一会儿,院落前,传来了喧闹的声音,依稀有人喊“抢亲了……”
哄堂的笑声逐层散开,屋帘外,传来了喜娘带着笑意的声音:“新郎迎亲……”
急忙拿起大红的盖头盖在贺琳蓉头上,又将一旁托盘里放着的彩球喜绸递给她,慕嫣然静静的伴在贺琳蓉身边。
下一瞬,屋帘下,闪出了慕容峻笑意满满的俊脸。
看着慕容峻脸色微红的牵着喜绸那一端的贺琳蓉缓步朝外走去,慕嫣然一瞬间觉得,心中满满的幸福。
坐在慕容峻带来的迎亲马车中回到慕府,大门前已人头攒动,慕昭扬和慕容言夫子二人笑逐颜开的跟来往的宾客打着招呼,一旁,已有管家引着朝前厅去了。
锣鼓喧天的迎亲队伍,将新郎和新娘送至状元府邸绕了一圈,复又掉转头回到慕府,而襄王府内抬出的贺琳蓉的嫁妆,第一抬已进了状元府邸的府门,最后一抬,仍旧还在襄王府未出门,惹得周遭围观的百姓们咂舌不已。
那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襄王夫妇对小郡主的宠爱,在都城里,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午时二刻,仪式开始。
明徽园正屋内,慕昭扬和柳氏端坐在主座处,看着慕容峻牵着贺琳蓉,在早已铺好了锦团上跪下,三跪九叩的行了正礼。
及至“夫妻对拜”的唱念声响起,院落中的上百桌宾客,已发出了喧闹的恭贺喧嚷声。
屋外是喧闹的喝酒划拳声,屋内,却静悄悄的无一点声息,贺琳蓉看着红盖头下红彤彤的一片,手里,慢慢的渗出了细密的薄汗。
“郡马来了……”
门外,是盈儿清脆的通传声。
贺琳蓉有些紧张的挺直了背,盖头下的流苏轻微的晃着,连带着心头,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蓉儿……”
鼻尖传来了一股淡淡的酒香,还未回过神来,盖头已落在了脚边,贺琳蓉一抬眼,望进了一对深邃清澈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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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回眸
前院渐渐的清静了下来,白日里的喧闹,正一点点的消褪,伴随着黯淡下来的天色,一起融入了迷蒙的夜色当中。
陪着柳氏把前来喝喜酒的女客送走,看着柳氏眉眼间的倦色,慕嫣然乖巧的陪她回明徽园,吃用了些清淡的粥,眼看着她拿起了账本,慕嫣然轻轻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慕嫣然从香甜的梦里醒来,穿戴一新的去了柏松堂,不一会儿,慕昭扬和柳氏也到了。
紧随其后,慕容峻携着一脸娇羞的贺琳蓉迈了进来。
给长辈们奉了茶,接过了红包,又给弟弟妹妹们准备了礼物,一圈下来,已过了平日里早膳的时辰,慕昭扬和慕容言随意的用了几口饭,一前一后的出了柏松堂,书迷们还喜欢看:。
早膳后,柳氏亲热的招了招手,带着何氏、贺琳蓉和慕嫣然回了明徽园。
进内屋没一会儿,柳氏捧着一个方寸约许的四方红木锦盒走了出来,坐在炕桌旁,唤来了贺琳蓉,柳氏打开锦盒,将里面一对殷红色的玛瑙玉镯递给贺琳蓉柔声说道:“这是娘的陪嫁,从前峻儿他大哥成亲后,我把一对翡翠的给了你大嫂,这对儿玛瑙的,就给了你……”
温顺的接过玛瑙镯子戴在手上,贺琳蓉低垂着头轻声答道:“谢谢娘……”
眼含笑意的看着没有郡主架子的贺琳蓉,柳氏温柔的转过头看了一眼何氏轻声说道:“蕊兰,你可别说娘偏心啊,你手上那对翡翠镯子和这对玛瑙镯子,价值相当。只不过市面上翡翠镯子多些,才显得玛瑙贵贵些……当日娘接了你的茶,心里就想着,你的肤色,戴那对翡翠的,才愈发好看,要不,这对玛瑙的就是你的了。”
何氏本也不是小气的人,如今见婆婆当着贺琳蓉的面跟自己说,愈发不觉得有什么了。亲热的走到贺琳蓉面前托着她的手,何氏看向柳氏娇声说道:“娘的心思,最是巧呢,郡主的肤色白皙如玉,戴了翡翠反倒落了俗套。玛瑙愈发衬得她肤如凝脂,真真儿是相得益彰呢。”
见几人心无芥蒂,慕嫣然巧笑着走上前来打趣的说道:“哎。有这么好的婆婆和妯娌,不知道谁将来那么有福气,能嫁进咱们慕府给我做三嫂呢……”
一瞬间,老少四个女人笑作了一团。
慕容峻陪着贺琳蓉三朝回门那天。慕嫣然如往常一般早起进宫继续伴读,芷兰阁里。一切都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慕嫣然和贺婉茹快乐更甚从前,而长乐郡主姐妹二人却难得的沉寂了下来。
傍晚时分,慕嫣然回到慕府的时候,柏松堂正屋内,传出了阵阵欢笑声。
明霞淡笑着说道:“下午,襄王妃亲自送少爷和郡主回来的,襄王世子也来了,不过这会儿都在老爷的书房里说话呢,正屋里只襄王妃和老太太她们。”
点了点头,慕嫣然从掀开的帘内进去。巧笑着给襄王妃见了礼,跑去和贺琳蓉挤在了一块儿。
满眼爱怜的看着女儿娇艳的面颊,看着和她说笑着的慕嫣然。襄王妃转过头看着慕老太太柔声说道:“嫣然这孩子,脾气性格都是顶好的。如若不然,蓉儿如今怕还是从前那副孤僻的性子,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好姻缘?都是这孩子招来的福气……”
慈爱的看着那二人,慕老太太轻声说道:“本也是蓉儿的缘分,说到底,总还是没给旁人家落了去,老婆子倒真要去庙里烧香还愿了……”
一时间,屋内几人一团和气,倒是让站在一旁的沈氏心里泛起了酸水。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襄王妃准备回王府了,柳氏忙差了管家去翠竹苑跟襄王世子打声招呼,一行人慢慢的行至慕府大门口。
不成想,那厢,慕昭扬等人却正在兴头上,襄王世子身边的小厮小跑着来给襄王妃磕了头回话道:“王妃,世子爷说请您先回府,他一会儿晚点回去。”
笑盈盈的看着柳氏,襄王妃打趣的说道:“如今这宰相府可是香饽饽了,娶进来我一个女儿不说,连儿子自己个儿都不愿意走了……”
含笑的送走了襄王妃,慕嫣然跟着柳氏和贺琳蓉,回到了柏松堂。
隔了屏风,布了膳桌,不一会儿,慕昭扬笑声朗朗的带着儿郎们跨进了柏松堂。
进门的一瞬间,襄王世子贺启钧便觉得眼角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再转头去看,屏风后,尽是模糊的身影,已什么都看不清了,掩下心内的犹疑,他坐在了慕容峻身旁。
晚膳后,慕容言等人均尾随着慕昭扬回了书房,慕嫣然便和贺琳蓉到了苍云斋。
坐了不大的一会儿工夫,盈儿进屋来说道:“郡主,世子爷要回去了,您可要出去送吗?”
如今既已嫁进了慕府,便不似从前一样日日都能见着了,贺琳蓉点了点头,一边吩咐了盈儿前去传话,一边披上了夹层披风,挽着慕嫣然朝前去了。
大门处,贺启钧牵着马,和慕容峻说着什么,见贺琳蓉和慕嫣然一前一后的出来,贺启钧的脸色,轻微一变。
留了贺琳蓉和贺启钧单独说话,慕容峻和慕嫣然兄妹二人站在大门内,随意的聊了几句。
想到书房内父亲还等着自己的回话,而那厢,兄妹二人还细细的说着什么,慕容峻跟慕嫣然叮嘱了几句,疾步朝翠竹苑去了。
“哥哥,府里若是有什么事,你不可瞒着我,要早点告诉我,总归状元府邸离家里就那么点儿距离,我很快就可以赶回去的……”
贺琳蓉还像在王府里一般,拽着贺启钧的袖子轻声嘱咐道。
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贺启钧沉声说道:“都嫁人了,芝麻点儿的大事都往娘家跑,看人家怎么说你?”
调皮的冲他皱了皱鼻子,贺琳蓉娇声说道:“他待我很好,公婆和祖母也都很好,不会有人说我的。”
慕容峻的为人,贺启钧还是了解的,点了点头,他轻声叮嘱道:“母妃叮嘱你的话,我就不再罗嗦了,但是,若有人欺负你,也一定要告诉我,哥哥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说罢,还摆出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引得贺琳蓉莞尔一笑。
转过头瞟了一眼大门内俏生生立着的慕嫣然,贺启钧低声问道:“那是慕府的哪位小姐啊?”
眉眼间尽是浓浓的诧异,贺琳蓉确认一般的回头看了一眼,转回头沉思了一会儿,方一脸恍然大悟的说道:“怪不得哥哥不认识她呢,你们好似从未见过。”
说罢,贺琳蓉很是开心的说道:“她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位我结识了的好姐妹啊,慕府的二小姐,慕嫣然。”
剑眉一挑,贺启钧眼中,毫不掩饰的诧异。
又抬头打量了慕嫣然几眼,确认她就是自己在了尘庵后的树林里看到的那个少女,并不是襄王府自己书房外遇到的那个少女,贺启钧抿了一下嘴唇,神色不变的点了点头。
“嫣然妹妹……”
扬手冲慕嫣然招了招手,贺琳蓉轻声唤道。
见她叫自己,慕嫣然看了她身旁的贺启钧一眼,迟疑了一下,轻移莲步迈出了慕府大门。
“嫣然见过世子……”
慕嫣然屈膝一福轻声拜道。
颔首浅笑示意,等慕嫣然站起身,贺启钧轻声问道:“慕小姐,敢问一句,你从前是否见过本世子?”
诧异他为何有此一问,慕嫣然狐疑着摇了摇头,转过头看向贺琳蓉,却见她也是一脸的不解。
淡笑着点了点头,贺启钧转移着话题的说道:“蓉儿口中总是念叨慕小姐,可见你二人极为投缘,如今既能常伴左右,蓉儿若有不妥之处,还望慕小姐多多提醒。”
有些惶恐的俯身一福,慕嫣然低声答道:“世子言重了……蓉姐姐既已嫁入慕府,便是嫣然的二嫂,嫣然定会敬她怜她更甚从前,家中祖母及父母大人会善待她,二哥更会疼她爱她如手中瑰宝,请世子放心,书迷们还喜欢看:。”
满意的点了点头,贺启钧宠溺的拍了拍贺琳蓉的头,一转身抬脚才上了马蹬。
“你们回去吧……”
拽着打着响鼻的马儿,让它安稳下来,贺启钧转过身来看着二人朗声说道。
点了点头,贺琳蓉拉着慕嫣然转身朝大门里去了。
“慕小姐……”
身后,传来了贺启钧爽利的唤声。
脸上尽是和贺琳蓉说笑的娇俏,慕嫣然原地一顿,转过身问询的看着贺启钧。
大红的灯笼下,一袭湖绿色对襟开领袄裙、月白色披风的慕嫣然亭亭玉立的立在一边,竟生生夺去了本是新嫁娘的贺琳蓉的光彩,白皙的肤色,红润的樱唇,一双澄黑的眸子,竟是比天上的星辰都要璀璨,贺启钧听到心里发出了一记清脆的响声。
“世子有何吩咐?”
诧异的看了身侧的贺琳蓉一眼,慕嫣然看着黑色的骏马上目光灼灼的男子轻声问道。
心内一热唤住了她,此刻她就那么静静的候着,自己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贺启钧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羞窘。
轻咳了一下,他轻声说道:“遇见你,是我们襄王府的福气……”
说罢,他抬手扬鞭,瞬时远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风起
十一月,经过了春闱、选秀、大婚等一系列盛况之后,都城中,终于平静了下来,白日里,听着街道上偶尔传来的走街串巷的叫卖梆子声,和夜晚偶尔醒来时院落里的更鼓声,慕嫣然浑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像是梦里才有。
初冬的第一场大雪洋洋洒洒漫空飘落的时候,慕嫣然正和贺婉茹站在芷兰阁前假山上的凉亭里嬉闹,鼻尖冻的通红,两个人的口中,却因为闹的欢快而溢出了一束雾蒙蒙的白气。
恍惚间,觉得烧热的耳朵边,倏地闪过了一丝凉意,慕嫣然抬眼望去,却见天空中落起了细小的雪花,一瞬间,二人更加开心了。
笑闹够了,两人依着彼此背靠背的坐在长椅上,浑然不觉,凉亭里四处透风,脸颊已开始泛起轻微的冷意。
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瑞安宫,看着那恢复了清冷孤寂的院落,慕嫣然一瞬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就像凭空缺了一个角一般,不那么圆满了。
幽幽的轻叹了口气,看着灰白的天际,慕嫣然的心里,丝丝缕缕的缠绕了一股思念,顺着院墙,绕过高高的廊檐,飘忽着远去了。
回到慕府,下马车的时候,路上已铺了浅浅的一层雪,迈出几步,就能看到深深浅浅的脚印,慕嫣然顽皮的在院子里玩了会儿,才携着一脸无奈的笑着的紫云回了潇湘阁。
过了十二月,都城里又慢慢的热闹了起来。眼看着离过年越来越近,街上的爆竹店,生意比平日里更是好了几分,连那些平日里省吃俭用的穷苦人家,都愿意拿出几个铜钱来买上一小串红鞭炮。期盼着过年的时候那些喧闹的声响。把家里的霉运都炸跑。带来下一年的好运气。
大事没有,可张家长李家短的小事,倒是能数出来一箩筐,而离慕嫣然身边最近的两桩,却都各有蹊跷。
头一桩,是宋府的二少奶奶小产了,已经八个月的身孕,据说是晚膳过后在后院散步消食时摔了一跤,尽管府里早就备好了稳婆。可到底还是没保住孩子,据说是个已成了形的男胎,听闻消息。宋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而大少奶奶慕敏然,则陪在吴氏身边哭的声嘶力竭。
柏松堂里,看着慕老太太和柳氏等人一脸唏嘘。晚膳时分,膳桌上,也比平日里沉重了许久。
虽说这是宋府的事,而且小产那人与慕府并无多大干系,可女人的心,总是软的,尤其想到那个眼看就要出生却早早送了命的小生命,众人都觉得心里有一股悲痛。
可不知为什么,慕嫣然却直觉的觉得,沈氏虽也连道可惜,可眼中堆积了几个月的愁绪,却像是随着第一场雪的消融一起远去了一般,此刻看来,竟隐隐的透着一股子轻松。
多看了沈氏一眼,慕嫣然心内一沉:宋二少奶奶的小产,怕是和慕敏然脱不了关系。
想到那个笑靥如花却心思缜密的慕敏然,慕嫣然的眼中,浮起了一抹冷意。
慕敏然,如今你已是嫁出去的女儿了,你如何去祸害旁人,那是你的事,可若是牵扯到了慕府,我头一个便不会放过你,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如是想着,慕嫣然柔声哄劝着慕老太太和柳氏,笑闹了一番,总算稍稍打消了些二人心里的难过。
人都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让众人侧目的另一桩事,依旧和宋府有关,宋府的大小姐宋晓,失踪了。
十一月里,宋府已和左侍郎潘大人家开始议论起了儿女的亲事,正是潘家的长房嫡子潘慕辰和宋府大小姐宋晓,要说潘慕辰,在都城里也是响当当的青年才俊,可不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贵人,竟有流言传出,说他有龙阳之癖,时日久了,竟隐隐有成真之意。
宋大人独具慧眼,偶遇了潘慕辰一次,竟一眼便相中了那青年,于是,两家暗中一通气,儿女结亲一事,便迅速提上了议程。
十二月一开始,两家已准备着开始问名纳采了,某日一早,宋晓的闺房内,传出了一声尖叫,随后宋夫人赶到,发现女儿不见了,一起消失的,除了几张银票,便是一直挂在墙上的佩剑。
脸色苍白,宋夫人临阵不乱,一边暗中吩咐了家丁出城四处去找,一边,却是让管家收拾了些衣物,送宋晓身边的几个丫鬟去了江南娘家,放出风声去,说是宋夫人远在江南的娘思念外孙女,差人送信要外孙女回去过年。
议亲一事,也就此作罢。
知道此事的时候,慕嫣然和贺婉茹正趴在芷兰阁的窗边远眺外面含苞未放的梅树,身后,是长乐郡主姐妹二人越来越兴奋的嘀咕声。
本还奇怪宋府小姐回乡这么大点儿事竟然也会在都城中成为话题,听了她二人的话语,慕嫣然和贺婉茹却顿时相信,传言,多半怕是真的。
仅仅是亲事不满意而已,若是旁的女儿家,仗着父母的宠爱,大多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来闹的家里鸡犬不宁,可她竟然敢独自一人离家出走,仅这份魄力,就能让慕嫣然咂舌感叹不已。
可江湖险恶,岂是她一个涉世不深的闺中女儿家可能想象的?
此时此刻,慕嫣然真不知道,对那个迎春花会上给自己留下极深刻印象的宋晓,到底是该钦佩,还是该赞叹。
转过头去,身侧的贺婉茹,一张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娇艳的红唇,也诧异的张开,半晌都未合上。
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慕嫣然一脸逗趣的说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回魂……”
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贺婉茹将脸颊鼓得圆圆的,伸出手鼓劲一般的跟慕嫣然低声说道:“日后若是父皇把我许配给我不喜欢的人,我也学那宋小姐,偷偷溜出宫去,躲的远远的……”
说罢,贺婉茹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期待的晶亮光芒,慕嫣然不由的气结,其他书友正常看:。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宋晓离开都城的消息,没几日,便淹没在了众多的八卦趣闻中,渐渐的,已无人去探究真伪了,而内幕到底如何,却也无人关心。
只有一次在和杜姨娘聊天时,慕嫣然才知道,那宋晓,却真的是如传言中所说一般,为了逃婚,离家出走了,而消息,则来源于回府探望沈氏的慕敏然口中。
腊八的晚上,热气腾腾的腊八粥还未端上膳桌,漆黑的天空中,又落下了纷飞的雪花。
跟在柳氏身后朝柏松堂走着,慕嫣然的眼光顺着随风飘起的雪花四处回旋,心里,却闪过了宋晓那一脸英气的面容,这个女孩儿,如今,不知道在大梁的哪个角落,但愿,她能平安回来。
思绪随着掀开的屋帘内扑出的温热气息一闪而过,看着榕哥儿拉着慕老太太的手在暖炕上欢快的跳跃,慕嫣然甩开纷乱的心思,笑语盈盈的朝上首处走去。
及至年味儿越来越重,都城中从前与秦素儿交好的小姐手中,尽数收到了太子东宫送来的请帖,却是太子妃宴请众位姐妹,这其中,自然包括了长乐郡主。
收到请帖的时候,贺婉茹大大咧咧的拉着慕嫣然的手朗声笑道:“嫣然姐姐,过几日我就可以看见蓉姐姐了呢,到时候,看看她这个新嫁娘有没有变漂亮。”
开朗活泼一如从前。
太子妃宴请之日是腊月十六,十五日从宫里回来,柏松堂里,便看见慕老太太拉着慕容峻和贺琳蓉不住的问这问那,仿佛状元府邸盖在离都城百八十里的远处一般。
慕容峻和贺琳蓉成婚后第六日,便搬去了状元府邸,每三日,贺琳蓉会跟着慕容峻回慕府一次,给众位长辈见礼,有时从襄王府出来经过慕府门前,贺琳蓉也会进来逗留一会儿,陪着慕老太太和柳氏说会儿话,此外,贺琳蓉和何氏妯娌二人也相处的极好,其他书友正常看:。
每每看见柳氏婆媳三人笑作一团,慕老太太便满面笑容,愈发显得面色红润精神抖擞。
而每每贺琳蓉离府时,却都是满面绯红,尤其是遇到回府来接她的慕容峻时,面色羞红更甚往昔,时日久了,便连不知内中缘由的慕嫣然也大致猜到,定是慕老太太又追着问何时传喜讯的事了。
晚膳作罢,慕容峻夫妇二人便留在了府里,这厢,慕容峻一脸兴奋的拉着慕容言和慕容睿几兄弟朝翠竹苑书房找慕昭扬聊天下棋去了,那厢,贺琳蓉欢天喜地的牵着慕嫣然,去了潇湘阁。
等打量完内屋,贺琳蓉小手一挥,吩咐盈儿道:“去,把我的换洗衣物都送到这儿来……”
摆明了夜里要留宿在潇湘阁,一时间,慕嫣然目瞪口呆。
昔日温婉柔弱的蓉姐姐,转瞬,就变成泼辣直爽的二嫂了,这个过渡,快的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整个一夜,潇湘阁内屋里,轻轻浅浅的回旋着两个女孩儿小老鼠一般悉悉索索的说话笑闹声,直到第二日一早,对着铜镜中两对一般模样的黑眼圈,两人娇俏的吐舌一笑。
巳时,正华宫正殿内,已先后到了十几位容貌俏丽的贵门小姐,穿梭其中的跟各位打了招呼,贺婉茹、贺琳蓉和慕嫣然三人便坐在一处说起了悄悄话。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女官的通传声:“长乐郡主到……”
看着长乐郡主惴惴不安的脸色,慕嫣然三人相视一笑。
好戏,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反击
贵女反攻记150_第一百五十章反击当日翁主府的宴会,清远翁主事先只知晓女儿要在家中设宴宴请都城里的几位贵门小姐,想着女儿似乎继承了自己长袖善舞的交际手腕,清远翁主很是欣慰的夸奖了她几句。
可清远翁主只料到了开始,却未料及结局,等她从贴身婢女处知晓秦素儿是羞愤的从府中离开,而随即离开的慕嫣然和贺婉茹几人更是一脸不忿时,清远翁主再唤回女儿细问,顿时一脸铁青。
长乐郡主一时冲动犯下错事,事后,清远翁主狠狠的责罚了她一顿不说,还勒令她亲自写了致歉信,连同备好的厚礼,让翁主府的大管家一起送到了秦府,当面向秦素儿致歉。
大管家到秦府并未见到秦素儿,迎出来的,是一脸和煦笑容的秦夫人,连道“只是女孩儿之间的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请翁主和郡主万莫放在心上”,可等大管家提到要面见秦素儿致歉时,秦氏却装作未听见一般的掸了掸衣袖上看不见的灰尘,连借口都不愿意找一个出来应付,顿时,让大管家窘在了当地。
回翁主府打开秦氏准备的回礼,清远翁主又不顾形象的将长乐郡主大骂了一顿,那回礼比清远翁主亲自挑选送去的致歉礼还要贵重几分,摆明了就是无论秦素儿当不当的上太子妃,秦府和清远翁主府,都绝不可能相交了。
及至选秀过后赐婚的人选定了,清远翁主更是几日都没给长乐郡主好脸色看。而长乐郡主自知犯了滔天大错,可事到如今,却是已无法挽回了。
心内存着一丝侥幸,想着秦素儿已贵为太子妃,若和自己计较当日往事。必会有损太子妃的形象的名声。一连规矩了好几个月的长乐郡主见一切平静如烟花三月。渐渐松了口气。
可收到东宫女官送来的请帖,看到其中内容的那一刹那,长乐郡主的心里,冒出了一股寒气。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无论她怎么小心谨慎,始终都躲不掉……
殿内轻声浅语的十几位小姐,大多都是当日在清远翁主府见过的,有几位。~甚至清晰的记得当日的情形,此刻见到长乐郡主平静中带着一丝惶恐不安的神情,再看看另一头贺婉茹三人一脸的兴趣盎然。顿时知晓,今日的筵席,怕是单就为了长乐郡主一人准备的。
一个是太子妃,将来要母仪天下的国母。一个是郡主,全仗着自己的翁主母亲在圣上和皇后面前讨巧博宠才有今日的荣耀,这二人有了芥蒂,该站在哪边,胜负顿时见分晓。
心思各异,一时间,却是没人敢上前来搭理,长乐郡主踏进正华宫,顿时僵在了原地。
若是往日,身边好歹还有个乖巧懂事的长平郡主,姐妹二人自说自笑,也并无不可,可今时不同往日,收到的贴子里,邀请的人,却只有长乐郡主一人,摆明了,就是把长平郡主给摘出去了,于是,从踏出翁主府的那一刻开始,长乐郡主的心里,就漫起了无止尽的不安。
“太子妃娘娘到……”
内殿里,传出了芙蓉清脆的声音。
珠帘掀开,秦素儿端庄娇艳的容颜,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身绣了凤舞云纹的正红色宫装,高耸的随云髻上,插着闪耀的孔雀衔珠翠玉钗,通身的高贵凛然。
秦素儿甫一出现,便露出了几分皇家的肃穆和大气,原本浅笑着的女孩儿们,敛正面容,规矩的站起身,整齐的跪倒在地,齐声拜道:“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赐座……”
从众人中间让开的小道中走过去坐在上首处的正座上,秦素儿看着座下众人轻声说道。
“谢太子妃娘娘……”
站起身,一众女孩儿们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
“昔日闺中时,和本宫来往亲密的,今日均在此处了,难得相聚,今日无尊卑,尽和闺阁中时一般,姐妹们要尽兴才是。”
语气亲热的说着,秦素儿的眉目间,也是满满的真诚,可众人也只是听听罢了,哪敢放肆。
不一会儿,聊了些近日都城内的趣事后,渐渐的便没什么话说了,秦素儿温婉一笑,转过头看着一直沉闷不语的长乐郡主轻声问道:“长乐,平日里你性子可是极活泼的,怎么今儿自进了正华宫便闷闷不乐的,可是本宫得罪了你?”
此话一出,长乐郡主脸上的惶然愈发明显,站起身屈膝跪倒,她低声说道:“长乐不敢,太子妃娘娘言重了,只是……只是怕说不好惹娘娘不快,所以长乐不敢妄言。”
“哟,快起来,方才都说了,今日只叙旧日情谊,并无上下尊卑,你这动不动的就下跪,可不是扰了旁人的兴致?快起来坐吧……”
眼中波澜不惊,秦素儿的话语,愈发轻柔,仿佛长乐郡主是她昔日最要好的姐妹一般。
不敢抬眼去看她,长乐郡主瑟缩着站起身,径自坐回了椅中。
许久,秦素儿叹了口气说道:“哎,这么坐着说话,也真是累人,倒不如找点什么好玩的,咱们姐妹同乐如何?”
见太子妃倡议,众人连声附和,秦素儿欢喜的转过头吩咐着芙蓉说道:“去偏厅把几张花桌摆好,准备些点心什么的……”
点头应下,芙蓉走到一旁,低声吩咐了殿内的几个婢女,不一会儿,便布置好了。
“走吧,偏厅宽敞,咱们去那儿吧……”
发了话,秦素儿率先出了正华宫正殿,迈进了几步之外的偏厅。
偏厅内,摆置了三张大圆桌,桌上除了茶水点心,还有些时下最受女孩儿们喜爱的干果蜜饯,而一侧的屏风处,赫然,是一面小鼓,鼓上,还放置着一朵手掌般大小的大红绒花。
只一眼,长乐面色苍白。
依着尊卑坐好,秦素儿、贺婉茹、贺琳蓉、长乐郡主和慕嫣然几人一桌,而其余的女孩儿们,则恰好凑成了两桌。
站起身走到屏风处,拿起绒花在手里扔着耍玩了几下,秦素儿又拎起鼓槌在小鼓上敲了几下,方一脸趣意的看着众人说道:“平日里聚会,这击鼓传花可是咱们最爱玩的,今儿便照旧吧,谁来做鼓手啊?”
见无人举手,秦素儿意兴阑珊的随手指了一个婢女说:“那便你来击鼓吧,本宫和姐妹们一起玩……”
待到婢女坐到小鼓前,背对着众人不说,还被丝带蒙住了双眼,长乐郡主的心内,暗暗的呼了长长的一口气。
鼓声响起,绒花从秦素儿手中,传到了贺婉茹手里,一扬手,贺婉茹又迅速的扔给了身边的贺琳蓉,及至从慕嫣然手中接过绒花又扔给邻桌的一位小姐,长乐郡主的额头上,已细细密密的渗出了一层薄汗,那渐渐急促起来的鼓声,像是敲在她心上一般,让她不得安宁。
终于,鼓声停了,绒花落在了一个面色羞红的女孩儿手里。
落落大方的站起身,女孩儿走到屏风前的小小空地处,引颈高歌了一曲,词雅致,曲悠扬,及至歌声停住,众人依旧愣愣的顿着,过了许久,扬起了欢快的鼓掌声,女孩儿屈膝一福,回到了原位。
鼓声再次响起……
一连几次,绒花都未落在自己手里,长乐郡主终于说服自己相信,这原本就是一场平常至极的宴会,虽主人是高贵的太子妃,可对自己而言,并不会发生那些让自己担忧到惊恐的事情。
呼了口气,长乐一直提在喉咙处的心,渐渐的放了回去。
不知在想什么,心思转回来时,鼓声已停了,而周遭安静异常,长乐郡主有些不解的看向周围众人,却见她们都兴致勃勃的转过头看着自己,长乐郡主一低头,赫然发现,那个殷红的绒花,竟然就在自己掌心里。
心内一顿,长乐郡主面色涨红的站起身,嗫喏着低声说道:“那……那我诵首诗给大家听吧……”
脸色不虞,贺婉茹一脸不情愿的说道:“长乐,方才游戏前便已说了规矩的,表演的节目不能重复,已有人诵过诗了……”
“那我唱歌……我……”
脑中细细回想着方才几人表演过的节目,书画琴诗歌,竟都有了,便连高贵如太子妃,也当众演奏了一曲,赢得众人掌声不断,此刻,若自己执意推辞,要不了几日,都城里,就能传出不利于自己的流言了吧?
长乐面色一僵,嗫喏着说道:“长乐愿舞……”
逡巡着扫视了周围的两桌女孩儿们一圈,长乐吸了口气,轻声问询道:“不知哪位小姐愿意倾力相助,为长乐伴奏一曲,长乐不胜感激。”
话音落毕,许久,方才的喧哗一点点沉寂下来,殿内安静清冷如同无人一般,长乐郡主的脸颊,火辣辣的绯红起来,连带着微曲的秀颈,也染上了一抹艳丽的红霞。
“长乐平日里,人缘不怎么好呢……”
轻柔的声音从身侧响起,秦素儿轻声说道。
微垂着头,长乐郡主的眼眶中,泛起了一抹湿热,拢在袖中的双手,已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细长的指甲戳在细嫩的掌心里,刺心的痛意,一点点的蔓延开来,长乐郡主觉得从未有过的难堪。
“既如此,那本宫为长乐伴奏一曲吧……”
盈盈起身,秦素儿满眼笑意的轻声说着,对上长乐郡主不可置信的诧异目光,温婉一笑,美艳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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