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9早霞
因为受伤而惊了的马最后倒在了官道上。
韩约没去管那匹疯马的死活,他看着自己的马下发呆。
白榕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滩血迹从白榕戴着帽子的小脑袋下流了出来,只是这血没能在白榕的头下聚集起来,雨水将血冲出去很远。
马蹄踩中了白榕的头,头骨很坚硬,可是没能抵挡住马蹄的踩踏,白榕当场就断了气息,没受什么苦,但也没有给大人们挽救他生命的机会。
韩约回过神来,跳下了马,蹲下身把白榕翻过了身。
白榕的半截头都被马蹄踏扁了,随着韩约翻动他的身体,白花花的脑浆从伤口处混在血水里一起流了出来。
“妈的,”韩约小声骂了一句。
骑兵们解决了二王府的侍卫和马后,聚到了韩约的身边。
韩约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把白榕的尸体包了起来,横放在了自己的马鞍上,问手下们道:“人都解决了?”
“都杀了,”一个手下回韩约的话道。
另一个手下问韩约说:“大人,这些尸体要埋吗?”
“埋了吧,”韩约说。
骑兵们在林间找了棵长势不错的大树,把几个二王府的侍卫和那匹死了的疯马埋在了一起。
韩约看一眼被手下牵在了手里的,来自二王府的好马,翻身上了马,跟手下们说了一声:“我们回去。”
白承路这时坐在城西的白虎军营里,这一夜他也是没有合过眼,单等着天亮了。
天光放亮之后,大雨突然就又停了,天边甚至还出了红彤彤的早霞。
雯霞殿的几个宫人推开了魏妃寝室的窗户,下雨之后格外清新的空气,一下子便涌进了魏妃还放着暖炉取暖的寝室里。
“主子,雨停了,”亲信的嬷嬷一边伺候魏妃梳妆,一边跟魏妃道:“可见主子的生辰,连老天爷都赏脸呢,天上的早霞都映红半边天了,真是个好兆头。”
有宫人在一旁打趣道:“这是老天爷也给主子祝寿了吗?”
魏妃的心情也不错,笑道:“我很老了吗?过个生辰都成祝寿了?”
这个宫人忙自打了一下嘴,陪着笑脸跟魏妃赔罪道:“主子,奴才说错话了,主子可一点也不老。”
亲信嬷嬷笑道:“主子还得跟着四殿下享很多年的福呢。”
魏妃听了亲信嬷嬷这话后,眉头一蹙,小声道:“宫外现在没有消息进来啊。”
亲信的嬷嬷忙道:“主子,这一定是没有坏消息啊。”
魏妃相信嬷嬷的这句话,她也只能相这话。
“主子,”一个太监站在了魏妃的寝室门外,大声冲门里喊了一声。
“去问问,”魏妃命左右道。
一个宫人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跑了进来,跟魏妃说:“主子,千秋殿来了人,说皇贵妃娘娘今儿身子不舒服,主子的生辰宴,她就不过来了。”
魏妃将手里的玉钗扔到了梳妆台上。
“主子,”正替魏妃梳着发髻的亲信嬷嬷小声喊了魏妃一声。
魏妃这才开口跟这宫人道:“你去跟来人说,就说身体要紧,我的生辰宴不要紧,让皇贵妃娘娘不要费心了,明日我去千秋殿看她。”
宫人忙应了魏妃一声:“是。”
“对了,”魏妃看宫人要走,又说了一句:“让来人跟皇贵妃娘娘说,身子不好就请太医看看,别趁着自己年轻不在乎身子。”
“奴婢遵命,”这宫人领命之后退了出去。
魏妃转身又面对了铜镜,冷哼了一声,说:“身子不舒服,她还真会找时候不舒服。”
“主子,”亲信的嬷嬷小声跟魏妃道:“您现在何必跟千秋殿的那位一般见识?她也就敢生生病了,您别生气,没必要。”
魏妃回转了脸色,道:“妆不要上太浓了,我也不是小姑娘了,让人看了笑话。”
“是,”几个嬷嬷一起应声道。
这个时候的东宫里,安锦颜伺候太子更了衣,跟太子道:“殿下,今日之后,殿下就不会再被困在这东宫里了。”
太子张着双臂让安锦颜给自己穿衣,闭目不语。
一个太子的近侍走到了屋外,冲屋里禀道:“殿下,苏大人到了。”
太子还是没说话。
安锦颜冲门外道:“请苏大人进来。”
虚掩着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身戎装的苏养直走进了屋中。
太子睁开了眼睛。
苏养直跪下给太子和安锦颜行礼,叩首道:“下官见过殿下,太子妃娘娘。”
太子受了苏养直的行礼后,开口小声道:“起来吧。”
“下官谢殿下,”苏养直冲太子称谢后,才从地上站起了身来。
安锦颜问苏养直道:“苏大人进东宫,进得还顺利吗?”
苏养直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话,下官已经把看守东宫的人都解决了。”
安锦颜看着苏养直笑道:“这真是要多谢苏大人了。”
苏养直忙道:“下官不敢。”
太子放下了半举着的双臂,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看了苏养直一眼后,他跟安锦颜道:“你进宫去吧。”
安锦颜说:“妾身遵命,殿下,那您呢?”
太子说:“我跟苏大人会去见安妃的。”
安锦颜看着太子的目光柔和,也带着期翼,低声跟太子道:“殿下,您自己务必小心。”
“嗯,”太子不在意地应了安锦颜一声。
安锦颜转身又跟苏养直道:“苏大人,殿下的安全就拜托大人了。”
苏养直冲安锦颜一躬身,道:“下官自当竭尽所能,请太子妃娘娘放心。”
安锦颜对苏养直倒是放心,这个大内侍卫统领先是失宠于世宗,然后就被大皇子白承舟弄得日子艰难,再被安锦绣这个一向跟苏养直不对付的皇贵妃雪上加霜,苏养直其实已经是走投无路了。“我与殿下不会忘了大人的功劳的,”安锦颜又跟苏养直小声说了一句。
苏养直还是恭恭敬敬地跟安锦颜说了一句:“下官不敢当。”
安锦颜从苏养直的身边走了过去,她给了这个落魄人一条出路,希望这个落魄人不要让她失望。
安锦颜走出去之后,苏养直问太子道:“殿下,我们这就进宫去吗?”
太子坐在坐榻上,手里又拿着一壶酒,边往嘴里倒酒,边说:“不急,你坐下吧。”
苏养直坐在了离坐榻不远的椅子上。
太子看了苏养直一眼,说:“子喻,你说到了明天,我们这些人会是什么样子?”
苏养直说:“殿下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太子放声笑了几声,说:“你们都是在为自己忙活,我这个太子不过就是个摆件。”
苏养直屁股还没坐热呢,又给太子跪下了,说:“殿下明鉴,下官忠心于殿下,不敢做他想。”
“起来吧,”太子喝着他如今已经离不开的酒,跟苏养直说:“我不在乎。”
苏养直站在了一旁,没再坐下。
自从世宗远征之后就紧闭着的内宫门,在今天终于是大开了。
到了这天中午的时候,京都城各府的命妇们陆续进了后宫,一时间整个后宫都热闹了起来。
魏妃满面笑容地坐在雯霞殿的正殿里,听着命妇们说着各种恭维她的话。魏妃知道这些女人多半是在跟她演戏,可是她乐于看这些女人演戏,这是她在深宫终于熬出头的一个证明,这些命妇都得跟她老老实实地低头。
千秋殿的小花厅里,袁章把进宫来的命妇姓氏一一说给安锦绣听。
“还有人没到吗?”袁义站在安锦绣的身旁,听完了袁章的话后,问安锦绣道。
“差不多了,”安锦绣小声道。
袁章这时小心翼翼地跟安锦绣说:“主子,还有安三少爷的夫人钱氏夫人也进宫来了。”
“安家的少夫人?”袁义马上就看向了安锦绣,安太师这是想干什么?
安锦绣抿嘴冷笑了一下,道:“随她吧,袁义,你送我的礼去雯霞殿。”
“那些人什么时候会进宫来?”袁义问道。
“应该还有一会儿,”安锦绣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跟袁义道:“你不用担心我,带着袁章去吧。”
袁义目光沉沉地看了安锦绣一眼后,带袁章退了出去。
袁义刚走,四九就走进了小花厅。
安锦绣看着四九道:“九殿下还好吗?”
四九跟安锦绣禀道:“九殿下服了药,已经睡下了。”
“你们带着九殿下进暗室吧,”安锦绣说:“记住我的话,不管千秋殿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和七九都不要出来。”
四九说:“主子,那奴才们什么时候带小主子出暗室呢?”
安锦绣跟四九小声道:“我若是不死,会让袁义去找你们。若是,若是我死了,你和七九算着日子,至少过五日,你们再带着九殿出来。”
“死,死?”四九看着安锦绣变了脸色。
安锦绣望着四九一笑,说:“想我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只是说万一。”
“主子,”四九说:“要不奴才留在主子身边,让七九带着九殿下去暗室?”
“不用了,”安锦绣说:“我还指望我万一失败,你们俩个能带着九殿下逃出宫去呢。”
四九说:“逃出宫?主子,我们出宫之后要去哪里?奴才们,奴才们带着九殿下去找太师?”
“不要去找他,”安锦绣马上就道:“就算太师带着人找到了你们,你们也不可以把九殿下交到他的手上。”
“为,为什么啊?”四九问安锦绣道。
“因为我失败了,他也一定护不住九殿下的命,”安锦绣跟四九冷声道:“你们带着九殿下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四九看着安锦绣发懵,这是要白承意以后隐姓埋名的过日子了?
950寿宴开席
安锦绣站起了身,冲四九半蹲行了一礼。
“主子!”四九吓得往旁边一跳。
“拜托你了,”安锦绣跟四九道:“袁义若是活着,会去找你们。”
四九看着安锦绣惊疑不定地道:“主子,您不要吓奴才啊。”
“去吧,”安锦绣望着四九一笑,说:“你们只要顾着九殿下的性命就行,其他的事你和七九不要管。”
“奴才,奴才不放心主子,”四九跟安锦绣说:“主子,要不,要不你跟奴才一起去暗室吧。”
“我走不了啊,”安锦绣小声道:“你跟七九也要小心,你们两个武艺高强,所以一定要活着,还是好好的活着。”
四九忧心忡忡地看着安锦绣,想跟安锦绣问个明白,却也知道自己没这个资格。
“快去吧,”安锦绣小声催四九道。
四九跪下给安锦绣磕了三个头,退出了小花厅。
安锦绣看了看自己一向常待的这间小花厅,随后把半开的窗关上,走了出去。
“主子,”守在小花厅外的宫人太监们看见安锦绣从小花厅里出来,忙都冲安锦绣行礼。
“去正殿,”安锦绣跟众人说了一声。
“是,主子,”宫人太监们一起应声道。
袁义到了雯霞殿后,进了正殿给魏妃行礼。
魏妃看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袁义,说:“皇贵妃娘娘身子怎么样了?”
袁义恭敬道:“回魏妃娘娘的话,我家主子还是不大好。”
“找太医看了吗?”魏妃问。
袁义说:“还没有。”
“还没有?”魏妃掩嘴笑了一声,说:“看个太医又不用你家主子花钱,她这是在节省什么?身子骨可是自个儿的。”
袁义低头不语。
一旁在座的命妇们也都不敢言语。
魏妃把掩嘴的手放下,一副不经意的样子跟袁义说:“我这里今天来的客人多,你是个能干的,就先留在我这雯霞殿帮忙吧。”
袁义慌忙地抬头,说:“魏妃娘娘?”
魏妃看着袁义道:“怎么?我还支使不动你?”
坐在魏妃下首位处的宋妃开口道:“妹妹,皇贵妃娘娘那里哪能离得了袁义?”
魏妃说:“袁义又不是太医,皇贵妃娘娘现在用不上他。”
宋妃知道魏妃这是故意在当着众命妇的面,给安锦绣一个没脸,看自己开口求情也没用,宋妃只能是爱莫能助地看了袁义一眼。
袁义低头道:“奴才遵命。”
“退下吧,”魏妃看袁义应下了自己的话,这才满意了,冲袁义把手挥了挥。
袁义给魏妃又磕头行礼之后,才退出了雯霞殿的正殿。
殿中的命妇们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目光,袁义可是安妃手下最得用的人了,现在被魏妃支派成这样,安妃这是彻底拿魏妃没办法了?
袁义退出了雯霞殿的正殿之后,小声命袁章道:“你回去告诉主子,我被魏妃留在雯霞殿了,还有,告诉主子,客氏王妃还没入宫。”
袁章说:“她,她凭什么把师父留下来啊?”
“行了,”袁义说:“你快回去,就守在主子的身边,哪里都不要去了。”
雯霞殿正殿里的乐声这时又换了新的,听着还是欢快。
袁章小声呸了一声,跟:“难听死了!”
袁义在袁章的头上敲了一下。
袁章忿忿不平地跑走了。
袁义看着袁章走了后,走到了霁霞殿一个管事太监的跟前,小声道:“刘公公,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个管事太监看了看离他们不远,正忙活着的全福,冲袁义一笑,说:“袁总管要不在这会儿站一会儿吧,有要袁总管帮忙的地方,我一定来找袁总管。”
袁义点点头,真就站在了雯霞殿正殿的台阶下。
客氏王妃在这天快黄昏的时候,才带着二王府的人进了宫。进了雯霞殿的正殿给魏妃行礼问安之后,就又说奉白承路的命令,还得去千秋殿给安锦绣请安。
魏妃一听客氏王妃要去千秋殿,脸色就是一沉。
客氏王妃像是没看到魏妃的不高兴一样,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等着魏妃的示下。
魏妃说:“皇贵妃娘娘让袁义来说,她今儿身子不舒服。”
客氏王妃忙就道:“娘娘身子不适?那妾身更应该去看望她了。”
魏妃说:“你去不是打扰她吗?”
客氏王妃笑着站起身,跟魏妃说:“魏妃娘娘,妾身不去就太失礼了,哪怕娘娘不见妾身,那妾身在千秋殿前给她行个礼也是好的。”
客氏王妃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魏妃不好再拦着,只得道:“那你就去吧。”
客氏王妃冲魏妃半蹲一礼,又给宋妃行了礼后,退了出正殿。
魏妃冷哼了一声。
袁义在正殿外看着客氏王妃带着人出来了,闪身避到了一旁。
客氏王妃带着人很快就走出了雯霞殿。
袁义站在了霁霞殿前,全福从后面追上来,看着客氏王妃一行人,小声跟袁义道:“二王妃是要去千秋殿?”
“找人跟着她,”袁义跟全福道:“小心一些,不要让二王妃发现了。”
全福说:“放心吧,人手我都安排好了。”
往千秋殿去的路冷冷清清的,客氏王妃带着人走到一个四叉路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几个太监不多时从千秋殿的方向跑过来,停在了客氏王妃的跟前。
“怎么样了?”客氏王妃问这几个太监道。
一个太监小声跟客氏王妃禀道:“千秋殿那里没有动静,守门的大内侍卫也都去了魏妃娘娘那里。”
客氏王妃听了这太监的话后,还是不放心,说:“你们看仔细了?”
这个回话的太监说:“奴才们看仔细了,连袁总管都去了霁霞殿没有回来。”
客氏王妃站在四叉路口,望着千秋殿的方向小声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我们走吧。”
一行人往中宫的方向走去。
日落之后,雯霞殿张灯结彩,歌舞升平。
等御膳房的人把寿宴的美酒佳肴都摆上之后,魏妃的生辰宴也就正式开席了。
安锦颜在这时走到了魏妃的跟前,跟魏妃告假道:“魏妃娘娘,我要去看看太子殿下了。”
魏妃说:“太子殿下在东宫里能出什么事?”
安锦颜笑道:“我出来的太久了,想回去看看。”
魏妃看了安锦颜一眼,她本也不想安锦颜这个太子妃来,便道:“那太子妃娘娘就回去吧,一会儿再过来。”
安锦颜笑着冲魏妃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人退了出去。
“她怎么也走了?”宋妃在安锦颜走后小声问魏妃道。
魏妃说:“说是不放心太子殿下,真是笑话,她一个不得宠的,太子殿下还用她担心吗?”
宋妃只得一笑,不再做他问。
与此同时,西景山里,流民们东倒西歪地睡了一地。
“叫醒啊!”管事的大声命自己手下们道。
一个手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跟管事的说:“周爷,叫不醒啊,这些人就跟死了一样,不会是得什么病了吧?”
被叫做周爷的这个管事的急得团团转,亲自走到了一个流民的跟前,连踹了这流民几下,这流民还是躺在地上没一点反应。
另一个手下跟管事的说:“周爷,时辰到了,您看这?”
管事的说:“这事不对。”
一帮人全都站着没主意了。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手下说:“那我们就不出去了?”
管事的摇头,“不出去,爷饶不了我们。”
“那怎么办?”有手下问管事的道。
管事的背着手看着躺在地上的流民,最后下狠心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带着没事的人出山去!”
手下们冲管事的一抱拳。
近两万的流民从西景山里走了出来,虽然身上的衣衫褴褛,可是手上都拿着长短不一的兵器。
“将军,”看着流民们从自己的眼前跑过去了,趴在灌木丛里的兵卒跟齐子阡说:“他们出山去了,我们跟上去?”
齐子阡这会儿打扮的跟山里的流民无异,脸上脏兮兮的,嘴里还叼着一根野草。
“将军?”兵卒看齐子阡不吱声,干脆伸手推了齐子阡一下。
齐子阡把嘴里叼着的野草吐了,说了句:“再等等。”
兵卒们只得继续趴在藏身的灌木丛里。
眼看着流民们要从眼前走光了,齐子阡才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跟手下们小声道:“一会儿按我们事先说好的办,都不要慌,这就是些流民,真动手,那帮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兵卒们也不管齐子阡能不能看得到,都冲齐子阡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流民从眼前走过之后,齐子阡从灌木丛里一跃而出,跟上了流民的队伍,直接伸手勒住了走在最后压阵的看守的脖子,手里的匕首往前一冲,一刀便将这个看守解决了。
齐子阡的手下们如法炮制,将压后的看守们一下子就解决了一个干净。有看到这帮人动手的流民,还没及喊叫,也被训练有素的兵卒们出手极快地解决了。
尸体被兵卒们丢进了山路两旁生长茂密的灌木丛里。
齐子阡冲手下们做了一个往前去的手势。
穿着跟流民无异的兵卒们,三三两两地往队伍前边混了过去。
还有几个兵卒躲在灌木丛里,把看守们的衣服扒下,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齐子阡看到这几个手下穿着看守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跟上来后,才放心地自己也往前去了。他得去找到管事的人,准备在该下手的时候,把这管事的亲手解决了。
“让后面的人走快点!”管事的走在队伍前头,抬头看看天色,跟手下大声下令道。
大队的流民在夜色掩映下,往京都城跑去。
951千秋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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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大街上空无一人,黄浦江的夜风打着卷的横扫外滩一条街,纸片呼啦作响,偶尔夹杂着酒瓶子滚动的声音。
吱嘎一声,一辆带着斗篷的卡车在外滩24号正金上海分行银行大楼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昏黄的煤油路灯下,只见十几个人影从卡车上跳下来,他们清一色的黑衣打扮,手持盒子炮、炸药、绳索、包囊等,快步向正金银行大楼门口冲去。
一看他们就是准备武装抢劫正金银行。
这个月已经连续发生四起银行抢劫案了,作案人员每隔一个礼拜便会出来抢劫一家银行。他们都是在凌晨三四点钟出来作案,因为这个时候是值班保安最困最累的时候。
前三起银行抢劫案都发生在外滩银行一条街上,因为这里是世界各国银行团聚集处,多达五六十家银行本部大楼设在此处,每家银行的金库内都有数百万美元的黄金和现钞储备,所以劫匪们每抢劫一次银行就会得到一笔巨款。
发横财显然是抢劫银行最为便利了。
有意思的是,之前三起银行抢劫案件都发生在日本人开的银行里,显然这货银行劫匪十分跟日本人过不去。
不过他们的技术非常高明,前三次都没有使用炸药去暴力打开金库,全部靠高超的开锁技术打开金库保险大门。而且也没有使用枪械的痕迹,对付保安人员一律都是用麻醉弹或者近距离打晕清醒的保安人员,甚至连激烈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这一切都证明之前抢劫银行的劫匪们拥有高超的技术和强悍的个人武技。
对于派克弄(南京路)老闸门警署来说,探长詹姆斯最近的头大了十几圈,三起银行抢劫案轰动了上海滩公共租界,公董局要求詹姆斯限期破案抓获劫匪,最重要的是务必要追回被盗的总价高达七百万美元的账款。
詹姆斯经过仔细研究,发现这股劫匪都是晚上出现,而且很有规律,每隔七天出来作案一次,而且找的都是日本人开的银行。
这样一来,詹姆斯认为他要保护的范围缩小到仅剩下的几家日本银行了。
正金上海分行、樱花银行和住友上海火灾保险银行这三家银行便是劫匪们接下来的目标,于是詹姆斯带领他的手下们埋伏在这三家银行的附近。
今天刚好是第七天,詹姆斯猜想劫匪们应该会出现吧,只要一举抓住了他们,那么自己不但可以升职,而且日本银行商给的报酬更是让他下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眼看着凌晨四点钟了,詹姆斯正困得打盹时,手下人突然发现了可疑情况。
“探长,十几个可疑人员出现在正金银行附近!”
“等等!等他们冲进正金银行时我们再动手!”
詹姆斯顿时兴奋了起来,急忙下令他的手下们打起精神来。
公共租界的巡捕警察基本上都是来自印度锡克族人,英国人的忠实走狗,平时就会欺负中国老百姓,上海人的方言管他们叫红头阿三。
这些红头阿三们眼见劫匪们出现了,见劫匪手持武器,心中都有些紧张,不过阿三们的人很多,这一次詹姆斯可是下了血本,从总警司那里申请到了两百多巡警,几乎把公共租界内的巡捕都集中了过来。
这样一来,阿三们眼见己方人多势众,于是很快都镇静了下来,等待詹姆斯下令抓人。
十几个银行劫匪东瞅瞅西望望,并没有发现四周埋伏的红头阿三们。
随着其中一个当头的一声令下,几个劫匪顿时来的银行大门口,掏出开锁工具。
只见劫匪老半天都打不开大门锁,当头的顿时不耐烦了,叫了一个手下用撬棍直接撬开了大门。
十几个劫匪蜂拥冲入银行大堂,日本保安人员早就被惊动了,一边拉响了警报,一边开枪还击。
由于近日一连串针对日本人银行的劫匪出现,所以正金银行的日本人保安增加了很多,并且配备了大量武器,今夜更是得到詹姆斯的提前通知,劫匪很有可能过来,他们更是打了十二分精神。
当劫匪们冲进来时,大厅内二十多个保安顿时举枪猛烈开火。
一阵激烈的枪声顿时惊动了整个上海滩。
十几个劫匪顿时傻眼了,顷刻间就被对方干掉了一大半,剩下的五六个人顿时往外跑,结果被围上来的巡警堵了个正着。
劫匪们显然都是亡命徒,明知道被抓也是死,于是拼死抵抗。
阿三们小说着劫匪们都要被打死了,詹姆斯顿时想起一件事来。
“留个活口!”
经过几分钟的激烈交火,劫匪们只剩下一个人了,很快他的子弹打光了。
詹姆斯顿时松口气,大喝一声抓活的,几个红头阿三壮着胆冲了上去将劫匪逮捕。
所有的灯光都照在劫匪身上,因为他已经成了今夜的主角,所有人眼中的升职摇钱树。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几百米外的大楼天台上有一个明亮的点光源,那是狙击镜在反射目标身上的光线造成的光学现象。
只见那名狙击手毫不犹豫的开枪了。
砰!
一声枪响,那名劫匪的额头上顿时被一发7.92口径的子弹击中,从他的后脑勺穿出,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
顷刻间脑浆和鲜血飞溅,洒了身边几个红头阿三们满脸浑身都是。
所有人在那一刻都惊呆了,直到几个红头阿三忍不住呕吐了出来,众人才恢复清醒。
唯一的劫匪被爆头,明显是杀人灭口。
“是谁开的枪?马上给我把他找出来!”
詹姆斯顿时暴跳如雷,他还指望通过这个劫匪问出赃款的下落,这下子顿时泡汤了。
然而,他们只在附近一百米内搜索,因为他的经验觉得晚上视线不佳,开枪爆头不可能超过百米。谁又能想到会有狙击手参与银行抢劫呢。
搜查了老半天也没有找到那个枪手,詹姆斯顿时变成霜打的茄子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查清楚这些尸体的来历,然后寻找被盗走的赃款了。
“收队!”
詹姆斯无奈的一声令下,埋伏在几家银行附近的巡捕们纷纷撤走,除了派克弄老闸门的二十多个巡捕跟着詹姆斯回警局继续调查外,其他巡捕们纷纷返回公共租界各自的巡捕房,毕竟明天一大早还得出勤,整个公共租界事情多得是,他们不可能围着一个外滩转悠。
好在劫匪们已经被击毙,众人也都安心的离开了。而各家银行的保安们也都第一时间得知了劫匪被全歼的消息,他们终于松口气了,很多家银行保安们更是认为平安无事了,直接躺倒休息室内很快呼呼睡着了。
然而,詹姆斯似乎被眼前的胜利给冲昏了头脑,他根本没有想起今晚的劫匪似乎很稀松平常,跟前三次的劫匪比起来,今晚的劫匪似乎技术和智商都差的太多。
詹姆斯带着手下和十几个劫匪的尸体回警局去了,外滩很快平静了下来。
黄浦江的风依旧卷着冰冷的大街呼呼作响。
不多时,几辆黑色福特轿车和一辆黑色篷布大卡车在樱花银行门口附近停了下来。
昏黄的煤油路灯下,又下来十几个黑色人影。
同样是黑鞋、黑衣,只不过这批人都带着黑色头罩,上面扣着防止反射光线而特地织了一层网的钢盔,只露出两只眼睛。他们都带着黑色的皮手套,大腿上的枪套内别着的是m1911柯尔特手枪,身上披着一个特别的黑色马甲,马甲鼓鼓囊囊的,显然装着各种武器装备和工具,最特别的是马甲的左胸口心脏位置挂着一个比后世的大哥大稍微还大一点的东西,那是美国摩托罗拉公司最新研制成功的产品——max1927对讲机。
跟之前的十几个劫匪懒懒散散的行动方式大为不同,这次从车上跳下来的十几个黑衣人立即组成了三三制战斗队形,手中的汤姆逊冲锋枪瞄向周围任何可能给他们造成威胁的方向。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一定有人会认出来这些人的来历,他们的装扮很明显会跟大名鼎鼎的香港飞虎队联系到一起。
只是在二十年代里,这样一个军事组织突然出现,他们又是谁呢?
“安全!”
“安全!”
随着几个小组分别确定了周围的情况处于安全状态,其中一人来到轿车旁伸手将车门打开,很快打里面缓缓出来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人。
此人浑身装备跟其他人大致相同,唯一不同的是,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从这些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动作来看,他显然是这些人的头领。
只见他一挥手,所有人迅速分散开。
能够在二十年代山寨出一支飞虎队来的人,除了张猛还能有谁?
没错,眼前高大威猛的男人便是张猛无疑了。而他身边的这十几个人则是他耗时三个月,通过地狱式训练,从五百多人中选拔出来的精英。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代号叫做——蓝狐特勤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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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2泪光
安锦绣冲安元志手往下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
安元志会意,冲身后的手下们道:“杀。”
“姓安的,太子,客氏留下,”安锦绣加了一句。
殿中的官员,还有活着东宫殿的人瞬间死了一个干净。
血流到了太子的脚下,太子低头不知道要做何反应。
“把太子送回东宫去,”安锦绣看着苏养直道:“你亲自看着他。”
“是,”苏养直应了安锦绣一声。
“你是这个女人的人?”太子直到这个时候还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
“我不把苏大人逼的快死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又怎么会相信苏大人呢?”安锦绣看着太子道:“我替苏大人跟太子殿下说一声抱歉好了。”
太子攥着手中的剑,突然就后悔自己方才为了等皇后来,而让这个女人多活了一会儿了。对了,母后,太子僵直着身子回头。
皇后的尸体跟几个官员的尸体堆叠在一起。
苏养直这时抓住了太子的双手,拖着太子往殿外走。
太子死命挣扎了起来,嘴里叫喊着的话让旁人听不清楚。
“打晕他,”安锦绣跟苏养直又说了一句。
袁诚上前,一脚踢在了太子的头上,将太子踢晕了过去。
苏养直带着人将太子拖出了正殿。
“把他先关到慎刑司去,”安锦绣在苏养直拖走了太子之后,指着安元信下令道:“等太师回来,让太师看着办。”
安元信看着安锦绣,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两个兵卒上前抓住他了,安元信还跟安锦绣喊道:“你没死?这不可能?!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
“袁申!”安元志喝了一声就站在安元信身旁的袁申。
袁申抬手一掌,把安元信劈在了地上。
“你和袁笑两个人押他走,”安元志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安元信,命袁申道。
袁申冲安元志点点头,也不用袁笑动手帮他,自己一个人拖着安元信就走了。
殿中这下子还有两个女人要解决了。
安锦绣看一眼客氏王妃。
客氏王妃这会儿神情慌张,但站在那里看着还是皇子正妻的样子。
“我以前以为你能劝住二殿下,”安锦绣跟客氏王妃道:“不过看来是我想错了。”
客氏王妃勉强开口道:“你要怎么做?杀了我?”
“把王妃送回王府去,”安锦绣命左右道。
两个就站在客氏王妃身旁的兵卒应安锦绣的声道:“小的遵命。”
客氏王妃不相信道:“你要放了我?”
“好自为之吧,”安锦绣冲两个兵卒挥了一下手。
两个兵卒押着客氏王妃走了。
殿外的庭院里,尸体倒了一地,不是下雨的天,地上也积着水,血水将庭院的花砖都染红了。
客氏王妃走出千秋殿正殿的时候,心里还有希望,至少白承路还带着兵在宫外。苏养直临阵反水,让安锦绣能把皇后和太子一网打尽,可帝宫外,安锦绣不见得能一手掌控的住啊。
正殿里,安元志命殿中众军士道:“你们都退下吧。”
军士们依次退了出去。
安锦绣问安锦颜道:“你说我该怎么杀你?”
安锦颜这会儿神情镇定,看了看安锦绣和安元志,说:“要杀就杀吧。”
“跟你们这些人斗,一点意思也没有,”安锦绣小声道:“太简单。”
安锦颜咬着自己的嘴唇。
“苏养直是什么时候投到姐你这边来的?”安元志问安锦绣道。
“我保他的富贵,”安锦绣说:“演场戏罢了。”
安元志看向了安锦颜道:“一场戏就让你信了苏养直?”
“她是个赌徒,”安锦绣轻声笑了一声,道:“苏养直是送上门的,可让她拿着杀人的刀,生死关头,我们的太子妃娘娘只能再在苏养直的身上赌一把了。”
“主子,”殿下这时传来了袁章的声音,说:“太师到了。”
“进来,”安锦绣说道。
安太师一个人从殿处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站在血泊中的安锦颜后,要给安锦绣行礼。
“不用了,”安锦绣冲安太师把手抬了抬手,让安太师免礼,问安太师道:“太师,你觉得我要怎么处置太子妃?”
安太师说:“但凭娘娘作主。”
“她就不要留在皇家了,”安锦绣又敲了几下坐榻的扶手,跟安太师道:“你把这个女人带回安家去吧。”
“娘娘?”安太师一惊,抬头看向了安锦绣。
安锦绣说:“养着她,看看安大小姐这辈子的命有多长。”
安锦颜听了安锦绣的话后,头一低就往一旁的殿柱上撞去。
安元志马上就要拦。
“让她撞,”安锦绣冲安元志喊了一声。
安锦颜这一下把自己撞了一脸的血,却没把自己撞死,跌坐在了殿柱下。
“千古最难唯一死,”安锦绣看着歪坐在地上的安锦颜道:“你不敢死,就不要折腾自己的身子了。”
“来人,”安太师冲殿外喊了一声。
四个安府的侍卫从殿外走了进来。
安太师手指着安锦颜,跟侍卫们道:“把她送回安府去,先关起来。”
四个侍卫领命,上前就要拉安锦颜。
“安锦绣!”安锦颜突然失控地冲安锦绣喊道。
安锦绣的神情这会儿有些疲惫,看着安锦颜道:“你斗不过我,倒不是因为你蠢,而是因为你没这个命。”
安锦颜抬头看着坐在坐榻上的安锦绣,这个人,明明什么都不如自己,这是凭什么啊?不管自己怎么挣扎,这个奴才的种永远高高在上?明明她才是安府的嫡出小姐啊。
“拖下去,”安太师命侍卫们道。
侍卫们拖起安锦颜就要走。
安太师看长女还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又道:“把她的嘴堵了。”
侍卫们一时间找不到称手的物件堵安锦颜的嘴。
安锦颜趁着这个机会,满脸鲜血地跟安锦绣喊:“你让我活着,那我倒要看看你以后是个什么下场!”
“快点!”安太师催侍卫道。
一个侍卫干脆伸手捂住了安锦颜的嘴。
安锦绣没去看安锦颜被侍卫们拖出去的场景,她问安太师和安元志道:“城里怎么样了?”
安太师说:“娘娘放心,朝臣们已经聚到金銮大殿了,”说着话,安太师看向了安元志,他让安元志当众喊的话,也不知道这个儿子喊了没有。
安元志这时看着安锦绣,没注意到安太师看向他的,寻问的目光。
安锦绣重重地捏一下自己的眉心,问安元志道:“庆楠他们现在在哪里?”
安元志摇了摇头。
“白承路呢?”安锦绣又问。
安元志还是摇头。
安锦绣说:“你带人出宫去看看情况吧。”
安元志说:“姐,遇见白承路,我要怎么办?”
“他都带兵造反了,还要怎样?”安锦绣说:“杀了。”
“知道了,”安元志答应了安锦绣一声,就要往外走。
安锦绣这时把安元志给袁义的诏书,从身后拿了出来,递给了安太师道:“去宣圣上的旨。”
安太师心中就是一喜,问安锦绣道:“娘娘的意思是?”
“这不正合太师的心意?”安锦绣面无表情地道:“扶持九殿下成皇。”
“马上?”安太师问。
“先去准备吧,”安锦绣说:“天亮之后,就办九殿下的登基大典。”
“那,”安太师说:“圣上的灵柩?”
“先立主,”安锦绣说:“白承泽还在向南河,不杀这个人,想必圣上也难安。我们先拣要紧的事做吧,我不说让九殿下成皇的话,太师是不是就得带着众臣跪在我这千秋殿前,求着九殿下登基了?”
安太师忙道:“下官不敢。”
“你让朝臣们都去金銮大殿了,不就是这个意思?”安锦绣看着安太师道:“拿着这圣旨,去跟朝臣们商量着办吧。”
“下官遵命,”安太师冲安锦绣一躬身。
“元志,”看安太师领命之后,安锦绣又跟安元志道:“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安元志哦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安元志出正殿时,袁义正从台阶下往上走,两个人走了个迎面相撞。
袁义看见安元志便问:“主子怎么样了?”
安元志说:“她没事。”
袁义紧锁着眉头说:“她怎么可能没事?”
安元志的神情就是一僵。
安太师这时从正殿里走了出来,问袁义道:“雯霞殿那里怎么样了?”
袁义说:“魏妃和命妇们在雯霞殿里,无人伤亡。”
“你该告诉魏妃四殿下的事,”安太师看着袁义道:“你说了这事了吗?”
袁义摇摇头,说:“太师,主子没下这个命令。”
安太师回头看看正殿,跟袁义说:“把殿里的尸体清出去吧,你主子去见魏妃的时候,你要护好她。”
“是,”袁义答应了安太师一声。
安元志没敢回头,下了台阶,走出了千秋殿,在千秋殿外上了马,带着自己的手下又往帝宫外跑去。
安太师手拿着圣旨,径直往金銮大殿去了。
袁义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小声喊了安锦绣一声:“主子?”
安锦绣说:“我让太师去准备九殿下登基的事了。”
袁义说:“这么急?是不是先让人去向南河边看过后,再说?”
安锦绣抬头看向了袁义。
袁义看安锦绣的眼中有泪光,忙道:“怎么了?”
安锦绣摇了摇头,小声道:“元志。”
袁义说:“少爷怎么了?我方才看到他了,他没受伤啊。”
安锦绣闭眼长叹了一声,道:“元志在骗我。”
袁义整个人像被人施了定射一样,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差一点不会了,“他,他骗,骗了主子你什么了?”袁义急声问安锦绣道。
953玄武
安锦绣脚尖点一下流到了她脚下的血水,小声跟袁义说:“元志给我们的遗旨不对。”
“什么?”袁义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安锦绣把世宗留给皇后的诏书递给了袁义。
袁义把诏书匆匆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叫道:“圣上真的要杀你和九殿下?”
安锦绣说:“这个不重要,你看这诏书上的印。”
袁义又盯着诏书的印章看,然后说:“这跟少爷拿来的那份上的一样啊。”
“玉玺,”安锦绣看着袁义道:“这是玉玺。”
袁义说:“圣上的圣旨自然是用玉玺啊。”
“圣上是说他带着玉玺走的,”安锦绣看着袁义手里的诏书道:“可是玉玺在御书房里封着呢。”
袁义第一时间没能想明白安锦绣的话,等他把安锦绣的话想了想后,手里的诏书掉在了脚下,袁义瞪大了眼睛跟安锦绣道:“那遗旨是假的?”
“我昨天没能想起来这个,”安锦绣说道:“方才看到这诏书,我才想起玉玺的事来。”
“你确定?”袁义不相信道:“你怎么知道玉玺在御书房里的?”
“我让人找过,”安锦绣说:“还有,吉和有事不会瞒着我的。”
袁义往下一跌,坐在了安锦绣的身边,跟着安锦绣一起看着殿中,横七竖八堆叠在一起的尸体。
“想到将军死,我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安锦绣跟袁义道:“我也不相信元志会骗我。”
“那那遗旨是怎么回事?”袁义也不知怎么地,突然就冲安锦绣语气很差地道:“圣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玉玺?还是说,遗旨是圣上在京城的时候就立好的?”
“我也想过,”安锦绣说:“只是,一边立秘诏说,我若要立九殿下为皇就杀了我们母子,一边又立遗旨说,立九殿下为皇?圣上是身体不好,可不是失心疯。元志拿的那道遗旨若是真的,那遗旨里就应该提到皇后手上的这道秘诏作废的话,或者赐死皇后的话,那道遗旨是什么也没有啊。”
袁义在安锦绣的身边坐立不安。
“九殿下成皇,”安锦绣叹道:“看来元志,还是顾着安家了。”
袁义腾的一下从坐榻上跳起了身来,说:“那主子你还等什么?趁着城里这会儿正乱着,我带着你和九殿下走,我们,我们去向南河找将军去,到了军中,太师和少爷还能再逼你?”
“来不及了,”安锦绣道:“昨天我还能走,不过今天,我走不了了。”
“为什么啊?”袁义跟安锦绣喊。
“一天的时间,足够太师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安锦绣说道。
“他安排什么?”
“毁掉真的遗旨,在城中放出九殿下奉旨要成皇的消息,”安锦绣说道:“我问过元志了,庆楠他们都没有进宫来,原本他们完事之后,应该进宫来见我的。”
“他们,”袁义着急道:“他们被拦在宫外了?”
“天快亮了,”安锦绣指了指殿下还是映着火光,但已经隐隐放亮的天空道:“他们不会进宫来了。”
“我们被关在宫里了?”袁义气急败坏,忙活了半天,最后他们的身后还有黄雀?!
“你带着顺嫔出宫去,”安锦绣跟袁义道:“找到六殿下,让他带着顺嫔走。”
袁义说:“你要我带着顺嫔出宫?”
“我还是相信圣上会传位于六殿下,”安锦绣道:“太师不会放过他的,你马上就去,只要我与九殿下不动,不会有人拦你的。”
袁义站着不动,脸色铁青。
安锦绣伸手握住了袁义的手,说:“让六殿下快点走,他要报复我可以,让他先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袁义说:“我走了,你怎么办?”
安锦绣一笑,道:“我不会有事,我的命现在对安家来说再重要不过了。”
“那,”袁义说:“你跟将军呢?”
“他还活着就好,”安锦绣脸上的笑容一敛,低声道:“我只求他还活着。”
“那遗旨是假的,”袁义跟安锦绣小声叫道:“那少爷的话就一句也不能信了啊,将军一定还活着!”
安锦绣点了点头,说:“是啊,将军一定还活着。”
“主子,”袁义半蹲下身,面对着安锦绣道:“你乔装一下,把九殿下装在箱子里,我护送你们混出宫去。你真让九殿下做了皇帝,你跟将军怎么办?你带着一个皇帝怎么离开?”
“母妃!”殿外这时传来了白承意的声音。
袁义站起了身。
白承意被一队兵将护卫着,走到了正殿的门前。
“我们走不了的,”安锦绣小声跟袁义道。
“末将玄武大营主将木方艺叩见娘娘,”站在白承意身后的将军跪地,给安锦绣行礼道。
“母妃,”白承意想往殿中跑,可是一殿的尸体,这让白承意不敢往里走。
“袁义,”安锦绣拉着袁义的手晃了一下。
袁义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里,嘴里的血腥味怎么都消不下去。
“母妃,这到底是怎么了?”白承意看自己连喊了安锦绣两声,安锦绣都没回应他,直接哭了起来。
“木将军平身,”安锦绣跟还跪在殿外的木方艺说道。
“末将谢娘娘,”木方艺从地上站起了身来。
“四九,你把九殿下抱进来,”虽然没有看见四九和七九,可安锦绣还是这么说道。
四九和七九从兵卒们的身后挤了过来。
袁义看着四九把白承意抱在了怀里后,看向了安锦绣道:“主了,你要六殿下往哪里走?”
“他若没有地方可去,”安锦绣小声道:“让他去向南河找将军。”
袁义看着安锦绣。
安锦绣说:“将军会护住他的性命。”
“我去去就来,”袁义把手放在了安锦绣的肩头上,低声跟安锦绣道:“你一定要小心。”
“你也一样,”安锦绣道:“袁威已经走了,所以你不可以再出事了。”
袁义点一下头,转身往殿外走去。
四九抱着白承意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
四九和七九的身上都带着伤,看着安锦绣一脸的内疚。
“九殿下,”安锦绣冲白承意张开了双手,轻声道:“到母妃这儿来。”
白承意被四九送进了安锦绣的怀里。
小皇子到了自己母妃的怀里后,马上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没事儿,”安锦绣轻轻拍着白承意的后背,小声哄儿子道:“母妃在这儿呢,九殿下不怕。”
四九和七九往安锦绣的跟前一跪。
“起来吧,”安锦绣跟这两个年轻的暗卫道:“不怨你们。”
“主子,”四九小声跟安锦绣道:“一定有人给他们带路,只是这个人我和七九都没看到。”
安锦绣冲四九点一下头,“我知道了,你们两个起来吧。”
四九和七九起身后,站在了安锦绣的坐榻两边。
“木将军,”安锦绣跟木方艺道:“你让你的人把我这里收拾一下。”
木方艺忙应声道:“末将遵命。”
木方艺带着兵卒们进殿来,往外抬殿中的尸体。
当两个兵卒抬到皇后的尸体的时候,这两个兵卒虽然不认识皇后,可是看这个女人身上的衣裙上绣着凤凰,两个兵卒不敢动手下的这具尸体了。
木方艺也不认识皇后,但穿这身衣服的会是什么人,木方艺很清楚,看向了安锦绣,木方艺指着皇后的尸体问安锦绣道:“娘娘,这具尸体?”
“这具尸体先放在一旁,我会让人另行处置,”安锦绣哄着白承意,眼皮都不抬地跟木方艺说道。
“快点,”木方艺回过头,催促自己的这两个手下道。
两个兵卒抬着皇后的尸体走出了殿去,将皇后的尸体单独放在了庭院的一个角落里。
“母妃,出什么事了?”白承意这会儿哭过了,又开口问安锦绣道。
“有坏人,”安锦绣说:“不过已经走了。”
白承意把脸埋在安锦绣的怀里,轻轻地跟安锦绣哦了一声,只有安锦绣的怀抱能让小皇子感觉到安全。
“木将军这次带了多少人进宫来?”安锦绣问木方艺道。
木方艺躬身回安锦绣的话道:“回娘娘的话,玄武大营里只留了两百兵卒留守,其他的人都被末将带进宫来了。”
“辛苦你了,”安锦绣跟木方艺道。
在木方艺的眼里,这会儿的安锦绣神情哀凄,完全就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妇人模样。木方艺犹豫了一下,跪下跟安锦绣说:“娘娘节哀。”
“节哀,”安锦绣的眼中流出了眼泪来,说:“从此以后,我除了哀,还能有什么了?”
木方艺哀声叹气,方才他还觉得安锦绣坐在满是尸体的大殿里,面不改色的样子着实不似这世间的女子,这会儿看安锦绣一哭,木大将军又觉得安锦绣可怜了。
袁义这时冲进了雯霞殿的正殿里,在一群贵妇中找到了顺嫔后,走到了顺嫔的跟前,说道:“我家主子要见你。”
顺嫔浑身一哆嗦。
袁义不由分说,拽起顺嫔就走。
“安锦绣人呢?!”坐在坐榻上的魏妃这时冲袁义高声叫道:“让安锦绣来见我!”
袁义扭头看了魏妃一眼,冷道:“我家主子会来见你,你在这里等着吧。”
“出什么事了?”魏妃站起了身,看着袁义问道。
“你等我家主子来吧,”袁义丢下这话后,硬把顺嫔给拖出了雯霞殿的正殿。
一殿的人,没人敢拦袁义。
顺嫔被袁义拖出大殿后,几乎是在哀求袁义了,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袁义一边拖着顺嫔往雯霞殿外走,一边道:“我家主子让我送你出宫去,你老实跟我走吧。”
954忠与叛
“不用理她,”安锦颜跟呆愣的安元信道:“念。”
站在安元信身旁的官员用肩膀撞了安元信一下,这官员用的力道不小,这才把安元信撞醒。
安锦绣的手指轻轻地敲着坐榻的扶手。
有一下没一下的声响,听得太子心焦,忍不住大声催安元信道:“快一点!”
安锦绣说:“何必为难安三公子呢?”
“你不敢听?”安锦颜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看着安元信道:“能是什么?后宫干政,狐媚惑主,总归就是这些话罢了,你们想骂也骂不出什么新词来。”
安元信的手一抖,他冒充安太师的语气写的檄文,还真就是这些。
安锦绣说:“杀我还用弄个檄文出来,太子殿下你真是费心了。”
“三弟!”安锦颜喝了安元信一声。
安元信没读檄文,但把檄文展开了让众人看。
“上面有太师的官印!”有官员看了檄文后,大声说道。
众人纷纷附和。
安锦绣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个冷笑。
安锦颜看到安锦绣的表情,厌恶安锦绣的心情就更盛,这个女人已经死到临头了,还装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杀安锦绣之前,安锦颜就不信自己看不到这个女人跪地求饶的样子。
太子心里不是厌恶,而是被安锦绣冷漠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这个女人像看死人一样的看着自己,这让太子想不通,这个女人哪来的这个底气?真当他不敢杀她?
“从龙之功,”安锦绣在众人说完了话后,轻声笑道:“小官想当大官,大官想封王封侯,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命。”
“杀了她!”安锦颜大声下令道。
安锦绣坐在坐榻上笑,此刻的安锦绣,心下凄凉,笑声里带着她自己都不自觉的悲怅。
几个兵卒举刀上前。
安锦绣看了这几个兵卒一眼,问太子道:“圣上远征,太子殿下,你凭什么杀我?”
“杀了她,”安锦颜不想跟安锦绣废话,又一次下令道。
“什么时候在太子的面前,轮到你说话了?”安锦绣看了安锦颜一眼,道:“东官又是你当家作主了?”
“殿下!”安锦颜看向了太子,语调很重地喊了太子一声。
太子没让旁人动手,自己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对准了安锦绣的面门,问道:“承意有哪儿?”
“怎么?”安锦绣还是笑意冷然地道:“殿下杀了我还不够,连你异母的幼弟也要杀了?”
太子说:“孤杀不杀他,不用跟你商量。”
“那你自己去找九殿下,”安锦绣道:“殿下动手吧,希望你手刃我之后,圣上回京会感谢你。”
“殿下,你不要听她的妖言惑众,”安锦颜站在太子的身后道:“这个女人专会蛊惑人心的。”
“我对太子殿下可没有兴趣,”安锦绣听了安锦颜这话后,笑容反而变得有些开怀了,“太子还不动手杀我,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太子咬牙,安锦绣难对付他知道,只是没想到这女人死到临头了,还是这么难对付。
安锦绣面对着太子的长剑剑尖,目光把站在殿中的人都扫了一遍,然后道:“太子妃都许了你们什么好处?趁着还有时间,你们不如说给我听听。”
官员们难得能见到安锦绣这样不怕死的人,还是个女人,众官员一时间都被安锦绣弄得恍神,有一肚子义正言辞的话要用来痛斥安锦绣祸国,可是这会儿谁也没做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
“靠着一个女人,”安锦绣把目光又落到了太子的脸上,说:“你怎么会是圣上的儿子?”
“闭嘴!”太子手中的剑往前剌去。
安锦绣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剑尖。
一声剧响这时从正殿外传入了殿中人们的耳中,似是什么建筑倒塌了。
太子的手一顿,头往后扭去。
正殿外的半边天空已经被火光映红了。
看着发红的天空,安锦绣能想像的到,整个京都城现在是什么样子。
“殿下,”安锦颜叫了一声发愣的太子。
安锦绣说:“京都四营,殿下都安了人手?”
太子回过头来,看着嘴角挂着冷笑的安锦绣。
“真是费了心思了,”安锦绣说:“不知道是谁在帮殿下?太子妃应该还没有这个本事。”
“殿下,”安锦颜跟太子说:“您不要理她。”
“殿下,”安锦绣说:“这些帮你的人,都能信的过吗?”
太子平举着长剑,僵着不动。
“我一个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安锦绣说:“太子殿下,那些现在在帮你的人,未必就认你为主啊。”
安锦颜走上前,扬手就要甩安锦绣耳光。
安锦绣抬手就把安锦颜的手腕抓住了,把安锦颜往后一推,冷声道:“还轮不到你站到我的面前来!”
安锦颜被安锦绣推得往后退的时候,被两个嬷嬷扶住了。
“你不是要杀我吗?”安锦绣跟太子道:“杀啊,你还等什么?连杀人的本事都没有,你还造反,做梦想当皇帝?”
太子怒视着安锦绣,道:“原来你不怕死?”
安锦绣一笑,说:“让太子殿下失望了,想看我跪地求饶的样子,下辈子吧。”
正殿外的庭院里,又有一队军士明火持杖的站在了正殿的阶下。
有一个太监高声喊道:“皇后娘娘到!”
太子忙把举着剑的手往下一放。
正殿里站着的人们事先演排过一样,分站在了两边。
安锦绣看见客王王妃陪着坐在步辇上的皇后,一步步走上台阶,走进她的正殿里。
“母后,”太子迎到了皇后的步辇前。
安锦颜盯着安锦绣看。
安锦绣很久没有见过项氏皇后了,今天乍一见皇后,她都有些不敢认,这个花白着头发,苍老不堪的老女人是皇后?
皇后也在盯着安锦绣看,这个将她害至此种境地的女人,这会儿一身宫装,端坐在坐榻之上,还是一副倾国之色,目光漠然也透着轻蔑。皇后原本心情还算平静,对上安锦绣的这种目光之后,愤怒马上就充斥了皇后的大脑。
“皇后娘娘,”安锦绣看着皇后道:“谁准你离开中宫的?”
“贱人,”皇后开口冲着安锦绣就是这么一句。
安锦绣一笑,笑得很温婉,“项凌这个人,皇后娘娘应该认识吧?”她问皇后道。
皇后从衣襟里拿出了一卷明黄的丝缎,跟安锦绣说:“贱人,圣上早就知道你会祸国。”
安锦绣看一眼被皇后拿在手里的丝缎,笑道:“这是什么?圣上下令杀我的诏书?”
“杀了她!”皇后命左右道。
客氏王妃低头站在皇后的步辇旁,不敢抬头去看此时的安锦绣。
太子又一次举剑对着了安锦绣。
安锦颜的脸上难掩激动,没能看到安锦绣跪地求饶的样子是让她失望,不过只要能看到这个女人死,也算了了她的一桩心愿了。
“太子,快点杀了这贱人!”皇后大声催促太子道。
太子一咬牙,一剑剌向了安锦绣。
安锦绣的嘴角上扬出了一个弧度,这笑容可没什么温婉的意味了,阴冷且怨毒。
安锦颜清楚地看见了安锦绣的这个笑容,心里突然就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事情不对,“太……”
安锦颜这个太字喊出口后,太子的剑也到了安锦绣的咽喉处,然后一把刀从斜刺里出现,弹开了太子的剑。
太子扭头一看,拿着这把刀的人是苏养直。
苏养直手中的刀这时对着太子的胸膛。
殿中的兵卒们,有一大半看苏养直手里的刀对着太子了,不用苏养直下令,就动了手。
太子的近卫们被杀死在殿中。
护卫着皇后离开中宫,来到千秋殿的白承路的手下们,虽然也反应极快的动手抵挡了,只是他们在人数上远少于对方,没能抵挡太长的时间。
“你,”太子看着苏养直,脸部表情扭曲。
“贱人!”皇后无法凭着自己的力量走下步辇,只能坐在步辇上,指着安锦绣大叫。
安锦绣目光冰冷地看着皇后展开手里的诏书。
“皇……”皇后想大声宣读手里的诏书,她想让忠于安锦绣的人知道,这个女人是世宗下旨要处死的人!
只可惜皇后只来得及念出了一个字,一只驽箭从殿外被人射了进来,穿透了皇后的心房而过。
“啊——!”殿中的几个嬷嬷和宫人看着皇后跌下了步辇,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失声惊叫了起来。
殿外的打斗声很吵杂。
殿中的众人被明晃晃的刀剑对着,完全动弹不得。
安元志手按佩刀,带着人跑进了正殿里。
安锦绣看见了安元志,脸上的神情未变。
安元志走到了皇后的步辇前,从皇后的手里拿过了诏书,也没去管皇后这会儿是生是死,就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把招书递给了安锦绣的同时,问道:“你没事吧?”
安锦绣冲安元志摇了摇头,就着身边的烛光看手里的诏书。
这诏书上没几个字,内容很简单,若是千秋殿安氏妄图亲子成皇,那便诛之。
安锦绣叹了一口气,将诏书揪在了手里。
安元志说:“真是圣上的诏书?”
安锦绣说:“不是。”
安元志一撇嘴,看向了太子和安锦颜,问安锦绣道:“这两个要怎么办?”
“安元志,”太子颤声道:“你回来了?”
安元志说:“托太子殿下的洪福,末将没能死在云霄关。”
“你是安锦绣!”站在人群里的安元信这时大喊了起来:“你怎么可能是安锦绣!”
安元志直到这时,才看见了安元信,看向了安锦绣道:“他怎么在这儿?”
955焚城
顺嫔想站着不走,可她的挣扎在袁义这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顺嫔只得是再求袁义道:“袁总管,你让我见娘娘一面吧。”
袁义冷着脸道:“娘娘现在没空见你,你跟我走吧。”
顺嫔身子往后赖,扭头看自己的身遭,想找个什么帮手。
袁义把顺嫔拖着又往前走了几步,低声道:“不想死就闭嘴,我带你去见六殿下!”
一听袁义是要带自己去见白承英,顺嫔挣扎的力度明显就小了下来。
“不要再说话了,”袁义边往前走,边跟顺嫔说道:“你走快点。”
顺嫔说:“袁总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袁义没再说话,拖着顺嫔到了帝宫的一处侧门前。
“袁总管?”看守这处宫门的人袁义不认识,可这将官却一眼认出了袁义,冲袁义抱拳一礼,说:“您这是要出宫?”
袁义把出宫的令牌拿给这将官看,他也懒得问这将官是谁,隶属哪支军了,跟这将官道:“我奉娘娘的懿旨要宫办事。”
这将官看向了站在袁义身后的顺嫔,说:“那这位是?”
顺嫔被袁义拖拽了这一路,发髻有些乱,脸上也冒了汗,将妆容弄得有些散,但顺嫔的穿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人是宫里的妃嫔。
袁义说:“她是娘娘要送出宫的人。”
将官冲身后招了一下手。
一个太监从一队兵卒的身后走了出来,走到了将官的身边,没敢看袁义,看了顺嫔一眼后,就将头快速地低下了,跟这将官低语道:“那是顺嫔娘娘,六殿下的生母。”
将官听了这太监的话后,跟袁义说:“袁总官,末将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请吧。”
袁义带着顺嫔从将官的身前走过去的时候,盯了这个千秋殿的太监一眼。
千秋殿的这个太监除了看了一眼顺嫔之外,始终低着头,不敢看袁义。
袁义带着顺嫔出了宫门。
顺嫔走出宫门之后,又是一声惊叫。
这处宫门外,地上淌着血水,几十具尸体死状各异的躺在地上。
袁义一言不发,还是拖着顺嫔走。
顺嫔这辈子也没机会看过这么多的尸体,越往前走,路上的尸体就越多,最后顺嫔闭上了眼睛,就这么瞎子一般被袁义拖着往前走。
袁义最后在路边找了一辆马车,车夫已经不见了,袁义松开了拽着顺嫔的手,跟顺嫔道:“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
顺嫔试着睁开了眼,然后便看见袁义把两具尸体从车厢里拖了出来,其中一具尸体的肚子上被人砍了一刀,被袁义这么一拖,肠子从伤口处滚到了体外,在身下拖了长长的一条。顺嫔看到这一幕后,被吓得面无人色。
“上车,”袁义把尸体扔到地上后,跟顺嫔喊了一声。
顺嫔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
袁义看着一队兵卒从马车旁跑过去,见这队兵卒打着的还是玄武大营的旗号后,袁义的脸色更加阴沉,跟顺嫔不耐烦道:“你是想死在这里吗?”
“六殿下,”顺嫔惊慌失措地小声问袁义道:“六殿下现在在哪里?”
袁义从车厢里跳下来,把顺嫔一拉,将顺嫔拎进了车厢。
车厢全是血,味道让顺嫔作呕。
袁义驾着这辆马车往六王府的方向跑去。
街上这时还有是打斗,尸体到处可见,伤者倒在地上大声呻吟惨叫,还有燃着火的房屋店铺,一夜的噩梦之后,京都城还是处于混乱和杀戮之中。
这会儿的袁义担心着安锦绣,对于安元志是满心的愤怒,这让袁义对于身边正在发生的事熟视无睹了。
快到六王府的时候,袁义停了马车,六王府那里火光冲天,看不到一个救火的人,眼瞅着这火就要把这一整街给席卷了。
袁义看着眼前的大火,感觉这个时候的六王府里应该不会有活人了。
顺嫔在袁义停了马车后,坐在车厢里等了袁义一会儿,在始终等不到袁义的反应后,顺嫔推开了车厢的门。
袁义听见车门响,回头跟顺嫔说:“看来我们今天找不到六殿下了,顺嫔娘娘,我再带你回宫吧。”
顺嫔看着眼前火光冲天的街道,强自镇定地问袁义道:“这是哪里?”
袁义正要说话,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从马车的后面响了起来。
顺嫔被这尖叫声吓得一哆嗦。
袁义跳下了马车,往车后望去。
一个妇人被几个流民用刀砍伤在地上,上半身的衣衫已经被流民们扯去,露出了白花花的身子,妇人身边的三个孩子看上去已经没了气息。
“待在车上,”袁义跟顺嫔说了一声。
顺嫔躲回到了车厢里,在雯霞殿心惊胆颤了一夜之后,顺嫔这会儿发现,宫外同样危险,好像整个京都城都没有生路可走了。
袁义到了这几个流民的身前。
这七八个流民身上鲜血淋漓,表情看上去却极其亢奋,早就杀红眼了。
“又来一个送死的!”一个流民看见袁义后,挥刀就冲袁义杀了过来。
袁义的眼中凶光外露,拔刀在手,一脚就将冲到了自己跟前的流民踹到地上,手起刀落。
流民们把袁义围在了中间。
袁义的注意力却在地上那个妇人的身上,在流民们都从身边走开后,这妇人推了推就倒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已经没了气息,妇人在哭喊一声后,捡起地上的半截枪,直接将枪尖送进了自己的咽喉。
袁义一刀砍去了一个流民的头颅。
剩下的流民看出袁义是个会武的后,动作迟疑起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自己是该上去杀人,还是应该去逃命。
袁义没给这几个流民思考的时间,动作极快地将几个流民杀死在地上,然后走到了妇人和三个孩子的身前。袁义看着地上的这四具尸体,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在看什么,就是觉得嘴里泛着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厮杀声不多时从袁义的身后又传了来。
燃着大火的街道里跑出了两帮缠斗在一起的人。
袁义看一眼这两帮人,被一帮人护在中间,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的年轻男子正是白承英。
“那里有马车!”有六王府的侍卫一眼看见停在街口的马车后,高声喊了起来。
袁义不等白承英跑到马车跟前,几个跃身就到了白承英一帮人的近前。
白承英的手里抱着自己的小儿子,看清到了自己近前的人是袁义后,白承英失声叫道:“袁义?”
六王府的侍卫们,听见自己的主子说面前的这个人是袁义后,马上就有人拿刀对着袁义了。
袁义看着白承英道:“娘娘让奴才带顺嫔娘娘来见您。”
“他是安妃的亲信!”一个六王府的侍卫长跟白承英大喊道:“爷,不能信他的话!”
袁义实在是不想说话,翻身跃到了白承英的跟前。
六王府的几个侍卫也是已经杀红了眼,挥着手里的兵器,就要跟袁义动手。
白承英却在此时道:“住手。”
袁义拉着白承英就走。
“爷!”六王府的侍卫们都冲白承英喊。
“杀了那帮人,”袁义跟六王府的侍卫们道:“让人知道六殿下的去向,六殿下就走不出京都城!”
六王府的侍卫们被袁义说的一愣,然后便来不及多想,挡住了一心想杀了白承英的,看不出身份来的男子们。
袁义把白承英父子带到了马车前,直接就跟白承英道:“上车去,我送你们出城。”
顺嫔这时推开了车厢门,看见浑身上下狼狈不堪的白承英,和一脸惊恐的小孙子后,顺嫔忍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了眼眶。
“快点吧,”袁义催白承英道。
白承英抱着儿子上了车。
袁义看一眼厮杀在一起的人们,上了马车,赶着马车往南城跑去。
“这是出什么事了?”顺嫔在车里看了白承英半天后,才开口问白承英道。
白承英摇了摇头,说:“可能我父皇是真的驾崩了。”
顺嫔听了儿子的话后,眼前一阵发黑。
白承英扶了一下顺嫔,说:“宫里怎么样了?”
顺嫔慌乱地摇头,哽咽着道:“我待在雯霞殿里,宫里有喊杀的声音,只是我,我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那皇贵妃娘娘呢?”白承英问道。
顺嫔看了一眼车门,还是跟白承英摇头。
白承英也看向了关着的车厢门,安锦绣能让袁义带着顺嫔出宫来找他,那安锦绣一定是没事了。
“我们要去哪里?”顺嫔问儿子道。
白承英看着顺嫔一笑,说:“娘,没事儿,你别怕,有我在呢。”
白承英的这声娘,让顺嫔又哭了起来,她盼儿子的这声喊盼了这些年,只是不应该是在这种境地里。
“什么人?”马车不知道往前跑了多久,车外突然就有人高声喝问道。
白承英抱紧了儿子的同时,把顺嫔也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齐将军?”袁义停了马车,看着站在自己跟前,一副流民打扮,脸上脏兮兮看不大出来原本长相的人。
齐子阡把拦住了袁义去路的手下踹到了一旁,跟袁义说:“袁总管怎么出宫来了?”
袁义说:“娘娘让我出宫办事,齐将军,你们完事了?”
齐子阡摇一下头,说:“流民四下里逃了,我们正在找人呢。”
“剩下的流民九门提督的人应该可以对付,”袁义跟齐子阡道:“齐将军还是去宫门前吧。”
齐子阡说:“这是娘娘的命令?”
袁义说:“我很快就会回去,齐将军,我会带你去见娘娘,在此之前,还请齐将军将手下的兵卒聚齐。”
“行,”齐子阡答应袁义道。
956能信谁的话?
齐子阡带着自己的部下们,往帝宫方向跑去。
袁义在齐子阡的身后喊道:“在我回去之前,你不要跟守宫门的人多啰嗦!”
“知道了,”齐子阡答应了袁义一声。
看着齐子阡带着人跑走了,袁义回头看看车厢。
车厢门紧闭着,车厢里也毫无动静。
袁义甩一下手里的马鞭,赶着这马车继续往南城走。
南城城下,袁义被几个守城的兵卒又一次拦住了去路。
袁义扫一眼这几个兵卒,再看一眼还关闭着的城门。
“你是什么人?”一个拦路的兵卒跟袁义道:“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城门今日不开,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袁义说:“你们是哪部的兵马?”
几个兵卒听袁义这么一问,神情顿时就又不耐烦起来,京都城里官员众多,在他们想来,这一定又是哪个官员府里的人了。
“不管是什么官,”一个兵卒跟袁义喊道:“今天任何人都不能出城,你快点回去吧。”
袁义没理会这几个兵卒,南城这里这会儿应该是朱雀大营的人接管了,找到认识的人,比跟这几个兵卒浪费口舌要实在。
几个兵卒看袁义四下里张望,完全就是一副不理他们的样子,兵卒们怒了,这人这是摆明了瞧不上他们啊。
“我说你这人,”站在最前面的兵卒拿手里的刀指着袁义说:“我们跟你说了这么半天,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袁义手里的刀一直就没有归鞘,目光下移看了这个兵卒一眼,说:“你们是朱雀大营的兵吗?”
袁义冷着脸问话的样子,他自己是没感觉,只是看在几个兵卒的眼里,这人就是高高在上,不把他们当一回事呢。一晚上的厮杀,让这些兵卒现在都是心气极大,情绪不稳,今天来城门前的人,不管是多大的官,哪个不是对他们客客气气的?看到袁义这样,一个兵卒直接冲袁义骂道:“你他妈的算老几?这个时候还当自己是个官呢?真他妈给脸不要脸!”
几个兵卒一起冲袁义挥了刀。
韩约这会儿正坐在城墙根下喝水呢,刚喝了三口水下肚,一个庆楠身边的中军官跑到了他的跟前,人还没站稳就跟韩约喊道:“韩大人,打起来了!”
韩约没好气道:“城里不都在打?”
“那个人是个太监,”这个中军官说:“韩大人你快去看看吧,看看那个太监是宫里的什么人。”
韩约心里咯噔了一下,把手里的水壶一扔,站起了身来。
“韩大人,这里,”中军官也不用韩约开口问他,跑在了韩约的前头带路。
等韩约看到袁义的时候,几个兵卒已经被袁义打躺在了地上,想着这些可能是朱雀大营的兵,所以袁义忍着没下死手。
看见自己的人被打,一帮子兵卒手持着各自的兵器将袁义围在了当中。
韩约看清来人是袁义后,忙就大喊道:“都散开,没你们的事!”
韩约一出声,兵卒们不吱声了。
韩约推开了几个挡路的兵卒,跑到了袁义的跟前,开口就问道:“你怎么来了?”
袁义说:“你现在守南城了?”
韩约说:“庆楠带着人去打白虎军营去了,这里只能我先带人守着了。不是,你操心我做什么?你怎么出宫来了?”韩约边问袁义,边扭头看马车,“那是你带来的?”他问袁义道。
袁义冷声道:“不是让你完事之后,带兵回宫去的吗?”
韩约扭头看着袁义,被袁义这会儿阴沉沉的脸色吓了一跳,说:“宫里出事了?”
“我在问你话,”袁义说:“你先回我的话。”
韩约说:“这城门得守啊,太师不是说他把玄武大营的木方艺说动了吗?木方艺没带兵进宫?”韩约说到这里,紧张了起来,“娘娘出事了?”
“太师,”袁义咬牙道:“你听太师的话?”
韩约说:“太师还能不向着娘娘?他不万事紧着九殿下先来,他还能去顾着哪位皇子殿下?”
袁义想给韩约一刀。
韩约往袁义的跟前走了几步,小声道:“太师跟我说了,说圣上有遗旨让安五少爷送回京来了,九殿下成皇,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个屁!袁义看着韩约,握着刀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指尖都发了白。
韩约说:“你说话啊,娘娘怎么了?”
“你开城门,”袁义看都不想再看韩约一眼,说:“娘娘命我送人出城。”
“送谁?”韩约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
袁义说:“这个你不用管,快点吧。”
韩约扭头又看停在自己不远处的马车,这里面坐着什么人,袁义还要瞒着自己?
袁义推了韩约一下,说:“你是不是还想我回去让娘娘亲自来跟你说?”
韩约命左右道:“开城门。”
喊韩约过来的中军官听了韩约的话后,忙又往城楼上跑去。
袁义往马车那里走。
韩约跟在了袁义的身后,说:“娘娘还好吧?”
“她没事,”袁义说:“你尽快找人替你,带着人回宫去。”
韩约跑到了袁义的身前,把袁义一拦,拧着眉头小声道:“你什么意思?太师的话不能听了?”
袁义不耐烦地冲韩约摆了摆手,说:“我现在没空跟你细说,你赶紧回宫去。”
韩约说:“那你总要让我知道,我这会儿能信谁的话吧?”
袁义心下一动,突然就问韩约说:“安五少爷来找过你吗?”
韩约说:“他就来城门这儿看了一眼,然后就走了。”
“他去哪儿了?”袁义问道。
“城里乱成这样,我哪能知道他去哪儿了?”韩约说:“你倒是说啊,我现在能信谁的话?太师要是不能信,你就明着告诉我。”
“你听娘娘的话就好,”袁义小声道:“我很快就回去,你在宫门外等我。”
韩约一愣,马上就道:“我现在回宫会被拦?”
“木方艺带着玄武大营的兵入宫了,”袁义说:“他听太师的话,他要拦你,你能怎么办?”
韩约发了懵。
“准备好再打一场吧,”袁义从韩约的身边走过的时候,小声丢给了韩约这样一句话。
韩约倒抽了一口凉气。
袁义赶着马车出了城。
上了城楼的中军官站在城楼上看着袁义赶着马车过了护城河后,大声问韩约道:“韩大人,城门还关吗?”
城外的百姓这会儿看城门开了,忙都一窝蜂地要进城。
“关!”韩约面沉似水地喊了一嗓子。
“城里正乱着呢!”守在城门处的兵卒往外推搡着要进城的百姓,大声呼喝道:“你们不要命就进城!”
百姓们有的是家在京都城里的,站在城外看城里的火光看了一晚上了,这会儿怎么着也得进城看看自己的家人怎么样了。也有家在城外,但在京都城里讨生活的人,还有亲朋在城里的,都急着进城看个究竟。
兵卒们的呼喝声,没起到吓退百姓们的作用,反而让人们更着慌地想进城。
城门外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关城门!”韩约站在城门处高声下令道:“不肯走的,就让他们去护城河游泳去!”
城门不多一会儿的工夫,硬是关上了。
随着吊桥慢慢往上升起,有不少人掉进了护城河里。
城门外哭喊声响起一片。
韩约狠狠地踹了一脚城墙。
“韩大人,”就在韩约心里着慌又憋气的时候,又有一个朱雀大营的校尉跑到了韩约的跟前。
“又怎么了?”韩约问这个校尉道。
“来了十几个人,说他们是太师的人,要出城去,”校尉跟韩约说:“韩大人,要放他们出城吗?”
袁义刚走,安太师的人就也要出城?韩约揉了揉鼻子,跟这校尉说:“带我去见他们。”
被兵卒们拦住去路的十几个人看见韩约到了,为首的忙就跟韩约道:“韩大人,这是太师的令牌。”
韩约看一眼为首的手里的令牌,没伸手去接,也没什么好脸色,说道:“今日城门不会再开了,你们有事去找太师。”
“什么?”为首的显然没想到韩约对着自己会是这个态度,跟韩约强调道:“韩大人,我们是奉了太师的命令。”
韩约看着为首的说:“你们听太师的话,老子是朝廷的官员,老子只听朝廷的话,赶紧给老子滚。”
为首的变脸道:“韩大人,你这是连太师的命令也不听了?”
韩约冷笑一声,道:“怎么着?太师这会儿是朝廷了?老子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你们有种就硬闯试试,没这个本事,就给老子赶紧滚!”
韩约左右的兵卒听着韩约的话音不对,全都亮了兵器在手里,瞪着为首的这帮人。
为首的忍气道:“韩大人,袁总管不是从你这儿出城去了吗?”
韩约说:“没错,我跟袁总管是朋友,你跟老子算怎么回事儿?老子认识你是谁啊?赶紧给老子滚蛋!”
“还不快滚?!”
“活腻了吧?”
“谁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要不一起杀了吧!”
……
兵卒们看这帮人还是站着不动,一起冲这帮人叫骂了起来。
为首的知道这会儿韩约人多势众,真动手吃亏的只能是他们,为首的冲手下们一抬手。
看着这帮人从自己的面前走开了,韩约手按着腰间佩刀的刀柄,来回在城门下踱了几步,然后招手叫过了一个自己的亲信,跟这亲信耳语道:“你赶紧去西城那里找庆楠,跟他说太师跟娘娘不是一条心,让他赶紧想办法带兵去宫门处。”
这亲信听了韩约的话后,站着发傻。
韩约踹了这亲信一脚,说:“快去啊!”
957无空悲伤
马车再次停下后,白承英推要了车厢的门。
袁义的手正要碰到被白承英推开的门,见白承英自己推开了门,便收回了自己的手,站在车下冲白承英躬身行了一礼,道:“六殿下,我家主了命我送你和顺嫔娘娘出城。”
白承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着袁义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袁义往马车的旁边走了几步。
“六殿下,”顺嫔在车厢里搂着自己的小孙儿喊白承英。
“在里面等我,”白承英冲顺嫔一笑,替顺嫔关上了车厢门。
袁义在白承英走到了自己的跟前后,小声道:“六殿下已经听到风声了。”
白承英说:“我听到很多消息,只是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
袁义说:“圣上驾崩了,四殿下战死在云霄关了。”
白承英镇定的神情开了裂。
袁义伸手扶住了身体摇摇欲坠的白承英,说:“六殿下,我家主子让你带着顺嫔娘娘尽快离开京城,若是你们无处可去,就去向南河找卫国侯爷,侯爷会护卫你们。”
白承英呼吸急促,世宗驾崩,他对此有心理准备,可是白承允的死,他是一点也不想接受。
袁义看白承英的样子没敢松开扶着白承英的手,但催白承英道:“六殿下,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你带着顺嫔娘娘走吧。”
白承英低头站了一会儿,才推开了袁义的手,说:“方才要杀我的人应该是安家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袁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白承英说道:“九殿下就要继位登基了。”
白承英看着袁义的目光一暗。
袁义说:“我家主子说了,六殿下可以找她报仇,只是请六殿下在此之前保住自己的性命。”
“我没记错的话,”白承英说:“上官勇也是安家这一边的人。”
袁义小声道:“六殿下,我家主子跟太师不是一条心,九殿下成皇,这不是我家主子的心愿。”
“那她的心愿是什么?”白承英问袁义道。
袁义要怎么说?跟白承英说,去他妈的皇位,安锦绣只想带着白承意,跟上官勇,上官平宁一起远走高飞,远离这一切吗?
白承英看袁义不说话,了然地一笑,说:“你最好还是杀了我,这样对你的主子来说,才是最好的。”
袁义叹口气,说:“六殿下,我家主子既然不杀你,这就是我家主子的诚意。奴才护送你离开京城,可是太师一定不会放过你。六殿下,九殿下成皇之后,只怕太师的权势会比今日更大,这个天下里,能护住六殿下的人只怕不多,您不如去卫国侯爷那里试试运气。”
白承英扭头看向一旁,他和袁义身旁的这棵树,这时候已经是长出了一树的绿叶。
袁义说:“六殿下,如果您去见卫国侯爷,请您跟卫国侯爷说,安妃娘娘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白承英又看向了袁义。
“安五少爷带回了圣旨,九殿下是奉旨继位的,”袁义跟白承英说道:“这事,也望六殿下告诉侯爷。”
“既然九弟是奉旨成皇,那京城这一夜的屠戮厮杀是为了什么?”白承英问袁义道。
“太子逼宫,”袁义说:“五殿下是幕后主使。”
“那现在呢?”
“现在九殿下准备登基成皇了。”
白承英一拳砸在树杆上。
树叶上的露水下雨一般掉下来,打湿了白承英和袁义的肩头。
“六殿下保重,奴才告退,”袁义也没心思跟白承英多说,该说的话说完之后,冲白承英又是一礼,把一叠银票放到了白承英的手里。
白承英瞪着手里的银票。
袁义本来想走的,看白承英现在这副表情,又站下来等了一会儿,准备在白承英把这叠银票砸他脸上后,他再耐着性子劝白承英几句。
白承英没把银票扔袁义脸上,反而咧了一下嘴,说:“你回去跟娘娘说,我跟她无仇。”
袁义说:“那您会去找卫国侯爷吗?”
白承英说:“我不知道,也许吧。”
“车里有吃的,”袁义跟白承英说:“是死人留下的东西。”
“多谢你,”白承英跟袁义道谢道。
袁义想想又问了白承英一句:“若是奴才遇见六王府的人,奴才要告诉他们您的去处吗?”
“不用了,”白承英说道:“我有自己的去处。”
袁义冲白承英又是一躬身,转身往京都城走去。
白承英在袁义走了后,将银票放进了自己的衣襟里,走到了马车前。
顺嫔在车厢里问:“六殿下?”
白承英拉开了车厢门,看着顺嫔勉强一笑,道:“娘,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顺嫔浑浑噩噩地道:“我们要去哪儿?你,你府中,府中的人呢?”
白承英的目光落在被顺嫔搂在怀中的小儿子身上,小声道:“都死了。”
顺嫔抖若筛糠。
“四哥死了,”白承英还是小声道:“九弟会成皇。”
顺嫔小声叫道:“是安妃?”
“不是她,”白承英摇头道:“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可,”顺嫔说:“可是她的儿子当了皇帝啊!”
白承英坐在了车厢前的赶车位上,赶着马车顺着官道往南边走去。
“六殿下!”顺嫔的身子还是在颤抖。
“我会弄明白四哥是怎么死的,”白承英跟顺嫔道:“不过在这之前,娘,我会安排你和桐儿先落脚的。”
顺嫔说:“我们要去哪里?”
“到了地方娘就知道了,”白承英说:“外面风大,娘把门关上吧。”
顺嫔这一辈子就是为白承英这个儿子活着的,听了白承英的话后,顺嫔把车厢门带上了。
白承英专心赶车,动作不熟练,可是这车还是在往前走着,然后眼泪就流了满面。白承英没哭出声来,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他悲伤,只是至少他能流眼泪。
袁义进城的时候,又让南城门乱了一阵。
这时守着南城的人,已经是朱雀大营里,一向跟庆楠交好的一个将官了。
“韩大人已经回宫去了,”这将官在袁义进城之后,就跟袁义小声道:“他让末将告诉袁总管,他已经派人去找庆将军了。”
袁义跟这将官道了谢,又叮嘱了这将官一句:“除非拿着皇贵妃娘娘的令牌或者懿旨,否则将军不可放任何人进出城。”
这将官冲袁义点一下头,说:“袁总管放心,韩大人已经吩咐过末将了。”
袁义跟这将官要了一匹马,骑马往帝宫跑去。
街道上这时已经看不到打斗了,也有官府的人出现,开始带着人救火。只是袁义身在南城,还是能听到西城那里的喊杀声。
在离帝宫还有一条街的时候,袁义看见安元志带着一队人马从东边跑了来,袁义一下子便停了马。
安元志看见袁义后,也停了马,看了看袁义的身后,说:“你一个人出宫来了?”
袁义随手指了离自己不远处的一个背街小巷,跟安元志说:“少爷,借一步说话。”
安元志下了马,跟着袁义走进了这个小巷。
小巷里一个人也没有,两边的围墙很高,阳光都透不进来,风从小巷深处往外刮,平添了几份阴冷。
安元志在小巷里站下后,就问袁义:“出什么事了?”
袁义背对着安元志,因为愤怒而胸膛起伏着。
安元志伸手要拍袁义的肩膀,嘴里问道:“到底怎么了?”
袁义拔刀,转身面对安元志的时候,刀尖正对着安元志的心口。
安元志一愣,手僵在半空。
袁义怒视着安元志道:“安元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不是疯了?!”
听袁义这么问自己,安元志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啊!”袁义的刀尖抵在了安元志的心口上。
安元志低头看看抵在心口上的刀尖,低声道:“我姐知道了?”
“你当她是傻子吗?”袁义怒道:“太师给了你什么好处?将军死了,这种谎话你也说的出来?!”
安元志半天没说话。
袁义更是愤怒了,冲安元志道:“你当我不敢杀你?”
“那你杀吧,”安元志抬头看着袁义道:“杀吧。”
袁义手僵着没动。
安元志突然就身子往前一倾。
袁义被安元志的动作弄得一惊,忙就撤了刀。
安元志见袁义撤刀,苦笑道:“我姐是不是很恨我?”
袁义在发现自己狠不下心肠杀安元志后,一刀砍向了身旁的围墙,将围墙上的一块砖砍成了碎沫。
“袁义,”安元志喊袁义。
袁义从安元志的身边走过,往巷外走去。
“我……”
“有话你跟娘娘说去吧,”袁义边往外走,边跟安元志说道:“现在宫里全是玄武大营的人。还有,娘娘在让你出宫之前,就知道你骗她了。”
安元志背靠着墙壁站着。
袁义走出了小巷。
袁诚几个人跑到了袁义的跟前,袁诚把袁义上下打量了一下,说:“哥,你身上有血,你受伤了?”
袁义说:“我没事。”
袁申往小巷里看,说:“你跟少爷说了什么?”
有兵卒牵着袁义的马走到了袁义的跟前。
袁义从这兵卒的手里接过马缰绳,想了想小声问袁诚几个人道:“卫国侯爷在向南河?”
袁诚几个人一头。
袁诚说:“哥,这事你问少爷就行了啊。”
袁义冷笑了一声,他就是太相信安元志这个人了!
袁诚几个人看袁义的情绪不对,都有点发怵了。
袁义翻身上了马,也没再看袁诚几个人一眼,打马扬鞭往帝宫跑去。
“他跟少爷吵架翻脸了?”袁申小声跟兄弟们道:“我看哥那样是在生气啊。”
“少爷做了什么事?”袁笑问道。
几个死士侍卫一起摇头,他们想像不出来,袁义能为了什么事跟安元志翻脸。
958血如泼墨
安元志慢慢从小巷里走了出来,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军士们,说了声:“我们去帝宫。”
袁诚说:“少爷,我大哥他?”
安元志上了马,说了一句:“有事以后再说吧。”
“走啊,”袁笑在后面推了袁诚一下。
安元志打马往帝宫跑去。
“完了,”袁诚上了自己的马后,小声跟身旁的袁笑说:“这是真出事了。”
袁义到了帝宫门前的时候,韩约正带着人跟守门的玄武大营的兵将们,大眼瞪小眼地互瞪着。
袁义马到了韩约的身边后才下了马,看看跟韩约互瞪眼的将官,这人袁义从来就没见过。
韩约看袁义骑着马回来了,没再赶着那辆马车,知道袁义这是把人安全送走了。
袁义问韩约说:“那是谁?”
韩约说:“不知道,最近才到京城来的。”
袁义又打量了这将官一眼,说:“他是太师的人?”
韩约咂了一下嘴,说:“那帮人跟哑巴一样,不管我问什么,那边都没回话的。”
袁义把守宫门的这队人都看了一遍,然后说:“许兴现在在哪儿?”
韩约更是没好气了,说:“你指望那个废物?”
宫门前就没有御林军的影子。
“庆楠还没到,”韩约小声跟袁义说:“二殿下带人退回白虎大营去了,白虎大营那里到现在还在打着呢。”
“你现在手上有多少人?”袁义问韩约道。
“跟玄武大营的人一比,我手上的人还不够人杀的,”韩约摇头道:“要怎么办?我们冲进去吗?”
“打不过,你要怎么冲?”袁义看了韩约一眼,韩约在袁义的心里,现在其实也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齐子阡吗?”袁义问韩约。
韩约眨巴一下眼睛,说:“没见着。我们拼着一死进去,把娘娘带出来啊,不然你还想怎么办?太师怎么跟娘娘又成对头了?我想不明白啊。”
“现在我没空说给你听,”袁义看着宫门,跟韩约说道。
韩约换了一只手拿刀,皱着眉看着袁义道:“那行,我不问了,你就跟我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庆楠什么时候能到?”袁义问道。
“等他打下白虎军营啊,”韩约说:“下午?”
到了下午,可能什么都来不及了,袁义手按着刀柄,神情变得狠厉起来。
韩约看袁义这样,也握紧了手里的刀,说:“冲进去?”
袁义刚想点头,就看见安元文从宫门里走了出来。
韩约也看见了安元文,跟袁义说:“安大公子。”
安元文在宫门前站下,看着袁义道:“袁总管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进宫?”
韩约这时候想来南城的事了,忙跟袁义说:“你出城之后,有一帮太师的人也要出城,被我拦下了,安大公子是不是为这事找麻烦来了?”
袁义说:“他一个书生能拿我怎样?”
韩约说:“他是伤不了你,可我怎么觉着玄武大营的人听这个书生的话呢?”
袁义走到了安元文的跟前,给安元文行了一礼,说:“袁义见过安大人。”
安元文把身子一侧,跟袁义说:“你回宫吧。”
袁义说:“韩大人也要进宫见娘娘。”
安元文看了站在袁义身后的韩约一眼,说:“这要问了娘娘才可以,袁总管先管好自己吧。”
韩约听了安元文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后,忍不住冲安元文道:“你什么意思?我一个大内侍卫副统领入不了宫门了?什么时候宫里的人由你管了?”
安元文说:“韩大人,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应该清楚。”
韩约说:“我不清楚,你现在是大内侍卫统领了?”
“放肆!”守门的玄武大营的将官,冲韩约吼了一声。
韩约把手里的刀冲这将官一指,说:“谁他妈放肆?”
韩约这一动,他的部下们一起把手里的兵器举起来了。
守门的玄武大营众人看韩约这帮人想动手,忙也准备好动手了。
“袁义,”安元文看这帮武人要动手,往宫门里退了几步,跟袁义说:“你想干什么?娘娘有下令命你带人闯宫吗?”
“别跟他废话了!”韩约叫道:“我们进去!”
“拦下他们!”玄武大营的这个将官大声跟自己的部下们下令道。
“袁义!”安元文大声问袁义道:“你这是连娘娘的安危也不管了?”
“你拿娘娘威胁我们?”袁义还没及说话,韩约就叫了起来,“老子现在就要进宫!”
韩约带着人跟玄武大营的人就要打起来的时候,安元志带着人到了。
袁义要拔刀的手,在看到走到了自己身前的安元志后,松了一松。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安元志看着安元文问道。
安元文说:“你没看见吗?他们要闯宫。”
安元志说:“帝宫的事,现在由你说了算了?”
“安元志,”安元文说:“你这会儿是不是脑子又不清楚了?”
“让路,”安元志跟守门的玄武大营的这个将官说道。
将官这会儿有点懵,安元志不是安家的五少爷吗?怎么这会儿跟太师对着干了?
安元文就知道会这样,安元志从来就不配做浔阳安氏的人!明明是应该力往一起使的时候,这个奴才秧子的种偏偏要跳出来跟家族唱反调。
“五少爷,”玄武大营的将官问安元志道:“你这是要跟末将动手?”
安元志迈步就往里走。
几个挡在安元志去路上的兵卒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不该拦住安元志。
安元志拔刀在手,在几个兵卒还在犹豫的时候,安五少爷就已经动了手。
有血溅到了安元文的脸上,还没等安大公子反应过来,血就已经泼墨一般的,将他从头到脚都染红了。
安元志的突然动手,让玄武大营的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韩约却是跟安元志的反应同步,在安元志动手之后,韩约便带着人往前冲了。
安元志跟韩约大声道:“你去找许兴,让他守宫门!”
韩约冲安元志点了点头,冲杀进宫门之后,韩约没管宫门这里的事了,直接跑进宫找许兴那帮御林军去了。
安元文一把抓住了安元志,说不出话来,但手劲用得极大。
安元志砍翻了一个玄武大营的校尉之后,扭头看向了安元文,冷道:“你也要跟我动手?”
安元文说:“安元志,你混蛋!”
安大公子读书人出身,平日里骂人可以说出一套又一套不带脏话的说辞,可是现在被安元志弄了一身的血,脚下就倒着死人,身边就是在拼命的人群,惊怒交加之下,安元文就只能骂安元志一声混蛋了。
安元志看一眼安元文,他没骂自己的这个大哥,而是抬手一巴掌将安元文打在地上。
安元文跌在血里的时候,袁义也将玄武大营的这个将官的腿给伤了。
“骑马进宫!”安元志回头跟袁诚几个人喊道。
“去禀报太师!”伤了腿,无法站立,只能坐在了地上的将官,也在大声下令。
“这些人不能留!”袁义跟安元志喊。
安元志看看宫门前混战在一起的两帮人马。
“你还要想什么?”袁义高声斥问安元志。
安元志一刀下去,将面前一个兵卒的脖子砍断,下了一声令:“不留活口!”
袁义冲在自己身边的袁笑使了一个眼色。
袁笑会意,飞身上前,对着已经不能站立的将官挥刀就砍。
几个这将官的亲兵上前,拦住了袁笑,另几个亲兵拖着这将官往宫门里退。
袁申这时已经上了马,打马奔到了这几个人的跟前,人坐在马上,一刀就斩去了这将官的半边身子。
袁义看着这将官死了后,又跟袁笑说了一声:“全杀了!”
“知道了,哥,”袁笑答应了袁义一声。
袁义飞身了马,往宫里跑去。
安锦绣坐在千秋殿的正殿里,宫门处的喊杀声,在千秋殿里隐隐约约也能听得到。
“母妃?”白承意双手揪着安锦绣的衣衫,传进耳中的声音让白承意害怕。
“别怕,”安锦绣小声哄白承意道:“坏人进不来的。”
木方艺在殿外大声下令道:“去宫门那里看看出什么事了!”
安锦绣听着有脚步往正殿庭院外跑去了。
“是不是父皇要回来了?”白承意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看着白承意一笑,说:“九殿下还是睡一会儿吧,好不好?”
白承意眼泪汪汪地看着安锦绣。
“嘘,”安锦绣跟白承意耳语道:“这里有这么多宫外的人,我们不要让他们听到我们说话,好不好?”
白承意扭头往殿外看去。
“我们的话,为什么要让他们听见呢?”安锦绣还是跟白承意耳语道。
白承意回过头来,看着安锦绣想了想,最后把头点了点,说:“承意听母妃的。”
“乖,”安锦绣在白承意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说:“让四九和七九陪你去内殿睡一会儿。”
白承意说:“那母妃做什么?”
安锦绣说:“母妃得看着家啊,不然这么多人在,我们没个看家的人怎么行呢?”
“四九和七九可以看家,”白承意指着四九跟安锦绣说。
“四九得护着九殿下啊,”安锦绣笑道:“听话,母妃过一会儿就去内殿陪九殿下。”
“那谁护着母妃?”
“这里有这么多人,谁都可以护着母妃啊。”
“真的?”
安锦绣只得又在儿子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说:“母妃什么时候骗过九殿下?”
四九这时把白承意抱在了怀里,说:“小主子,奴才带你去内殿。”
白承意把下巴搁在了四九的肩膀上,说了一句:“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为什么会在千秋殿?”
959你想要什么?
殿外的木方艺听了白承意的话后,神情有些尴尬。
安锦绣视意四九将白承意抱到内殿去。
四九却看着殿外,跟安锦绣说:“主子,让七九留下来吧。”
安锦绣小声道:“无事,他们不敢伤我,你和七九护好九殿下,其他的事你们不用管。”
四九和七九这才带着白承意去了内殿。
木方艺在殿外看着四九将白承意抱走,耳边响着宫门那里传来的喊杀声,木大将军这会儿是越发的心中不安,事情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
半盏茶的工夫后,安元志带着人离开宫门往千秋殿去了。
安元文坐在血泊中,发了半天的呆。安大公子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只是一下子见这么多的死人还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血腥味是这种泛着甜腻的味道,却跟那种让人心情愉悦的食物的香甜味道完全不同,安元文没能坚持上一会儿,就坐在血泊中呕吐了起来。
“什么人?!”千秋殿的正殿外,有兵卒喝问出声。
木方艺看见一个太监走进了正殿前的这个庭院里,自己明明已经下令把千秋殿的人都赶出去了,也让人把千秋殿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放人进了,这个太监是从哪里冒出来?
正殿的门在这时响了一下。
木方艺忙又回头看,发现安锦绣这时站在了正殿门前,用手敲了敲正殿的门。
“袁义,”安锦绣走出了正殿,看着来人笑道:“你回来了。”
安锦绣这一开口,站在庭院里的军士们就不敢再拦袁义了。
袁义几个闪身就到了安锦绣的跟前,行了一礼后,说道:“主子,奴才回来了。”
“原来是袁总管,”木方艺听说过袁义的大名,看这会儿已经不可能再当着安锦绣的面把袁义赶出去了,只得开口跟袁义打了一声招呼。
袁义看了木方艺一眼。
安锦绣问袁义道:“事情都办好了?”
“是,”袁义一边应着安锦绣的声,一边将安锦绣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看着木方艺说:“你们怎么在这里的?”
木方艺说:“我们这是在护卫娘娘的安全啊。”
“主子,”袁义问安锦绣道:“是您让他们留在千秋殿的?”
安锦绣看着站在庭院里的兵将们,小声道:“这是太师担心我的安危。”
“太师?”袁义看着木方艺。
木方艺光听安锦绣的话,思量这个皇贵妃娘娘的语气,木方艺是真分辨不出这个女人现在的心情是好是坏。
安锦绣在这时也看向了木方艺,说:“木将军,我这里不用你这样守在这里,你不如带着你的人去太师那里看看吧。”
木方艺直接呆住,安太师让他带兵守在这里,一步不能离,现在安锦绣又让他去安太师那里,他该听谁的?现在是安太师在许他富贵没错,可是安妃摆明了就是太后娘娘了,他能得罪当朝太后吗?
袁义逼木方艺道:“木将军,你没听到娘娘的话吗?”
“不管太师答应了将军什么,”安锦绣小声跟:“要当皇帝的人,毕竟是我的儿子。”
木方艺的脸上几乎滴下苦水来。
打量完了木方艺的神情之后,安锦绣能肯定跟随自己父亲的这帮人,对于她和太师心思不在一处的事,并不知情了。
打斗声这时从千秋殿的门外传了来。
木方艺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一个兵卒冲到了庭院的门前,大声跟木方艺禀道:“将军,安元志领兵杀了进来!”
安元志?木方艺扭头看向了安锦绣,安元志不是安家的五少爷吗?怎么能是这个人领兵杀进来了呢?
安锦绣脸上的笑容寡淡,还是很小声地跟木方艺道:“将军,同姓安,不代表太师就是我啊。”
木方艺手里握着刀,看着安锦绣,脸颊上的肌肉抽动着。
袁义看木方艺瞪着安锦绣,直接就冲木方艺拔了刀。
“将军?”站在阶下的几个将官一起冲木方艺喊。
安锦绣伸手把袁义拿着刀的手往下一压,看着木方艺道:“这里这么多人,木将军想要我与袁义的性命,举手之劳,只是将军能伤我吗?”
木方艺没敢明目张胆地盯着安锦绣看,站在廊下踌躇了一会儿后,木方艺把剑归了鞘,问安锦绣道:“不知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袁义的心中一喜,木方艺这么问,是不是代表他们能把木方艺拉过来了?
安锦绣却没有袁义的乐观,只是道:“太师的为人我很清楚,所以我也不为难木将军,我只请将军带兵离开千秋殿即可。”
木方艺没有答话。
安锦绣说:“正好安五少爷带兵冲进来了,这对木将军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口了,木将军以为呢?”
木方艺说:“娘娘的意思是,末将不是安五少爷的对手?”
“木将军也是能征善战的将军,”安锦绣说:“怎么能不是安五少爷的对手?将军只是为了我与九殿下的安全着想罢了。”
木方艺说:“太师能信末将的这个借口?”
“都是浔阳安氏的人,”安锦绣笑道:“将军只是分不清敌我罢了,你可以问太师要一个明白。”
庭院外在这时传来了兵器冲撞在一起的声音。
安元志走进了正殿的庭院里,甩了一下手里的刀,将刀上的血甩到了地上。
玄武大营的人跟安元志一帮人对峙着,一边等着木方艺的将令。
木方艺再看安锦绣的时候,发现这个皇贵妃娘娘已经面容很平静地在抬头看天了。
“将军!”一个木方艺的亲信将官看木方艺迟迟不下命令,只得又喊了木方艺一声。
“我们退出千秋殿,”木方艺跺了一下脚,迈步下了台阶。
跟着安元志冲进千秋殿来的人,看玄武大营的人要走,不知道该不该拦,没有安元志的将令,他们也不好让开道路。
“让他们走,”安锦绣站在廊下说了一声。
安元志归刀入鞘,侧身站在了一边。
众人给木方艺一帮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他们出去了,还是能围着千秋殿啊,”袁义看着木方艺带着人往外走,忧心忡忡地跟安锦绣小声说道:“这样主子就能离开帝宫了?”
安锦绣微微摇了摇头,说:“我要如何才能带走一个皇帝?”
袁义听了安锦绣的话后,看向安元志的目光就更加愤怒。
安元志看着木方艺走了后,让袁诚带着人去守千秋殿的大门,回过头来就对上了袁义愤怒的目光,安元志要迈步往安锦绣这里走的步子就是一顿。
安锦绣看着安元志说:“你过来吧,”然后,安锦绣转身往正殿旁的偏殿走去。
袁义跟在安锦绣的身后,往正殿里看了一眼,说:“九殿下呢?”
安锦绣说:“在内殿里,四九和七九在守着他。”
“那圣上的事?”袁义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的脚步缓了一下,小声跟袁义道:“我还没有跟他说。”
“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不是,我只是,”安锦绣说:“我只是想让他少难过一会儿,他跟圣上的感情很深。”
袁义只得冲安锦绣点了点头,不好再说什么了。就算有安锦绣护着,这场伤心,白承意总归是逃不过去的。
安锦绣进了偏殿后,袁义并没有跟进去,而是站在了偏殿门前。
安元志提了一口气,走进了这间偏殿里。
“坐吧,”安锦绣坐在了偏殿的坐榻上,跟安元志说道。
安元志没坐,而是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
安锦绣仰头看着自己的弟弟,说:“你再跟我说一遍,你姐夫现在怎么样了?”
安元志说:“他在向南河。”
“没死?”
安元志避开了安锦绣的目光,说:“没死。”
“为了什么要骗我?”安锦绣说:“你给我一个理由。”
安元志动了动自己的脚尖,最后跟安锦绣摇了摇头。
安锦绣说:“没理由?你就这么恨我和你姐夫?”
“我怎么可能恨你们?”安元志忙道。
安锦绣说:“不恨我们,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安元志说:“我不知道,你问我了,我就那么答了。”
“你!”安锦绣眼看着就要怒。
安元志半跪在了安锦绣的面前,这下子轮到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姐姐了,安元志小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该骗你,可我就,就是……”
“可你就是骗了我,”安锦绣看安元志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替安元志说道。
安元志点了点头。
“皇帝应该是六殿下?”安锦绣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是。”
“你姐夫之前是怎么安排的?”
“让我带你和九殿下走,他打完向南河的仗后,去找你们。”
安锦绣咬着嘴唇,上着妆的嘴唇被她咬得褪尽了血色,“你觉得这样不好?”她问自己的弟弟道。
“没什么不好的,”安元志说:“姐夫就想跟你在一起,你也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元志低着头。
“抬头看着我!”安锦绣突然就拍了一下坐榻的扶手,抬高了嗓门道:“事情你做都做下了,这会儿你是在跟我装可怜吗?!”
安元志抬头看向了安锦绣。
“太师跟你说了什么?”安锦绣直接问安元志道:“他给你许了什么好处?”
安元志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说话!”安锦绣声音冰冷地道:“九殿下成皇,他让你当摄政王吗?”
“这怎么可能?”安元志说:“想当摄政王的是他。”
“那你呢?”安锦绣说:“你想要什么?趁着这会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跟我把话说清楚。说吧,你想要什么?”
960权这个东西
想要什么?
安元志想要的东西,他很清楚,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跟自己的姐姐说。
安锦绣很有耐心地等着安元志给她一个答案。她不是猜不出自己这个弟弟的心思,只是有些话,安锦绣想听安元志亲口跟她说。
安元志想跟安锦绣说江山,只是想想就要坐上龙椅的白承意,江山二字,面对着安锦绣,安元志怎么也说不出口。
安锦绣把手搭在了安元志的肩头上。
安元志侧头看看放在自己肩头的这只手,最后迟疑了一下,跟安锦绣说道“权利。”
安锦绣的手蓦地一紧,将安元志的肩头捏得生疼。
安元志半跪着没动,看着安锦绣道:“我只想要这个。”
“得权利之后呢?”安锦绣说:“你还想要什么?”
安元志又沉默不语了。
安锦绣推了安元志一把,拿开了自己的手。
安元志却伸手把安锦绣的手抓住了,说:“姐,我不会害你。”
“那现在呢?”安锦绣说:“我这样你开心了?”
安元志说:“再迟几年不行吗?你这个时候跟姐夫走,你们一家人要去哪里?如果这个天下真有你们的容僧地,姐夫早在你进宫之前,就带你走了啊!那个时候圣上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凭什么相信,白承英成皇之后,他就会放过你们?”
安锦绣说:“这是我与你姐夫的事。”
“我替你们想过,我真的为你们想过,”安元志的神情突然就变得有些激动,也有些委屈,“你们要隐姓埋名过下半辈子吗?头上永远悬着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刀?姐,只要这个江山姓白,你跟我姐夫就不会有容僧处啊!”
安锦绣突然冷笑了起来。
看到安锦绣这么冰冷地看着自己笑,安元志又一次避开了姐姐的目光。
“说的好听,”安锦绣说:“这是你为你自己找的借口,关我与你姐夫什么事?”
“是,”被安锦绣点破之后,安元志承认道:“这是我为自己找的借口,不然我心里难过,我寝食难安,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所以我要找个理由。不过姐,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就这么相信白承英?如果白承允还活着,我还会觉得这个人会放过你们,因为白承允这个人重情,可是白承英,你了解这个人多少?”
“是啊,”安锦绣说:“我以为我了解你,可是最后呢?”
安元志腰身一塌,坐在了安锦绣的面前,喃喃地道:“父亲跟我说,这个世道若善者为王,那善就是天道,若恶人当道,那恶就是天道,他的这句话没说错。姐,我也是刚知道我这人自私,我不想你和姐夫现在就走,我没种,我不想一个人在朝中当官,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姐。”
安锦绣一动不动地坐着听安元志说话。
“你走了,娘死了,我要去哪里?”安元志把背靠在了坐榻的横杠上,压住了安锦绣的一角衣裙,“跟姐夫一样,一个人在军中苦上近二十年的时间?我做不到的,姐,我想过了,我真的做不到。父亲问我,我有几个二十年,姐,你说,我这辈子有几个二十年?”
安锦绣没有回答安元志这个问题。
“你一定恨我,”没有等到安锦绣的回话,安元志呵地笑了一声,说:“袁义要是能狠下心杀我,他在宫外就杀了我了。姐夫回京之后,也会想要杀我的,是我害了你们两个。”
安元志就这么自言自语地跟安锦绣说了半天的话,说的话前后没什么逻辑可言,可又都是安元志的真心话。安元志自己说不明白,他倒是希望安锦绣能听得明白。
安锦绣能拿这个弟弟怎么办?杀了?打一顿?安锦绣现在连骂这个弟弟的力气都没有。“能怎么办?”安锦绣问自己,也是在问安元志。
安元志看着偏殿左墙上的水墨山水画,他看不出这是画得哪一处山水。
偏殿里不闻人声之后,袁义在门外道:“主子?”
“进来,”安锦绣应声道。
袁义推门走了进来。
安元志坐在地上没动弹,在袁义的面前,他懒得装样子。
袁义阴沉着脸看了安元志一眼,跟安锦绣道:“袁诚派人来说,韩约在外面跟木方艺又对上了。”
“打起来了?”安锦绣说:“我这里没听见声音啊。”
“没动手,”袁义说:“要怎么办?我们出去吗?”
安锦绣说道:“内宫门以内的地方,不可以再有玄武大营的人。”
袁义说:“要把玄武大营的人打出去?”
安锦绣点一下头。
袁义看向了安元志,说:“少爷,你现在要怎么做?”
安元志被袁义问了后,扭头看安锦绣,说:“木方艺不会害你。”
“你知道太师想干什么吗?”安锦绣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他想让九殿下成皇啊。”
“九殿下成皇之后呢?”
“他,他想摄政。”
“你要想帮着太师,那你现在就到金銮大殿去,”安锦绣看着安元志道:“你想要的权利,他可以给你。”
袁义把头扭到了一旁,他这会儿还是不想看见安元志。
安元志从地上站起了身,说:“姐,我不会让他害你的性命。”
袁义冷笑道:“说的好听,太师摄政之后,主子就是碍他事的人了,你要怎么拦着太师?”
安元志突然就又烦燥起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那你们想我怎么办?姐,你要出宫吗?白承意留下,你出宫也不是不行啊。”
“你以为太师当权后,他就会放过我了?”安锦绣看了安元志一眼。
“他为什么不放过你?”安元志有些不明白了,白承意成皇之后,他们的父亲还有什么理由不放安锦绣走?
“他是知道实情的,”安锦绣叹道:“安家会让一个外逃的太后活着吗?这是祸患,太师是不除祸患的人吗?元志,你想要权利,那你就不能太天真了。”
安元志周身发寒。
袁义在一旁说:“太师到底跟你怎么说的?你竟然信太师的话?”
安元志哑口无言,觉得权这个东西,也许他到了今天还是没有弄明白。
“你去金銮大殿吗?”安锦绣还是问安元志这句话。
安元志咬牙道:“我怎么可能让他杀你?杀你之前,他要先杀了我才行。”
“你带着你的人出去,跟韩约一起把玄武大营的人赶出内宫门,”安锦绣跟安元志下令道:“许兴带着的御林军应该还在帝宫里,找到他,让他带他的部下去宫门那里。”
安元志说:“韩约方才就是去找许兴去了,许兴可能已经去了宫门那里。”
“那就派人去跟许兴说,”安锦绣道:“庆楠和齐子阡到了宫门之后,让他们不用来见我了,直接带兵去把金銮大殿给我围了。”
袁义说:“那木方艺和玄武大营的人怎么办?”
“他们要是一心跟着太师,那就杀,”安锦绣道:“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京都城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我不在乎再死一个木方艺。”
安元志小声道:“庆楠在打白虎大营,青龙大营呢?姐,你事先有安排?”
“青龙大营到现在不动,那就说明他们在观风向,”安锦绣教安元志道:“只要我们占了上风,青龙大营的人自然就会是我们这边的人,你明白了吗?”
“太师不会派人去青龙大营?”袁义不放心道:“他连木方艺都说动了。”
“没事,”安锦绣说:“帝宫这会儿一开打,青龙大营的人自然就会听到消息,知道太师还不能只手遮天后,不光是青龙大营,所有在观风向的人,都不会轻举妄动的。”
安元志转身就往外走。
袁义跟在了安元志的身后。
安元志以为袁义是还有话要跟自己说,走出偏殿后,停下来等袁义说话。
袁义却只是冲安元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元志只得下了台阶,往庭院外走去。
袁义一直看着安元志走没影了,才走回到了偏殿里。
安锦绣这会儿在偏殿里坐着发呆。
袁义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安锦绣的跟前,说:“还能再相信少爷吗?”
安锦绣接过了袁义手里的茶杯,把青瓷的茶杯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袁义说:“他要是再信了太师的话呢?”
安锦绣苦笑了一声,“太师哪有本事说动他?他自己若不是想,没人能说得动他。”
袁义说:“少爷他想干什么?”
安锦绣摇了摇头,低声道:“算了,这事不要再提了。”
袁义瞪大了眼睛,说:“不提了,这事能就这么算了?”
安锦绣说:“我不能打他,更不能杀了他,他是我弟弟,我也不能不认他,我能拿元志怎样?母亲已经死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了。”
“主子!”
“骂他也于事无补了,”安锦绣说:“袁义,我拿元志没办法的。”
袁义在安锦绣的面前呆站了一会儿,然后发狠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先想想眼前的事吧,”安锦绣捏一下眉心,声音低沉下来的时候,安锦绣的声音里带上了疲惫,“我们怎么过眼前这一关。”
袁义说:“不让太师摄政,那总要有主政之人吧?九殿下太小,让他现在亲政根本不可能啊。”
安锦绣低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突然又问袁义道:“六殿下走了?”
“走了,”袁义说:“没有侍卫和仆从跟着,只他跟顺嫔还有他的一个小儿子三人,我把他们送出了城,太师派去追杀他们的人,被韩约拦在了城里。主子,要是太师在路上再派了人手,我只怕六殿下逃不过这一劫。”
961变
“看命吧,”安锦绣听了袁义的话后,只能是说道:“我能做的,都做了。”
袁义坐在了坐榻旁的凳子上,手上松劲之后,手里的刀差一点被袁义扔在地上。
喊杀声突然就很清晰地传进了这间偏殿里。
“打起来了,”袁义跟安锦绣说:“看来木方艺没往金銮大殿那儿退。”
安锦绣手指敲着扶手,小声说了一句:“等等看吧。”
千秋殿这里两方人马大打出手的时候,庆楠终于带着自己的部下们骑马冲进了白虎军营。
被庆楠的人从半路上叫来的齐子阡,身上还是那身破烂,骑马跟在庆楠的身后,跟庆楠道:“庆将军,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帝宫那里了?”
庆楠大声道:“你带着人去找二殿下,帝宫那里我们一会儿再去。”
齐子阡带着人刚想走,在白虎大营左边一处营房那里,有人大喊:“二殿下在这里!”
庆楠跟齐子阡对视了一眼,都打马往左边的这排营房跑去。
兵卒们站在一间小院的门前,把院门挤了一个满满当当,却都不进去。
庆楠下了马,大声问道:“你们站在这里看戏吗?”
兵卒们为庆楠和齐子阡让开了路。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校尉,跟庆楠说:“将军,你自己看吧。”
庆楠好笑道:“二殿下还能长出三头六臂不成?”
齐子阡看了院中一眼后,像是一口气没上来,呛咳了起来。
庆楠忙也往院中望去。
院中种着一棵桃树,桃花的花期已经过了,但枝头细长的桃叶间,还是夹杂着几朵没有谢去的桃花。
白承路就坐在这棵桃树下,身上的盔甲看着完好无损,只是身下的血流了一滩,将树下的泥土全部浸湿。
“他,他这是死了?”庆楠问左右道。
齐子阡说:“我看他不动啊。”
庆楠往院子里又看了看,院子里只有白承路一个人,应该护卫白承路到最后一刻的侍卫们,都不见了踪影。
齐子阡冲白承路喊了一声:“二殿下?”
白承路低头坐在树下,没有反应。
庆楠最先走进了院中,径直走到了白承路的跟前。
走近了后,人们才发现白承路的左手被人齐腕斩去了,血就是从这断手处流出来的,腕骨撑着地面,本应是白色的骨头,硬是被血染成了红色。
庆楠蹲下身,试了一下白承路的鼻息。
齐子阡站在庆楠的身旁问道:“怎么样了?”
庆楠摇了摇头,站起了身,说:“死了。”
“因为断手?”齐子阡有些不大相信,一个皇子殿下就因为断手而失了性命?
庆楠指着白承路的断手跟齐子阡,还有左右的兵将们说道:“他包扎过这伤口,但这么大的伤口,光用布扎是止不住血的。”
“所以他就这么死了?”齐子阡说道。
庆楠又蹲下身,看了看白承路的身上,说:“他身上没其他的伤口,是谁啊?”他问左右道:“是谁把他的手砍了?”
没人应答庆楠的话。
庆楠站起了身,说:“这他妈还找不着仇人了。”
齐子阡看着白承路的尸体看了一会儿,然后问庆楠道:“下面怎么办?”
“你们几个带人把白虎大营清一遍,”庆楠命自己手下的几个校尉和中军官道。
这几个人领命跑出了院子。
庆楠跟齐子阡说:“我们去帝宫,你要不然先把你这身衣服换了去。”
齐子阡冲庆楠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部下跑走了。
庆楠带着人走到了白虎大营外,有兵卒替庆楠把马从大营里牵了出来。
白虎大营这里的喊杀声停了之后,整个京都城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齐子阡匆匆忙忙地换了一身衣服后,从营里跑了出来。
庆楠看着齐子阡一笑,说:“你这才是个将军的样子。”
齐子阡上了马,问已经在马上坐着的庆楠道:“朱雀大营的其他将军们呢?”
朱雀大营的主将不是庆楠,这事齐子阡记得很清楚。
庆楠说:“碍手碍脚的人,自然要先行除去才行。”
齐子阡坐在马上一恍神。
“去帝宫,”庆楠跟左右大声下了令后,打马最先往帝宫的方向跑了。
朱雀大营中,几具尸体倒在一间议事厅里,这几具尸体已经过了一夜之后,尸身已经发僵,开始长出尸斑。
安锦绣在千秋殿里等了有一个时辰,耳边的打斗喊杀声才完全停歇,整个帝宫一下子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袁诚身上沾着血,跑进了偏殿,冲安锦绣单膝跪地行了一礼,禀道:“娘娘,木方艺带着人往金銮大殿那里退了。”
袁义说:“后宫里还有玄武大营的人了吗?”
袁诚说:“应该没有了。”
“应该?”袁义说:“你们在宫里查过了吗?”
袁诚有些迷糊地说:“哥,宫里有好多娘娘呢,我们能就这么闯进去吗?”
袁义没好气道:“这时候了,你还顾虑这个?”
袁诚说:“那行,那我带兄弟们去搜。”
看袁诚说着话就要站起身,袁义说:“娘娘让你站了吗?你就站?”
“啊?”袁诚看看袁义,跪在地上的膝盖都离地了,又回到了地上。
安锦绣冲袁诚把手抬了抬,说:“起来吧。”
袁诚很想把安锦绣的长相看个清楚,都说这个女人长得倾城倾国,袁诚就想知道什么叫倾城倾国。只是想想安锦绣皇贵妃的身份,袁诚又觉得自己要是多看了这位皇贵妃娘娘几眼,会不会就此把自个儿送到死路上去了?看皇帝的女人,自己这是活够了啊。
“行了,”袁义看袁诚目光四处乱瞄的样子,训袁诚道:“你又在想什么糊涂心思?”
“娘娘,”袁诚被袁义训得把头又低下了,跟安锦绣说:“那我,不是,那奴才带人去搜宫去?”
“算了,”安锦绣却道:“这是帝宫,你们乱闯不好。”
袁义说:“主子,这个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个?”
安锦绣冲袁义摇了摇头,说:“都是圣上的女人,我不能不讲究。”
“那怎么办?”袁诚看着袁义问。
安锦绣说:“安五少爷这会儿在哪里?”
袁诚说:“太师派人来找他了。”
袁义马上就说:“他去见太师了?”
袁诚说:“少爷没去啊,他让来人跟太师说,有事让太师来后宫见娘娘。”
“你带着人守住千秋殿吧,”安锦绣跟袁诚说道:“辛苦你了。”
袁诚忙道:“奴才不敢当。”
看着袁诚退出偏殿之后,袁义跟安锦绣说:“太师会来吗?”
“九殿下在这里,他一定会来,”安锦绣说:“我们等着他吧。”
安太师这时站在金銮大殿外,打量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木方艺,说:“让你过来,这是娘娘的意思?”
木方艺说:“是。”
“后宫里现在有多少人马?”安太师问木方艺道。
木方艺说:“安五少爷带着的人,韩约的大内侍卫,还有许兴……”
“许兴带着御林军从这里走的,”安太师打断了木方艺的话,说道:“看来后宫里现在有几千兵马了。”
木方艺说:“不少于两千。”
“木将军,”安太师看着木方艺道:“你手上的兵马远多于两千吧?”
木方艺忙道:“太师,皇贵妃娘娘和五少爷都是出自浔阳安氏,我实在是看不明白现在的形势了。”
“你只需听我的话即可,”安太师冷道:“娘娘跟你说了什么?”
木方艺小声道:“太师,娘娘跟我说,不管太师许了我什么,新皇是她的儿子。”
安太师暗自咬牙。
木方艺也不看安太师此刻的表情,说道:“太师,您是不是再去跟娘娘谈一谈?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个玄武大营的将官这时跑到了安太师和木方艺的跟前,大声道:“将军,庆楠带着朱雀大营的人进宫了。”
安太师忙就道:“你们怎么不拦着他?”
这将官摇头,还没来及说话,马蹄声就传进了安太师的耳朵里。
庆楠没能马到金銮大殿的跟前,被玄武大营的人拦在了大殿百米之外。
庆楠的部下们见玄武大营的人拦路,下意识地就要动手。
庆楠冲部下们抬了一下手,让部下们暂时别动。
安太师由木方艺护卫着,走到了庆楠的跟前。
庆楠和齐子阡看见安太师走到了自己的跟前,都下了马,给安太师行了一礼。
安太师看了齐子阡一眼,说:“你是齐家的少爷,齐子阡?”
齐子阡说:“末将正是齐子阡。”
“白虎大营?”安太师问齐子阡道。
庆楠说道:“太师,白虎大营已经被我们拿下了。”
这么快?安太师不由得在心里骂白虎大营的人,还有白承路废物了。
“你们带兵来这里,想做什么?”木方艺问庆楠道。
庆楠斜了木方艺一眼,说:“木将才来京城没几天,都这么忠心了,在下怎么着也不能比木将军差啊。木将军来宫里做什么,我就是来做什么的。”
木方艺强忍着没骂回去。
庆楠冲安太师又是一抱拳,说:“太师,末将奉娘娘的懿旨,前来护卫太师和诸位大人的安全。”
安太师冲庆楠点了一下头,转身就往金銮大殿走去。
事态的发展又不在他的掌控之下了,而且现在掌握主动的反而是安锦绣了。事态的这种变化,让安太师有些无措了,安锦绣现在等于是放弃了对京都城的掌控,把人手都调到了帝宫里,这样一来,只一个木方艺,如何能敌得住几方势力?
“父亲,”安元文和安元礼从台阶上往下走,迎到了安太师的跟前,安元文苍白着脸道:“现在要如何是好?”
962臣子
安太师冲两个儿子摆了摆手。
安元文指着庆楠那一帮人说:“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娘娘派他们过来的,”安太师小声道。
“安元志呢?”安元礼问道:“他这会儿在哪儿?”
安元志这会儿只怕又向着自己的姐姐去了,安太师看着金銮大殿下对峙着的两方人马,安太师一点也不怀疑,如果这会儿安锦绣下令攻打金銮大殿,庆楠这帮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杀过来。
“庆楠是上官勇的人,”安元文提醒安太师道。
安太师微皱一下眉,庆楠这么卫护安锦绣,一定是上官勇的交待。
如果这个时候让庆楠知道,安妃就是当年的上官妇呢?
这个念头在安太师的脑子里一晃而过,按照这帮武人的脾气,弃夫再嫁之人,庆楠这武夫还会再卫护安锦绣吗?只怕这武夫会掉头去找安锦绣,为他的大哥上官勇报不平去了吧?
与此同时,千秋殿的偏殿里,袁义也在问安锦绣这个问题,“主子,如果太师告诉庆楠您是谁的话,庆楠会怎么做?”
安锦绣转着指间的指套,小声道:“他不会的。”
“你确定?”袁义不放心道,这会儿的安太师在袁义心里就是头号大敌,杀了最好。
“我不怕让人知道我是上官妇,”安锦绣说道:“只怕安家担不起我的这个名声。”
“是吗?”袁义看着安锦绣把几个淬银的指套一起扔在了地上。
“九殿下是要成皇的,”安锦绣活动着轻松了的手指,说道:“有一个再嫁的母妃,就算天下人不在乎,可是安家就一定得滚蛋。”
“早该滚蛋了,”袁义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去大门前看看,”安锦绣跟袁义说:“不要太师到了门口,袁诚他们不放行。”
袁义走出了偏殿。
安锦绣在袁义走了后,翻看一下自己的手掌心,两个手掌心里都是指套划出来的血痕。摸了一下左手心里的血痕之后,安锦绣突然就又把双手握成了拳,到了这个地步,可供她做的选择已经没有了。安锦绣的心口发疼,心悸的毛病在这会儿好像要发作了。
上官勇怎么办?
上官平宁怎么办?
安锦绣问自己,她要把这父子二人置于何地?
没人能给安锦绣一个答案,安锦绣也给不了自己一个答案。
站在金銮大殿台阶上的安太师,抬头看了看面前巍峨的大殿,摇了摇头,安锦绣曾是上官妇的事一出,他们浔阳安氏还有什么资格再做新皇的母族?
“父亲,”二公子安元礼这会儿忍不住又催安太师道:“到底怎么办?”
“殿中的人还有闹的吗?”安太师问两个儿子道。
“还是有人要找皇子殿下和宗亲们,”安元文小声回话道:“父亲,这事也伤脑筋啊。”
“这不是什么难事,”安太师道,现在横在他们面前的难事是安锦绣!
“那父亲准备怎么办?”安元文说:“就让庆楠带兵围住金銮大殿了?”
安太师揉了一下眼睛,道:“我去见安妃娘娘,你们在这里等我。”
“父亲,”安元礼忙道:“现在后宫里还有父亲的人吗?”
“安妃不会杀我的,”安太师正了正衣冠,跟二子道:“没有安妃的命令,庆楠也不会冲杀上来,你们不用担心。”
安元文和安元礼看着自己的父亲走下了台阶,兄弟俩忧心忡忡,有心帮忙却完全没有办法。
“大哥,”安元礼问安元文道:“安元志是又怎么了?”
安元文的嘴里还泛着呕吐之后的胃液酸味,说:“那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你没事吧?”看着自家大哥苍白的脸色,安元礼伸手扶住了安元文。
安元文摇了摇头,安大公子这会儿全身泛着一股无力感,对现在正发生着的所有事,他都无能为力。
庆楠看着安太师又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笑了一声,说:“太师这是又有话要跟末将说了?”
安太师说:“我要去千秋殿。”
庆楠把头点了点,说:“那太师请吧。”
几个侍卫和玄武大营的人跟在了安太师的身后。
庆楠把这些人一拦,说:“太师,后宫里现在很安全,您就不必再带什么侍卫了,娘娘也是浔阳安氏的出身,她还能害太师不成?”
“庆楠,”木方艺这时开口训庆楠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庆楠把脸一沉,说:“那你们硬闯一个试试。”
安太师冲木方艺摆一下手,道:“木将军不必担心,我一人去即可。”
木方艺走到了安太师的身边,小声道:“娘娘不知道在做什么打算,太师,若是你被娘娘扣在了千秋殿,那这里?”
安太师小声叹一口气,道:“事情总要解决的,无妨。”
“让路,”庆楠冲部下们喊了一声。
朱雀大营的人给安太师让开了一条路,狭小的只能供安太师一个人走。
等安太师走过去后,庆楠看着木方艺又是一笑,说:“木将军,开打不急于这一时,您再等等?”
“朱雀大营现在是你说了算?”木方艺问庆楠道。
庆楠说:“是,木将军不乐意也没办法,我朱雀大营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有玄武大营的人听不惯庆楠说话这个阴阳怪气的调调,手里握着兵器就要往前冲。
“都住手,”木方艺喝止了自己的部下们。
庆楠冷笑一声,站着没动。
金銮大殿里的众臣对于殿外发生的事,都知道,只是没人出来看上一眼。
安太师在内宫门看见了安元志。
安元志让手下放自己的父亲进后宫。
安太师往前走了几步后,回身冲安元志招了招手。
安元志走到了安太师的跟前,说:“你找我姐?”
安太师说:“你现在想做什么?”
安元志说:“这话我也想问你,九殿下成皇之后,你想干什么?”
“你听你姐姐的话?”安太师问安元志道。
“我不可能让人伤她的性命,”安元志看着自己的父亲道:“谁都不行。”
“我何时说要伤她的性命的?”
“请吧,”安元志没有回安太师的话,手往千秋殿的方向一伸,道:“我送你过去。”
安太师跟在安元志的身后走了一路,没有再试图跟安元志说话。
千秋殿的大门前,袁义看见安元志带着安太师过来后,脸色更加阴沉了。
安太师走上了千秋殿前的台阶,在袁义的面前停了下来,说:“娘娘现在还见我吗?”
袁义把身子一侧,说:“太师,请。”
安元志走进千秋殿后,问站在原地不动的袁义说:“你不进去?”
袁义说:“少爷还要伤主子不成?”
安元志摇了摇头,说:“不会。”
“那主子就拜托少爷照顾了,”袁义语气很冷地道。
“走吧,”安太师跟安元志道:“你没发现袁总管这会儿不想理你吗?”
安元志只得转身,带着安太师往偏殿走。
安太师进了偏殿后,就问坐在坐榻上的安锦绣道:“九殿下现在在哪里?”
安锦绣说:“九殿下无事,太师跟朝臣们都商议好了吗?”
安太师说:“有不少朝臣要请皇子殿下和宗亲们进宫。”
安锦绣挑眉道:“这个简单,一会儿我让元志带兵去请他们。”
这就是不用自己出手帮忙的意思了,安太师冲安锦绣点一下头,道:“娘娘英明。”
“除了要找皇子殿下和宗亲们,朝臣们还说了什么?”安锦绣又问。
安太师说:“娘娘,新皇登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是你们的事,”安锦绣说:“我只问太师,九殿下年幼,他要如何处理国事朝政?”
安太师说:“自然是选人辅政。”
“辅政?”安锦绣身子往前倾了倾,说:“原来太师想的是辅政啊。”
安太师不动声色道:“那娘娘想的又是什么?”
“比起辅政,摄政不是更好?”安锦绣说:“太师真的只是想辅政?”
安太师说:“是。”
“那跟着我的这些人怎么办?”安锦绣看着安太师道:“太师想给他们一个什么位置?”
“娘娘,”安太师说:“这是政事。”
“后宫不得干政,”安锦绣说:“可现在我们说的是九殿下!”
“就算你是九殿下的生母,”安太师跟安锦绣道:“有些事你也碰不得。”
安锦绣哈的一笑,道:“我这就让庆楠带人冲进金銮大殿去,一帮书生罢了,太师觉得什么事我碰不得?”
“你要干政?!”
安锦绣从坐榻上站了起来,说:“我干政又如何?”
“你,”安太师倒抽一口气,道:“后宫干政者死。”
“那太师就杀我看看,”安锦绣的目光变得漠然,说道:“你现在有本事杀我吗?”
“娘娘!”安太师大声道:“你要招天下人的唾骂吗?”
“要名声的是太师,”安锦绣说:“我从来不怕人骂。”
安太师抬手指着安锦绣,手指发颤,道:“你可真是安家的好女儿。”
“这也是太师教的好,”安锦绣看一眼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安元志,跟安太师道:“你死了这条心吧,白承泽现在就带兵在向南河,你以为九殿下穿上了龙袍,他就能坐稳这个皇位了?你当白承泽是死人吗?”
“那他白承泽就是叛臣贼子!”安太师大声道。
“你跟元志说,善恶天道,”安锦绣说:“叛臣贼子成了皇帝,谁还敢说他是叛臣贼子?上官勇凭什么当你的棋子?”
安太师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发了白。
“九殿下就是成了皇,你也得老老实实地当你的臣子,”安锦绣看着自己的父亲冷道。
963梅红娇艳
安太师跟安锦绣对视着,父女二人的目光都是冰冷漠然,再加上站在一旁的安元志,目光亦是冷然,这三人从来没有这么像一家人过。
半晌之后,安太师才问安锦绣道:“那你打算如何?”
“父亲在京城传九殿下将奉旨成皇之前,就应该来问问我的意思,”安锦绣说:“现在问是不是太迟了?”
安太师不相信安锦绣到了此刻心里还没有一个打算,没有打算,这个女儿就不会反手逼他至此。想到这里,安太师跟安锦绣道:“二丫头,九殿下成皇之后,你还是可以跟卫朝远走高飞,为父绝不拦你。”
安锦绣笑了起来。
安元志这时才开口冷道:“父亲此话当真?”
安太师却只看着安锦绣,说:“你不信为父?”
“将军与我远走之后,你要如何对付白承泽?”安锦绣笑着问安太师道:“啊,我忘了,你还有杨家可以依仗。”
安太师说:“你还有什么可愁的?”
安锦绣又坐在了坐榻上,看着安太师冷道:“因为我不信你。”
安太师气结。
“浔阳安氏,”安锦绣讥笑了一声,道:“父亲,你怕是连九殿下成皇,将军替你除去白承泽之后,要如何除去我与将军以绝后患,这事你已经心里有谋画了吧?是三尺白绫,还是鸠毒?你不如现在就跟我说说。”
安太师矢口否认,但对着安锦绣,他矢口否认的底气不足,想装言之凿凿的样子,都装得有失安太师的一贯水准。
“你敢!”安元志在一旁直接拔了刀。
安元志拔刀之后,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直冲安太师的面门,让太师大人呼吸一滞。
“元志,”安锦绣看向了安元志道:“你就是这样为人子的?把刀收起来的!”
安元志把刀归了鞘,但还是逼视着安太师道:“你下面是怎么打算的?”
安太师看着安锦绣道:“你就这么确信我会杀你?”
安锦绣轻声道:“你连太子妃这个嫡女都弃了,我这个女儿又算的了什么?你知道我与安家不亲近,想要新皇依仗母族,我就是你的最大障碍。无用之人你还能让她苟延残喘,那拦你滔天权势之人,你会如何对她?父亲,事到如今,你不用再跟我说什么好听话了,血脉亲情,沾上权势二字,怕只剩下一个杀字了吧?”
安太师点了点头,神情也变得狠厉了,看着安锦绣道:“好,你自己说的事到如今,二丫头,事到如今,你想带着九殿下离开京城已经不可能了,你想与上官勇再续前缘,那你就只能听为父的话。”
安锦绣看着安太师冷笑不语。
“我们现在这样,就是在让别人有可趁之机,”安太师劝安锦绣道:“大位迟迟不定,天下一定大乱。”
“天下已经乱了,”安锦绣小声叹道:“京城昨晚到今晨,已经死了多少人了?”
安太师答不上安锦绣的这句问来。
偏殿里又没人说话之时,殿门外传来了袁义的声音,说:“主子,吏部尚书黄次山,大理寺卿韦希圣,九门提督江潇庭带着朝中三十六位大人在殿外求见娘娘。”
安太师听了袁义的话后,心下就道不好。
安锦绣却只是跟袁义道:“请他们进来。”
袁义说:“主子,带大人们来偏殿?”
安锦绣说:“现在这样的境况,我只能委屈大人们到偏殿来了。”
袁义应了一声是后,跑走了。
“你找了韦希圣他们?”安太师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看了一眼被她扔在地上的指套,跟安太师说道:“父亲想一家独大,也要问朝中众臣愿不愿意。”
安元志弯下腰,替安锦绣把指套一一拾起。这些淬银的指套质地轻且薄,花纹繁复,被安锦绣扔地上之后,有的地方变得弯曲走形。安元志把完好的指套先递到了安锦绣的手上,剩下的,安元志用手替安锦绣修了起来。
安锦绣看着安元志小声地叹了一口气,道:“坏了就坏了吧,不用管它了。”
安元志却低头忙活着,这会儿不做些什么,他心里就更难受。
安锦绣伸手掸了掸安元志衣袍上的灰尘,看着已经干涸在了衣袍上的血迹,安锦绣终于是问了安元志一声:“有受伤吗?”
安元志摇了摇头。
“在云霄关呢?”安锦绣又问:“受伤了?”
安元志修着指套的手一抖,然后小声道:“都好了。”
“真的?”
“嗯。”
安太师在一旁听着姐弟俩的对话,有些恍神,他这才想起,从在三塔寺见到安元志起,他还没及问过这个小儿子的伤。
“你试试,”安元志把修好了的一个指套递给了安锦绣,小心翼翼地说:“不好用,我再修修。”
弟弟带着小心的讨好,安锦绣又岂会看不出来?无奈地一笑,安锦绣把手伸给了安元志,说:“你替我戴戴看。”
看着安锦绣把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安元志这才如释重负地一笑,眼眶却发了红,半蹲下来,替安锦绣戴指套。
安锦绣用手帕擦了擦安元志的眼角。
安太师看向了殿门,门前空无一人,风声低回,更显这间偏殿寂寥。安太师看安锦绣这会儿待安元志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布下的棋又错了一步。
如果安元志这次为权而叛,能让这对姐弟至此反目,那安元志反过来就是对付安锦绣和上官勇的一把利刃,再反过来说,有安锦绣治着,安元志这个反骨的孽子这辈子都不可能逃离安家了,因为没有了安家在后面的支撑,安元志不可能是安锦绣的对手,两向相抵之下,得益的就是安家。
可是现在,安太师回头再看一眼半蹲低头,专心为姐姐戴着指套的安元志,还有目光无奈却也温和地看着弟弟的安锦绣,这对姐弟没有反目。安元志看重安锦绣的性命,而安锦绣,安太师转身再看殿门外,这个女儿其实是个心性狠厉之人,上官勇是她不可触碰的逆鳞,没想到,这个女儿此次竟然还是容忍了安元志。
等袁义带着韦希圣一帮大臣到了偏殿门前之时,安元志已经给安锦绣戴好了指套,问安锦绣说:“要戴个面纱吗?”
安锦绣指着偏殿里的屏风,跟安元志说:“你把屏风搬过来吧。”
屏风由梅兰竹菊四副花中君子图组成,实木制成,看着就很沉的样子。安元志把这屏风扛起来,很轻松地扛到了安锦绣的坐榻跟前,把屏风重新展开,这屏风正好把坐榻完全遮住。
“让他们进来吧,”安锦绣隔着屏风对安元志道。
安元志跟安锦绣嗯了一声,走到了殿门前,冲殿外的众人道:“娘娘让你们进殿。”
韦希圣等人鱼贯而入。
安太师打量一眼这些大臣,发现大半都是白承允的人。
韦希圣等人进了偏殿后,没理会站在一旁的安太师,直接跪地给安锦绣行礼问安。
吏部尚书黄次山在问安之后,又垂泪跟安锦绣道:“下官听闻圣上噩耗,如五雷轰顶,惶惶不安,下官跪请娘娘节哀。”
“黄大人平身,大人们都平身吧,”安锦绣的声音隔着屏风传进众臣的耳中,低沉哀戚。
众人一起道:“下官谢娘娘。”
江潇庭起僧后,才看着安太师道:“还以为太师在金銮大殿呢,太师,你这是跟金銮大殿里的人商议好了,来跟娘娘再商议吗?”
安太师说:“你们来这里何事?”
韦希圣道:“既然圣上有遗旨命九殿下继位,那我等自然遵从圣上的遗旨。”
“那你们去金銮大殿即可,”安太师说:“这里是后宫所在,你们这么多外朝臣子来见皇贵妃娘娘,成何体统?”
江潇庭听了安太师的话后,冷哼了一声,说:“太师,你不也站在这里跟娘娘说话?怎么?娘娘娘家姓安,她就只能跟姓安的人说话了?你这话成何体统?你不是在欺负我这个武夫读书少吧?”
安元志这时道:“江大人,太师在跟娘娘商议九殿下成皇之后的事。”
有大臣问安太师道:“九殿下成皇之后,太师做何打算?”
安太师说:“你们来找娘娘,也是为了此事?”
“九殿下年幼,”安太师的话音一了,马上就有大臣道:“登基之后,无人在旁辅佐,九殿下如保打理国事?”
安太师说:“何人可辅政?”
文臣们说话不如武将们直接,当下众人就在千秋殿的这间偏殿里争论起来,有话都不直说,旁敲侧击,引经据典,就算是吵嘴,也只是夹枪带棍,丝毫不见一个脏字。
安元志听得头昏脑涨,额上青筋蹦起多高,直想高声让这帮人闭嘴。
安锦绣却一直沉默地端坐在屏风后面。
安元志几次想开口,但看安锦绣一直沉默,就只得忍着。
安太师到了这个时候,再想不明白韦希圣这帮人想干什么,那他这些年就白在朝堂为官了。现在各方势力都不愿低头,那就只能各退一步,找一个折中的办法出来。何谓折中?那就是大家都不沾这个辅政之权,可白承意毕竟年幼,那这个辅政之人谁来担当?
安太师的目光落在了屏风之上,正对着安太师的屏风上画着寒梅,梅花雪中绽放,明明是幽寒之物,却又被描画的娇艳异常,几抹梅红就足已染红安太师的双眼了。
安太师不语之后,韦希圣突然就冲着屏风之后的安锦绣跪下了,道:“娘娘,九殿下是娘娘亲子,娘娘出身书香门弟,才华不让须眉,又得圣上宠爱,入主千秋殿,下官请娘娘垂帘听政,助九殿下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