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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全文阅读

作者:梅果     重生之毒妃txt下载     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34杨姐夫

    卫**从高地上出发行军的时候,道路还是泥泞难行,不过总算天气寒冷,不少地段的烂泥地都被冻硬,勉强能让卫**行军。

    等卫**往前艰难行了三日,严寒来袭,将道路上的烂泥全都冻住,大军能跑马前行了,玉关铁骑的一个中军官终于是找到了上官勇。

    上官勇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杨家会发兵到向南河边,听了这个中军官的话后,上官勇先还怀疑这人是不是白承泽派人假扮的。

    中军官看上官勇沉着脸盯着自己,忙又小声道:“侯爷,我家二公子说,杨家信千秋。”

    千秋?

    上官睿这一回不等上官勇开口,便道:“那你们见到五殿下与席家军了吗?”

    这个中军官摇头,说:“小的没有见到。”

    “没见到?”上官睿说:“你一路上过来,就没有见到往向南河去的兵马?”

    中军官说:“小的只看见有一支不到万人的骑兵往西边去了,他们去的方向不是向南河,所以,小的,”这个中军官看了上官睿一眼,后面的话没再说了。

    “这不可能啊!”上官睿小声跟上官勇道:“白承泽他们没去向南河?”

    上官勇跟这个中军官道:“你已经听说圣上与四殿下的事了吧?”

    “是,小的听说了,”中军官忙道:“只是小的先不敢相信这事是,是真的。”

    “这是真的,”上官勇说道:“你回去跟杨大公子和二公子禀报吧,圣上于北归路上驾崩,四殿下战死云霄关,五殿下白承泽带席家军背主叛国了。”

    “是,小的遵命,”中军官颤声领了命。

    “去吧,”上官勇冲这中军官挥一下手,道:“我不日即到向南河。”

    中军官给上官勇行礼之后,转身上马,先行了。

    一行人看着这个玉关铁骑的中军官骑马跑远了,上官睿才又跟上官勇急道:“哥,这事不对啊。”

    上官勇道:“白承泽比我们先知道杨家带兵到向南河的事了。”

    “所以呢?”上官睿问道。

    “所以五殿下知道他没有可能先入京师为王了,”乔林在一旁说道。

    上官睿的脸上难得现了怒容,咬牙道:“那他去哪儿了?”

    “在我们的后面,”上官勇道。

    “他想干什么啊?”一个将官问上官勇道:“再带着席家军死回落月谷去?那,那我们也得回头吗?”

    上官勇脸颊抽动一下。

    “他不会是想放我们先过向南河,”另一个将官想了想,低声道:“白承泽准备跟我们在向南河一战了?”

    乔林说道:“既然无法先入京师,那就只能行兵争天下,就像当年圣上做的那样。”

    当年世宗带兵一路从云霄关杀到京都城下,兵变成皇,现在白承泽也想这么干?

    “妈的!”一个将官狠狠地骂了一句:“他没看到这会儿闹洪水,这里的人都快他妈的死绝了吗?!”

    “天下有千千万万的人,”上官睿冷声道:“现在死的这些人,在白承泽的眼里算什么?”

    乔林问上官勇道:“侯爷,您要怎么办?”

    “我们别去向南河吧,”有将官说:“我们回去找白承泽去!”

    “是啊,大哥,我们不能让白承泽又算计一回啊!”

    “我们让白承泽算计多少回了?”

    “这一回死都不能让这小子如愿!”

    “回头找这混蛋去!”

    ……

    卫**的众将官都跟上官勇喊,都要回头去跟白承泽玩命。

    “哥?”上官睿坐在马上,伸手拉了一下上官勇的袖子。

    上官勇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伤腿,看了看自己面前这些正在气头上的兄弟,他们就这么回去找白承泽拼上一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拼这一场,就能把白承泽拿下了?

    乔林在一旁闭嘴不言,这个时候,他不能给上官勇拿这个主意。带兵回去找白承泽,这是下下策,一时义气,于事局无益,只是现在将军们都一心要战,他说不战,那就是将自己自绝于卫**之外了。

    “好了,”上官勇想了又想后,跟自己的兄弟们道:“这个时候我们犯不上回兵去找白承泽,我们去向南河。”

    “大哥,”有将官说:“就这么让白承泽又算计我们一回?”

    “他是被逼无奈才带兵回撤,”上官勇道:“我们有什么必要回去找他?既然他想在向南河跟我们生死一战,那我们就成全他。传令下去,我们尽快赶去向南河!”

    将官们看上官勇发了将令,不再说话了,一起领了命,骑马归队去了。

    乔林松了一口气。

    北归大军很快就又往前进发。

    五日之后,找到上官勇的玉关铁骑的中军官还在往回赶路之时,安元志带着五千轻骑,终于是一身狼狈地赶到了向南河前。

    “少爷,”老六子站在河边,看着对岸的军营,脸色惨白地道:“我们还是来迟了?!”

    安元志看到河对岸的军营时,也是马上就变了脸色,要是让白承泽先过了向南河,那他们就被动了。

    “不对啊,”袁诚说:“那军旗是杨字,席家军里有姓杨的将军?”

    安元志这才又看向了对岸军营里的军旗,心中先是一喜,这军旗他看过,这是玉关杨家的军旗,但随后安元志就又脸色铁青了。杨家远在白玉关,怎么会到向南河边?这是白承泽的什么诡计吗?

    “这,这怎么办?”老六子问安元志。

    他们一行五千人走山路,那山脉看着矮,发起山洪来,还是差点没把他们这五千号人一起吞了,好容易从泥水里打滚般地走到向南河,发现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这打击谁都受不了。

    “桥还在,”袁申跟安元志说:“少爷,要不我们冲过去?”

    安元志说:“你知道对岸多少人啊,你就冲?”

    “那怎么?”袁申反问安元志道:“我们,我们就这儿站着?”

    “要不,要不我们回头找侯爷去?”袁笑说道:“席家军十几万,快二十万人呢,我们就五千号人,这仗我们打不了啊。”

    有从桥上过的百姓,看到安元志这帮人,先是站在桥上不敢走。等了一会儿后,看安元志这帮人没动静,也没有要赶他们的意思,这些百姓才小心翼翼地过了桥,下了桥头后,马上就跑,只求离安元志这帮人越远越好。

    安元志这时说:“他们怎么不毁桥呢?”

    “诱我们过去送死?”老六子猜道。

    就安元志站在河岸上犹豫不决的时候,杨君威和杨君成也在军营里得到报信,从军营里出来,到了向南河边。

    杨君威站在河堤上,看对岸的骑兵看了半天也没认出这是支什么军来。“连人带马全是烂泥,”杨君威跟杨君成说:“这帮人是谁啊?认不出来啊。”

    杨君成坐在马车上,看着对岸说:“北归的路不好走,他们这样很正常。”

    杨君威说:“脏就脏点,大老爷们不讲究这个,可这帮人是卫**吗?好嘛,行军连个旗号都不打。老二,我们派个人喊话,问问他们?”

    杨君成说:“他们要是说假话呢?”

    杨君威挠头,“那要怎么办?”他问自家二弟道:“我们派人过去?”

    杨君成说:“如果他们不是卫**,你想派谁去死?”

    杨君威这下子没话说了,瞪着杨君成。

    “来人,”杨君成喊人。

    一个校尉忙从后面走到了杨君成的身边,说:“二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问问对岸的人,”杨君成手指着对岸的骑兵,跟这个校尉道:“问带军的将军是谁。”

    杨君威说:“你刚才不说那边的人会撒谎的吗?”

    杨君成说:“如果带兵来的人是熟人,我们认人还认不出来吗?”

    杨君威说:“谁去认这个人?”

    杨君成看着自己的大哥笑了,说:“自然是大哥去认,大哥你想我去对岸?”

    杨君威白了自家老二一眼,他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自家老二知道他是个多聪明的人。

    “大公子?”校尉看着杨君威。

    “问话,”杨君威没好气地跟校尉说:“二公子的话,我们能不听吗?”

    校尉清清了嗓子,冲着对岸喊道:“你们是哪支军?带兵的将军姓甚名谁?”

    河对岸,老六子跟安元志说:“少爷,那边问话了哎,我们怎么答?”

    “知道是少爷过来了,他们会不会直接杀过来啊?”袁诚说了一句。

    “对啊,少爷,”老六子说:“你一向招白承泽的恨啊。”

    安元志瞅着对岸坐在马车上的人,说:“那人是不是瘸子?”

    “他不下来走路,谁知道啊?”老六子也瞅着坐马车上那人,说:“看不清长相,我看他两条腿都在啊。少爷,人家万一就是坐马车上懒得下来呢?”

    “对岸的兄弟听真!”这时,河对面又传来了问话声,说:“你们的领兵将军是谁?!”

    “答什么啊?”老六子催安元志道:“要不,我们先问他们是谁?”

    “在下安元志!”安元志开口冲对岸道:“你们是哪支军,带兵的将军又是谁?!”

    “安元志?”杨君威跟杨君成说:“还真是熟人啊。”

    杨君成这回亲自开口冲对岸喊道:“是元志?在下杨君成!”

    “真是杨家军啊,”老六子听了杨君成的喊话后,马上就跟安元志喜道:“少爷,这下好了,我们没来迟啊。”

    “是杨姐夫?”安元志把老六子往自己的身后一拉,冲对岸一抱拳道:“可否请杨姐夫桥上一见?”

    “杨姐夫?”杨君威这里跟杨君成好笑道:“他喊卫国侯爷姐夫,那喊的叫一个亲切,怎么到老二你这儿,这亲热劲就不见了呢?”

935包饺子

    想气到杨君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听了杨君威很有些取笑意味的话后,杨君成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说:“元志与二小姐是同母姐弟,他跟卫国侯爷关系更为亲密,这不是正常的事吗?大哥连这事都想不明白?”

    杨君威再次吃瘪,摸一下自己的鼻子,把眼睛看向了别处。

    杨君成这才笑着冲河对岸道:“元志,我让我大哥去桥上见你,你一个人上桥。”

    安元志答应的很爽快,说:“好!”

    老六子说:“我们陪少爷你去吧。”

    安元志说:“你没听人让我一个人去吗?”

    老六子说:“万一不是杨大公子呢?”

    安元志说:“你们在桥头守着,来人不是杨君威,我直接动手,你们就往桥上冲。”

    “这样就行了?”袁诚问安元志道。

    “这桥不大,”安元志催马往桥那里走,说:“他们就是有千军万马也冲不上来,在桥上打最好。”

    这边杨君威说:“他要不是安元志怎么办?”

    杨君成说:“我听声音像是元志。”

    “听声音?”杨君威说:“你耳朵现在也换成神功了?万一这声音是人故意学的呢?”

    “那相貌还能易容呢,”杨君成说:“你要怎么办?”

    杨君威说:“安元志那张小白脸不好仿吧?”

    “赶紧上桥去,”杨君成道:“你要不放心,让元志把脸给你捏一下。”

    “我一个人去?”杨君威又问。

    杨君成跟站在他们兄弟面前的校尉道:“你带人跟着大公子去桥那里,站在桥头等,发现事情不对,你们上桥去接应大公子。”

    “是,”这校尉忙应了自家二公子一声。

    杨君威上了桥的时候,安元志已经站在桥中间那儿等着他了。

    这桥是当地官府新建成的,桥栏还没有弄好,只在桥上竖了木桩暂时当桥栏凑合着用。

    安元志在杨君威上桥之后,就认出这人是杨君威来了,整个人顿时就放松了下来。

    杨君威却没认出安元志来,离着安元志有十步左右的地方,杨大公子停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个烂泥糊了全身,就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人,杨君威说:“元志?”

    安元志看杨君威的样子,没往前凑,冲杨君威点了点头,说:“杨大哥,我是元志啊,你不认识我了?”

    杨君威说:“你这弄得跟泥像似的,我连你长什么样都看不清啊。”

    安元志抬手把脸擦了擦。

    杨君威看着泥块下雨似的,从安元志的脸上往下掉,看得眼皮直跳,说:“你几天没洗脸了?”

    安元志说:“急着赶路,没顾上。”

    杨君威冲安元志摆了摆手,“行,行,行了,别搓了。”这张泥脸再搓,还是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来。

    安元志说:“要不我回去洗个脸去?”

    杨君威走到了安元志的跟前,仔细看过五官之后,他知道这人是安家的五少爷没错。

    安元志看杨君威走到自己的跟前来了,冲杨君威咧嘴一笑,说:“杨大哥,你认出我来了?”在干在脸上的烂泥映衬下,安元志这牙白得不像话。

    杨君威想拍安元志一下,发现安元志的身上没他能下手的地方,只得把手又收了回来,说:“认出来了,要不,你把脸再给我捏一下?”

    安元志一愣,随即就又笑了起来,把自己的头往杨君威的跟前一送,说:“行,杨大哥你捏捏看。”

    杨君威向来不拘小节,看安元志把头送自己跟前来了,真就伸手把安元志的脸捏了捏,嘴里还说:“没错,不是易容的。”

    老六子在桥那边跟袁诚几个人说:“他们在干什么啊?认个人,还用捏脸吗?就少爷那张糊着烂泥的脸,那人也能下得去手?”

    “看少爷有没有易容?”袁诚说道。

    易容?几个死士侍卫都是嘴角抽抽,桥上那位还真能想。

    “走,跟我回营,”桥上,杨君威招呼安元志道:“有什么话,我们回营去说。”

    安元志回身冲老六子几个人招了一下手,说:“是杨家,你们带兵过来吧。”

    等杨君威带着安元志回到了军营,杨君成已经等在了军帐里。

    安元志进了帐后,就有伺候杨君成的小厮给安元志送上了洗脸水。

    杨君成跟安元志说:“不急着行礼,你先洗洗脸。”

    小厮上前要伺候安元志洗脸。

    安元志冲这小厮摇了摇头,从小厮的手里拿过毛巾,一边就着木盆洗脸,一边问道:“杨姐夫,你跟杨大哥怎么会来?”

    杨君成说:“自然是被人叫来的。”

    安元志突然就不问话了,他也没仔细洗,木盆里的水就已经被安元志洗成了黑水。

    “我已经命人烧水了,”杨君成说:“让你和你的部下们都好好洗一个澡。”

    安元志把由白变黑了的毛巾,交给了等在自己身边的小厮,冲杨君威和杨君成躬身行礼,说:“元志见过两位兄长。”

    杨君成冲自己的小厮一挥手。

    小厮忙端着一盆黑水退出了帐去。

    杨君威指着自己和杨君成对面的空椅,说:“元志,坐吧,坐下说话。”

    安元志坐在了杨君威给他指的椅子上,洗完脸后,安元志脸上干净是干净了,只是那一脸的疲惫之态,是怎么也遮掩不住了。

    杨君成说:“你手边上有参茶,你先喝水。”

    安元志两口喝完了放他手边上的参茶,空茶杯还没放下来,就问杨君成道:“杨姐夫,你们怎么会来?”

    这会儿帐中没有外人了,杨君成跟安元志小声道:“是安妃娘娘请我父帅发兵的。”

    安元志点了点头,然后就在心里想着,他姐姐要是跟着他们去云霄关,他们这一仗估计也不会打得这么惨烈。

    “元志,”杨君威看安元志坐那儿看着像是发呆了,便道:“你们那儿的事呢?”

    安元志低声道:“圣上驾崩了。”

    等听完安元志带着宣泄意味的述说,杨氏兄弟久久无言。

    安元志将手里的茶杯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眨一下眼睛,把要外露出来的情绪硬忍了回去。

    “这个该死的混帐!”杨君威呆愕之后,突然就发怒地拍散了身边的茶案,大声骂道:“怎么会有这种混帐东西?!老子一定活剐了他!”

    杨君成看看被自家大哥拍散了的茶案,沉声问安元志道:“你们确定席琰已经死了?”

    安元志点了点头。

    “圣上没有留下遗旨?”

    “没有,”安元志说:“圣上走的时候,无人知晓。”

    杨君威看着杨君成道:“你操心遗旨做什么?现在我们得跟五殿下,我呸,得跟白承泽打一回了吧?”

    杨君成看着安元志道:“元志,现在卫国侯爷他们走到哪里了?”

    “不知道,”安元志说:“到处都在发大水,我姐夫他们应该会避洪水,这会儿水看着退了,他们应该在路上了。”

    “这样正好,”杨君威说:“我们给白承泽来个包饺子,让他有来无回。”

    安元志说:“包饺子?”

    “就是两面夹击,”杨君成跟安元志解释道:“在我们玉关那儿,说两面夹击,就是包饺子。”

    “哦,”安元志点了点头,说:“如果能把白承泽和席家军两面夹击住,这就最好了。”

    “直接弄死他,”杨君威说。

    杨君成摇了摇头。

    安元志说:“杨姐夫,你觉得我们打不赢白承泽?”

    “怎么可能呢?”杨君威说:“我们这里七万人,卫国侯爷那里十几万,我们这么多人,还弄不死白承泽?”

    杨君成说:“我若是白承泽,就不会想着先入京师了。”

    安元志马上就说:“他会让我姐夫先行了?”

    “我们带兵南下的事,安妃娘娘的人在路上拦了不少往白承泽那儿送信的人,”杨君成道:“只是现在我们驻兵在向南河了,再想瞒着白承泽就不可能了。”

    安元志踌躇了一下,说:“我姐夫可能会想办法对付他的。”

    “我已经派人去寻卫国侯爷了,”杨君成道:“只怕白承泽比卫国侯爷先得到我们驻兵向南河的消息。”

    安元志突然就想爆粗口了。

    杨君威说:“那我们怎么办?”

    “再等等,”杨君成道:“这也没有什么最坏的结果,大不了我们在向南河跟白承泽一战,我倒是很期待跟卫国侯爷并肩打一回仗。”

    杨君威说:“那就打吧,反正我们来也不是玩儿来的。”

    安元志点了点头,说:“我听杨姐夫的。”

    杨君威说:“那圣上和四殿下的事,我们是不是得往京城报啊?”

    安元志看向了杨君成。

    “给安妃娘娘送一封秘信好了,”杨君成想了想后,小声说道。

    杨君威说:“这事还得瞒着?”

    “得防着狗急跳墙啊,”杨君成说:“二殿下在京城里,为了五殿下,你们说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有魏妃娘娘和魏家,四殿下一死,他们又会做何反应?”

    杨君威被自己的兄弟问住了。

    安元志说:“魏家现在不可能知道四殿下的事,他们安在军中的人在我的手上,不肯听话的,已经被我解决了。就是他们听到了消息,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我想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魏家在军中的……”

    “大哥,”杨君成冲杨君威摇了摇头,让杨君威不要问,这事与他们无关,没必要问。

    安元志说:“杨姐夫和杨大哥,好像早就知道圣上会出事了。”

    杨君成说:“若是不确定圣上会出事,我们又怎么敢无旨行军呢?”

    安元志说:“安妃娘娘?”

    杨君成说:“是啊,所以方才听你说圣上驾崩,我不觉惊讶。”

936女儿

    安元志与杨氏兄弟在军帐里说完话后,便去洗了一个澡,喝了一碗杨君成特意命人为他单做的肉粥,之后便往床上一倒,睡得人事不醒。

    杨君威坐在军帐里,食不知味地吃着午饭,见去看安元志的杨君成坐着轮椅被小厮推进了帐来,忙就放下碗筷道:“怎么样了?”

    杨君成让小厮退下,然后跟杨君威道:“元志那一行人睡着了。”

    杨君威说:“我方才看他的样子就不好。”

    杨君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跟杨君威道:“让他休息吧,我们在这里等上官勇过来。”

    杨君威说:“安元志说的那些话可信吗?”

    杨君成抬头看向自己的大哥,说:“你不信元志?”

    杨君威说:“听话得听两边啊,我们就听安元志一个人说?我们又没到云霄关去,你确定安元志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杨君成喝了几口水。

    杨君威把面前的碗筷一推,愁道:“我这会儿脑子疼!”

    “白承泽跟上官勇,我信上官勇,”杨君成说道。

    杨君威说:“老二,你别忘了,上官勇可是帮着安妃娘娘的人,他不是没有私心啊。”

    杨君成叹了一口气,说:“他有私心,我们又何尝没有?”

    “什么?”杨君威被杨君成说的更加没有胃口了。

    “这个时候还谈什么真假?”杨君成说:“我们帮着安妃娘娘,那方才元志说的话就是真的。”

    杨君威小声道:“九殿下能成皇?”

    “太师是这么希望的,”杨君成道:“只是安妃娘娘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

    “她不盼着她儿子成皇,她还想干什么啊?”杨君威问道:“宫里哪个女人不想做太后的?”

    杨君成笑了一下,说:“安妃娘娘真想九殿下成皇,那四殿下就不可能有机会得圣上的青眼。”

    “不是,”杨君威想想又有些急了,说:“那我们这是白忙一场?”

    “这怎么是白忙呢?”杨君成道:“只要不是五殿下和二殿下成皇,那我们杨家就不会吃亏。”

    杨君威嘀咕了一句:“就是这两个当了皇帝,我们杨家只要不反,也不会吃亏吧?”

    杨君成说:“是我对不起家里,我是安家的女婿,所以……”

    “你对不起什么啊?”杨君威不等杨君成把话说完便道:“行了,方才是我说错了话,你说的没错,安家的事,我们杨家没办法不管,弟妹毕竟是安家嫡出的小姐。”

    杨君成低声道:“五殿下心地太过阴险,这样的人当皇帝未必是我祈顺人的福气。”

    杨君威咂一下嘴,说:“心地阴险?京城里的官儿有几个是好人?”

    “吃饭吧,”杨君成指一下桌上的饭菜,跟杨君威道:“现在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杨君威又扒了一口白饭到嘴里,突然又问杨君成道:“我们真得跟五殿上玩一回命了?”

    杨君成说:“他成皇,那我们就死,大哥,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杨君威说:“那就玩命吧,老子长这么大,最不怕的事就是跟人玩命了。”

    两日之后,杨君成派出去找上官勇的中军官回到了军中,跟杨氏兄弟回禀了上官勇的话。

    杨君成让这中军官退下之后,看着坐在一旁的安元志道:“看来两面夹击五殿下是不可能了。”

    安元志冷道:“我们又让白承泽算计了一回。”

    杨君威伸了个懒腰,说:“等着卫国侯爷过来吧,等卫**过了河后,我们把河上的桥一拆,专等着白承泽打过来。”

    这时的席家军中,夏景臣听到手下来报,有五王府的侍卫从京师赶来见白承泽。

    “你看清楚了?”夏景臣问自己的这个手下道。

    这个小兵卒忙道:“看清了,是白大管家亲自接他们去见五殿下的。”

    “知道了,”夏景臣冲这手下把手挥了挥,道:“不要惊动他们。”

    小兵卒给夏景臣行礼之后,转身跑走了。

    夏景臣坐在官道旁的一块石头上,面色阴沉着,站在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能看出这个少将军这会儿在想什么心思。

    白承泽坐在林间的一座土堆上,打量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笑道:“你这样一打扮,还真是安能辨我是雌雄了。”

    一身男子打扮的莫雨娘低着头,一脸木然地站在白承泽的面前。

    这会儿这片林中只有白承泽和莫雨娘两个人,林中有风声,也有鸟鸣,还有枝桠在风中发的哗哗声,明明声响不少,这个林间却还是显得寂静,静到莫雨娘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白承泽在土堆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又跟莫雨娘道:“我的手下跟我说,你为安元志生了一个女儿,恭喜。”

    白承泽的这声恭喜,让莫雨娘的身子一抖,猛地抬头看向了白承泽。

    白承泽看着莫雨娘道:“怎么?提到女儿,让你回魂了?”

    莫雨娘颤声道:“五,五殿下,奴家的女儿,她不在奴家的身边,奴家知道您要对付少爷,可奴家不会拿奴家的女儿出来,奴,奴家不会把她交到五殿下的手里。”

    白承泽笑了一笑,道:“我要你的女儿做什么?安家有把你生女的事告诉安元志?我怎么听说,太师至今都没给你的女儿取名呢?”

    莫雨娘死死地咬着嘴唇,又把头低下了。

    “元志真是太不小心了,”白承泽道:“他明明受过奴生子的苦,却还让你怀了他的种。你还不如他的那个生母,至少他母亲生他之时,已经是太师的妾室了,你如今算是安元志的什么人?”

    莫雨娘无言以对。

    白承泽道:“是不是觉得自己机关算尽了,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莫雨娘满心的苦涩,是啊,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安元志走时,她就知道自己怀了身孕,怕安元志不要这个孩子,她瞒过了安元志,在安元志随军远征云霄关后,她一直到怀胎六月,再也瞒不下去的时候,才让安家人知道自己怀了身孕的事。

    然后呢?莫雨娘咬着自己嘴中的嫩肉,十月怀胎,一朝生产,她却连自己的女儿一面也没有见到。现在这个连姓名都还没有的女儿,被养在安府里,由冯姨娘看护,是好是坏,自己这个娘亲完全不知道,也再没有人问过自己。

    “我可以帮你,”白承泽跟莫雨娘道。

    莫雨娘低着头道:“能被养在安府里,是她的福气,奴家没什么要五殿下帮忙的。”

    白承泽道:“那如果我告诉安元志,你是我的眼线,你说他会怎么对你?”

    莫雨娘的身子又是一抖。

    “又或者说,安元志会怎么待他的这个女儿?”白承泽才不管莫雨娘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我想凭着安元志的脾气,他会送你们娘俩一块儿上路吧?”

    莫雨娘又一次猛地抬头瞪向了白承泽。

    白承泽笑道:“你告诉我的事,你觉得安元志不在乎吗?”

    “五殿下!”莫雨娘冲白承泽叫道:“奴家不是不想听五殿下的吩咐,只是奴家真的见不到自己的女儿啊!”

    白承泽摇了摇头,说:“莫氏,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生的那个女儿,威胁不了安元志。”

    白承泽的话剌着莫雨娘的心,却又让莫雨娘无从辩驳。

    “对安元志,我劝你不要想着虎毒不食子的话,”白承泽看着莫雨娘道:“他不是你的良人。”

    莫雨娘张嘴深吸了一口气,问白承泽道:“那五殿上找奴家何事?”

    白承泽道:“上官平宁去了江南?”

    莫雨娘没想到白承泽连这事都知道,看着白承泽呆愣住了。

    白承泽说:“看你的样子,这是真的了?”

    莫雨娘点一下头,说:“五殿下想用小侯爷威胁卫国侯爷,也是不可能了。”

    “是啊,”白承泽道:“可惜了。”

    莫雨娘心里突然就又点痛快的感觉了,她想看到白承泽手足无措的样子。

    白承泽从土堆上站起了身,跟莫雨娘说道:“袁威的妻儿现在住在驸马府里?”

    莫雨娘又是一愣。

    白承泽也不用莫雨娘回答他,不等莫雨娘回他的话,紧接着就道:“我的人会跟你赶回京城去,你把袁威的妻儿交给他们。”

    “你,”莫雨娘一脸慌乱地问白承泽道:“你想干什么?”

    “我做事需要跟你交待吗?”白承泽反问莫雨娘道。

    莫雨娘摇了摇头,说:“袁威不会放过奴家的。”

    “袁威已经死了,”白承泽说:“他要怎么不放过你?”

    听白承泽说袁威已死,莫雨娘又是呆愣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是去三塔寺为安元志祈福的,”白承泽交待莫雨娘道:“三塔寺那里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的这句谎话就是太师去查,也查不出不对来。我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很可能是多此一举,毕竟太师和安府的人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过。”

    莫雨娘知道白承泽说的是实话,生女之后,她在驸马府就是一个隐形人,白承泽的人来找自己说要带她去三塔寺祈福,自己都走出驸马府了,都没有府中人来问自己一声。突然间,莫雨娘一阵心灰意冷,问白承泽道:“奴家要怎么做?”

    “等天黑的时候,”白承泽说:“你把袁威的妻儿带出驸马府即可。”

    “这样就可以了?”

    “你对我而言,也就这点用处,”白承泽说:“后面的事就不用你管了。你自己小心,只要你不被人发现,事后,我不说,安元志也不会疑你,也许你还能待在安元志的身边也说不定。”

    莫雨娘说:“五殿下要怎么对付我家少爷?”

937大河两岸

    要怎么对付安元志?

    听了莫雨娘的问后,白承泽用看蠢货的目光看着莫雨娘,最后一笑,神情温和道:“莫氏,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以后吧。”

    莫雨娘看着白承泽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全身发冷,又问了一句:“您要怎么处置小焕他们母子?”

    “小焕?”白承泽说:“袁威的儿子叫袁焕?”

    莫雨娘只得点了点头。

    “倒是个好名字,”白承泽说着冲莫雨娘把手挥了挥说:“你走吧,赶在向南河上的桥没被卫**毁掉之前,我的人会带你过河回京城的。”

    “五……”

    “来人,”白承泽不再给莫雨娘说话的机会,大声冲林外喊了一声。

    两个侍卫走到了莫雨娘的身后。

    白承泽命这两个侍卫道:“你们要好生护送莫氏回京去。”

    两个侍卫领命之后,其中一个侍卫问白承泽道:“爷,我们要去见二殿下吗?”

    “不必了,”白承泽道:“这事不必让二殿下知道了。”

    “是,”两个侍卫又一次领命,丝毫不顾及男女大防的,拖着莫雨娘便往林外走。

    莫雨娘没有勇气再跟白承泽说话,白承泽说的对,她该想想她以后该怎么办了。

    被派去寻上官勇的中军官回营之后,杨氏兄弟和安元志在向南河边又等了上官勇五日,终于等到了上官勇和北归大军。

    安元志和杨君威到南岸迎上官勇。

    上官勇看到安元志后便说:“你没事就好了。”

    安元志看着上官勇撇一下嘴,说:“姐夫,我们又让白承泽算计了一回。”

    上官勇说:“算了,这事我们不谈了。”

    杨君威说:“有话我们也是过河再说,侯爷,我们先过河吧。”

    上官勇点一下头。

    世宗的銮驾跟着前营的兵马最先过了向南河。

    杨君成带着七万玉关铁骑,身着素缟,跪在营前迎接世宗的銮驾。

    北归大军从桥上过,还有坐船的,日夜不歇,足足用了三日的时间,才全部到了向南河的北岸。

    在这三日的时间里,还是有当地的百姓跟着军队一起过河。这其中就包括恢复了女装打扮,用长袍将自己从头到脚完全包裹了的莫雨娘。

    跟卫**的兵将挤在一座桥上走着,莫雨娘的双腿发颤,害怕到几乎不能行走,一个侍卫在后面几乎是半抱着她往前走。也所幸他们三人过桥时,过桥的百姓为躲战祸,都是拖家带口,所以桥上的百姓人数颇多,这三人混在百姓堆里,一点也不起眼。玉关铁骑虽然在桥两边设了关卡,也拦下这三人问了话,但问话的校尉没有对莫雨娘三人起疑,只道他们三人真是要去投亲的兄妹,到底让三人有惊无险地混了过去。

    “毁桥,”莫雨娘过了向南河的一天之后,杨君威看着卫**的最后一个骑兵从桥上跑下,大声命自己的部下们道。

    一百多名玉关铁骑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将向南河上的这座新桥断成了数截。

    等第二日,向南河附近的百姓们来到向南河边,发现向南河上已经不见了桥的踪迹。

    上官勇随即又下令收缴河两岸的船泊,等白承泽在四日之后带着席家军到达向南河时,向南河两岸已无船可用。

    “扎营吧,”站在河边,看着洪水之后,河水依旧汹涌的向南河看了一会儿后,白承泽跟站在身旁的夏景臣道:“这水不下去一些,我们两边的仗还打不起来。”

    夏景臣冲白承泽点了点头,回身命自己身后的中军官道:“传令下去,安营扎寨。”

    中军官领命之后,跑走了。

    上官勇带着众将到了河堤上,众人看到的就是席家军忙着安营扎寨的情景。

    “他们还安营了,”戚武子跟上官勇说:“大哥,席家军这是觉得跟我们一战,他们一定能赢?”

    安元志手指对河对岸的白承泽说:“白承泽在那里。”

    “这河太宽,”老六子说:“少爷,我们就是放箭也射不到他啊。”

    “要开骂吗?”有卫**的将官问上官勇道。

    杨君成说:“骂有用吗?”

    这将官说:“反正不能让他把日子过舒服了啊。”

    “他不在乎,”上官勇道:“你骂他何用?”

    安元志说:“姐夫,现在河水湍急,你说白承泽他们什么时候会过河?”

    “当初你就是游过去的,”上官勇道:“想过河,他们总能想出办法来。”

    “是啊,”安元志低声道:“没有袁威,我那时就淹死在这河里了。”

    安元志提起了袁威,卫**中的众人都沉默了。

    杨君威不知道袁威是谁,看卫**的众将官神情都悲凄了,开口就想问。

    “咳,”杨君成在这时咳了一声。

    杨君威看了兄弟一眼,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上官勇这时看向了杨氏兄弟,道:“我们是不是回营?”

    杨君成点了点头,道:“知道他们在哪儿安营就可以了,侯爷说的是,我们回营吧。”

    河南岸,白登跟白承泽说:“爷,上官勇他们回营去了。”

    白承泽没理会白登,看着夏景臣道:“你还记得当初安元志他们过河的地方吗?”

    夏景臣点一下头,说:“爷想去那里看看?”

    “是啊,”白承泽说道:“我站在这里,竟是看不出来当初他们过河的地方了。”

    夏景臣带着白承泽往河堤的左边走。

    白承泽跟着夏景臣默默走了一会儿,突然就跟夏景臣道:“现在我不问你话,景臣你是不是就无话跟我说了?”

    夏景臣也没回头看白承泽,说:“爷知道我一向话少。”

    “也没话少到现在这样啊,”白承泽说:“你最近怎么了?”

    夏景臣说:“没什么,只是在操心以后的事。”

    “担心我?”白承泽问道。

    夏景臣点一下头,说:“我是很担心爷,爷,您现在的路可不好走了。”

    “是不好走,”白承泽道:“可我也没有退路了。”

    夏景臣听了白承泽这话后便不再说话了,白承泽没有退路,他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这样?

    白承泽跟在夏景臣的身后,轻轻一声叹息,也没有再试图跟夏景臣说话。

    一行人在河堤上走了快半柱香的时辰后,夏景臣停了下来,指着河堤下的河滩道:“爷,就是那里。”

    白承泽站在河堤上,盯着这处水面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这里的水看起来也很湍急啊。”

    “我那时听这里的渔夫河工说,这里水下的暗流少,”夏景臣跟白承泽道:“爷,我军要是想渡河,也只有从这里过。”

    白承泽在河堤上踱了几步,最后停下来说道:“还是再请这里的老人来看看吧。”

    夏景臣把头点点。

    有席家军中的将官说:“五殿下,只怕我们现在找不到这里的老人了。”

    洪水过后,这里的村庄十有**被毁,村人不是死于洪水,就是举家外逃,白承泽他们到了向南河边时,老百姓们听到要打仗的消息,已经差不多全都跑光了,没来及跑的也都找地方躲起来了。这会儿向南河两岸,千里不闻鸡鸣犬吠声,人烟早就不见了。

    “再去找找吧,”白承泽跟席家军的众将官道:“总有人故土难离的。”

    “是,”席家军的众将官都跟白承泽应了一声。

    夏景臣没吱声,只是冷眼看着面前的大河。

    白承泽拍一下夏景臣的肩膀,小声道:“我们不会有事的。”

    夏景臣冲白承泽一躬身,道:“爷一定能成皇,临君天下。”

    “是啊,”白承泽看着夏景臣一笑,道:“我还要欠着景臣你的富贵呢。”

    夏景臣总算是一笑,只是这笑容转瞬即逝。

    向南河北岸的军营里,上官勇指着地图跟众将道:“这是元志他们那时渡河的地方。”

    安元志说:“我去那里看过了,水流太急,又没人事先拉好绳索,白承泽他们想从这里渡河,根本不可能。”

    “我问过这里的老人,”杨君成的手在地图上连着点了七八处地方,说:“这些都是可以泅水过河的地方。”

    “我们要把这些地方全守住?”程润问杨君成道:“如果白承泽他们只是盯着一处地方渡河,那我们的兵力不就分散,反而让白承泽占了便宜吗?”

    杨君成点头,说:“所以弄清楚白承泽想在哪里渡河,是我们当前的重中之重。”

    白承泽的心思谁敢猜?

    众将互相看了看,没有人敢做这事。

    上官勇这时道:“二公子,我想让元志护卫圣上的灵柩先回京城去。”

    杨君成还没反应,安元志先叫了起来,说:“我先走?正是跟白承泽拼命的时候,我怎么能先走呢?我不走!”

    “元志!”上官勇瞪了安元志一眼,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军令。”

    安元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凭什么我要先走啊?”

    上官勇说:“你要让圣上停在这里等我们打完仗?”

    “这里这么多人啊,”安元志跟上官勇小声喊道。

    “你是驸马,”上官勇道:“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安元志是真弄不懂上官勇的心思了,他得为袁威报仇啊,怎么能让他先走呢?

    “元志,”杨君成这时开口道:“这事你得听卫国侯爷的话。”

    “是啊,”戚武子也说:“五少爷,这事你不做,我们这帮人谁合适啊?”

    安元志看在座的众人都点头,安五少爷转身就往帐外走。

    上官勇说:“你去哪儿?”

    “我不会先走的!”安元志头都不回,给上官勇撂下这句话后,就跑出军帐去了。

    上官睿看着自己的大哥,没说话。

    戚武子说:“大哥,要不这事你再想想?”

938我从不曾疑她

    “我去跟他说话,”上官勇站起了身,冲杨氏兄弟和玉关铁骑的众将官抱歉地一笑,道:“元志这是在耍小孩儿脾气,让诸位见笑了。”

    杨君成说:“侯爷有话还是跟元志说清楚的好,元志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上官勇点了一下头,往帐外走去,嘴里跟众将官道:“你们接着商量吧。”

    “我也去看看,”上官睿也站起了身来,跟帐中的众人玩笑道:“我怕他们两个打起来。”

    这个时候不是笑的时候,可是帐中还是有将官轻轻笑了几声。

    上官兄弟都出帐之后,杨君威问杨君成道:“那我们接着商量?还是等卫国侯爷他们回来?”

    杨君成把目光又落到了地图上,说:“我们继续吧,商量出结果,我会去跟卫国侯爷他们说的。”

    帐中诸将的心思又回到了眼前的这场仗上。

    安元志也没往别处去,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寝帐里,一脚踹翻了帐中的一把椅子,然后就往行军床上一倒。

    上官勇和上官睿不久之后就走进了帐来,上官勇冲两个要给他行礼的小厮摆一下手,小声道:“你们先出去吧。”

    上官睿弯腰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椅子,跟安元志说:“五少爷这么大的气性呢。”

    安元志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背对了上官勇和上官睿。

    上官勇坐在了安元志的床边上,说:“杨二公子给你姐姐写了一封密信,这事你不是也知道?”

    安元志说:“秘信已经往京城送过去了,姐夫你现在想我当这个送信人?迟了。”

    上官睿站在床边上说:“哥,你是不是对大嫂有什么打算了?”

    “嗯,”上官勇点一下头。

    安元志这才又翻了一个身,面向了上官勇躺了,问上官勇说:“你想干什么?”

    上官勇把由自己收着的世宗遗旨从衣襟里拿了出来,放在了安元志的床上,说:“你把这个给你姐姐送去。”

    安元志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遗旨,抬头看着上官勇说:“姐夫,你想干什么啊?不是说好,等我们兵到了京都城下后,再把这遗旨拿出来的吗?”

    上官勇小声道:“现在情况有变,我们得在向南河跟白承泽打一场了,元志,我们没办法尽快赶回京城去了。”

    安元志指着遗旨说:“那这?”

    “把它交给你姐姐,”上官勇说:“让她看着办吧。”

    安元志说:“让我姐看着办?让她帮六殿下成皇?”

    上官睿说:“哥,六殿下成皇对我们有好处吗?”

    上官勇说:“这个让你大嫂决定吧。”

    安元志看着上官勇道:“姐夫,我姐万一想让九殿下成皇呢?你怎么办?你能接受这事吗?”

    上官睿不等上官勇反应就说:“哥,大嫂若是想让九殿下成皇,那她就是太后娘娘了,你们想在一起,更是难于登天啊。”

    安元志说:“姐夫,你想清楚了。”

    上官勇说:“就让你姐姐自己决定吧。”

    “哥!”上官睿小声叫了上官勇一声,说:“若是大嫂她……”

    “你大嫂不会负我,”上官勇冲上官睿摇了摇头,说:“这事就这么决定吧,元志带着遗旨回去。”

    上官睿看向了安元志。

    安元志把遗旨拿在了手中,小声道:“姐夫说的没错,我姐一定不会负你,她一定会帮着六殿下成皇的。”

    “如果你姐想走,”上官勇跟安元志说:“你要帮你姐姐。”

    安元志点头,说:“姐夫放心,我会把我姐带出京城的,一定让她安然无恙。”

    上官睿说:“那九殿下呢?大嫂能放下九殿下不管?”

    安元志听上官睿说九殿下,眼中的鄙夷一闪而过,道:“他是我姐一手养大的,以后我姐夫多养一个小孩儿就是。”

    上官睿又看向了上官勇,小声道:“哥,九殿下会愿意跟着大嫂离开皇宫吗?他是皇子,会愿意从此以后过隐姓埋名的日子?”

    “隐姓埋名?”安元志说:“校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睿说:“大嫂要走,除了诈死,她还有什么办法?你觉得大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帝宫走出来吗?”

    安元志被上官睿问得一噎。

    “你根本没有想过,对不对?”上官睿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想什么?”

    “你要怎么带我大嫂离开帝宫,离开京城啊,”上官睿说:“你当这是小事?”

    安元志开始想自己要怎么带安锦绣离开,越想脸上的表情越愁苦。

    上官睿斜着眼看安元志,说:“你想出什么办法了?”

    安元志说:“大不了我带兵入宫去。”

    上官睿说:“带兵入宫?你要造反?”

    “傻,”安元志说:“我就说白承泽的人在宫里要逼宫,我带兵进宫,在千秋殿放一把火,然后带着我姐走啊。九殿下要是不乐意,打昏了先带出宫再说。”

    上官睿说:“跟说故事一样,你要带什么兵入宫,用什么理由放火,入宫之后你得把什么人解决掉,带着我大嫂你要走哪条路出宫出城,然后往哪里去,这些你都想好了?”

    安元志被上官睿问得直接傻住,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怎么可能想这么多?“书呆子,”安元志问上官睿道:“你当我是大仙吗?”

    上官睿冷声一笑,说:“好好想想,想不出来就跟我大嫂商量,带兵冲进宫去,你当京城的人都是瞎子?”

    安元志问上官勇说:“姐夫,你看呢?我姐除了诈死,没别的路可走了吗?”

    “六殿下成皇之后,千秋殿的安氏皇贵妃应该不再存在了,”上官勇被安元志问了,才开口跟安元志道:“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也许你姐姐有。”

    安元志叹口气,说:“我知道了,我会先跟我姐见上一面的。”

    “还有九殿下,”上官睿提醒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他就是一个得靠着我姐活的小孩,你犯不上为他操心。”

    上官睿说:“他是皇子!”

    安元志说:“你要不放心我,那你跟我一块儿回去。”

    上官睿说:“你想我陪你?”

    安元志说:“还是算吧,你又不会武,待在军里还能出出主意,想想办法什么的,你跟我回去,你能干什么啊?万一我得跟人玩命,你就是个碍手碍脚的货。”

    “好了,”上官勇把自己要暴跳的弟弟拦住了,说:“你大嫂自己会拿主意的。”

    安元志冲上官睿翻了一个白眼,问上官勇道:“姐夫,那我把我姐带出京城后,我们去哪儿啊?我总不能带着我姐来这里找你吧?”

    “你们先找地方藏身,”上官勇说:“等向南河这边的战事了了,我自会去找你们。”

    安元志歪着脑袋又想了想,说:“我和我姐要是事成,那我们让袁义来军里?”

    上官睿说:“袁义来军里也只能是来报丧的。”

    “我知道了,”安元志问上官勇说:“那我这就走?”

    “马上就走吧,”上官勇道。

    安元志下了床,说:“那我带多少兵回去?”

    上官勇说:“我给你一千轻骑。”

    “一千?”安元志说:“这也太少了。”

    上官睿说:“你带上万的骑兵回京城,六殿下会怎么想你?一千都多了,我觉得五百人足够了。”

    安元志说:“你怎么不说我一个人回去最好呢?”

    上官勇指了指被安元志拿在手里的遗旨,小声叮嘱安元志道:“这个一定要拿好。”

    安元志把遗旨放进了自己的衣襟里,说:“姐夫放心,这东西比我的命重要。”

    “又说胡话了,”上官勇说:“命和遗旨,你还是先顾着自己的性命吧,横竖我们现在手里有兵,就是没有遗旨,我们也可以助六殿下成皇。”

    安元志看着上官勇一笑,说:“姐夫,你是不是在云霄关就觉得,六殿下成皇是一件好事?”

    上官勇拍一下安元志的肩膀,没说话。

    安元志摇了摇头,小声说:“姐夫,你真的能放得下你手里的这些兵将吗?”

    “仗我已经打够了,”上官勇低声说了一句。

    安元志没再问了,他姐夫这就是要卸甲归田的意思。

    上官睿说:“让元志护送圣上回京,那暗零那帮人是不是得跟着一起回去?”

    安元志说:“他们是圣上的暗卫,当然要跟我一起走。”

    “你去命他们准备启程回京,”上官勇跟上官睿道:“太医,吉和那些太监,都跟着元志一起走。”

    上官睿说:“那那些文官呢?”

    上官勇想都没想,就道:“他们暂时留在营中。”

    “你就不怕他们回去坏事啊?”安元志冲着上官睿嗤笑一声。

    上官睿白了安元志一眼,转身出帐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军营众人一起出帐跪地,送世宗的銮驾离营返京。

    安元志带着老六子等人,率一千轻骑护卫着世宗的銮驾,离开向南河北岸,往京城赶去。

    在安元志一行人走没影之后,杨氏兄弟和军中众将才回了营。

    上官勇转身要回营时,被上官睿小声叫住了。

    “哥,”上官睿低声问上官勇道:“你就这么相信大嫂?”

    上官勇说:“我为何不信她?”

    上官睿说:“那是太后之尊啊,大嫂真的可以把垂手可得的权利弃如敝履?”

    上官勇转身往军营里走,小声跟上官睿说了一句:“我从来不曾疑过她。”

    军帐里,杨君威挥手让候在帐中的众人退下,跟杨君成说:“上官勇这么急让安元志回京城去,他们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杨君成说:“能是什么事?”

    杨君威说:“我要是知道,我还问你做什么?”

939秀才遇见兵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杨君成看着自己的大哥道:“与我们生死无关的事,大哥你就不要再问了,我想卫国侯爷若是能说,他一定不会瞒我们。”

    杨君威说:“元志护卫着圣上的灵柩先走了,看来我们这边的胜负未定,京城那里新皇就已经登基了。”

    “元志带兵回去,我想二殿下绝无成皇的机会,那我们还担心什么?”杨君成道:“大哥,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对付五殿下吧,要争天下的人在我们的眼前呢。”

    帐外这时传来了一个兵卒的声音,道:“大公子,二公子,卫国侯爷来了。”

    杨君威忙起身走出了帐外去迎上官勇。

    杨君成在杨君威走出军帐之后,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在杨君成想来,安元志回京,无疑就是要助九皇子登基的,只是他们杨家明明也是看好九皇子的,为何上官勇要瞒着他们?

    “侯爷,请,”帐外响起了杨君威的大嗓子。

    帐门帘一撩,上官勇从帐外走了进来。

    杨君成眉头舒展,笑着冲上官勇一拱手,跟上官勇打招呼道:“侯爷。”

    上官勇冲杨君成一抱拳,算是回礼。

    杨君威这里让上官勇坐,说:“侯爷,坐,我们坐下说话。”

    上官勇坐在了杨氏兄弟俩的对面,开口道:“我让元志先行护送圣上灵柩回京,其实是想……”

    “侯爷,”杨君威打断了上官勇的话,道:“我们明白,你这也是一片忠心,我们不能让圣上停在这里等我们打完仗再回京。”

    杨君成看了自己的大哥一眼。

    杨君威说:“怎么,我说错话了?侯爷这不也是好心吗?”

    “大哥,”杨君成说:“你最好还是闭嘴吧。”

    上官勇说道:“让元志回京,一来圣上的灵柩的确不能在军营里久留,二来新皇之事也不能悬而不决,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杨君成说:“侯爷,敢问一句,您看好哪位皇子殿下?”

    上官勇说:“六殿下素来与四殿下关系亲密。”

    “六殿下?”杨君威吃惊之下,叫了起来:“侯爷你说六殿下?”

    上官勇点一下头,看着杨君成道:“其实这事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事,还是看皇室和朝廷诸大臣的意思吧。”

    杨君成说:“我以为侯爷会说九殿下的。”

    “九殿下太过年幼了,”上官勇说:“他们读书人有句话叫主幼什么的,具体的话我记不清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杨君威说:“老二,你们读书人有这话吗?”

    杨君成说:“主幼母强,非国之幸,非民之福。”

    杨君威说:“我还当是什么话呢,你直接说小皇帝上台,太后会干政不就得了,整这些文绉绉的话干啥?”

    杨君成没理自己的大哥,看着上官勇道:“侯爷,你也是这么想的?”

    上官勇苦笑一下,道:“我一个粗人想不了这么多,二公子,我还是那句话,这事不是我能想的事儿。”

    “我只是觉得……”杨君成还想再说些什么,脑子里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望着上官勇眯了一下眼睛,杨君成说:“侯爷,你说这事不能想,可侯爷不也是看好六殿下吗?”

    上官勇没回避杨君成望向他的探究的目光,小声道:“既然方才二公子问了,我总要说实话的。”

    杨君成盯着上官勇看了一会儿,突然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杨君威在旁边什么也没听明白,说:“老二,你知道什么了?”

    杨君成说:“侯爷,这仗说起来我们在人数上占优,只是玉关铁骑和卫**都以骑兵为主,水战我们都不在行啊。”

    上官勇道:“席家军也不善水战,二公子,我想我们打水战的可能性不大。”

    “不是,”杨君威在一旁说:“我们能不能把方才的话先说清楚?”

    “还是先想想眼前怎么办吧,大哥,”杨君成跟杨君威道:“哪位皇子殿下登基,你说了算?”

    杨君威看着上官勇道:“侯爷,你说他对我凶什么?”

    上官勇看看面前的杨氏兄弟,杨家君字辈兄弟间的相处,上官勇也听说过,这会儿亲眼见了,上官勇才相信杨君成在杨锐四子中的确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只是,上官勇好笑地摇一下头,这话要他怎么回?说聪明人的脾气都大?杨大公子会不会跟他急眼啊?

    “侯爷,”就在上官勇还在想要怎么回杨君威的问话时,军帐外传来了袁轻的声音。

    “进来,”上官勇应声道。

    袁轻从帐外走了进来,给帐中的三人都行了礼后,跟上官勇道:“侯爷,刘大人他们要见你。”

    杨君威说:“哪个刘大人?”

    上官勇说:“是随驾出征的各部官员。”

    杨君威也不管杨君成冲自己使着的眼色,问袁轻说:“他们这帮子文官找你家侯爷什么事?我们这会儿正谈打仗的事呢,他们有办法啊?”

    袁轻眼巴巴地看着上官勇。

    上官勇说:“有话就说吧。”

    袁轻说:“侯爷,他们也想回京去。”

    上官勇说:“你让卫嗣去跟他们说话。”

    袁轻说:“二少爷已经过去了,只是大人们说,他们只跟侯爷说话啊。”

    上官勇说:“他们跟卫嗣闹了?”

    袁轻点了点头。

    “我就说文官难伺候,”杨君威发牢骚道:“好吃好喝供着他们,又不要他们打仗,这帮人有什么可闹的啊?就这么急着回京城去抱老婆?”

    杨君成没吱声,只看着上官勇。

    袁轻说:“侯爷,要不你去看看吧。”

    “你去跟他们说,这是在军中,”上官勇说话的声音突然就一冷,跟袁轻道:“谁要违了军规,我一定杀了他。”

    “杀?”袁轻的眼睛蓦地就睁大了。

    上官勇说:“你去传令吧,要是这些人还要闹,就关起来。”

    “是,”袁轻这下子满意了,喜笑颜开地跑了出去。

    杨君成这才道:“侯爷,这些都是天子近臣,各部的大员,您真说杀就杀了?”

    上官勇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现在管不了这么多。”

    “爽快!”杨君威把身边的茶案一拍,突然就觉得上官勇合自己的眼缘了。杨大公子这辈子最恨磨磨唧唧的人,最喜欢的就是行事爽利之人,之前他是敬着上官勇,这会儿觉得上官勇是能深交的人了,当下杨大公子就跑到了上官勇的身边坐着了,看着上官勇道:“侯爷,你跟我说说,这仗你想怎么打吧。”

    这座军帐里气氛融洽也热络了,可上官睿坐着的军帐里,却气氛紧张。

    上官睿看着坐在帐中的诸位随驾官员,一阵头疼,在军中待久了,上官睿也认为吵架什么的,除了浪费口水外,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动手来得痛快呢。

    “上官大人,”上官睿不想吵架,可在座的官员们不放过他,看上官睿不作声了,一个户部的侍郞冲着上官睿大声道:“卫国侯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不能回京吗?还是说,我们被卫国侯关起来了?”

    一大堆咄咄逼人的话马上就又砸在了上官睿的头上,上官睿是不胜其烦。上官二少爷突然就觉得,应该让安元志对付完这帮人再走,凭着安元志的狗熊脾气,一定是把这帮人打了再说,让这帮人尝尝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滋味。

    就在上官睿想念安元志的时候,袁轻带着一队兵卒冲进了这座军帐里。这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军人,身上自带一股戾气,往军帐里一站,一个个横眉怒目的,看着就是要杀人的样子。

    帐中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上官睿看袁轻带兵冲了进来,松了一口气,问袁轻道:“我大哥怎么说?”

    袁轻看了看在座的官员们,清清了嗓子,把上官勇的话跟众官员说了一遍。

    众官员先是错愕,然后就是愤怒,他们中是有官爵在上官勇之下的人,可也有官爵都在上官勇之上的人啊,上官勇跟他们讲军规?这个武夫有这个资格吗?

    “上官卫朝!”有人直接起身高声道:“我……”

    “抓起来,”袁轻看这位是要开骂,直接命手下的兵卒道。

    两个大头兵上前,二话不说,把这官员的膀子一扭,直接反剪了这官员的两条膀子。

    “你们知道我是谁?!”这官员冲袁轻怒喊道。

    “我管你是谁?”袁轻说:“这是在军中,我家侯爷说了算。”

    两个大头兵也不含糊,把这官员的嘴直接就堵上了。

    “你们谁还要说话的?”袁轻站在军帐的中间空地上,问帐中的众官员道。

    陆续在五六个不信邪的官员要跟袁轻说理,结果手里拿着上官勇将令的袁轻,根本也不给这些官员说理的机会,但凡有人要开口说话,大头兵们上去就抓,抓了就堵嘴,半句废话都没有。

    军帐里终于没人说话了。

    上官睿站起身,慢条斯理地道:“诸位,在军中还是守军规吧。安五少爷此行是要护卫圣上的灵柩,要他再腾出手来护卫诸位大人的安全,未免太强人所难了,所以还请诸位在军中再待一段时日为好。”

    众官员这会儿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上官睿,护送圣上灵柩,这话说的真好听,谁知道你们这帮人现在在打什么主意?

    上官睿冲帐中众人一拱手,迈步就出了帐。

    袁轻看上官睿出帐去了,命手下道:“把这几个人都先关起来,舒服日子不想过,就让他们过过苦日子。”

    “你,”有官员想喝问袁轻,你想干什么,只是被袁轻一眼横过来,这官员又闭了嘴,跟这些武夫有理说的清吗?

940佛门不问红尘事

    袁轻把人关了,找到上官睿邀功,说:“二少爷,我这次的活干得不错吧?”

    上官睿说:“不错,要我为你请功去吗?”

    袁轻说:“真的?二少爷,你要跟侯爷说吗?”

    上官睿笑了一下,说:“假的。”

    袁轻学着安元志的样子,撇一下嘴。

    上官睿说:“你不服气?”

    袁轻摇摇头,问上官睿道:“二少爷,侯爷把这些人关了,那以后怎么办?这帮人都是大官,他们以后会不会给侯爷小鞋穿啊?”

    上官睿语气平淡地道:“那就想办法把他们解决掉。”

    “杀?”袁轻跟上官睿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上官睿说:“等这仗打起来再说吧。”

    袁轻看上官睿已经想好主意了的样子,看着上官睿小声道:“真杀啊?”上官勇只说违了军规,杀,听上官二少爷的意思,没违反军规这帮人也活不了啊,袁轻老神在在地想着,这是不是说明,二少爷比自家侯爷还要凶残?

    “我像是在玩笑吗?”上官睿笑着问袁轻。

    袁轻说:“我不知道啊。”

    “这些天盯着他们一些,”上官睿小声跟袁轻道:“这些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要盯着,一定不能放跑了一个。”

    袁轻说:“他们还会跑?”

    上官睿道:“有想跑的,你就下杀手。”

    “知道了,”袁轻跟上官睿点了点头。

    军营外,向南河水一路往南,水流湍急,水声如万人的咆哮,上官勇一个人站在河堤上,看着面前的河水。也许等白承英成皇,他在这里打败了白承泽后,自己就能与安锦绣过他们想过的日子了,上官勇在心里想着。

    “哥,”上官睿在河堤上找到了上官勇。

    上官勇回头看上官睿时,脸上的笑容尚没有收敛。

    上官睿走到了上官勇的身边,小声道:“在想什么事,让哥这么高兴?”

    上官勇说:“元志问我,他应该带着你大嫂去哪儿。”

    上官睿说:“大哥想到一个地方了?”

    上官勇说:“我和你大嫂应该回元汐去。”

    上官睿听过元汐,这是他们上官家的故土,只是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元汐,“大哥这是想落叶归根了?”上官睿跟上官勇笑道:“只是不知道现在元汐城变成什么样了。”

    上官勇说:“我听说那城现在很好,我们上官家的老宅还在,只是要修一修才能住人。”

    上官睿连元汐城的样子都想像不出来,就更不可能想像出他们上官老宅的样子了,脚在地上踩着小石子蹭了蹭,上官睿跟上官勇说:“我想大嫂可能会喜欢江南。”

    上官勇一愣。

    上官睿说:“哥,元汐在漠北啊,你觉得大嫂能受得了漠北的风沙?”

    上官勇这才一笑,说:“元汐有塞上江南之称,你大嫂会喜欢的。”

    上官睿说:“真是江南,就不会大旱到我们这一族人逃荒了。”

    上官勇被上官睿说住了,想了半天才说:“你大嫂若是不喜欢,那我陪她去江南好了,我去哪里都可以安家。”

    上官睿手指了指河对岸的席家军军营,说:“我们得怎么打这仗?”

    “兵来将挡,”上官勇给了自己的弟弟这句话。

    有雨点落在了上官睿的头上,上官睿抬头看了看天,方才还是阳光正好的天空,这会儿竟然又是乌云密布了,“又下雨?!”上官二少爷万分不耐烦地喊了一声。

    雨点密集地落在向南河里,将河面砸出一个个小坑洞,南去的河水似乎更加声势浩大了。

    “河水不退,我们跟白承泽就只能对峙在这里,”上官勇小声跟上官睿道:“也许得等这个春天过去了。”

    上官睿盯着河面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安慰上官勇道:“哥,再难也走到今天了,再等些日子又有何妨呢?”

    上官勇站在雨中点了点头。

    半月之后,安元志护卫着世宗的銮驾进入京畿之地。

    等看到三塔寺就在眼前了,安元志坐在马上吁了一口气,看到三塔寺,那京都城就在他的不远处了。

    吉和跑到了安元志的马前,说:“五少爷,这会儿天色已晚,我们今天还要连夜赶路吗?”

    安元志说:“我们去三塔寺休息一晚上。”

    吉和忙就应了安元志一声,又往世宗的銮驾那里跑去。

    安元志回头又叫老六子,说:“你先回京,把我们回来的消息跟宫里通个气。”

    老六子小声说:“少爷,你让我去找大哥?”

    “袁义在宫里,你可能找不到他,”安元志想了想,跟老六子说:“你去朱雀大营找庆楠,让他替你往宫里传话。”

    老六子点一下头,又问安元志:“那太师那里呢?”

    “我回来关他什么事?”安元志说:“你去找庆楠,庆楠要是找不到,你就去找韩约,太师就不用管他了。”

    “知道了,”老六子答应了安元志一声就要走。

    安元志又说:“你身上的伤一直不好,到了京城后,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看。”

    老六子望着安元志一笑,说:“少爷,你还记挂我的伤呢?”

    安元志一脸的不耐烦道:“赶紧滚吧。”

    老六子一催马,往前跑走了。

    安元志一行人到了三塔寺。

    方丈大师带着寺中的僧众出寺来迎安元志。

    安元志下了马,看方丈大师往世宗的銮驾那里看,便道:“我们护卫圣上北归之事没有外传,还望大师管住自己的嘴,还有,”安元志指着方丈大师身后的僧众道:“你手下这些人的嘴。”

    方丈大师忙跟安元志道:“贫僧遵命。”

    安元志冲身后的部下一挥手。

    世宗的銮驾从三塔寺的一道不用爬台阶的侧门直接进寺,三塔寺的僧人们无缘得见天颜。

    方丈大师陪着安元志进入寺门,小声问安元志道:“五少爷,贫僧前几日听到了一些流言。”

    安元志知道方丈大师要问什么,世宗驾崩,白承允战死,白承泽叛国的消息,怕是在京都城里满天飞了。“大师,”安元志冲方丈大师笑道:“你是佛门中人,何必管红尘事?”

    “五少爷。”

    “大师专心念你的佛吧,”安元志说:“我们占着的院子不放外人进,大师跟你寺里的人说一声,误进被杀,可不要怪我不敬佛。”

    方丈大师还想跟安元志再说些什么,安元志已经大步往方丈大师为他们备下的客房走去。

    “主持?”几个寺里的管事和尚看安元志带着人走了,这才走到了方丈大师的跟前。

    “不要去打扰他们,”方丈大师道:“省得让自己死于非命。”

    “他们,”有管事和尚道:“他们这是奉旨行事?”

    “不要问了,”方丈大师念了一声佛号,下令道:“在他们走之前,我们三塔寺关起山门吧,好了,就这样吧。”

    几个管事和尚见方丈大师不想再谈,只得一起应了方丈大师一声是。

    安元志在客房里草草地冲洗了一下,已经入春,只是气候还是寒冷,安元志半湿着头发,坐在炭盆前烤火。

    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吱呀”一声响。

    安元志头也不抬,说:“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去休息吧。”

    来人站在门前咳了一声。

    安元志听着声音不对,忙就抬头,然后便腾地站起了身来,看着来人惊讶道:“父亲?”

    安太师关上了房门,走到了安元志的身边坐下了,说:“看到我你很意外?”

    “你,”安元志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安太师说:“你坐下吧。”

    安元志一屁股又坐了下来,说:“我回京的事,京城里的人已经知道了?”

    安太师道:“一千骑兵星夜赶路,你当这阵式很小吗?”

    安元志皱一下眉头。

    安太师说:“杨君成的秘信,你姐姐已经收到了。”

    安元志说:“我姐打算怎么办?”

    安太师说:“她正等着你回去。”

    安元志说:“魏妃呢?儿子死了,她没疯?”

    安太师一笑,道:“京城里的人现在还只当圣上驾崩之事是流言,自然也不会有人把四殿下战死之事当真。”

    “魏妃就不担心?”安元志挑一下眉头,“她还在做当太后的美梦呢?”

    “她不知道此事,”安太师道:“你姐姐把后宫封了,外面的消息暂时进不去。”

    安元志说:“魏家的人没想办法往宫里送消息?”

    “魏家?”安太师说:“他们正忙着魏妃的生辰,我想在消息没确定之前,他们是不会跟魏妃说这事的。”

    “有意思,”安元志说:“圣上的灵柩就在寺中,父亲要去哭祭一下圣上吗?”

    安太师道:“国丧之时,才是我伤心的时候。”

    安元志看着自己的父亲,好笑道:“原来太师大人这么忠心呢。”

    安太师说:“你姐姐说,圣上会传位于六殿下。”

    安元志心里一惊,然后便掩饰性地冲安太师一笑,说:“我姐看来学过算命。”

    “上官勇让你先行上京,”安太师说:“他让你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安元志说:“我护送圣上回京啊。”

    安太师说:“只是如此吗?”

    安元志说:“父亲,我们在云霄关差点全军尽墨,这一回我们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捞到,所以金银财宝什么的,一样没有。”

    “是六殿下吗?”安太师不跟安元志废话,直接问安元志道。

    “不知道啊,”安元志装傻道:“圣上走的突然,一句话都没留下。”

    安太师突然就话题一转,问安元志道:“你们说五殿下背主叛国,你们手上有证据吗?”

    安元志脸色一冷,说:“证人多的是,父亲尽管去问好了。”

941何谓天理

    安太师对着安元志的冷脸也不为所动,还是声音很低地道:“跟随着卫朝的兵将们,自然是向着卫朝说话,元志,你还有别的证人吗?”

    安元志说:“你去问风光远啊,程家的两位少将军,不是我卫**的人多的是,这些人说的话也不能信?”

    安太师说:“他们与卫朝交好,你要天下人如何信你?”

    安元志先是冲安太师瞪眼,然后气急反笑道:“那白承泽还说我姐夫是叛国之人呢,他有证据?”

    安太师说:“若是五殿上胜了你们,他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未来的史书里,史官就会按着他的意思记下这场光启三年的云霄关之战。”

    “放屁!”安元志爆了粗口,“那种小人成皇,还有天理吗?!”

    安太师笑着摇了一下头,说:“你竟然还信天理?”

    安元志说:“我不信天理,那我信什么?我信国法去?国法能治白承泽这种小人吗?”

    安太师说:“元志,你是庶子,可安家现在事事以你为重,你觉得这是为了什么?”

    安元志被安太师问得一怔,然后说:“你想让我走?我离开安家就是,我不姓安都行。”

    安太师笑了一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元志冷声跟安太师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不知道,安家为何现在处处以你为重?”安太师又问了安元志一遍。

    安元志说:“我姐是皇贵妃,我现在手里有兵权,你是要我说这个?”

    安太师这才点一下头,说:“你大哥他们不如你,没办法给安家带来权势和富贵,所以就算他们是嫡出,他们如今也只能被你压过一头。”

    安元志说:“这话你说过大少爷他们听去吧,我没兴趣跟你说这个。”

    安太师说:“自古以来,无论世族大家还是小户人家,都讲究嫡庶有别,元志,你怎么不替你大哥他们想想,他们明明是嫡出,却被你压过一头,他们要去哪里要自己的天理去?”

    安元志的脑子被安太师说的有点乱,看着安太师说:“你是在骂我是天理不容之人?”

    安太师说:“我为何要骂你?”

    “那你是什么意思?”安元志看着安太师的目光不善,总觉得自己的这个爹今天是来找自己的麻烦来的。

    安太师说:“你不是问我天理吗?我这是在教我,何谓天理。”

    安元志打了一个呵欠,说:“行,那你说,何谓天理?”

    “安家事事以你为重,因为你比你大哥他们有出息,你的手里有兵权,你还有一个当皇贵妃的同母姐姐,”安太师跟安元志道:“五殿下也一样,你觉得他是小人,可就是这个小人,现在背主叛国之后,他还是可以争他的天下,他的身旁还是有追随他的人,这是因为他是皇子,他为皇位图谋了多年,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本事,这与他是好是坏,是君子还是小人,完全没有关系,元志,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安元志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摇了摇头。

    安太师看安元志摇头,便又道:“你是不是觉得好人应该有好报?”

    安元志说:“好人不应该有好报?那人还做什么好人?都去做恶人好了。”

    安太师说:“你也读过史,自古以来,忠臣良将,最后善终的有几人?”

    安元志说:“反正我看那些奸佞之臣,也没几个善终的。”

    “对应被他们害死的人来说,他们的一条命,再加上那些奸佞之臣家人的命吧,他们的命够偿还他们欠下的命债吗?”安太师说:“你这会儿就是杀了五殿下,他一人的性命便偿了云霄外的如山白骨,何谓天理?”

    安元志被安太师说的焦燥起来,发狠道:“我杀他全家!”

    安太师说:“加上整个五王府,几百人吧,元志,你们战死在云霄关的将士有多少?”

    安元志冲安太师低吼道:“你他妈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天地不仁,”安太师看着安元志一字一句地道:“是以万物为刍狗。”

    安元志瞪着自己的父亲,呆滞了神情。

    “你问天道,想要一个天理,”安太师跟安元志道:“那我告诉你,天不会管凡人的死活,满天的神佛也不会问人间的疾苦,没用的人,才会去求神,求问何为天理。”

    “那,”安元志目光躲闪地道:“那有用的人会怎么做?”

    “善者为王,那善就天道,若恶者当道,那恶就是天道,”安太师教自己最小的儿子道:“不要去问天理,理这个东西,从来由强者决定,弱小之人才一生微若尘埃,生死皆由他人。”

    安元志被安太师说的心绪不宁,没什么血色的脸也渐渐涨红了。

    “六殿下成皇,”安太师一边打量着安元志的神情,一边道:“他未必会重用于你,至于你想要的天理,元志,你得仰仗六殿下是善是恶了。”

    安元志勉强道:“六殿下不是坏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安太师冷笑道:“我们安家是九殿下的母族,新皇会重用我们浔阳安氏吗?”

    “我自己争军功,”安元志说:“不问政事,还不行吗?”

    “军功?”安太师说:“六殿下成皇之后,他还会再让你在军中为将吗?碍着你姐姐的面子,他会把你荣养起来,至于军功,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想了。”

    安元志哑口无言。

    “卫朝一定是要带着你姐姐走的,”安太师更进一步地道:“你在军中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吗?没有了卫朝的卫护,元志,你告诉为父,你要如何在军中更进一步?别跟我说你要靠自己的话,卫朝在军中熬了快二十年,你告诉我,你有几个二十年可供你慢慢熬?”

    安元志沉默了很久,之后问安太师道:“你找我到底何事?”

    安太师从袖中拿了一个长方形的锦盒出来,递到了安元志的面前,小声道:“这是为父为你备下的,打开看看吧。”

    安元志狐疑地看了安太师一眼。

    安太师说:“我不会要了你的性命,你怕什么?”

    安元志打开了锦盒,发现锦盒里盛着的竟是一纸明黄的诏书。

    “把这诏书打开,”安太师命安元志道。

    安元志将锦盒扔在了地上,打开诏书细看。

    安太师弯腰捡起了被安元志扔在脚下的锦盒。

    “传位于九皇子承意?”安元志看着诏书,小声叫了起来:“这,你,你敢假造圣旨?”

    “只有九殿下成皇,我们安家和你安元志才能更上层楼,”安太师语调平稳,丝毫不见激动地道:“既然你说圣上什么话也没有留下,那九殿下成皇,有何不可?”

    安元志定睛细看假诏上的印章,这不是世宗在遗旨上盖的私印,但这,这是玉玺?安元志把这印章看了又看,最后不敢确定。

    “章也是假的,”安太师跟安元志道:“但只要我们咬定这是真的,无人敢疑。”

    安元志说:“你当白承泽他们是死人?”

    安太师说:“九殿下成皇之后,你要杀要剐五殿下,还不是随你的高兴?”

    安元志摇头,把假诏往安太师的身上一扔,说:“我姐不会同意的,我不能不管我姐。”

    “你姐姐无非就是想跟上官勇走,”安太师压低了声音道:“九殿下成皇之后,她最多再扶持九殿下几年,之后她一样可以跟着卫朝走,他们夫妻二人有更多的时间准备后路,而我们安家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你,”安元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指着安太师的鼻子道:“你到底当我姐是什么?是你争权夺利的棋子吗?那是我姐姐,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安太师加重了语气,喊了安元志一声:“元志!”

    “够了!”安元志冲安太师冷道:“我会去见我姐,我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就不要费心了,好走不送。”

    安太师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安元志说:“我跟你不一样,我至少还是个人!”

    “你是安家子孙,”安太师看着安元志说了一句。

    安元志手往屋门一指,说:“你不用说了,你是我父亲,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走吧,我跟我姐的事,不劳你操心。”

    安太师站起了身,把假诏放在了桌案上,跟安元志道:“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吧,你身系安家的日后,所以我不会害你。”

    安元志看着自己的父亲背手走出了这间客房,然后跌坐在身后的木椅上。

    大管家等在寺外,听见身后寺门响,忙回头看,见是自家太师从寺门里走了出去,忙迎上前去,小声道:“太师,我们这就回城去吗?城门这时已经关了啊。”

    安太师走下了三塔寺高高的台阶,站在了自己的轿前后,才跟大管家道:“我们暂时不回京,你们随我去一个地方。”

    大管家说:“太师,我们去哪儿啊?”

    “去西景山,”安太师道:“有人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

    大管家扶着安太师上了轿,放下了轿帘,命轿夫道:“去西景山。”

    安太师坐到轿中后,神情变得莫名起来。对安元志他不能逼得太紧,这个儿子对安家没什么感情,真被逼急了,不再姓安这事,自己的小儿子一定做的出来。接下来怎么办?安太师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问题,安锦绣一心想着自己的男人,安元志一心想着自己的姐姐,现在谁能帮自己一把?安太师想到最后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没人能帮他。

942难眠之夜

    同是这个安元志在三塔寺彻夜难眠的夜晚,京都城的驸马府里,莫雨娘一脸笑容的走进了袁威媳妇王氏的房中。

    王氏看见莫雨娘推门进来,有些诧异,说:“莫姑娘怎么这么晚来找我?”

    莫雨娘把房门又推上了,走到了王氏的跟前,看一眼在床上睡着的袁焕,小声道:“这么晚来找你,自然是为着好事。焕儿已经睡着了?”

    王氏点了点头,说:“小孩子觉多,莫姑娘你为着什么好事找我?”

    莫雨娘也不说话,从袖中拿了一个荷包递到了王氏的跟前,看着王氏笑。

    王氏把荷包拿到了自己的手里,看了一眼后,就小声“呀”了一声。

    莫雨娘笑道:“我还怕你不认得呢。”

    王氏怎么可能不认得这荷包?这是袁威随军远征云霄关前夜,她亲手为自己的相公赶做出来的,给袁威装些小物件用,“这,”王氏看着荷包颤声问莫雨娘道:“这是我做给焕儿他爹的,你,怎么会在莫姑娘这儿?”

    莫雨娘说:“自然是有人托我送来的。”

    王氏抬头看向了莫雨娘,说:“谁?”

    莫雨娘掩嘴笑道:“我不是去三塔寺上香的吗?我在路上看到一个人,先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啊,我没看错,妹……”

    王氏等不及听莫雨娘说完这些取笑她的话,打断莫雨娘的话,说:“他在哪里?”

    莫雨娘说:“这么着急?”

    王氏红了脸。

    莫雨娘说:“我也不逗弄你了,袁将军是回京送战报来的。”

    王氏红着脸高兴道:“焕儿他爹回来了?”

    莫雨娘说:“他不回来,这荷包怎么能到我手里?”

    “那,那他在哪儿?”王氏恨不得马上就见到袁威。

    莫雨娘冲王氏嘘了一声,说:“小点声,他们军中人回京送战报,不可以私自回家见家人的,要是让军里发现了,袁将军会被罚的。”

    王氏被莫雨娘唬住了,说:“军中还有这规矩?”

    莫雨娘说:“我听我家少爷说过一回,军中的规矩大着呢。”

    王氏失望道:“那焕儿他爹是已经走了吗?”

    “没走,”莫雨娘说:“他在后门那儿等着见你们娘俩儿呢。”

    王氏马上就又高兴了,说:“真的?”

    “我为这事骗你做什么?这也是少爷给袁将军出的主意,让他先来找我,”莫雨娘跟王氏小声道:“你抱着焕儿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袁将军一面。”

    王氏说:“那我自己去后门,不麻烦你了。”

    莫雨娘冲王氏摆出了一副你真不懂事儿的表情,说:“你们两个见面,总得有个望风的人吧?行了,别让袁将军久等了,他的时间精贵着呢,快抱着焕儿跟我走吧。”

    莫雨娘连声催着王氏快走,这让王氏来不及多想,用手理了一下发髻,抱着还在熟睡中的小袁焕,就跟着莫雨娘出了屋。

    莫雨娘带着王氏往后门走,一边还跟王氏感叹道:“我真羡慕你和袁将军啊,袁将军待你真好。”

    王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答莫雨娘这话,莫雨娘是安元志床上的人,可没过过明面,说起来就是个奴,王氏觉得自己总不能睁眼说瞎话,说安元志总有一天能娶了莫雨娘吧?,云妍公主还在那儿呢,那个才是安五少爷明媒正娶的妻啊。

    莫雨娘回头看着王氏一笑,说:“看我说的这一大堆话,我拿什么跟你比?”

    王氏只得说:“等少爷回来吧,一切都会好的吧?”

    莫雨娘回过头去,看着自己脚下的路,默默叹了一口气,天知道安元志回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我还是先过眼前这一关吧,”莫雨娘在心里跟自己说,白承泽的这一关不过去,她和自己的女儿怎么想,也没有活路可走的。

    王氏看到半掩着的后宅门时,心里突然又有些忐忑了,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中的儿子。这会儿她心跳得厉害,脑子却空空荡荡的,一会儿见到袁威后,王氏想自己要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是不是会让袁威笑话自己?

    莫雨娘拉开了后宅门,跟王氏说:“我把看门的人暂时打发走了,你们说话快些,时间不能久啊。”

    王氏冲莫雨娘点了点头,看着门开了,王氏在心里又笑话自己,跟袁威连儿子都生了,自己这会儿怎么比做新嫁娘那会儿还要紧张?是与袁威太久没见了吗?

    “快走啊,”莫雨娘看王氏站着不动,还以为王氏是看出不对来了,脸上勉强挂着笑,催王氏道:“走到这儿了,才知道不好意思?”

    王氏低声道:“我们是夫妻,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莫雨娘笑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吧,别让袁将军等急了。”

    王氏从驸马府的后门走了出来,门外的背阴地里,站着一人一马。

    莫雨娘在后面跟王氏说:“袁将军就在那里,你去跟袁将军说说话吧。”

    王氏朝这个人走去,走了几步后,突然就又站了下来,她看不清这个人的脸,看这个人的身材,王氏抱着袁焕转身就要跑,这个人不是袁威!王氏惊慌地想着。

    莫雨娘看王氏转身要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个身着夜行衣的人落地无声地站在了王氏的前后,站在王氏身后的黑衣人,没等王氏喊救命,直接一记手刀打在了王氏的后颈上。

    王氏只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身前这个黑衣人的怀里。

    两个黑衣人,一个扛着昏迷的王氏,一个抱着从王氏手里拿下来的袁焕,往街前走去,从头到尾没有看莫雨娘一眼。

    站在背阴地里的那个人走到了莫雨娘的跟前。

    莫雨娘看着这个男人道:“我把人带出来了,你们还有什么事要我做?”

    这个男人小声道:“暂时没有了,有事我会再来找你。”

    “你,你们还有什么事要找我?”莫雨娘听了这个男人的话后,差点失声叫了起来,她已经把袁威的妻儿哄出府了,白承泽吩咐的事她已经做到了,这些人还有事要找她?

    男人冲莫雨娘一笑,说:“为五殿下做事很委屈你吗?”

    莫雨娘看着这个男人说不出话来。

    男人从莫雨娘的身边走了过去。

    莫雨娘在后门的街上呆站了好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驸马府里。

    莫雨娘走出后门的这个庭院了,庭院里一处黑不透光的角落里,一个男人跟身旁的人道:“去跟太师禀报,还有,让他们跟好那三个人。”

    “是,”这人应了一声后,开了后宅门,闪身出了驸马府。

    天快亮的时候,安太师坐在轿中,听到了手下人的禀报。

    “太师,”来人跪在安太师的轿前说:“是否去救出袁将军的夫人和公子?”

    安太师说:“你们确定是五殿下的人?”

    来人说:“是,奴才能确定。”

    “莫氏这个贱婢!”安太师骂了一句。

    安太师左右的人都不敢吱声。

    来人说:“奴才请太师示下。”

    “暂时不要惊动五殿下的人,”安太师低声命自己的这个手下道:“他们绑了袁威的妻儿,应该是有所图谋,我想王氏娘子和焕儿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不救?”来人抬头看向了安太师。

    “无性命之忧,我们就不用着急,”安太师一脸笃定地道:“就让我们先看看五殿下又想做什么好了。”

    “奴才遵命,”来人应了安太师一声。

    “你去吧,”安太师冲来人挥了一下手。

    来人身形很快地就隐没进黑暗中。

    “我们走,”安太师命大管家道。

    大管家替安太师放下了轿帘,跟轿夫们道:“走吧。”

    一行人接着往西景山去。

    安太师坐在轿中一笑,他方才还在想谁能帮自己一下,现在帮自己的人就出现了。白承泽把安元志逼得越紧,仇恨之心越重的安元志就会越渴望权力,是成全自己的姐姐,还是让自己成为这天下的王道,安太师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可不是一个对功名利禄能做到视而不见的人。

    “来人,”安太师在轿中坐了一会儿后,冲轿外道。

    “太师,”大管家忙应声道。

    “你派人回去,”安太师下令道:“把五少爷的驸马府封了,不要再让人进出了。”

    “是,”大管家领命。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老六子找到了朱雀大营。

    庆楠听到手下的通禀之后,亲自出营来见老六子。

    老六子见到庆楠后就要行礼,被庆楠一把拦住了,说:“自家人还行什么礼啊?老六子,你怎么回来了?我大哥他们呢?”

    老六子看了看庆楠的身后。

    庆楠会意,把老六子带到了一处僻静处,说:“圣上是不是真的驾崩?”

    老六子点了点头,说:“将军,我家少爷护送着圣上的灵柩回京来了,现在在三塔寺里。”

    “我的天,”庆楠倒抽了一口冷气。

    “少爷想请将军知会宫里一声,”老六子说:“少爷让我过来找将军。”

    “千秋殿?”庆楠问老六子道。

    “是,”老六子小声道:“将军,你现在能把消息送进宫去吗?”

    “放心,”庆楠说:“五少爷带了多少人回来?”

    老六子说:“一千轻骑。”

    “那我大哥呢?”

    “侯爷带兵在向南河那儿,跟五殿下隔着河对峙呢,”老六子说:“庆将军,五殿下反了。”

    庆楠半天没说话。

    老六子等了庆楠一会儿,然后说:“少爷说,将军要是不方便,让我去找韩约韩大人去。”

    庆楠干搓了一把脸,跟老六子说:“不用去麻烦韩约了,你跟五少爷说,我马上就把消息送进宫去。”

943官道林中

    老六子得了庆楠的回话后,没心思再跟庆楠说话了,冲庆楠躬身一礼就要走。

    庆楠想了想,伸手就想抓老六子。

    老六子躲开了庆楠的手,然后又觉得不好意思,挠着头问庆楠道:“将军还有事?”

    “你在我这儿等我一会儿吧,”庆楠跟老六子说:“我这就送消息进宫去,你把娘娘的话带给五少爷去。”

    老六子说:“将军,我得等多久啊?”

    “我马上就进宫去,”庆楠带着老六子往朱雀大营里走,小声跟老六子道:“你等我片刻。”

    老六子跟着庆楠走进了朱雀大营,将帽子往下按了按,遮往自己的脸。

    庆楠把老六子带进了自己的卧房里,又问了老六子一句:“我大哥和五少爷他们还好吗?”

    老六子摇了摇头,说:“都受了伤。”

    庆楠说:“伤重吗?”

    老六子点头。

    “妈的!”庆楠暴了一句粗口,摔门出去了。

    老六子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揉了揉骑马久了之后,发僵的双腿。

    半个时辰之后,袁义匆匆走进了千秋殿的小花厅里。

    安锦绣看了看站在了自己跟前的袁义,说:“庆楠有何事?”

    袁义低声道:“少爷派老六子回京来了,他带着一千轻骑护卫着圣上的灵柩先行回京,现在就在三塔寺里。”

    安锦绣放在坐榻扶手上的手一握。

    袁义说:“庆楠让主子你给他一句回话,他让老六子带给少爷去。”

    “三塔寺,”安锦绣说:“元志一天就可以到京城了。”

    袁义说:“要让少爷护送圣上的灵柩现在就回京吗?主子,还有两日就是魏妃的生辰了。”

    安锦绣手指敲一下扶手,跟袁义道:“圣上的灵柩暂时不能回京,去告诉元志,先把圣上的灵柩停在三塔寺。”

    袁义说:“就这样?”

    “他没让老六子带其他的话来?”安锦绣问袁义道。

    袁义摇了摇头。

    “奇怪,”安锦绣小声嘀咕道:“怎么会是老六子回来报信?跟宫中联系的事,让袁威来不是更好?”

    袁义说:“可能袁威现在走不开吧。”

    “让元志先回京来,”安锦绣锁着眉头道:“我出城去见他。”

    袁义马上就惊道:“你要出宫?”

    安锦绣说:“圣上驾崩了,谁还能管我?”

    袁义说:“那魏妃?”

    “再让她得意两天,”安锦绣小声道:“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空欢喜一场。”

    袁义说:“有什么必要非得去见少爷一面?”

    “北归途中驾崩,”安锦绣跟袁义道:“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杨君成说圣上没有留下遗旨,我不大相信。”

    袁义说:“所以你去问少爷?”

    “圣上若是有遗旨,”安锦绣小声道:“那这遗旨现在就在元志的身上,光为护送圣上的灵柩,将军没必要这么着急让元志回来。”

    袁义看着安锦绣。

    安锦绣说:“将军不是那种会管国有无君主的人,你跟庆楠说,让老六子带话给元志,我与他在南城外的百里亭见。”

    袁义冲安锦绣点了点头,走出了小花厅。

    安锦绣坐在坐榻上,翻看一下自己的双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老六子得到了庆楠的回话后,骑马出了京都城,连夜赶到了三塔寺。

    “安妃娘娘说她会出城见我?”安元志听了老六子的话后,目光狐疑地看着老六子,说:“你没听错吧?”

    老六子说:“少爷,这事我敢听错吗?”

    安元志点一下头,说:“我知道了,我带袁诚几个人这就走。”

    老六子说:“少爷,安妃娘娘怎么离开皇宫?我听说后妃不得离宫的啊。”

    安元志说:“她说出城见我,那我就去百里亭等她。”

    “不是,”老六子说:“她出宫真的没有问题?”

    安元志看着老六子笑了一下,说:“怎么着?你要去官府告安妃娘娘私自离宫啊?”

    老六子忙把双手摇了摇,说:“我上哪儿告安妃娘娘啊?我这不是担心少爷你吗?”

    “你留在这里守着圣上的灵柩,”安元志从椅子上起身道:“谁要往院子里闯,直接杀了。”

    “知道了,”老六子跟着安元志往客房外走,说:“少爷,你要小心啊。”

    安元志走出客房后,又转身进了客房,跟跟在他身后的老六子说:“你在门口等我。”

    老六子听了安元志的话后,没跟进屋,站在了屋门前。

    安元志把世宗的遗旨放进了衣襟里,然后目光落在了安太师给他的假诏上。

    假诏已经被安元志重又装进了锦盒里,安元志就是没能下狠心把这东西烧掉,这会儿看着这用金粉描画着飞龙的锦盒,安元志犹豫了再三。

    老六子感觉自己在门口站了半天了,安元志也没从客房里出来,等得发急的老六子冲客房里喊了一声:“少爷?”

    安元志也闹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就是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把锦盒拿在了手里,掂了掂后,把这锦盒塞进了袖口里。

    “少爷?”老六子站在门外喊:“你在里面弄什么呢?到底走不走啊?”

    安元志拉开房门走了出来,瞪了老六子一眼,说:“你喊什么?我又不是聋子。”

    老六子伸头往客房里看了看。

    安元志突然又往客房里走了。

    老六子说:“少爷,你还有东西没拿上?”

    安元志从床里把装着袁威骨灰的陶罐抱了出来,跟老六子说:“这一次我可能不会进京都城,就先不带阿威走了。”

    老六子双手捧过了陶罐,跟安元志说:“那我先守着阿威。”

    安元志这才往院外走去。

    等安元志带着袁诚几个人出了三塔寺,骑马往京都城方向去了后,一只灰鸽从三塔寺的后院墙飞出,也往京都城的方向飞去。

    半日之后,安元志骑马走在官道上,隐隐能看见京都南城上高高耸立的望楼了。

    袁诚在这时跟安元志说:“少爷,今天官道上怎么没人呢?”

    袁申说:“我们不是人吗?”

    安元志停了马,看了看自己的前后,说:“是有点奇怪。”

    通往京都城的官道什么时候这么行人稀少过?

    袁笑说:“这官道是不是不给人走了?朝廷封了路?”

    袁诚说:“那我们也没看见封路的人啊。”

    安元志心想,这是安锦绣要出城来见自己,所以事先让人把这条官道封了?那封路的人呢?安元志看着自己的身遭,这帮人躲起来了?

    就在安元志胡思乱想的时候,袁诚突然就看向了他们一行人的左手边,喝问了一声:“什么人?!”

    安元志往自己的左手边看去。

    一支飞箭“嘭”的一声离了弓弦,向安元志的面门飞来。

    袁笑手起刀落,将这支飞箭斩落。

    两个死士侍卫从马上飞身而下,向箭射过来的林中追去。

    袁诚跳下了马,把飞箭上绑着的东西解下来,自己看的同时,也拿给安元志看,说:“少爷,这是什么?”

    安元志看到袁诚手里拿着的湛蓝色荷包后就是一愣,急声跟袁诚道:“给我。”

    袁诚把荷包送到了安元志的手上。

    安元志把荷包的里子翻出来,荷包的里子上用五彩丝线绣着一个威字。安元志再仔细看看这荷包的样子,这荷包安元志认识,袁威没少拿这荷包跟他显摆什么叫恩爱夫妻。送袁威上路的时候,安元志还在袁威身上找过,没找到这个被袁威当成宝贝的荷包,他那时以为这荷包被袁威遗失在战场上了,这荷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袁诚几个人看安元志的神情不对,忙都问安元志道:“少爷,出什么事了?”

    安元志心慌意乱,突然就攥紧了手中的荷包,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敢去想,只是纵马往左手边的林中跑去。

    袁诚几个人不明所以,看着安元志往官道旁的林中跑了,忙也跟在了安元志的身后。

    林中一片面积不小的空地上,先前追进林来的两个死士侍卫跟一群身着普通百姓衣衫,却蒙着面的人对峙着。

    安元志马到了空地,没停马就跳下了战马。

    “少爷,”两个死士侍卫看到安元志到了,忙喊了安元志一声。

    安元志往对面的人群看去,二十几人,人数上远多于他们,然后,安元志的目光停在了一个被人押在地上的妇人身上。

    这妇人见安元志看到自己后,冲安元志喊了一声:“五少爷!”

    安元志的目光阴沉,在看到一个蒙面男子手中抱着的小婴儿后,安元志冷笑了一声,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

    “安五少爷,”为首的男子跟安元志道:“我家主人希望你交出一样东西。”

    安元志说:“你家主人?你家主人是谁?”

    为首的男子拿出了一个火折子,将自己面前的一个柴火堆点燃了,跟安元志道:“安五少爷,这是袁威的妻儿,想必你也认出来了。”

    “所以呢?”安元志道:“你们连妇孺都不放过?”

    为首的男子笑了一声,从手下的手里接过了袁焕,跟安元志道:“五少爷,他们的命现在握在你的手里。”

    “你想要什么?”

    “我家主人说,他父亲留下了一件东西,希望五少爷物归原主。”

    “那是阿威的儿子?”袁诚在安元志的身旁小声道。

    安元志看一眼泪流了满面的王氏夫人,低声道:“应该是。”

    “那怎么办?”几个死士侍卫都急了眼。

    为首的男子看袁诚几个人想动手,把手里的小袁焕高高地举起了,问安元志道:“五少爷,我最后再问你一句,我家主人要的东西,你交是不交?”

944孤儿

    “你敢伤他,我让你死无葬僧地!”安元志冲为首的男子厉声道。

    为首的男子有持无恐道:“安五少爷,在下不是被吓大的。”

    袁诚几个人这会儿都是拔刀在手,只等安元志一声令下,他们就冲上去跟这帮人拼命。

    为首的男子看看袁诚几个人,跟安元志说:“安五少爷,在下知道你的这些手下都很能打,不过在下相信他们这会儿救不了这孩子。要不,”为首的这个男子看向了王氏,说:“我让袁夫人跟五少爷你说几句话?”

    王氏被押在地上,流着眼泪,却一句话也不肯说。

    “说话!”押着王氏的男子在王氏的背上踹了一脚。

    王氏神情痛苦,却还是咬牙一声不吭。

    “看不出来啊,”为首的男子说:“袁夫人还是个烈性女子。”

    押着王氏的男子还要踢打王氏,“住手!”安元志喊了一声。

    为首的男子又看向了安元志,说:“安五少爷想好了?”

    安元志从衣袖里拿出了锦盒,跟为首的男子道:“你把他们母子先放过来。”

    为首的男子笑了一声,说:“五少爷,你现在没资格跟在下谈条件。”

    “五少爷!”王氏这时跟安元志喊道:“你不用管我们!”

    为首的男子说:“袁夫人放心,五少爷谁都可以不问,不过夫人和公子,五少爷是一定要管的。”

    “少爷!”袁诚几个人急出了一身的大汗。

    “你们往后退,”安元志命袁诚几个人道。

    “少爷,我们这时候后退?”袁诚跟安元志急道:“那是阿威的妻儿啊!”

    “我知道,”安元志跟袁诚道:“你们退后,我的命不要,也不会让他们母子有事的。”

    袁诚几个人往后退去。

    为首的男子说:“五少爷果然是个讲兄弟义气的人。”

    “你放人,”安元志看着这男子道:“不然我凭什么把这东西给你?”

    为首的男子说:“五少爷,恕在下只是个小人,你拿着一个盒子,在下怎么知道这是我家主人要的东西?”

    “那你想怎样?”安元志问这男子道。

    “你去,”这男子命自己的一个手下道:“去看看五少爷手里的东西。”

    这个手下闪身到了安元志的身前,也不跟安元志说话,只是把手伸了出来。

    安元志把锦盒打开,将诏书展开给这人看。

    这人看诏书,着重看了这诏书的印章,也没有试图从安元志的手里夺走这诏书,退回到了为首男子的身边,小声跟为首的男子说了几句话。

    为首的男子听诏书上写着,传位于九皇子承意的话后,就点了一下头,这跟白承泽交待给他的话一样,看来这诏书不会有假。

    “这是真的?”看诏书的手下小声问自己的头儿道。

    “爷说圣上不会传位于二殿下和他,大殿下不是做皇帝的材料,”为首的男子跟自己的左右轻声道:“八殿下死了,六殿下的母妃上不了台面,本人也不出色,他有可能被圣上看中,只是这可能性很小,七殿下的母妃跟皇后娘娘一样是个罪人,最有可能被圣上选中的人就是九殿下了。”

    安元志看见为首的男子嘴在动,只是听不见这人在说些什么,问这男子道:“你还想怎样?”

    “五少爷,让你的人退出这个林子,”为首的男子跟安元志说道。

    安元志背对着袁诚几个人道:“你们退出去。”

    “少爷,我们走了,你怎么办?”袁笑急声问安元志。

    为首男子手里拎着的袁焕,在这时突然就放声哭了起来。

    “退下!”安元志大声下了令。

    袁诚几个死士侍卫慢慢退出了这片树林。

    “你还要怎样?”安元志问为首的男子道。

    最后,你记得杀了安元志。

    这是白承泽最后吩咐自己的话,白承泽的命令为首的男子一向记得很清楚,“五少爷,”他跟安元志道:“麻烦你把东西送到在下的跟前来吧。”

    安元志看一眼对面的人群,人群里至少有六个人张弓搭箭地对着自己。

    为首的男子拎着小袁焕晃了晃,跟安元志说:“五少爷,你还在想什么?”

    火堆燃着大火,眼看着就要烧到袁焕,王氏压抑着的哭声还是传进了安元志的耳中。

    安元志迈步往前走。

    为首的男子不再晃哇哇大哭的袁焕了,看着安元志笑道:“五少爷是个识时务的人。”

    安元志走到了火堆的近前,停下了脚步,刀悬在腰间,手里只拿着一个锦盒,跟为首的男子道:“现在你可以放人了吧?”

    为首的男子看了右手边的手下一眼。

    这个手下走到了安元志的跟前,说:“安五少爷,你把东西给在下吧。”

    安元志把锦盒往这蒙面男子的跟前递去。

    为首的男子看一眼被自己拎在手里的小婴儿,胖呼呼的一个小娃娃,哭声很响,光看就知道是个很好养活的小孩儿。为首的男子小声叹了一口气,跟小袁焕说了一句:“谁让你是袁威的儿子呢?”

    袁焕哭得很可怜,只是可怜没办法让拎着他的这个男人心软。为首的这个男子直接把袁焕扔向了燃着大火的火堆。

    “不要!”安元志叫了一声,也顾不得面前燃着的熊熊大火了,直接就往火堆里扑去。

    为首的男子放声大笑。

    王氏夫人这时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也往被抛在半空中的儿子扑去。

    袁诚几个人在林外听见为首男人的大笑声后,又一起朝林中的这片空地飞身赶来。

    一把没有出鞘的剑从蒙面男子们的身后横着飞了过去,力道很巧地撞了袁焕的小身子一下,把小孩儿撞向了安元志。

    几个弓箭手松开了手中的弓弦,六支飞箭射向了安元志。

    ……

    所有的事几乎是在同时发生。

    安元志的一只手伸进了火中,另一只在火堆外的手接住了袁焕后,倒在地上的身体收不住势,还是往火中滚去。安元志唯一能做的反应,就是把小袁焕紧紧地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一个身影落在了安元志的身后,踢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滚进熊熊大火里的安元志,将安元志踢到了火堆旁,随后这个人飞身到了为首男子的跟前,挥刀就砍。

    安元志抬头想看清这个救了自己和袁焕的人是谁,只是他抬头之后,有液体滴到了他的脸上,安元志的双眼瞬间睁大。

    王氏夫人站在安元志的身前,六支飞箭全都射进了她的身体里。

    “嫂,”安元志哭喊了一声:“嫂子!”

    袁诚几个人这时赶到,挡住了往安元志这里杀来的蒙面男子们。

    王氏夫人倒在了安元志的怀里。

    “嫂子!”安元志看一眼射在了王氏夫人身体里的箭,六支飞箭都射进了王氏夫人的胸膛里,大半箭身没入身体,安元志知道自己的这个嫂子不可能再有生机了。

    “孩,孩子,”王氏夫人却还能说话,看着安元志道。

    安元志忙把袁焕送到了王氏夫人的跟前,说:“焕,焕儿没事。”

    袁焕这会儿没再哭了,吚啊的叫了一声。

    王氏夫人听到了儿子的声音后,整个人都放松了,跟安元志说:“告诉袁威,要,要好好待孩子,袁威呢?”

    安元志嘴唇颤抖着道:“是谁?谁害的你们?”

    王氏夫人这个时候没有心力再去想什么利害,听安元志问了,就说道:“莫雨娘。五,少爷,袁威呢?”

    泪水迷糊了安元志的双眼,他跟王氏夫人说:“你很快就会见到阿威了,嫂子,你跟阿威说,我一定把焕儿养大,我一定,一定会为他报仇。”

    眼泪也从王氏夫人的眼中流出,“袁威没了?”她问安元志。

    “对不起,”安元志如今唯有跟王氏夫人说这句话。

    “阿荷——”

    王氏夫人听到有人在耳边喊自己,她竭力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已经是春季,万物复苏,林中开着不知名的小花,淡紫色的开了一大片,一直往林深处延展而去。

    “嫂子?”安元志看王氏夫人的目光涣散,忙又大喊起来。

    王氏夫人这会儿却听不到安元志喊她的声音了,她只看着那片花海后面站着的人,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这个人的脸,只是这个世上会喊她一声阿荷的男子,除了家中的父亲和兄弟们,也只有袁威一个人了。明明那么英俊的一个人,却偏偏看上了她这个长相普通的乡下女子,所有的亲朋都说她是个好命的人,原以为她会跟这个男人一起走过往后的日子,风雨也好,晴天也好,他们总归会在一起一直到老,没想到……,王氏夫人往等在那里的人走去。

    跟这个人一起走黄泉路也好,王氏夫人在心里想着,只是他们的儿子,王氏夫人回头,她的身后却只是一片黑暗了,除了浓黑,她眼前的世界再没有别的颜色了。

    安元志的手在王氏夫人的鼻下探了一下,怀中的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小袁焕还太小,不知道此刻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吚吚啊啊地小声叫着,小脸上还挂着眼泪,却又冲安元志露出了一个笑容。

    安元志也身陷在一片黑暗中,袁威死在他的怀里,现在王氏夫人也死在了他的怀里,他曾经也在漫天的飞雪里,紧紧拥抱过范红桥的尸体。栖乌村,云霄关,所有的白骨垒在一起,山一般立于安元志的眼前,安元志无法呼吸,他想逃,只是看不到有路可以让他逃走,这个世界对于安元志来说,终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也许到了最后,这坟墓会埋葬所有他在乎的家人和朋友。

945权利

    一队大内侍卫冲进了林间的这片空地,没有片刻迟疑地加入了战局。

    安锦绣步入这片空地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高高垒起,燃着大火的火堆,然后她便看见了跪在火堆旁,木然不动的弟弟。

    安元志以为自己这会儿应该是在痛哭流涕,结果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眼中没有流出眼泪,脸上也没有悲凄的表情。

    安锦绣走到了安元志的身边,看一眼躺在安元志怀中的妇人,还有被安元志紧紧抱在手里的小婴儿。被火焰的热浪灸着,小袁焕觉得不舒服,又在安元志的手里哇哇大哭起来。安锦绣没有见过袁威的妻儿,她只能喊了安元志一声:“元志?”

    安元志现在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他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在绝望中还没有找到走出那个坟墓一般的世界的出口。

    大内侍卫们的加入,让白承泽的人应付不来了。

    “留活口,”安锦绣站在安元志的身边,跟袁义说了一声。

    正跟为首的男子打在一起的袁义,冲安锦绣“嗯”了一声。

    为首的男子看了一眼安锦绣,他不认识安锦绣,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其他人都杀了,”安锦绣没理会这个男子,命大内侍卫们道:“不要浪费时间。”

    袁诚几个人这时都到了为首的男子这儿,跟着袁义一起,跟这个男人拼命。

    为首的男子被袁义反手一刀砍在了地上。

    袁诚挥刀就砍向这男人的脖子。

    “留活口,”袁义忙抬手,把袁诚手里的刀架住了。

    袁诚几个人这才收了手。

    袁义把面前的几个人都看了看,然后说:“袁威呢?”

    听袁义问起了袁威,袁诚几个人都红了眼眶。

    袁义心中一慌,说:“说话啊,袁威呢?”

    最后还是袁诚开口道:“哥,阿威死了。”

    袁义失了魂,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袁申声带哭音地跟袁义说:“是白承泽害死了他!”

    袁义听着自己的几个兄弟说袁威的事,就感觉兄弟们是在说别人的事,袁威不应该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壮烈,殉国,英雄,……,开玩笑,袁义在心里想着,他的弟弟用不上这些词,好容易死里逃生的人,又娶妻生了子,就应该好好的过日子,守着自己的小家,比什么都强。可是,袁义的目光茫然到冷漠,这些人在跟他说袁威死了?这怎么可能呢?

    安元志在黑暗中终于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他抬头四顾,最后目光定在了安锦绣的脸上。

    “元志?”安锦绣这会儿双手搭在安元志的肩头上,连声地喊着安元志,已经在想自己是不是得动手把这个弟弟打醒了。

    安元志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

    看安元志的嘴型,安锦绣知道安元志在喊她姐,“元志,”安锦绣小声跟安元志道:“是我啊,你看着我,没事了,元志?”

    安元志让安锦绣看王氏夫人。

    “她是?”安锦绣问安元志。

    “阿,”安元志试了几次,才跟安锦绣说出这是阿威夫人的话。

    “她就是那个阿荷?”安锦绣小声叫道。

    安元志说:“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女子的闺名不能让外人知道,袁威虽然不是讲究人,可是也从来没有跟安元志说过自己媳妇的闺名。

    安锦绣伸手去试王氏夫人的鼻息,手背上什么感觉也没有,“发,发生了什么事?”安锦绣大声问安元志道,然后不等安元志回答,便在人群里看了一圈,然后又问安元志道:“袁威呢?袁威在哪里?”

    安元志神情木然地道:“死了。”

    安锦绣说:“你说什么?”

    “死了,”安元志便又说:“白承泽杀了他。”

    安锦绣呆了一下,随即便站起了身,看向了袁诚几个人,急声道:“你们说,袁威人呢?”

    袁诚几个人不认识安锦绣,几个死士侍卫面面相觑。

    “说话!”看几个死士侍卫不说话,安锦绣的声音马上就高了起来,近乎于斥问。

    “阿威死了,”袁笑开口跟安锦绣道。

    安锦绣往后连退了数步,眼看着就要倒。

    安元志看安锦绣要往火里倒了,伸手拉住了自己的姐姐。

    热浪卷过安锦绣的脸,安锦绣却还是感觉寒意透进了她的骨中,让她不寒而栗。

    “这是袁威的儿子,”安元志跟安锦绣说。

    小袁焕这时在安元志的怀里睡了过去,睡得一脸的香甜。

    安锦绣看着这个失了父母的小男婴,把头别到了一旁,眼泪夺眶而出。

    安元志轻轻地把王氏夫人平放在了地上,抱着袁焕站起了身来,跟安锦绣说:“我会把阿威的儿子养大,我要让他享一世的荣华,不然日后,我没脸去见阿威。”

    眼泪沾湿了安锦绣脸上的面纱,安锦绣抽泣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把死人都撂着儿,”安元志跟众人下令道:“袁诚你们把活着的那个看好了,别让这个混蛋寻死。”

    “是,”袁诚几个人应了安元志一声。

    “你们都退出去吧,”安元志命众人道:“我有话跟娘娘说。”

    娘娘?袁诚几个人看向了安锦绣,隔着面纱,他们看不清安锦绣的脸,几个人都讶异,这个头上不见珠钗,身上不见环佩,身着一件素袍的人竟然是皇贵妃娘娘?安锦绣今天的样子,完全打破了袁诚几个人对帝妃的想像。

    “娘娘?”跟着安锦绣过来的大内侍卫头领问安锦绣道。

    “先退下吧,”安锦绣说了一声。

    大内侍卫们先退出了这片树林。

    “你们也退下,”袁义看袁诚几个人还站着不动,便道:“把这个活口带出去。”

    袁诚几个人这才带着为首的男人,退了出去。

    袁义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

    安锦绣把面纱撩到了发髻上,看着袁义说:“阿威他……”

    袁义冲安锦绣摇了摇头,没让安锦绣把话再说下去。

    安元志把袁焕放到了袁义的怀里,跟袁义小声说了一声:“对不起。”

    袁义抱着熟睡了的小侄儿,低头不语。

    “将军呢?”安锦绣却在这时突然问安元志道:“你姐夫怎么样了?”

    安元志看向了自己的姐姐,然后把目光移开,火堆的那一边,明黄色的假诏掉在地上,无人问津了。安元志走到了假诏的跟前,弯腰捡起了假诏。

    安锦绣站在原地,问安元志道:“将军呢?杨君成说他会带兵去向南河,他现在在向南河边?”

    天地不仁,是以万物为刍狗。

    你想要天理?

    善者为王,善就是天道,若恶人当道,那恶就是天道!

    ……

    安元志隔着火堆看着自己的姐姐,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父亲的话,何谓天理?好人为何不能有好报?

    安元志呆愣的表情,让安锦绣和袁义都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少爷,”袁义大声问安元志道:“将军怎么样了?”

    安元志知道安锦绣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上官勇在等着他的姐姐,这两个人熬到今天,等的就是能离开的机会。火光映在安元志的脸上,将安五少爷俊俏的脸映照得有些狰狞,权利对这两个人来说可有可无,可是对他安元志来说不是啊,他们能相守到老,跟自己相守到老的人又在哪儿?天道,没报的仇,权利,江山,安元志的嘴中泛着血腥气,比弥漫在林间空气里的还要浓烈。

    等待安元志开口的时间,对于安锦绣来说太过漫长,没有等到安元志的答案,安锦绣就已经站立不住了。

    袁义一把扶住了安锦绣,跟安元志吼道:“你说话啊!”

    安元志低头看看被自己握在手里的假诏,他没有面对着安锦绣,声音很低地跟安锦绣说道:“姐夫受了重伤,到了向南河边后,就伤重不治了。”

    安锦绣一时间没能理解伤重不治的意义,求助一般地看向了扶着自己的袁义,颤声道:“他,他在跟我说什么?”

    袁义脸色惨白,死死地盯着安元志,说:“你再说一遍,将军他怎么了?”

    安元志说:“姐夫伤重不治。”

    “什么叫伤重不治?”袁义冲安元志道:“所以呢?将军到底怎么了?”

    安锦绣在这时突然跟袁义说:“我不想再听了,我们回去吧。”

    安元志猛地抬头,大声道:“伤重不治就是死了,姐,我在跟你说,姐夫死了!”

    安锦绣的身子僵住了。

    安元志走到了安锦绣的面前,把手里的假诏递到了安锦绣的眼前,说:“这是圣上的遗诏,姐夫临终前,让我把它带给你。”

    “这不可能,”安锦绣看着安元志道:“你姐夫死了,你怎么不让老六子带话给我?”

    安元志说:“姐夫和阿威的死讯,应该由我亲口告诉你。”

    “我不信你的话,”安锦绣直接就跟安元志道。

    “你是我姐,”安元志的双眼充血,看着安锦绣道:“我怎么能骗你?”

    安锦绣推开了袁义的手,跌跌撞撞地往林外走去,没能走上几步,便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袁义赶上前,硬把安锦绣从地上扶了起来。

    安锦绣摇了摇头,这会儿想哭都哭不出来。

    安元志站在安锦绣和袁义的身后道:“圣上传位给九殿下了,姐,这遗诏你要拿去吗?”

    “够了!”袁义回头吼安元志道:“你不要再说了。”

    安元志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双膝一弯便跪在了安锦绣的面前,说:“姐,是我不好,是我没护住姐夫,没护住阿威,是我无能,姐,你打我骂我吧。”

    安锦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弟弟,随后便眼前一暗,昏倒在了袁义的怀中。

946一场报应

    袁义一手抱着袁焕,一手扶着安锦绣,一叠声地喊着安锦绣主子,安元志却还跪在地上发呆。

    林中又是一声乌啼,急促地像是在示警。

    安元志听到乌啼声后,激灵了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从袁义的怀里把自己的姐姐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喊道:“姐,姐你醒醒啊,姐!”

    安锦绣哽咽了一声,却睁不开眼。

    “你说的话是真的?”袁义盯着安元志问道。

    安元志低头看着安锦绣。

    袁义说:“你看着我说话!”

    安元志这才抬头看向了袁义,神情痛苦地道:“你不信我?我是不是得哭死在我姐的面前,你才相信我的话?”

    袁义被安元志反问的哑口无言了。

    “白承泽还活着呢!”安元志跟袁义低声强调道:“我死也要死在这个混蛋的后头!”

    袁义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安锦绣现在这样,他不能再乱了自己的心神。

    安元志说:“我姐姐有什么安排?”

    袁义说:“明天是魏妃的生辰。”

    袁义的话说得颠三倒四,但安元志能听得懂。

    袁义说完了话后,把袁焕送到了安元志的跟前,说:“我不能带他进宫去。”

    安元志空出一只手来,接过了袁焕。

    袁义也没问安元志的意见,伸手就把安锦绣横抱在了自己的手上,说:“接下来,主子还可以去哪里?”

    安元志将假诏放进了袁义的衣襟里,说:“不是先得给我姐夫和阿威他们报仇吗?”

    袁义说:“让九殿下成皇?”

    “没有权利,我们拿什么报仇?”安元志看着袁义道:“明天就按我姐的安排做事吧,我会带人找机会进京城的。”

    袁义说:“你带兵进京城?你要去哪里?”

    “自然是进宫,”安元志说:“你不必管我了,带着我姐回去吧。”

    袁义看一眼被安元志抱在怀里的袁焕,横抱着安锦绣就要走。

    安元志又喊住了袁义,说:“你,回宫后,你好好劝劝我姐吧。”

    “你没骗我们?”袁义又问了安元志一遍。

    安元志摇了摇头。

    “那将军的,他的尸体呢?”袁义问道。

    “在军里,”安元志小声道:“我们没把我姐夫的事说出去,白承泽驻兵在向南河南岸,我们怕军心生乱。你,你出去后也不要问袁诚他们了,让大内侍卫们知道了我姐夫的事,他们一乱,明天魏妃生辰那事,我姐就白忙活了。”

    袁义抱着安锦绣走出了树林。

    “哥,”袁诚看到袁义出了树林,没敢看被袁义抱在怀里的安锦绣,低着头问袁义道:“这个白承泽的人要怎么办?”

    袁义看向了跟着来的大内侍卫的小头领,说:“把他押回宫去,等候娘娘发落。”

    这个小头领冲袁义点了点头,把为首的这个男人拎到了自己的马上。

    “你们跟着少爷,我先回宫去了,”袁义跟袁诚几个人又说了一声后,上了马。

    安元志站在林中的空地上,听到马蹄声响起,一路往京城的方向去了后,安五少爷全身脱力一般,跪坐在了地上。

    袁诚几个人走到了空地上,看到一脸木然跪在地上的安元志后,都站住了。袁笑开口喊了安元志一声,看安元志没反应,几个死士侍卫就都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站在那儿陪着安元志。

    安元志按了按自己的衣襟,这里面装着的才是真正的遗旨,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安元志手扣着身下的泥土,愣愣地看着眼前还在烧着的火堆。

    大火最终熄灭,高高的柴堆成了一堆灰烬,被风一吹,就四下飘散了。

    眼前的火光熄灭之后,安元志还是跪坐在地上,他还是在想自己方才做的事,自欺欺人地觉得,方才跟他姐姐说上官勇死了的人,不是他,这种天大的错事,怎么会是他安元志做下的?

    “少爷?”袁诚终于等不下去了,喊了安元志一声。

    安元志起身,跪地的时间太长,双腿麻木,乍一站起之后,安元志就又跌在了地上。

    袁诚几个人忙过来扶安元志。

    安元志甩开了袁诚几个人的手,疯了一般地冲出了树林,也许现在他跟安锦绣说真话,一切都还来得及,大错就还没有铸成。只是,林外的官道上,空空荡荡的,安锦绣早已经走远。

    袁诚几个人追着安元志出了树林,袁笑问安元志说:“少爷,你要做什么?”

    袁申说:“是不是还有话要跟娘娘说?少爷,我们可以替你去传话啊。”

    安元志站在官道上,又是半天沉默不语。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官道上陆续有几队南来北往的客商走过。

    “你回去让人过来,”安元志在天黑之后,终于是开口跟袁诚道:“让老六子带一百人守着圣上的灵柩,你把其他的人都带过来。”

    袁诚领了命,上马往三塔寺跑了。

    “去把嫂子的尸体暂时收殓了,”安元志又跟袁笑几个人道:“等这次的事完了后,我们再让阿威他们夫妻和葬。”

    袁笑几个人又往林中走去。

    安元志坐在了官道旁的地上,他的右手被烧伤,方才一直没有感觉到疼痛,这会儿安元志知道疼了。

    几只乌鸦从安元志的头顶,呱呱地叫着飞了过去。

    安元志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哭声,把头抵在了袁焕的小胸膛上。

    千秋殿,安锦绣的寝室里,袁义喂安锦绣喝了几口水。

    安锦绣看着袁义忙活,突然就开口问袁义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袁义被安锦绣问得手足无措,安锦绣昏昏沉沉了这半天,好容易看着清醒过来了,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问自己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安锦绣看着袁义说:“我们今天没见过元志?”

    袁义把茶杯放到了桌案上,坐在了安锦绣床榻前的圆凳上,跟安锦绣说:“我们见到少爷了。”

    安锦绣的身体一抖。

    袁义说:“主子,你要是难过,就哭吧。”

    安锦绣摸一下自己的眼睛,说:“我哭不出来。”

    “主子,”袁义小声道:“派人去向南河的军营里问问,等明天的事了了后,我去一趟。”

    安锦绣说:“元志会骗我?”

    袁义说:“我想亲眼看看,不然我不信。”

    安锦绣喃喃地道:“我也不信。”

    “若是将军真的不在了,那杨二公子应该再给主子你来一封秘信啊,”袁义跟安锦绣说:“现在杨二公子没来报丧的秘信啊。”

    安锦绣呆呆地说:“元志说,这事应该由他亲口告诉我。元志不会骗我的,所以,将军他,将军走了?”

    袁义想跟安锦绣说节哀,只是这话他说不出口。安锦绣的双眼干涸,不见泪光,却又透着绝望,悲怅,茫然,无助,种种情绪,让袁义不忍心看。

    安锦绣的头疼得像要炸开一样,到了这时候,安锦绣不明白了,她从黄泉路上回来再活一次,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她活着送上官勇走?所以在望乡台跟她说话的那个人,不是给她一次改错的机会,只是为了让她活着再遭一次报应?

    袁义摸一下安锦绣的手,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袁义把盖在安锦绣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盖住了安锦绣露出外面的手。

    安锦绣把自己蜷成了一团躺在被窝里。

    袁义伸头看看安锦绣的脸,说:“主子,要是不行,找太医来看看吧。”

    安锦绣跟袁义说:“袁义,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主子。”

    “我没事儿,”安锦绣说:“我就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袁义这个时候不敢让安锦绣一个人待着。

    安锦绣说:“我不会去寻死,将军的仇没报,我不会死。袁义,我求求你,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我就在外室,”袁义只得跟安锦绣说:“你有事就喊我。”

    “好,”安锦绣答应袁义道。

    袁义走到了外室门前,顺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双手抱住了头。虽然一直跟安锦绣说自己不相信,可是袁义同时也相信安元志不会骗他们,“上官勇死了?”袁义小声自言自语道:“那主子要怎么办?”

    安锦绣把头蒙在厚厚的被中,以为这样一来,她的哭声就不会传出去。

    袁义坐在外室的地上,耳边响着安锦绣压抑着的痛哭声,袁义痛苦到甚至开始埋怨上官勇,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安锦绣?你死了,让安锦绣怎么办?

    安锦绣这会儿满心想的都是,自己何必再活着?最在乎,最亏欠的那个人没了,那她重活这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白承泽!”

    袁义听到安锦绣在内室里大叫白承泽的名字,从地上跳起身就想进内室,只是手都碰到了内室的门了,听见里面的安锦绣在跟他喊:“别进来!”

    袁义把要推门的手又放下了。

    安锦绣捂着发疼的心口,又倒在了床榻上,眼中还含着泪水,恨意却已经浸染了安锦绣的双眼。

    如果她重活这一世只是一场报应,那跟她一样的恶人们,是不是也应该有报应?明明是个背主叛国的人,却偏偏是真龙天子?所以天命只是一个笑话,这个世上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安锦绣抹净了自己脸上的泪水,突然又笑了起来,笑声渐渐变得疯狂。

    袁义推开了内室的门,跑到了床榻前,看着双手掩面还在大笑的安锦绣,袁义试了几次才说出话来,跟安锦绣说:“主子,你不要这样,将军看到你这样会不安心的。”

    安锦绣被袁义这么一说,又不笑了,她想起来了,亡人会站在望乡台上看着人间。也许上官勇这个时候,就像自己那时一样,站在望乡台上看着自己呢?

947为权而弃

    袁义打了水,搓了热毛巾,自己动手给安锦绣擦了脸。安锦绣躺在床上不动弹,袁义也完全没有说话的力气。

    窗外传来三更天的打更声。

    声音还是以前的那种一下又一下的梆梆声,只是这会儿听在安锦绣的耳中,这声音跟她没什么关系了,重活一世就是一场笑话一般的报应,那这时间过去的快慢,想想真是的无关紧要了。

    袁义在床边坐着想了半天,最后跟安锦绣说:“还有平宁少爷呢。”

    安锦绣把身子向里躺着了,

    “阿威死了,好歹还留下了小焕儿,”袁义跟安锦绣说:“这样想,我心里能好受点。主子,你想想平宁少爷吧。”

    安锦绣问袁义:“我能带着平宁去哪儿?”

    袁义又一次语塞了,是啊,上官勇不在了,安锦绣带着上官平宁要去哪里过活?人活着就有指望,总有相见相守的那一天,可人不在了,就算将这人世的每一处地方都走遍,也无用啊。

    林间的空地上,白承泽手下的尸体已经被袁笑几个人抬走埋掉了,王氏夫人被他们埋在了一棵泡桐树下。

    几个死士侍卫处理完了一地的尸体后,又去给附近的村庄里,给袁焕寻了不少人奶来。都是光棍一条的条子,光喂小袁焕吃奶,就让几个死士侍卫忙出了一身大汗。

    安元志坐在这个小土堆旁边,他被烧伤的右手已经由袁笑处理包扎过了,袁焕吃饱肚子后,就由安元志抱在怀里睡觉。小家伙不认生,也好养活,在安元志这个陌生的怀抱里还是睡得香甜。

    四更天的时候,袁诚带着留在三塔寺的近九百轻骑兵到了林外。

    袁诚进了林子跟安元志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听见林外又传来了脚步声,袁诚忙转身冲林外喝问道:“什么人?”

    “太师到,”林外响起了安府大管家的声音。

    袁诚看安元志坐在地上没反应,便跟安元志说:“少爷,太师到了。”

    安元志把裹在袁焕身上的大氅又裹得紧了一些,这才将袁焕递到了袁诚的手上,终于是说了这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你抱着袁焕找个避风的地方待着吧,我父亲找我有话要说。”

    袁诚抱着袁焕走了后,安太师就走到了安元志的跟前,看一眼安元志身边用来取暖的篝火,安太师命跟在他身后的大管家道:“你带着人退下。”

    袁诚在那边也带着卫**们退出了这片树林。

    安元志看见安太师过来,也没有起身给安太师行礼,在众人都退出树林之后,安元志指着左手边的小土堆,跟安太师说:“袁威的媳妇埋在里面。”

    安太师说:“我方才看见袁焕了。”

    安元志说:“你不是派人盯着莫氏那个贱人的吗?怎么还会出这事?”

    安太师说:“我能防着一次两次,不见得我能防住五殿下三次四次。”

    安元志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安太师没有避开儿子的目光,跟安元志说:“你若是连焕儿都保不住,那你还有什么用处?不如回府,安心做你的少爷。”

    安元志低声道:“你是故意的。”

    安太师也不否认,点一下头,说:“是。”

    安元志从地上跳了起来,伸手一把揪住了安太师的衣领,怒声道:“王荷死了!”

    “所以呢?”安太师站着没动,问安元志说:“你要杀了我为她偿命?”

    安元志揪着安太师的衣领,目光凶狠地瞪着安太师,只是手下没有用上力道。

    安太师把安元志的手一推,没用什么劲,便把安元志推开了。

    安元志的背撞到身后的泡桐树上,如果没有这棵泡桐接了他一下,安元志也许又跌坐在了地上。

    安太师道:“我本来应该在西景山的,不过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你这里比较重要,所以为父又从半路上赶了过来。”

    安元志慢慢站直了身体。

    “你姐姐昏了过去,”安太师小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跟你姐姐说了什么?”

    安元志抬眼看安太师。

    安太师说:“你不用这么看我,我们安家在宫里有眼线,袁威抱着你姐姐上了步辇的事,瞒不过我。”

    安元志说:“我跟他说我姐夫死了。”

    安太师的脸上现出了吃惊的神色。

    安元志说:“她不会让白承意成皇的,她只想跟着我姐夫走,我姐夫只要活着,她的心思就永远是怎么跟我姐夫离开这里。”

    安太师吃惊之后,脸上又现了笑容,跟安元志道:“你这么做没做错。”

    安元志冷声道:“没错?我姐会恨死我,一定会。”

    安太师说:“现在九殿下还没有成皇,你现在派人进宫去跟你姐姐说实话还来得及,你要派人去吗?”

    安元志看着眼前月光照耀下的树林,内心挣扎。

    安太师小声道:“既然不想,就不要再纠结于这些事了,你明日带兵入宫去。”

    安元志把放空的目光收了回来,看着安太师:“入宫?”

    安太师说:“不入宫,你把你的手下从三塔寺带出来,你要干什么?”

    “我会去西城,”安元志说:“防着流民冲进京城。”

    安太师说:“流民就是进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姐姐已经安排好了。”

    “那你想我干什么?”安元志问自己的父亲道。

    “进宫去,”安太师道:“你务必杀了皇后。”

    安元志的目光一跳。

    “你姐姐没有跟我细说,”安太师道:“圣上出征前去过中宫,我想圣上不会无缘无故去中宫的。”

    安元志说:“皇后那副死样子了,还能作什么怪?”

    “你觉得越不起眼的人,往往最后让你功亏一篑的人,也就是这个人,”安太师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皇后祭起杀人刀前,你要先解决了她。”

    安元志冷笑了一下,说:“你以为我姐姐不会防着她?”

    “你姐姐当然不会漏过皇后,”安太师道:“不过,你去下手不是更保险一些?记住,皇后一定不可以再活着,你一定要杀了她。”

    “既然这个女人这么麻烦,那你们怎么不事先杀了她?”

    “我们总要看看皇后的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啊,”安太师道:“万一她把手里的东西送出宫去,而我们毫不知情,那我们就危险了。”

    安元志说:“所以你和我姐让她活到今天,就是想确定她手里的东西是不是还在?”

    安太师点一下头。

    安元志说:“万一圣上没有留下东西给她呢?”

    安太师说:“你相信圣上情深?我倒是宁愿相信他这人无情。”

    安元志揉了揉眼睛,把衣襟里的遗旨拿了出来,跟安太师说:“你看看这个吧。”

    安太师把世宗的遗旨看了一遍,然后小声道:“六殿下。”

    安元志问安太师道:“他让九殿下去江南为王,他对我姐是有情还是无情?”

    安太师把遗旨还给了安元志,说:“你何必问一个已亡人有情无情?你姐姐若是不生妄念,那圣上对她就是有情,若是她心有妄念,那圣上对她就是无情。还有,你现在应该问我的是,六殿下这个人会怎么待你姐姐,待我们安家,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

    安元志垂眸道:“我把你的那份假诏给了我姐。”

    安太师看着安元志一笑,道:“我在三塔寺跟你说过了,你这样做,最多就是耽误你姐姐几年,她是你的同母姐姐,只要你不亲手杀上官勇,那不管你做了什么,你姐姐都会原谅你的。”

    安元志不确定道:“会吗?”

    “家人之间,没有对错可言,”安太师小声道:“只要你姐姐在乎你,认你是她的弟弟,你的错,她就只能原谅。”

    “以后会怎样?”安元志问自己的父亲道。

    “以后?”安太师说:“你只须记得一件事即可。”

    “什么事?”

    “九殿下不是你姐姐的亲生子,他只是一个生母为下奴的皇子,”安太师一字一句地跟安元志说道:“夭桃是怎么死的,我不问,不过你记住,你姐姐跟九殿下之间,是有杀母之仇的。”

    安元志狠声道:“夭桃还活着。”

    安太师笑道:“你姐姐会让她活着?好,你姐姐心善,你会让这女人活着?”

    安元志抿了抿嘴唇。

    “明日你诛杀皇后之后,一定要跟你姐姐当众说九殿下成皇之事,不可以给你姐姐犹豫的时间,”安太师叮嘱安元志道:“你骗你姐姐说上官勇已死,这事你姐姐现在可能是心神大乱,没有心力去细想,等她解决了太子这些人,静下心来,你的话骗不了她,她只须让袁义问问你身边的那几个,真相就大白了。”

    安元志点了一下头。

    “九殿下成皇之后,就看你姐夫要如何带你姐姐走了,”安太师看安元志点了头,压低了声音跟安元志道:“只要他开口,你姐姐必定跟他远走。”

    安元志靠着泡桐的树身站着,把世宗的遗旨拿到了眼前又看了看。

    安太师也不催儿子,站在一旁等着。

    安元志最终还是将这遗旨扔进了身旁的篝火里,看着这遗旨在火中化为灰烬。

    “你想要权利,”安太师也看着篝火,低声说道:“有些东西你就必须放弃。

    安元志闭上了眼睛。

    “明日你自己小心,”安太师又叮嘱了安元志一声后,转身往林外走去。

    林间又传出了乌啼声。

    安元志又坐到了地上,透过头顶的泡桐枝叶,安元志看见暗色的天空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布满了乌云,一如他此时的心境,灰暗不见一点光亮。为了权利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安元志嘴角挂上了冷笑,他如今放弃的,是他唯一还拥有的东西了。

948镜中人

    四更天的二王府里,客氏王妃替自己最小的儿子披上了氅衣,拍一下儿子的小脸,小声叮咛道:“去了外祖父那里,要听话。”

    七岁的小皇孙点了点头,问客氏王妃说:“母妃,你什么时候接榕儿回来?”

    “母妃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客氏王妃望着小儿子勉强一笑,说:“等你父王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母妃就接榕儿回来。”

    “那好吧,”白榕对于能出远门,心里有向往,可也舍不得自己的家人。

    “你们一定要护好榕小王爷,”客氏王妃站起身,跟护送白榕走的几个侍卫道:“路上不要暴露身份。”

    几个侍卫一起跟客氏王妃领命道:“是。”

    “走吧,”客氏王妃挥一下手。

    白榕被一个侍卫抱上了马。

    “要听话,”客氏王妃还是不放心,又叮咛了白榕一句:“离了这里,你就不是什么小王爷了,记住母妃的话了吗?”

    “记住了,”白榕答应客氏王妃道。

    侍卫双腿一夹马腹,带着白榕往东城门跑去。

    客氏王妃站在王府门前,看着儿子一行人消失在街的拐角处。

    “王妃回府吧,”一个客氏王妃身边的婆子从府中走了出来,站在了客氏王妃的身后,跟客氏王妃小声说道。

    “爷没有回来,”客氏王妃看着面前空荡无人的街道,跟伺候自己的这个婆子说道:“天亮之后就是魏妃娘娘的生辰宴了。”

    “王妃,”这个婆子说:“您不跟爷说一声,就送走榕小王爷,这样做好吗?爷要是怪罪,那您?”

    “但愿明天之后,我们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吧,”客氏王妃小声叹道。

    婆子吓了一跳。

    “要下雨了,”客氏王妃抬头看了看夜空,转身进了王府。

    婆子抬头也看天,天空一道闪电滑过天际,似有一只手撕开了天空一般,把婆子吓得叫了一声。

    客氏王氏的脚步一停。

    春雷在天空响起,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一柱香的时辰之后,袁章跑到了安锦绣的寝室门前,叫道:“主子,宫外有消息来了。”

    不多一会儿,袁义从寝室里走了出来,问袁章道:“什么事?”

    袁章打量一下自己的师父。

    袁义的眼中有一些血丝,但人看起来很正常,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看自己的小徒弟打量自己,袁义说:“说话啊,什么消息?”

    袁章掂起脚,跟袁义耳语了几句。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袁义听了袁章的话后,吩咐了袁章一句后,就又走回到寝室里,随手就关上了门。

    袁章老老实实地等在了门外。

    袁义走进了内室,问还在床上躺着的安锦绣道:“客氏把白榕送出府了,她的手上可能有开城令,白榕会连夜出城,主子,要怎么办?”

    安锦绣躲在床上眨一下眼。

    袁义坐在了床边上,小声跟安锦绣道:“主子,天就要亮了,安排好的事,不做了吗?”

    安锦绣说:“还有必要做吗?”

    “主子啊,”袁义问道:“你这样,将军的仇你不报了?”

    安锦绣手指弯曲着,指甲掐一下自己的手掌心。

    袁义说:“白榕往东门去了。”

    “看来白承路是一定会出手了,”安锦绣说道。

    “白榕杀是不杀?”袁义问安锦绣。

    安锦绣看向了袁义,说:“我为什么要让他活着?”

    袁义把头点了点,站起身道:“我知道了,我让袁章去传令。”

    安锦绣看着袁义往屋外走,抬手揪一下自己的眉心,突然又跟袁义道:“算了,先抓起来吧。”

    袁义说:“不是说二王府的人不留吗?”

    安锦绣小声道:“看他们明天做到何种地步再说吧。”

    袁义“哦”了一声,走了出去。

    安锦绣咬着自己的嘴唇,一想到上官勇也许就在望乡台上看着自己,安锦绣就不敢让让自己的手沾太多的血,别人的目光安锦绣都不在乎,但上官勇不行。自己可以是个恶妇,但在上官勇的眼里,她不可以是个恶妇,安锦绣从床上坐起了身来,看看窗外的天,雨下得很大,看不到一点天要亮的意思。

    袁义在寝室外小声命袁章道:“把白榕抓了。”

    袁章说:“那关哪儿啊?”

    “朱雀大营,”袁义说:“若是不好抓,那就杀了,不能让他们跑了。”

    “杀了?”袁章看看门里,说:“师父,主子真要杀皇室中人?”

    袁义说:“你哪儿这么多话?快点去传话。”

    袁章答应了袁义一声,转身就跑走了。

    庭院里已经有了一些积水,长了新叶的花木在大雨中东倒西歪,一副不堪风雨的样子。有雨水被风吹到了袁义的脸上,袁义伸手擦去脸上的雨水,安锦绣对着小孩子犯不下心肠,不代表他狠不下心肠。袁义脸上的表情狠厉,杀人曾经就是他的生活,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袁义不会介意自己的手上多添一个小皇孙的性命。

    返身走回到寝室里后,袁义看见安锦绣坐在了梳妆台前,正对镜描画着自己的妆容。

    “袁章去传话了?”从铜镜中看见袁义之后,安锦绣停了手,声音沙哑地问袁义道。

    “是,”袁义走到了安锦绣的身后,小声道:“韩约会把事情办好的,主子不用担心。”

    安锦绣对镜细细地描画着自己的妆容,袁义站在一旁看着。寝室内室里散发着香粉的味道,是茉莉花的清香,一时间寝室里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大半夜的伤心,痛苦还有绝望,现在只剩下了沁在茉莉清香里的寂静。

    不久之后,镜中的女子又是一副娇好的容颜了,端庄却也妩媚。

    安锦绣放下了犀牛角的梳子,看着镜中的自己,跟袁义小声道:“我们还得活下去,是不是?”

    袁义只点了点头,他们当然得活下去,没有了可供自己想念的人,但仇人还活着不是吗?

    安锦绣对镜笑了一下,阴冷的笑容配着精致的妆容,镜中的女子诡异到看不出一点生气,却意外的还是很美。

    护卫着白榕的二王府侍卫用出城令叫开了东城门,带着白榕出了城。

    大雨中的官道上看不到一个行人,修得笔直的官道一路往前沿伸,人往前望去,前路黑沉沉的,看不到尽头。

    几个侍卫往前跑了快半柱香的时辰后,从他们面前官道的两旁林中,突然就杀出了十几人的骑兵。

    几个二王府的侍卫忙勒停了跨下马。

    火把的光亮下,韩约的脸半明半亮,问被自己拦住去路的几个二王府侍卫道:“几位深更半夜的出城,这是要去哪儿?”

    “韩约?”侍卫中有认识韩约的人,看清韩约的脸后,叫了起来。

    韩约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声,说:“没错,我是韩约,说说吧,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客氏王妃特意嘱咐过几个侍卫,出了京城之后就要隐瞒身份,可是这会儿,几个侍卫看着韩约,这个人显然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还要隐瞒什么?

    “把榕小王爷交出来,”韩约指一下被侍卫护在怀里的白榕,说道:“我饶你们不死。”

    “韩约,”护着白榕的侍卫怒斥韩约道:“你要造反?!”

    韩约又笑了一声,说:“到底是谁要造反呢?好端端的,你家王妃怎么想起来把榕小王爷送出城来了?我的耐心有限,动作快点。”

    白榕把自己的头埋进了侍卫的怀里,不敢看自己对面的人。

    侍卫们亮了兵器在手里,这个时候他们冲是冲不过去了,也许返回京城是生路。几个侍卫互看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拨转了马头,往京都城跑去。

    韩约冲手下们手往前一指。

    十几个骑兵一起追了上去。

    带着白榕的侍卫跑在最前面,他的身后不断传来兄弟们的惨叫和坠马的声音,只是这侍卫不敢回头去看。

    “小心啊!”

    身后传来一个兄弟的大喊声时,这侍卫看见韩约骑马超过了自己,随即就横马拦住了自己的去路。侍卫的心里一阵绝望,匆忙之间他跟白榕小声道:“榕小王爷,一会儿你找机会自己跑,奴才不能再护着您回城了。”

    “好,”白榕哭着应了这侍卫一声。

    侍卫马到了韩约的近前,突然就挥刀砍向了韩约。

    韩约横刀架住了这侍卫的刀,目光瞄得却是白榕。

    “他是皇孙!”侍卫冲韩约大喊,同时将白榕扔下了马。

    骑兵们这时追了上来。

    “皇孙,”韩约笑着念了一句,把这个侍卫让给了自己的手下。

    白榕的腿摔得很疼,可小皇孙还是竭力往京城方向跑去。

    韩约本来是想下死手的,可是看着七岁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在大雨中逃命的样子,心里又生出了一些不忍。纵马到了白榕的跟前,韩约坐在马上,身子一探,单手就把白榕拎到了自己的手上。

    “放开我!”白榕在韩约的手上拼命挣扎。

    “再动我就杀了你,”韩约冲白榕喝了一声。

    白榕张嘴,一口咬在了韩约的手上。

    “妈的,”韩约被白榕咬得一疼,直接手一松,将白榕掉到了地上。

    白榕这一次跌在地上后,半天爬不起来。

    韩约看看自己被白榕咬了一口的手,虎口那里硬是被白榕一口咬下去,咬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大人!”有手下在后面喊了韩约一声。

    韩约回头,就看见一匹二王府侍卫的马往他这里疯了一般冲了过来。

    “大人小心!”骑兵们大喊。

    韩约再想从地上拎起白榕已经来不及了,这马鲜血淋漓地从韩约的身边跑了过去。

    “杀了,把这马杀了!”韩约大声下令道。

    骑兵们追着这匹已经受伤的马放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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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介绍:
太师庶女安锦绣一世错爱,机关算尽,最后情人成皇,她却被弃于荒野,成为为天下人所不齿的毒妇恶女,受尽屈辱而亡。人生重来之后,安锦绣只想洗尽铅华,与前生所负之人相守到老,却没想到这一生仍是一场无关风月的局,爱与恨,争与弃,笑与泪从来就不由她选择。江山血染之后,凤临天下,谁还记得珠帘之后的女子初嫁时的模样?都说蝶飞不过沧海,蝉鸣不过初雪,红颜不过刹那,一场盛世繁花谢尽后,终是谁执我之手,共我一世风霜?重生之毒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毒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