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帝王认错
两个中宫殿的女官看到世宗带着人往自己这里走来的时候,便住了嘴。她们不知道小院里发生的事,还当世宗是来亲眼看着安锦绣死的。
“圣上,”一个女官在世宗走到了自己跟前后,给世宗行了一礼,说道:“圣上,安氏的奴才在里面闹腾,说要找太医。”
世宗从这女官的身边快步走了过去,连个眼神都没给这女官。
跟在世宗身边的侍卫上前,把这两个女官押着就走。
两个女官突逢变故吓得要叫,一个侍卫小声对两人道:“想活命就闭嘴!这一回皇后娘娘也保不了你们了!”
世宗推门走进佛堂,就看见安锦绣倚着佛龛坐在地上,袁义守在一边,断成两截的白绫扔在安锦绣的脚下,剌着世宗的双眼。
“圣上?”袁义看见世宗进来,一下子将安锦绣挡在了自己的身后,给世宗磕头道:“圣上,我主子是被冤枉的,求圣上明鉴!”
世宗还没说话,就听见安锦绣用一种极其黯哑的声音说道:“圣上是来送我上路的?”
“主子!”袁义回头冲安锦绣喊。
“我罪有应得,”安锦绣也不理袁义,眼睛望着头顶的屋梁,跟世宗说道:“只求圣上仁慈,饶过袁义他们,他们无错,不该被我这样的女人害死,我……”
“袁义出去,”世宗听不下去了,走上前,道:“朕知道你主子冤枉了。”
袁义回头望望安锦绣,转身神情激动地,重重地给世宗磕了一个头,说:“圣上,主子吐血了,请圣上让荣大人来给主子看看吧。”
“锦绣,”世宗走到了安锦绣的身前,神情内疚地喊了安锦绣一声。
安锦绣这才看向了世宗,只是整个人死气沉沉,生无可恋的样子。
“主子,你倒是说话啊!”袁义跟安锦绣急道。
“你出去吧,”世宗也知道这一回自己把这个小女人的心伤透了,拍了拍袁义的肩膀,让袁义先出去。
袁义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知道自己冤枉,为何不说?”世宗半蹲下身,将安锦绣揽进怀中,低声问道。
“我本来就不是完壁之身,”安锦绣幽幽地道:“圣上不信我,我又有何话可说?”
世宗听了安锦绣这话,脸上一阵发热,低头看自己怀中的人,看见安锦绣的脖子上有一圈青紫的勒痕,安锦绣的脖子本就白皙,格外衬的这道青紫勒痕狰狞可怖。“她们,她们已经对你行刑了?”世宗问着这话,心里一阵后怕,自己差一点就犯下大错了。
“袁义救了我,”安锦绣这时想从世宗的怀里起身,“其实我不怕死,我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早就该死了。”
“不准跟朕说气话!”世宗抱紧了安锦绣道:“这次是朕错了。”
想一个帝王承认自己做错了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子高高在上,开口便是金口玉言,翻手云覆手雨,眼中的万物皆是蝼蚁命,帝王怎么会出错?有错也是别人的错。世宗这么痛快地就认了错,还态度诚恳内疚,把安锦绣着实给吓了一跳。
“朕又不是神仙,”世宗听袁义说安锦绣吐血,也不敢搬动安锦绣的身体,只是搂着安锦绣道:“你不说,朕如何能知道孰是孰非?皇后能冤枉你,你就不知道喊冤?这是在跟朕置气吗?想自己死了后,让朕后悔一辈子?”
世宗说到最后,竟然又生起气来,还觉得委屈。宫里的女人们做错了事,物证人证都在眼前摆着,也一样要大声喊冤,哪有安锦绣这样的?什么也没做,被泼了一身脏水还一声不吭,就这么认了?
安锦绣叹了一口气,“我不配做圣上的女人,所以圣上不信我,也是人之常情。”
“什么人之常情?”
“我是再嫁之人。”
世宗这个时候有些明白安锦绣的心思了,给他的不是完壁之身,所以自惭形秽?
安锦绣咳嗽了几声后,一口血吐在了世宗的手上。
“荣双还没来?”世宗冲门外叫道。
“死了也好,”安锦绣却又在世宗的怀里哭了起来,“只是我那孩子怎么办?”
“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就撑着些!”世宗将安锦绣扶得坐直了些,“身上哪里难受?”
安锦绣哭着,嘴角有血丝渗出。
“这次是朕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行不行?”世宗跟安锦绣急道:“朕以后再也不疑你,宫里的哪个女人再敢说你的不是,朕就砍了她!”
“我不配。”
“你要朕跟你陪罪吗?”世宗说:“自个儿的身子要紧,你先不生气好不好?”
荣双跑进佛堂里来时,就听见了世宗这话,脚下就是一个踉跄。堂堂的一个皇帝,跟一个女人讨饶,荣双真怕自己会不会因为撞破了世宗这事,而被世宗灭口。
“过来看看她,”世宗看见荣双进来,什么也来不及多想,跟荣双喊道:“她吐血了。”
荣双小跑着过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安锦绣脖子上的那道勒痕,来不及把脉,先就问安锦绣道:“主子,你呼吸可否不畅?”
安锦绣望了荣双一眼,羞愧难当,竟把脸埋到了世宗的怀里。
这个时候安锦绣似乎是无意识的依赖,让世宗的心里更是难受了,轻轻拍了拍安锦绣的手背,世宗跟荣双说:“她说话的声音不对,变哑了。”
荣双半跪了下来,觉得这个时候安锦绣不能再受剌激了,特意放轻了声音跟安锦绣说:“主子,你哪里不舒服?”
“锦绣,说话啊!”世宗把安锦绣的脸硬扳了过来,说:“是不是皇后那几脚踢伤了你?”
安锦绣把头摇了摇。
“你,”世宗着着急,却不敢再跟安锦绣说重话了,安锦绣现在的样子,看在他的眼里,风吹就能化了。
“圣上,”荣双问世宗道:“皇后娘娘踢了安主子哪里?”
世宗说不上来,那时候他自己气得头脑发昏,就看见皇后的脚往安锦绣的身上踢,具体踢了哪里,世宗是完全想不起来。
“让紫鸳来给主子看看吧,”荣双建议道。
“去把紫鸳带过去!”世宗又冲门外喊。
袁义回到小院的时候,整个小院都响着皇后的叫骂声。出身将门的皇后发起脾气来,将一朝国母的那种风范全都丢了个干净,虽然还不到如市井泼妇一般口出秽言的地步,但叫骂出口的那些话,已经让紫鸳气炸了肺,让韩约等人恨不得躲出去。
“紫鸳跟我去看主子,”袁义听到了皇后的叫骂声后,没什么大反应地跟紫鸳说。
紫鸳“哦”了一声,人还是恨恨地盯着关着皇后的那间房。
“她这会儿骂得越凶,圣上只会更厌她,”袁义小声跟紫鸳说了一句:“这会儿主子的身体要紧。”
韩约也听到了袁义的话,说:“那这里怎么办?就这样了?”
“你听到什么就当没有听到好了,”袁义说完这话,先转身走了。
“去吧!”韩约推了紫鸳一下。
紫鸳这才跟上了袁义。
“一会儿见到了主子跟圣上,”袁义叮嘱紫鸳道:“荣太医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其他的话一句也别说,听见了没有?”
“我真不想在这儿了,”紫鸳抹着眼泪跟袁义说:“这里一点也不好。”
“你若是不想跟着主子进宫,那就要趁早跟主子说,”袁义说:“让主子有时间为你安排。”
紫鸳忙就摇头,“我不走,我走了主子怎么办?”
“那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不说了,”紫鸳挫败地把头一低,“我也舍不得离开袁大哥你。”
“傻丫头,”袁义看着紫鸳叹了一口气。
佛堂里这会儿已经摆上了床,放上了一道屏风,甚至已经结了蛛网的香炉里都点上了让人安神的檀香。
“紫鸳你看看主子身上的伤都在什么地方,”荣双站在屏风外面跟紫鸳道。
站在床前的袁义背过了身去,他是个太监,可是从来没有如真正的太监那般,近身伺候过安锦绣。
紫鸳解下了安锦绣的衣服后,顿时哭出了声来。
也站在屏风外的世宗急道:“你哭什么?你主子伤到哪里了?”
“主子的腰都青了,”紫鸳哭着道。
安锦绣被紫鸳碰到了伤处,抽了一口气。
世宗在屏风外呆不下去了,绕过了屏风就走到了床前。
安锦绣伸手就拉衣服遮自己的身体,也不看世宗一眼。
世宗只看到了安锦绣的腰上青紫了一片,比脖子上的那道勒痕更骇人。“她被皇后踢到了腰,”世宗跟荣双说:“要怎么办?”
荣双问了这片青紫有多大,安锦绣是不是很疼,然后就跟世宗说:“臣去为安主子开药,请圣上与安主子稍等。”
世宗看了看睡在床上不理他的安锦绣,走出佛堂叫住荣双道:“她到底如何了?”
荣双愁眉苦脸道:“安主子受了内伤,这下子将养的时间又要往后延了。”
“无性命之忧?”
“臣不敢说,”荣双在世宗的面前把头一低,安锦绣这个样子,他哪敢打包票说一定能保住安锦绣的命?“圣上,安主子其实还在坐月子,却又发生这样的事,……”
后面的话荣双不说,世宗也知道这一回安锦绣的身子是被他毁了。
吉和这时又一路小跑着到了世宗的跟前。
“你去给她弄药,”世宗挥手让荣双下去。
吉和让过了荣双,跟世宗道:“圣上,皇后娘娘在那里发了大脾气,您看?”
再听到皇后这两个字,世宗就有要杀人的冲动,这个女人险些让他失去安锦绣!
“圣上,”吉和又小声跟世宗道:“这庵堂里一定有皇后娘娘的人了,安主子还能再住在这里了吗?”
197千秋安氏
世宗在佛堂前跺着步,良久不言。佛堂里不时就传出紫鸳的哭声,让世宗听了更加心烦意乱,却又不想再进佛堂去面对安锦绣。不是不爱,只是因为内疚与后悔,而让世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安锦绣。
吉和抬头看看天,天空虽然还是阴沉,可是雨已经停了。
向远清不一会儿送了外伤药来,跟世宗道:“圣上,安主子伤处的淤血要揉开,这药涂抹在伤处上,能活血化淤。
“奴才去拿给袁义?”吉和问世宗道。
世宗伸手将向远清手里的灰瓷药瓶拿在了手里,说:“朕去看看她,”有了上药的借口,世宗觉得自己又能去面对安锦绣了。
佛堂里,紫鸳的双眼哭成了两个桃子,却还是止不住眼泪,趴在安锦绣的床头呜呜地哭着。
世宗站在屏风外面,就听见安锦绣跟紫鸳说:“不要哭了,那是皇后娘娘,我能说什么呢?她就是打死我,也是我活该啊。”
“那我们不进宫了,”紫鸳哭着道。
“你就不要说傻话了,”袁义的声音里透着无奈。
“这还是在庵堂里,”紫鸳道:“这要是进了宫,宫里那么多的娘娘,主子我们还要不要活了?要是天天被打,主子你受得了吗?”
“不会的,”安锦绣哑着嗓子说道。
“怎么不会?”紫鸳叫了起来,“你现在连动都动不了了!皇后娘娘在宫里更是能管着主子了,还是天天能管,主子你要怎么办?我们不会饿死在宫里吧?”
世宗听了紫鸳的话,又好气又好笑,他的后宫还真没饿死过哪个女人。
“紫鸳,你就不要说了,”袁义说:“你想让主子更伤心吗?”
“我也伤心啊!”紫鸳跟袁义回嘴道。
屏风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世宗就听见安锦绣开口道:“宫里有圣上在,不会有事的。”
“主子!”紫鸳叫了一声。
“这就是我的命,”安锦绣缓缓地说了一句,这声音叹息一般,听着让人伤感。
世宗的身体僵了一僵后,才迈步绕过了屏风,走到了床前。
“圣上?”紫鸳看见世宗进来,从床边上跳了起来,就像世宗要打安锦绣一般。
“紫鸳,”安锦绣躺在床上发话道:“你先跟袁义出去吧,我这里没事了。”
“主子,”紫鸳回头看安锦绣,期期艾艾的样子。
“走啊,”袁义给世宗行了一礼后,拉着紫鸳就走。
“紫鸳还小,不懂事,圣上你不要怪她,”安锦绣说:“要怪就怪妾身好了。”
“你这会儿身上又有劲了?”世宗看安锦绣要起身,忙把安锦绣一按,说:“你这是在怪朕呢,你能不要怪朕了吗?”
“妾身不敢。”
“不敢你跟朕说什么妾身?”世宗要撩安锦绣的衣服看伤处。
“别,”安锦绣揪着自己的衣服不撒手,说:“不好看了。”
“你,”世宗只得道:“你腰上的淤血要揉开了才行,你不让朕看,朕怎么替你弄?”
安锦绣说:“让紫鸳来就行了。”
“紫鸳不嫌你,朕这个夫君就会嫌你了?”
安锦绣死活不松手,望着世宗又要哭了,“圣上还说不嫌臣妾?”
听到这声臣妾,世宗心里总算又好受点了,说:“朕嫌谁也不会嫌你的,不看就不看,朕隔着衣服给你揉总行了吧?”
安锦绣这才松了手。
世宗看安锦绣松手,把安锦绣的衣服就是一撩,说:“朕是你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安锦绣再想拦也拦不住了。
世宗看到了安锦绣的腰伤后,目光一暗,皇后踢得安锦绣这几脚,要是再重点,能把安锦绣的骨头都踢断。“忍着一点,”世宗把活血化淤的药酒倒在了自己右手的手心里,跟安锦绣说:“长疼不如短疼,疼你就叫出声来。”
安锦绣背对了世宗,身体微微发着抖,突然就问世宗道:“九殿下呢?”
“有人在伺候他,”世宗说:“朕的儿子没人敢亏待了他。”
“要是臣妾没福气,圣上你会照顾好他吧?”
世宗就要落在安锦绣伤处上的手一顿,说:“你说什么傻话?紫鸳就够傻的了,你比她更傻!朕怎么会让你出事?”
安锦绣就叹气。
世宗一咬牙,杀人从来不眨眼的人,这会儿给自己的女人上个药酒都心里忐忑,不想让安锦绣再吃疼,可是他这一手下去,安锦绣就叫了一声。
“忍着啊,”世宗心疼道:“朕不用劲不行。”
安锦绣轻轻嗯了一声,从头到尾没再叫过一声,身上的汗却跟落雨一样,让世宗看了更是心疼,觉得这疼痛要是落到他的身上就好了。
荣双送药进来的时候,世宗才喊了安锦绣一声:“ 锦绣,吃药了。”
背对着世宗躺着的安锦绣没反应。
“还在跟朕生气,嗯?”世宗说着话,伸头一看,才发现安锦绣不知道什么时候疼昏过去了。“锦,锦绣,荣双!”世宗喊荣双道:“你快过来看她!”
佛堂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等安锦绣被荣双救醒,睁眼看世宗后,世宗悬着的心才又落回到了原处。
“安主子还是歇息吧,”荣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劝安锦绣道:“这个时候,身体要紧。”
紫鸳端了一盆热水来,问荣双道:“荣大人,我能为主子洗洗吗?”
荣双看看安锦绣,坐月子的女人不能碰水,可是安锦绣在地上滚过了,全身上下又是泥又是血,淋过雨了还谈什么不能碰水呢?荣双跟紫鸳点了点头,说:“你为主子擦擦身吧。”
世宗伸手要做这事。
安锦绣语气虚弱地道:“圣上,您就给臣妾一些脸面吧。”
世宗就闹不明白,自己为安锦绣擦洗明明是疼爱,到了安锦绣这里,怎么就成了不给脸面了?
“圣上,还是移步佛堂外吧,”荣双在一旁劝世宗走。
紫鸳端着水,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世宗。
世宗一甩手,又走出了佛堂。
“圣上,”荣双出了佛堂才跟世宗道:“安主子是刚生产完的女子,月子没坐完就让圣上碰了身子的话,会被人说的。”
女子生产是秽事,让男子沾染上秽气就是这女子的不贤。
世宗经荣双这一说,才想起来这码事来。
“安主子心性敏感,”荣双是逮着机会劝世宗道:“圣上对安主子还是多些体谅吧。”
向远清在一旁听着荣双的话,暗自翻白眼。他这个老友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皇上还需要体谅什么女人吗?应该是后宫里的三千美人都得体谅皇上吧?
世宗又是半天不言语,在佛堂前来来回回地走着,走得荣双和向远清都眼晕。
吉和又从小院那里跑了来,一直跑到了世宗的跟前,停下来说:“圣上,皇后娘娘想见您。”
“把皇后押回宫去,”世宗冷声道。
“押,押回宫?”吉和不信自己耳朵地又问了世宗一句。
“她要是不老实,就把嘴堵上!”世宗说:“她还当得什么皇后?”
世宗一句她还当得什么皇后,把佛堂外的人都惊住了,这是要废后了?
侍卫和太监们不敢言语,荣双和向远清都给世宗跪下了,说:“圣上请三思。”
一朝的国母不是说废说能废的,这一点世宗比他的臣子们更清楚。
“把她押回去,”世宗又对吉和说了一遍。
“还,还是请皇后娘娘回,回中,中宫吗?”吉和结巴着问世宗道。
“把中宫的人都抓起来,”世宗道:“中宫从今天开始封了!”
“圣上,”荣双还要说话,这样一来,让朝野上下看着,世宗不还是要废后吗?之前中宫殿因为沈妃告发女奴失踪一事封过一回,可那一回中宫的人没有被抓啊。
“朕自有打算,”世宗冲荣双道:“你不必多言。”
向远清暗暗掐了荣双一把,他们两个太医,只要世宗不在庵堂里就废后,就没他们什么事了,还说那么多话做什么?真闹到要废后的地步,自会有朝中那些所谓的重臣去跟世宗唱对台戏,他两个太医能说得上话吗?
“你跟着皇后一起回去,”世宗对吉和道:“将千秋殿连夜整理出来。”
院里的人,包括还跪在地上的两个太医又是一惊。
“命人去礼部宣朕的旨意,”世宗也不管身边这些人的神情,自顾自地跟吉和说道:“浔阳安氏女,为朕诞下九皇子,大功一件。此女贤淑德美,甚得朕心,特赐住千秋殿,封贵妃。”
世宗的这番话掷地有声,却让佛堂前一片寂静,众人都被世宗的这道旨震得回不过神来。祈顺朝从此就要多一位安氏贵妃了?
安太师听到庵堂出事,赶来见世宗,正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世宗的这个封妃旨,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去啊,”世宗吼了吉和一声。
吉和做梦一样转身,打了自己一记耳光后,又回身给世宗行了一礼,说:“奴才遵旨,”这才倒退着走了十几步后,一溜烟跑了。
向远清回过神来后,望着荣双挤挤眼,他早就说过安锦绣会是一宫之主,还真让他说着了。
荣双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佛堂门,明明是一个死劫,没想到竟是一步登天的契机,这个安主子在这事上,真的是事先完全不知情?有了这个结果,再回头看皇后,这简直就是皇后双手送上的富贵,皇后真的有这么蠢?
“主子,”佛堂里,袁义小声跟安锦绣说:“你都听到了?”
安锦绣吁了一口气,从安妃到安贵妃,看着只是一字之差,多少女人一辈子也跨不过去。世宗若不是心中内疚,又怎么会下这道圣旨?“手中无权,我要如何报仇?”安锦绣望着袁义一笑,这笑容冰冷,没有半点愉悦之情。
198后宫四贵妃
皇后跟着世宗一起离宫,让后宫中人猜了好一阵子。都知道皇后娘娘失宠了,这一次能跟着世宗一起出宫去,这是不是皇后又要得宠了?一入侯门尚且深似海,更何况是入了宫门?进了深宫的朱色大门,再想出去难如登天。所以后宫的女人们对皇后又羡慕起来,那些还想着看皇后失位的妃嫔们,都收起了这份心思,觉得自己恨也无用,糟糠之妻不下堂,更何况皇后与世宗共患难过,这份情意,哪个女人也比不了。
结果到了这天的下午,皇后被人押回了宫来,虽然没人敢真把皇后的嘴堵上,但世宗身边的侍卫把皇后围在中间,手里还都亮着兵器,这阵式说是护送皇后回宫,说出去谁也不会信。
后宫中人又惊疑起来,还没想明白皇后这是又怎么惹到了世宗之时,中宫殿的宫人太监全部被拿,关入惧刑司,把惧刑司建在地下的牢房都塞满了。
这是要废后了?
不光是后宫之人这么想,连得到这个消息的朝臣都这么想。
就在所有人还被皇后之事惊得回不过神来之时,吉和带着人在千秋殿里开始忙碌。娘娘们还来不及派人去跟吉和打听消息,就又听到了礼部下的封妃旨。
这道封妃旨,不像世宗的口谕那般简短,而是扬扬洒洒一大篇,说尽了安锦绣的好话。不过后宫之人对这些好话不感兴趣,祈顺朝的封妃旨其实都差不多,无外乎就是这个被封妃的女子,貌美,贤德,出身世族等等等等。后宫之人只是震惊于,世宗养在庵堂里的那个女人成了贵妃娘娘,还被赐住千秋殿。
宫里的宋、沈、魏、齐四位贵妃都是一步步册封过来的,安锦绣是唯一一个入宫即为一宫之主的人。千秋殿也是离御书房最近的一间宫阙,世宗若是站在御书房外,举目就能看见千秋殿的楼台亭阁,这样的宫阙宫里没有哪个女人不想入主。
四位贵妃一起聚在了宋妃的芳华殿,这会儿就连一向给人感觉宽厚恬淡的沈妃都阴沉了脸。她们四妃也不是铁板一块的关系,也会争风吃醋,可是世宗对她们四人的恩宠没有谁多谁少过,所以四位贵妃就算有争斗,也会结成一团对付那些得了世宗宠爱的美人。这一回安锦绣入宫即入主千秋殿,人还没站在四妃的跟前,就已经成了四妃共同的敌人。
“千秋殿怎么说让人住就让人住了?”四妃中年纪最小的齐妃恼火道:“圣上当年是怎么说的?怎么这个姓安的女人一来,他以前说的话就不算数了?”
千秋殿的上一个主人是赐宗的亲母,世宗的祖母安敬太后。安敬太后平生爱书,所以赐宗为皇之时,为了纪念自己早逝的生母,将千秋殿变成了皇宫里的藏书之处。等到世宗为皇,虽然他没见过安敬太后,但出于对长辈的尊重,也是为了绝掉后宫女人们入住千秋殿的心思,还是下令将千秋殿做为皇家藏书之处,千秋殿一空就又是几十年。
“这事不用多想了,”魏妃道:“这个安氏是得宠了,也许皇后这一次是在她的手上吃了亏了。”
“皇后能在一个外室女人的手里吃亏?”齐妃不信。在她最得宠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跟皇后斗过,可是最后吃亏的是她,皇后依然稳坐中宫殿。外室的女人比她这个正经选秀入宫的人还有本事?
“庵堂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要去打听一下,”宋妃没精打采地道,现在她是后宫的总管妃子,安氏女入宫,别的妃嫔可以站在一边看热闹,她却要一手安排安氏入宫的诸多事宜。为自己将来的对手安排好一切,宋妃的心里如何能好受?
“宋姐姐还是要妥当安排,”沈妃这时开口跟宋妃道:“这个安氏如今得宠,若是安排不好,安氏也许不会说什么,但圣上一定会不高兴,到时候姐姐难免要受圣上的责难。”
“哼,”齐妃不屑地冷哼一声,“她一个刚入宫的女人,还想给我们脸色看不成?”
“她也生下了皇子,”沈妃看向了齐妃道:“九皇子出生即得赐名,妹妹你没忘了这事吧?”
“我们谁没生儿子?”齐妃恼怒道:“怎么?九皇子已经是太子了?”
“齐妹妹慎言,”宋妃瞪了齐妃一眼,“安氏也是贵妃,她跟你品阶一样,你当她是见到你要行礼低头的妃嫔?”
“我真想看看这个安氏有什么好的!”齐妃这才收敛了一些,但还是恨恨地道:“凭什么她一入宫就得封贵妃?她是仙女?”
“圣上喜欢她,她就自有讨圣上喜欢的地方,”沈妃苦笑一声道:“我最先听到皇后娘娘出事时,还真是担心安氏女要入主中宫呢。”
这回一向话少的魏妃都忍不住开口了,说:“安氏入主中宫?这怎么可能?”
“就是,”齐妃眼看着又要火冒三丈了,“当我们四个是死人吗?入主中宫的人轮到谁也轮不到她一个被养在外室的贱妇吧?”
“齐妹妹!”宋妃拍了桌案,“你要还是这么说安氏,那就请回吧!”
“我,”齐妃被宋妃这一发作,声势顿时小了不少。
“安氏是贵妃娘娘,”荣妃说道:“她比我们的年纪都小,日后见面,她称我们一声姐姐,我们也要称她一声妹妹。这后宫里,还没有当面被打脸的贵妃娘娘,齐妹妹,我提醒你一句,不要触圣上的霉头,圣上不是个念旧情的人!”
“是啊,”魏妃说:“看看皇后吧,项氏亡族了,中宫殿的人都被拿了,圣上还能让她在后位上呆多久?”
“这事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宋妃道:“就算圣上要废后,也要过朝臣们那一关。”
沈妃这时候一笑,说:“圣上若是真心想废后,过朝臣们那一关一点也不难。”
“你什么意思?”宋妃问沈妃道,在她们四人中,沈妃看似是最温和,最与世无争的一个,其实沈妃的心机是她们四人中最深的一个,宋妃身为四妃之首,看得很清楚。
“项氏叛国,”沈妃低声说道:“皇后娘娘敢说她完全不知道吗?”
齐妃一惊,说:“皇后娘娘事先知道项氏要反?”
“这个由不得她,圣上说她知道,她就知道,”沈妃说:“所以这完全只看圣上的意思。”
“所以你觉得皇后娘娘的后位不保了?”宋妃问道。
“这个难说,”沈妃道:“中宫殿的人全被拿了又怎样,皇后不还是皇后?最多就是她日后在宫里无法行事了,其他的也没变啊,中宫殿被封,我们不一样还是得日日去中宫殿外给她请安?太子不也还是太子?”
沈妃的话让三妃都沉默了,细想沈妃的话不无道理。
“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圣上?”最后齐妃开口打破了芳华殿这间暖阁里的沉默,“以前她也不是没跟圣上发过脾气,直呼圣上姓名的事她都干过,难不成她为了替自己的母族报仇,跟圣上拼命了?那她在宫里就能这么干,何必出宫去跟圣上拼命?”
“你看呢?”宋妃只问沈妃道。
沈妃摇了摇头。
“你想到什么就说吧,”魏妃急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藏什么?安氏进了宫,我们的日子可能都不好过。”
“安氏是被圣上养在庵堂里的,”沈妃这才说了一句。
齐妃说:“我们知道她是外室之人啊,怎么了?”
“圣上罚了皇后娘娘,封了安氏,”沈妃说道:“齐妹妹,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没有关联吗?”
齐妃看了看宋妃和魏妃,然后叫道:“真是她把皇后娘娘给害了?”
“今天的安氏庵堂一定很热闹,”沈妃道:“只可惜我们没办法出宫,错过了一场好戏。”
“她还是出身浔阳安氏,”宋妃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太子也许也要失一大助力了。”
“安锦颜可是安氏的嫡长女啊,”齐妃更是惊愕地道:“你们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了?她不是安书界之女,安书界能把一族的富贵押在她的身上?”
“她是九皇子的生母,”沈妃道:“九皇子的身上流着一半浔阳安氏的血脉,而安锦颜至今无一儿半女,太子对她也无多少疼爱,若你是安书界,你要把赌注押在谁的身上?安锦颜为了自己着想,很可能会站在我们的安妹妹这一边,她人还没入宫,就已经有一个帮手了。”
“她能踩着皇后娘娘上位,谁知道她入宫后,会不会把我们也当成了登天梯?”魏妃说道:“圣上一定很宠爱她。”
“圣上当然很宠爱她,否则她怎么可能入宫即为贵妃?”沈妃端起了身边茶几上的温茶,抿了几口,看似无意地看了齐妃一眼,道:“她出身浔阳安氏,论出身也不输我们几个,就算日后她位列我们四人之上,我们也没什么可叫屈的,与她好好相处就是,只要不得罪她,我想我们四人的日子还是如往常一样。“
齐妃站了起来,“她会踩到我们四人的头上?!”
“连皇后娘娘都不是她的对手,我们又能做什么?”沈妃道:“齐妹妹你还是把脾气收敛一些吧,安氏如今年华正好,我们已经容颜迟暮了,拿什么跟她比?”
齐妃今年其实不过二十五岁,也是容颜正好的时候,听了沈妃的话后,气得脸色发白,“都有儿子,我会怕她吗?走着瞧好了!”齐妃说完这话,便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暖阁。
“你何必挑她去跟安氏斗,”齐妃被气走之后,宋妃才跟沈妃道:“她若是吃亏,你会帮她吗?”
沈妃只是一笑,其实她们三人的心思都一样,都想看看这个安氏女有得多宠罢了,齐妃就是最好的试金石。
199夫为天
安锦绣是被世宗抱回卧房里的。皇后将这卧房冲砸了一遍,那扇世宗从宫里命人送来的花鸟屏风,先被世宗踢倒在地后,又被皇后狠踹了几脚之后,完全成了一堆碎片。吉和事先已经命人将这卧房收拾了一遍,只是屏风一时还没有找到替换的来。
“明日就入宫了,”世宗将安锦绣平放到了床榻上后,跟安锦绣说道:“这屏风不要也罢了。”
安锦绣望着世宗眨了眨眼睛,开口就要见白承意。
“把小九抱进来,”世宗忙就冲门外道。
一个老嬷嬷抱着已经吃饱了奶,正在熟睡的白承意走了进来,半蹲行礼的同时,开口就喊安锦绣道:“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安锦绣似乎是惊了一下,看向了世宗。
“礼部马上就颁朕的那道旨了,”世宗从老嬷嬷的手里接过了白承意,跟安锦绣道:“朕亲口下的旨你还不相信吗?锦绣你是贵妃娘娘了。”
安锦绣望向了世宗手里的白承意,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喜色。
“你退下吧,”世宗先让老嬷嬷退下,然后才跟安锦绣说:“还在生气吗?”
安锦绣摇摇头,“臣妾没有。”
“那怎么还不高兴?”世宗问道。
“臣妾其实就住在这里也挺好的,”安锦绣说:“这里安静,每日听听晨钟暮鼓,远离人烟没什么不好。”
“你要出家当姑子吗?”世宗笑了起来,他只当安锦绣这是被今天这事吓住了,“皇后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你入宫之后,没人在你之上,你还怕什么?”
“臣妾出身不好,”安锦绣说:“怕进了宫,还是给圣上丢脸。”
“你这傻子,”世宗将白承意送到了安锦绣的跟前,说:“臭小子,别睡了,睁眼看看你的这个傻子母妃,真是傻到家了,你父皇还没见过像你母妃这么傻的女人!”
白承意不像上官平宁那么武,在世宗的手里安静的睡着,也不知道这小婴儿在做什么美梦,小脸上还带着笑。
世宗戳一下白承意脸上的小酒窝,跟安锦绣说:“你看看,你儿子都在笑话你。”
安锦绣这才被世宗逗得一笑,但这笑容只是昙花一现,安锦绣很快就又愁容满面地跟世宗说:“若是娘娘们知道了臣妾的事,她们会怎么说臣妾?”
“又多想了,”世宗说:“谁会知道你过去的事?你不放心,朕就将这庵堂里的人都杀了,死人还能再说你的是非了吗?”
“不要!”安锦绣叫了起来,好像又被世宗吓得不轻,“别,圣上,不要因为臣妾杀人,臣妾怕。”
“你怕什么啊?”世宗忙又伸手拍拍安锦绣的后背,“怕鬼吗?”
“举头三尺有神灵,人不能做坏事的,”安锦绣看着白承意道:“不然会对九殿下不好的。”
说到了自己的小儿子,世宗那种蛮横的性子也不得不收敛了一些,说:“不杀了,朕什么人都不杀了,这下你满意了?”
安锦绣感激地望向了世宗,说:“臣妾谢圣上成全。”
“朕这是娶了一个菩萨回宫吗?”世宗取笑安锦绣道。在世宗看来,安锦绣这就是养虎为患,这人没一点心机,也不是干大事的人,不过世宗喜欢在他眼里,这样于世无害,于人也无害的安锦绣。
安锦绣伸手要抱白承意,嘴里道:“臣妾只是不想做坏事。”
“你现在没力气,就不要抱这小子了,”世宗没让安锦绣抱白承意,只是体贴地将白承意放在了安锦绣的枕边,跟安锦绣说道:“真的不生朕的气了?”
“臣妾不敢。”
“只是不敢吗?”
安锦绣摇头,“臣妾也有错。”
世宗哦了一声,好奇道:“你又有什么错?”
安锦绣便道:“臣妾应该跟圣上说实话的,臣妾不该疑圣上对臣妾的心的。”
世宗这才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道:“朕还以为你这辈子也想不明白呢!有冤不喊,你就是个傻子!”
“臣妾知错了,”安锦绣老实认错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没有以后了,”世宗说:“朕日后不会再疑你,也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夫为天,”安锦绣看着世宗一笑,轻声道:“臣妾懂的。”
“嗯,”世宗满意了,说:“朕还欠你一个赔罪礼,想要什么跟朕说。”
安锦绣望向了白承意,苍白的脸上多了几丝红晕,小声道:“圣上已经赏了臣妾最好的了,臣妾什么也不要了。”
世宗也看向了白承意,他知道安锦绣在说什么,这个小女人不贪财,不爱权,他真不该疑这个小女人。“锦绣,”世宗摸着安锦绣刚洗过的长发,“你什么也不用怕,有朕在呢。为了承意这小子,你也要住进千秋殿去,不然日后母妃住在庵堂里,你要承意如何在皇室与朝堂立足?”
“臣妾愚笨了,”安锦绣听了世宗这话后,仿佛才想明白过来一样,跟世宗说:“臣妾一定不会拖累九殿下的。”
“还是说傻话,”世宗无奈道:“子不嫌母丑,承意还敢嫌你?朕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安锦绣的身体又是一哆嗦。
“好了,”世宗忙又哄:“朕不会拿这小子怎么样的,你拿命换来的小子,朕疼他还来不及呢。”
“嗯,”安锦绣伸手拍了拍白承意,“瘦了,”她跟世宗说:“这个儿子像圣上。”
“孩子嘛,长起来就是这样,一天一个样,”世宗不以为然道:“那日朕看了这小子,这小子像你。”
“他像圣上,”安锦绣却坚持道。
“是吗?”世宗这才又低头细看白承意。
白承意长相清秀,但也不是完全随了自己生母的相貌,世宗盯着小儿子看了又看后,跟安锦绣说:“这才几天?这小子好像长得又有些像朕了。”
安锦绣把嘴一噘,说:“他是圣上的儿子。”
眼看话题又要回到皇后弄出的这出“闹剧”上去了,世宗忙就跟安锦绣点头,说:“是,你说的对,朕的儿子不像朕还能像谁?像朕也好,长得像你,长大了太漂亮没气势。”
安锦绣噗的一笑,这回好像才是真正的乐了。
“这样子才是你,”世宗看了安锦绣这一笑容后,跟安锦绣叹道:“朕真怕你经此一吓,以后都不会笑了。
安锦绣这时候却眼皮往下耷拉了,一副想睡又不敢睡的样子。
“累了就睡吧,”世宗轻声道:“你这身子再不将养,就真毁了。”
安锦绣还勉力睁着眼看世宗,也看白承意。
“傻丫头睡吧,”世宗伸手把安锦绣的双眼一合,“好好睡一觉,明日开始,你就日日跟朕在一起了。”
安锦绣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眉头皱着,让世宗抚了半天才抚平。
“对不起啊,”世宗在安锦绣睡着后,又附身到了安锦绣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睡梦中的安锦绣无知无觉,错过了世宗这一次的道歉。
世宗替安锦绣盖好被子,想抱走白承意,可是看看睡得人事不知的小儿子,还是决定让白承意陪着安锦绣睡觉,他一个人走出了卧房。
“圣上,”安太师还等在卧房门外呢,看见世宗从卧房里走出来,忙就道:“臣……”
世宗冲安太师摆了摆手,说:“这次是皇后无理取闹,朕已经封她为贵妃了,你还不满意?”
安太师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安太师只是觉得这事很不真实,怀疑自己在做梦。安锦绣能封个安妃,他就知足了,没想到两天一过,这个女儿从安妃变成安贵妃了。安锦颜还说白承意不是龙种,要他尽早除去大患,安太师想到这个就又恼恨又后怕,他要是真这么安排了,他岂不是要铸成大错?
“你留在这里陪她,”世宗道:“朕先回宫,今日朕命人来接她进宫。”
“是不是让贵妃娘娘在这里坐完月子?”安太师说道。安锦绣现在最好不要多动,安太师现在就担心安锦绣的身体受不住这等富贵。
“这里面的人朕没办法放心,”世宗跟安太师说:“皇后是怎么把手伸进来的?”
韩约这时想上前跟世宗说王荣祖的事,让世宗把这个奸细活剐了,袁义却把韩约一拉,小声道:“你要干什么?”
韩约说:“姓王的那小子还要留着?”
“主子说留着他。”
韩约瞪大了眼睛看袁义,留着王荣祖干什么用?让这小子再害安锦绣一回?
“主子的话你还是听吧,”袁义说:“王荣祖有用。”
贵妃娘娘的话能不听吗?韩约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他听令就是了。
“你要装什么也不知道,”袁义说:“暗地里盯着王荣祖一些。”
“知道了,袁义大人,”韩约阴阳怪气地回了袁义一句。跟袁义保同一个主子,韩约也看袁义不顺眼,说话的语气就是好不起来。
袁义也不在意,这辈子袁义看过的坏脸色,遭过的白眼已经很多了,不多一个韩约。袁义迈步从韩约身边走开前,还不忘叮咛韩约一句:“一定要把人盯住了。”
王荣祖这时候也站在小院里,跟其他只是在尽责的侍卫们不同,王荣祖这个时候感觉自己就是在等死。袁义从王荣祖的身边走过,多看了王荣福一眼,就已经险些将王荣祖吓死。
安太师这边送走了世宗后,站在庵堂前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命管家道:“你回府去,开库房,按府上嫁嫡女的嫁妆,备下一份嫁妆来。明日一早,随着贵妃娘娘的车驾,送进宫去。”
管家不敢多问,答应了安太师一声便走了。
安太师转身进庵堂,心里乱糟糟的,最后竟是在想,但愿明日安锦绣进宫之时,天不要再下雨。
200克妻之人
京都城西街的一处民宅里,上官勇哄睡着了自己的小儿子后,才走到了桌前,桌上的饭菜已经冷了,上官勇却埋头吃得很香。
上官睿手里抱着几本书走了进来,看见自家大哥吃饭的样子,忍不住道:“大哥你还有胃口吃饭?”
上官勇好笑道:“不吃饭我饿死?”
上官睿走到了床前,看看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的小侄子,说:“你们爷俩儿一个样。”
“你怎么了?”上官勇皱一下眉,问上官睿道。
“大嫂成了安贵妃娘娘了,”上官睿说:“以后大哥你怎么办?”
“这样她进宫后就不会被欺负了,”上官勇说了句:“我放心了。”
上官睿摇摇头,说:“我们要怎么说跟人说平宁的来历?总不能跟人说他是大嫂生的啊,捡来的?”
上官勇塞了一嘴的米饭,这时候觉得食之无味了,说:“我有打算,你就不要管了。”
“我怎么能不管呢?”上官睿急道:“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孩子来,是个人都要问一句孩子的娘是谁啊!”
“这有什么好烦恼的?”安元志说着话就哐当一声推门走了进来,“军营里在外面养女人的人多的是,姐夫就这么跟人说好了,谁会在意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是谁?”
上官睿说:“你在说的这个人是你姐吧?”
安元志说:“这就是个权宜之计,校子,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我姐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上官睿一口血呕在心里,差点呕死过去,闹了半天,这事还是他死板了?
“姐夫,”安元志把一坛酒放在了上官勇的面前,说:“我家里的那个老太太准备把府里的三小姐嫁给你做续弦呢。”
上官勇这下子食不下咽了,脸色一变道:“你说什么?”
“安锦曲,”安元志说:“你也见过,就是上次在香园甩我姐耳光的那个,安府嫡出的三小姐,身份比我跟我姐都高就是了。”
“你家人是不是疯了?”上官睿叫了起来。把已经嫁人的二女儿送上了龙床,再把嫡出的三小姐嫁过来做为补偿,这就是所谓的世族大家做的事情?安府的人还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吗?
“你叫什么?”安元志说:“我家里是看姐夫身边没有一个女人伺候,又不想姐夫这样一个未来的大将军被别人家抢去,这才先下手为强么。姐夫,”安元志望着上官勇笑道:“其实安锦曲那人就是脾气坏点,比起安锦颜那个贱人来,她的心肠不坏,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上官勇把手里的碗筷往桌上重重地一放,说:“你要是再说这话,就出去!以后不要认我这个姐夫!”
“我姐要是以后就呆在宫里,出不来了呢?”安元志问上官勇道:“姐夫你也一辈子不找别的女人了?”
上官睿这时也望向了上官勇,这个问题也是他想问的,安锦绣都成贵妃了,还有可能出宫吗?这个嫂子要是一辈子老死在后宫里了,他大哥要怎么办?
“校子也想知道吧?”安元志斜了上官睿一眼,问道。
上官睿说:“大哥你有什么打算?”
被两个弟弟追着问这种事,让上官勇觉得尴尬。在祈顺,女人们是喜欢重情的男子,可是男子之间,还是觉得那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种更厉害,没有哪个男子会在同伴面前承认自己对哪个女人死心塌地的。上官勇钟情于安锦绣,只是他不想把这种钟情摆在光天化日之下,让所有人都看到。
“不娶安锦曲也行啊,”安元志等了半天,看上官勇不说话,便说:“世间的女子这么多,再找另一个就是。只是这个女人的心肠要好,不能虐待了我的外甥。”
这还真是亲姐弟,上官勇听了安元志这话,气乐了,安锦绣跟他也说过这种话,什么也不求,就求一个对平宁好的女人,求他不要忘了她。
安元志看上官勇笑了,心下就是一冷,但面色不变地道:“我说对了?”
“你说对个屁!”上官勇难得在安元志的面前爆了粗口,“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眼看着你们两个也都到娶媳妇的年纪了,想想自己好了,不用想我。”
安元志说:“我家还有两个嫡出的少爷没娶正妻呢,我的事还早着呢,我不急,我就着急姐夫你。”
“大哥不娶,我怎么娶妻?”上官睿说:“长幼之序不可乱。”
“我不会再娶了,”上官勇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得说道:“平宁就按元志说的办,就说他生母是我养在外面的女人。”
“那这女人现在在哪儿呢?”上官睿问道。
“难产死了呗,”安元志无所谓地道:“一了百了。”
上官睿瞪了安元志一眼,“你倒是什么也不在乎,就这么咒大嫂。”
“谎话能当真吗?”安元志也瞪上官睿,“你那脑子是木鱼吗?不敲就不响?”
“好了,不要吵了,”上官勇现在听安元志和上官睿说话就头疼,这两人之间,好像好好说话很难。
“好,我们不说了,姐夫你说,”安元志说:“什么事?”
“我天生克妻,”上官勇说道:“所以以后我不会再娶了,以免再害了无辜女子。”
上官睿呆住了,安元志也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死了两个女人,我还不克妻吗?”上官勇自嘲道。
“哪,哪来有两个女人啊?”上官睿叫了起来:“大哥,你这是打算孤独终老了?”
上官勇说:“我有平宁了。”
“儿子跟老婆能一个样吗?”上官睿冲着上官勇问道。
“我决定的事不会改主意的,”上官勇说:“过些日子,我会找人为你说个好姑娘的。”
“你要是不娶,那我也不娶了!”上官睿生气道。
安元志知道上官勇这人言出必行,说不会再娶,这人就真的不会再娶,为姐姐安锦绣高兴的同时,安元志又觉得他们对不起上官勇。
上官勇低头继续吃饭,上官睿说的是气话,他才不信这小子能一辈子不讨媳妇。
安元志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啊?”上官睿在后面没好气地问安元志。
安元志没理上官睿,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上官睿这会儿没人跟他吵了,只能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上官勇吃完了饭,把碗筷收收,跟上官睿说:“我去洗碗,你看着平宁。”
上官睿气得也不看上官勇,等他哥拿着碗筷出去了,他才对着睡梦中的上官平宁道:“你爹是卫国将军了又怎样?连碗都还是自己洗!”
等上官勇在院子里的水井边把碗筷洗好了,安元志带着一个满头白发,老态龙钟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这位是?”上官勇从水井边站起身,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眼皮都不抬,冲着房里喊:“校子出来,把徐老妈妈扶屋里去。”
上官睿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这老太太就呆在了原地,瞪着安元志说不出话来。
“你发什么呆啊?”安元志说:“扶老妈妈进屋。”
上官睿心虚地看了一眼还在茫然无知中的上官勇,走过来扶着老太太进屋去了。
“这老太太谁啊?”上官勇问,他租这屋子才租了一天而已,安元志就给他弄了一个老太太来,看样子上官睿还认识这老太太,这两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安元志说:“就是想让上官家的历祖历宗放心。”
“什么?”上官勇完全听不懂安元志的话。
“哎呀,”安元志走前拉住了上官勇的手,拿刀就是一划拉。
上官勇看着安元志拿他刚洗好的碗接了他的一点血,端着这碗就跑进屋去了,上官勇站在院中半天回不过神来。
屋里,徐老太太正抱着上官平宁看,嘴里念叨道:“这小少爷长得可真好,长大了一定了不得。”
安元志跑到了徐老太太的跟前,把盛着血的碗往床边上一放,说:“这是他爹的血,您给验验吧。”
“你,”上官睿有点不敢看安元志。
安元志冲着上官睿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不是去找过徐老妈妈了吗?这会儿还跟我装什么啊?你们读书人就是这样,做了婊……”
“闭嘴!”上官睿没让安元志把嘲讽的话说下去,他在军营里也呆了这些日子,知道安元志要骂他,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人可是你请来的!”
“你不相信这孩子是你的种,我当然要让你放心啊,”安元志说:“不然我外甥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你放心,我也不讹你家,平宁要不是你家的种,我抱走养活,不花你家一个铜板!”
“你!”
“边上等着吧,”安元志冲上官睿挥挥手,跟徐老太太道:“老妈妈您就动手吧,酬劳我一个子儿也不少您的。”
上官勇把门踢开走了进来,这时候的上官将军真正是脸如锅底了,“验什么验?”他看看屋里的这三人道:“你们是要骂我,还是骂你姐,你嫂子?”
上官睿头都不敢抬了。
“你读书这些年,就读成了这样?”上官勇看着上官睿是痛心疾首。
上官睿嘴唇动动,没说出话来,自觉没脸的同时上官睿也委屈,他是去找过这个京都城里有名的稳婆,想让这徐老太太验验平宁是不是他们上官家的种,可是最后他也没往家里领人啊!
“验过了我们不都能放心了吗?”安元志不怕死的开口道。
“你也给我闭嘴!”上官勇骂安元志道:“你姐姐……”
“别扯上我姐!”安元志叫了一声。
“血都放了,”徐老太太这时开口道:“还是验一下吧,就当是图了一个乐子,不然这血不都白流了?一个屋檐下住着有什么好吵的呢?家和万事兴,都消停点吧。”
201鹊踏枝头
这一夜跟这个小院相邻的人家都没能睡上一个踏实觉,安元志缠着上官勇打了一架
这一架打得上官睿心惊肉跳,对打的两个人倒是对对方真正的本事了然于心了。两个人都没能拜什么有本事的人为师,武功招式走得都是野路子,不过上官勇的武艺在安元志之上,只是安元志这一次对上官勇下了死手,而上官勇气急败坏的同时,还记着自己不能伤着安元志,两人这才打了一个平手。
“别打了!”上官睿喊破了喉咙也没用,在他面前还是两把刀上下翻飞着,在上官睿这个外行人看来,这两个人就是在拼命了。
徐老太太天快亮地时候,跑着上官平宁走了出来,也不看明晃晃的刀,径直就往上官勇的跟前走。
安元志先停了手,这个孩子就算不是上官家的,也是他外甥,谁都不要,安元志也要养活这个孩子的。
上官勇也赶紧停了手,望着不怕死的徐老太太喘粗气,想骂又忍了,这是个老太太,他不能不敬老。
徐老太太把上官平宁往上官勇的怀里一放,说:“这是你的崽子,好生养活吧。”
安元志把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扔,转身瞪着上官睿看。
上官勇说:“我知道这是我儿子。”
“嗯,”徐老太太也不问上官勇是谁,只是道:“老太婆能看得出来,这事是这两个小的置气,跟你没多大关系。”
“我也是为了让大家安生,”安元志不满地叫了一声。
徐老太太就扭头看了看安元志,说:“是啊,验明白了大家伙儿就都安全了,我的工钱你给结吗?”
安元志掏银子给徐老太太,说:“我多给你十两。”
徐老太太的老脸一乐,说:“那老身就多谢少爷的打赏了。”
上官勇要掏钱,被安元志瞪了一眼,说:“你那钱得养活我外甥呢!”
徐老太太拿了安元志的钱就走了,接生验子这一行她干了四十多年,什么样的人和事没有看过?一切都见怪不怪了,她甚至都没兴趣问一声小娃儿的娘亲在哪里。
“事情我做都做了,”徐老太太走后,安元志滚刀肉一般看着上官勇道:“姐夫,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面前这个小混蛋自己打不得骂不得,能怎么办?上官勇抱着上官平宁都抑郁了,“我从来没有疑过你姐,”他跟安元志说道。
“知道,”安元志说,要不是他在房里拨刀跟这个姐夫拼命,把上官勇逼到了院子里跟他打架,今天这位徐老太太就可以光拿钱不干活了,“我姐不会知道这事,谁说谁是傻子。”
上官睿说:“我见不到大嫂的。”
“你最好不见,”安元志说。
上官睿自觉理亏,面色讪讪地站在了一旁。
上官勇低头看儿子的小手,想看那个老太太是从哪里给他儿子放血的,却不想被醒过来的上官平宁两只小手一起挥到了脸上,随后院里的三个人就听到上官平宁哭了。
“我去给他热奶糊糊,”上官睿说着话就跑了。
“怎么哭了?”安元志凑到了上官勇的跟前,探头看自己的小外甥,做了几个鬼脸,看还不管用,就伸手去哈上官平宁的痒痒。
上官勇叹了一口气,抱着上官平宁进了屋。
“打一场是不是心里快活一点了?”安元志追着上官勇问:“你没生我的气吧?”
上官勇就是生气又能怎样?
“天亮了,”安元志突然又说道。
上官勇知道这会儿天亮了,陏后就反应过来安元志在说他姐要进宫去了。
上官平宁这时哭得更厉害了,哇哇的哭声,就连站在厨房里的上官睿都能听到。
“什么都不懂,你这会儿在哭什么?”安元志弹了一下上官平宁肉乎乎的小脸蛋,嘟嚷了一句。
“元志,”上官勇这时跟安元志说道:“这是我与你姐之间的事,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安元志被上官勇说破了心思,俊俏的脸上就是一红。
“没下雨,”上官勇望着门外的天说:“今天看来会是个晴天。”
安锦绣这会儿站在院中的水池旁,这水池里的水因为接连几天的雨水已经涨到了池沿上,风一吹就泛起一阵涟漪,一圈圈地荡漾着往风过的地方扩散过去。
“主子,”袁义拿着一件披风走了过来,跟安锦绣说:“要走了。”
“这里面什么也看不到,”安锦绣跟袁义说。
袁义将夭桃的骨灰洒在了水池里,这会儿池水还是清澈见底,那几尾锦鲤在水里流来流去的觅食,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人的葬僧地的样子。袁义往水池里望了望,说:“鱼是吃尸骨的,夭桃尸骨无存是好事。”
安锦绣默默地看着池水,思绪飞出去很远,想起前世那座破屋里的白骨,火烧成灰后,也如夭桃这般尸骨无存。我等你来报仇,安锦绣对着池水默念道,只是来生不要爱上不该爱的人了。
“主子走吧,”袁义猜不透安锦绣的心思,从安锦绣此刻的脸上也只能看到一派平静。
安锦绣转身离去,那池春水在风停之后,恢复了平静如镜的水面,连锦鲤们都在水中不动了,仿若时间停止了一般。
离开庵堂的大门,走下台阶,看了一眼从宫里驰来接自己的马车,安锦绣回身再看一眼自己住了两年多的庵堂。
住持站在门内冲着安锦绣念了一声佛号,她曾经想带着徒弟们离开,只是世宗断了她的去路,终此一生,住持和她的弟子们只能在这座庵堂里伴着青灯古佛了。
安锦绣冲主持微微一躬身,随后便由紫鸳扶着上了马车,没有半点留恋地离去了。
清晨的京都城街头,行人已经不少,人们看到这队宫中的车马,都驻足观看。想想这队马车行来的方向,再看看护驾的御林军和大内侍卫,人们不久就都猜出,坐在中间那辆两驾马车里的人,应该就是祈顺世宗朝的安氏贵妃娘娘了。
安锦绣撩起了车窗窗帘的一角,窗外是她熟悉的街景,这车竟是要从安府的门前走过。
“主子,”袁义不久之后就在车窗外,小声跟安锦绣说:“马上就到安府了。”
“直走过去就是,”安锦绣说了一句。
“主子还是看看窗外吧,”袁义却又说道。
安锦绣这才又撩起了窗帘的一角,车外的人群里,她一眼就看见了上官勇。
“主子身子不好,你们慢一点,”袁义这时跟赶车的两个小太监说道。
马车慢了下来,安锦绣看见了被上官勇抱在怀里的上官平宁正在不停地挥动着小手,这个一出生就好动的儿子,和注定要被自己负了白头之约的丈夫,让安锦绣一瞬间便泪流了满面。车外,满京城的人都道她是去奔自己的富贵去了,贵妃娘娘,千秋殿之主,帝王的宠妃,无双的风华,谁人能知道安锦绣内心装着的悲哀?
“那车里就是你的娘亲啊,”上官勇在上官平宁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不谙世事的上官平宁望着自己的父亲笑得一脸纯真,全然不知自己正在经历怎样的分离。
马车行得再慢,也有过去的一刻。
父子俩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安锦绣的眼前,安锦绣竭力地在车中回身张望,再也看不到这父子俩后,安锦绣掩面而泣。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女人,这一世所求的不多,却求而不得,除了用泪水来宣泄自己的悲伤,安锦绣也别无他法。
安府的门前,站着周老太君和安府大大小小的主子们。
看着被御林军和大内侍卫们簇拥着的,载着安锦绣的马车从门前走过,老太君的心里说不出来是喜是悲又或是怒。车里坐着的不过是安氏的庶女,生母只是家奴出身,却偏偏一朝得了帝宠,飞上枝头成了凤凰。日后安府还要指望这个丫头的照抚,对于老太君来说,这就是一种悲哀。
马车从安府门前走过,安锦绣没有去看一眼自己母族的家门。
“太君,”在这一队车马都从府门前走过去后,安元文问老太君道:“贵妃娘娘到底是出自我们安氏的哪一房?她是从浔阳来的?”
安元志站在安府的人群里,冷哼了一声后,掉脸先进府去了。
“不要管他了,”老太君看自己的几个孙子都脸露不忿之色,马上开口道:“贵妃娘娘是从浔阳来,娘娘身份尊贵,你们不可随便议论。”
安元文听老太君这么说了,有再多的话也问不出来了。
“大哥你管她是出自哪一房呢?”安元信说道:“她出身我们浔阳安氏,日后与我们安府横竖是分不开了。”
安太师按嫡女出嫁的份额,赔嫁妆一般给了那么多的金银珠宝,锦缎丝绸,这事瞒不过安府中的人眼睛,谁都知道这位安氏贵妃娘娘从此就是他们安府在宫里的靠山了。
安锦绣没有去管安府中人会怎么想她,她只是在车快到皇宫的时候,收敛了自己的悲伤,将脸上的泪水一一拭去。
“主子,我能看见皇宫的侧门了,”袁义跟安锦绣说。
后宫之中,除了皇宫由正门进宫之外,其余妃嫔秀女皆由皇宫侧门踏枝门进宫。这门取名踏枝,有鹊踏枝头,凤仪天下之意。只是多少年来,无数少女由此门进入深宫,真正踏枝飞天成凤的,又有几人?
安锦绣坐着的车在踏枝门前停了下来,就在安锦绣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步行进宫之时,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世宗掀起珠帘登上车来。
“圣上?”安锦绣吃惊之余,就要起身。
“坐着吧,”世宗坐在了安锦绣的身旁,道:“朕无法让你从正门进宫,不过朕可以陪着你一起进这踏枝门。”
202永巷
韩约等人到了宫门前,一起下马,步行护卫着坐着世宗与安锦绣的马车进入踏枝门。
踏枝门后是一条长长的永巷,红漆的墙,长青石铺成的路,乍一看去,这条永巷似乎没有尽头,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
听着身后的宫门缓缓地关上,安锦绣咬起了嘴唇。
“别怕,”世宗就在旁边一直看着安锦绣呢,伸手用手指在安锦绣的嘴唇上抹了一下,“有朕在呢。”
安锦绣望着世宗一笑,可表情还是诚惶诚恐。
“傻丫头,”世宗把安锦绣往怀中一揽,“朕亲自来接你了,你还怕什么?跟朕说说话,身子有感觉好一点了吗?”
“臣妾没事儿,”安锦绣小声道:“这车要走到什么时候?圣上,千秋殿在哪里?”
“千秋殿在御书房的西北方,”世宗听安锦绣问了,便道:“你站在千秋殿的露台上,就能看见朕住的御书房。”
安锦绣把眉头一皱,说:“宫里那么多房子,圣上为什么要住书房?”
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世宗这样的问题,世宗被安锦绣问愣了。
“我父亲和兄长们也有书房的,”安锦绣故作了天真道:“但他们从来不会住在书房里的,书房不就是读书写字的地方吗?”
“行了,我的傻丫头,”世宗连朕都不说了,捏了一下安锦绣没有多少肉的脸颊,说:“御书房跟你父兄们的书房能是一回事吗?”
安锦绣就说:“元志小时候还跟臣妾说过,说宫里的御书房就是用玉做的。”
世宗笑出了声来,说:“你们两个也不怕丢人。”
“臣妾不像元志那么没见识,”安锦绣说:“臣妾知道御是御用之意,这世上哪有房子是用玉做的?玉又不是砖头。”
“嗯,”世宗好笑道:“你比元志那小子有见识。”
“那圣上为什么要住书房里呢?”安锦绣把话题又绕了回来。
“朕有寝宫,”世宗这才道:“只是离着中宫太近,朕不爱住,所以干脆住在御书房里。锦绣,你别小看了御书房,它可比朕的寝宫大多了。”
安锦绣张圆了嘴,“这么大的书房,得装多少书啊?”
“唉!”世宗先是笑,然后就叹气,“安书界这个人啊,他究竟教了你些什么?”
安锦绣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朕没说你不好,”世宗忙道:“不会的朕教你也一样。”
“臣妾,”安锦绣说:“臣妾读过书,绣活也不错。”
“嗯,”世宗搂紧了安锦绣一下,说:“你就是没读过书,不会针线活,朕也一样会接你入宫。”
安锦绣这才又抿嘴一笑。
“御书房不光是朕读书写字的地方,”世宗看着安锦绣抿嘴微笑的模样,身下那一处都有点要抬头的意思,只是现在的安锦绣别说还在坐月子中,就是想想安锦绣这会儿还在病中,世宗也只能忍着。
“臣妾知道了,”安锦绣似乎没有察觉世宗身体上的变化,跟世宗说:“那里还是圣上歇息的地方。”
“那里也是朕见大臣,处理国事的地方,”世宗跟安锦绣说:“后宫之人不可以进那里一步,否则以后宫之人妄图干政之罪论处。”
世宗说完这话就又点后悔了,感觉自己跟安锦绣说这话有些过重了,安锦绣又不是什么贪权之人,怎么可能会跑去御书房?世宗正后悔的时候,就听安锦绣跟他说:“后宫的娘娘们还会干政?这不是圣上和大人们的事吗?”
世宗说:“你觉得后宫的娘娘们会干些什么事?”
“娘娘们尊贵,不过再尊贵也是女人啊,”安锦绣说:“相夫教子过一辈子啊。”
世宗就知道自己那番后宫不得干政的话跟安锦绣讲也是白讲,他的这个小女人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念头。“没错,”世宗跟安锦绣笑道:“你日后就在千秋殿相夫教子。”
“可圣上住在御书房啊。”
“朕住御书房就不能住你的千秋殿了?”世宗在安锦绣的头上亲了一下,“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聪明一些?”
安锦绣看着像是想了半天,才跟世宗说:“臣妾知道了,这宫里的房子,圣上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圣上是这里的主人嘛。”
世宗搂着安锦绣就笑,跟安锦绣在一起,他可以暂时忘掉那些让他糟心的事,比如他昨天想了一晚上的废后之事。
“这条巷子好长啊,”安锦绣这时撩起车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了看,跟世宗说:“要走到什么才能走完?”
“这是宫里最长的巷子,”世宗跟安锦绣说。
永巷两边的红漆墙壁高近三米,道路只够走一辆两驾的马车,没有花草树木,抬头也只能看见呈线状的狭长的天空。在这样的长巷里行走,走久了之后,会让人产生一种看不到出路的绝望感。可以说,踏枝门后的这条永巷是皇家给初进后宫的女人们的,第一个下马威,不管你在家中是怎样的千金小姐,来到这里,你只是皇家的奴。
世宗不准备跟安锦绣说这种事,他的这个小女人没必要知道这些事情,“一会儿进了千秋殿,有不喜欢的地方你就跟朕说,”世宗跟安锦绣絮叨着:“朕让人给你换。”
安锦绣正准备开口接世宗的话,马车这时停了下来。
“到了?”安锦绣问世宗道。
世宗冲安锦绣摇了摇头,让安锦绣先不要说话。
“主子,”袁义在车外开口道:“前面有一群人挡了路,好像是宫里的娘娘们。”
安锦绣就很不解地看向了世宗,“臣妾要下车给娘娘们见礼吗?”
“圣上,”这时在马车的另一边,伺候世宗的太监在车外小声道:“是齐贵妃娘娘和几位妃嫔娘娘。”
安锦绣似乎有点慌了,想起身下车去。
“你坐着,”世宗搂着安锦绣不松手,对车外道:“朕要看看她们想干什么。”
护着马车的御林军在宫里就停了下来,这会儿护卫着马车的是韩约这一伙儿大内侍卫。韩约在接到世宗的贴身太监让步的指示后,让自己的人让开了一条路,韩约却还是站在马车前没有动弹。
齐妃带着人走到了安锦绣的马车前,见安锦绣坐在车中没有下来,齐妃心中的火烧得更旺了。
安锦绣在车中想跟世宗说话,被世宗捂住了嘴。
“你还站在这里?”齐妃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太监冲着韩约数落道:“没看到贵妃娘娘过来了?”
韩约冲齐妃躬身道:“奴才有护卫之责在身,不能给娘娘行全礼了。”
“你这个奴才……”小太监要骂。
“算了,”齐妃道:“都是奴才,你为难他做什么?”
小太监不吭声了。
韩约跟齐妃道谢道:“奴才谢娘娘体谅。”
齐妃看看关着的马车门,回头跟自己身后的妃嫔们道:“我还以为安妹妹要过一会儿才进宫来呢,没想到这才清晨时分,安妹妹就已经进宫来了,这是着的什么急呢?”
跟着齐妃一起来的妃嫔们都窃笑了起来。
“怎么,安妹妹好大的架子,”齐妃看安锦绣还坐在车里不出来,便道:“我倚阑殿齐妃特意来迎你,你连面也不与我见吗?”
“臣妾还是下去吧,”安锦绣在车中小声求世宗道:“不见不好啊。”
安锦绣是要在后宫里过一辈子了,跟宫里的妃嫔们若是相处不好,那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世宗想到这里,松了手,跟安锦绣说:“下去彼此见个礼,齐妃的话你不用理会。”
“臣妾遵旨。”
“小心一点,”世宗扶着安锦绣起身。
车外的袁义站在了马车的踏板上,将安锦绣扶下了车。
车外以齐妃为首的妃嫔们看见了安锦绣,各有心思,但也都承认这个安氏是个美人,还是世宗喜欢的那种娇弱美人。
齐妃看着安锦绣由袁义扶下车,便道:“妹妹这是还在坐月子中吧?”
安锦绣走到了齐妃的面前,面带着怯意,看着就不像一个厉害的女人,“贵妃娘娘,”安锦绣喊了齐妃一声。
齐妃就笑,“安妹妹,你入宫之前就无人教过你吗?”
安锦绣茫然无措地看着齐妃,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你的这声贵妃娘娘我可当不起,”齐妃说道:“安妹妹你也是贵妃,不会忘了吧?”
“齐姐姐,”安锦绣便又喊了齐妃一声姐姐。
“这个姐姐我也不敢当,”齐妃说:“我不想认你这个妹妹你说怎么办?”
“啊?”安锦绣往后退了一步,“圣上在……”
“圣上?”齐妃听到安锦绣提世宗,马上就火大道:“怎么才进了宫,你就要找圣上来教训我了?”
“不是,姐姐你误会了。”
“我说过不想认你这个妹妹,你怎么还姐姐姐姐的叫?”
“安贵妃娘娘在庵堂里住的时间长了,”齐妃身后的一个妃子道:“宫里的规矩应该没人教过她。宫里的姐姐可不是随便认的。”
“是啊,庵堂,”齐妃娇声一笑,道:“我都差点忘了,庵堂里住了这么久,安贵妃你读了多少佛经?不如说给我们这些宫里的女人听听吧。”
“安贵妃娘娘,”另一个妃子道:“后宫里也有佛堂,您若是想礼佛可以去那里。”
“安贵妃,”齐妃不顾挡在自己身前的韩约,往安锦绣这里走了几步,说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圣上怎么会让你在一座庵堂里住那么久,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故事?你不如就跟我们说说吧。”
“以后我会住在宫里了,”安锦绣说了一句。
齐妃一身华贵宫装,而安锦绣只着了一身寻常春衫,头上也只一根玉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气势上就差了太多,齐妃感觉自己这是在教训一个宫女,让她没有一点成就感。
203我们该怎么办?
妃嫔们的窃笑声越来越大,有齐妃在,出了事也是齐妃担着,与她们这些人没有多大的关系。‘.再说安锦绣若是去跟世宗告状,她们就一定会想办法给这位美人安一个睚眦必报,善妒的罪名。安锦绣若是聪明,这个亏最好就是忍气吞声地认了。
宫里的日子就算你得宠,但也不好过,妃嫔们就是想安锦绣知道这一点。
世宗不想管女人间的事,齐妃毕间也是八皇子的生母,看在儿子的面子,他也要给齐妃一个面子,只是齐妃这一声声都在取笑安锦绣的话,让世宗受不了了。
安锦绣这时冲着齐妃一躬身,道:“安氏先行一步了。”
“这就走了?”齐妃这时却还不想放安锦绣走,“我们特地来迎你,你就不说些什么吗?”
“多谢诸位了,”安锦绣冲着众妃嫔道了一声谢。
众妃嫔一起笑,这个安氏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贵妃,应该她们向她行礼,而不是她跟她们道谢?众妃嫔也不打算告诉安锦绣这事,她们看这个新任贵妃娘娘的笑话还不来及呢。
齐妃又道:“安太师是你的什么人?”
“太师是我的族伯父。”
“族伯父?在五服之内吗?浔阳城里,不会是个姓安的,就是安太师的亲戚吧?”齐妃说:“你父亲是什么官?”
“无官,”安锦绣说道。
“无官?”齐妃抬高了声音:“那你是官家子吗?”
安锦绣不说话,脸上的神情难堪。
齐妃看安锦绣这个样子,觉得她们四个贵妃都多想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本事踩着皇后上位?这个女人她一个人就能欺负死了,小绵羊在宫里向来不长命。“平民?”齐妃又问了一句。
安锦绣跟齐妃道:“圣上还在等我,我先告辞了。”
“圣上这会儿在忙着上朝的事,”齐妃拉长了语调道:“这个时候宫里没有谁会去打扰圣上的。安贵妃,在我的面前你也不要动不动就提圣上,我知道你现在得着圣上的宠,可是我们这些人也都是圣上的女人,你这是显摆给谁看?”
安锦绣转身就要走。
齐妃笑道:“不是平民,那你是良家子出身吗?”
齐妃问出这话后,有些在场的妃嫔就一呆。不是良家子,就是奴子和妓子了,安锦绣看着好欺负,可毕竟是贵妃,这话太过了。
“她的出身与你何干?”世宗被齐妃这话气得七窍生烟,把关着的车门一踹,走下了车来。
齐妃看到世宗顿时就吓住了,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世宗会陪着安锦绣一起入宫,若是这会儿站在车旁的太监是吉和,齐妃可能还会多想一下,这会儿见到世宗,齐妃呆傻了。
“臣妾请圣上安,”妃嫔们忙都跪地给世宗行礼。
“臣妾见过圣上,”妃嫔们请安的声音惊醒了齐妃,齐妃忙也跪地给世宗行礼。
安锦绣低着头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朕问你话呢,”世宗也不让自己的这些女人起身,站在齐妃的身前问道:“安氏的出身与你何干?”
“臣妾,臣妾就是好奇问问,”齐妃道。
“好奇?”世宗道:“朕还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威风,一个贵妃娘娘还不够做你的姐妹。”
“臣妾,”齐妃抬头望着世宗讨饶地一笑,道:“臣妾这是在跟安妹妹开玩笑,没想到圣上会在安妹妹的车里。”
“朕今天若是不在这里,你想怎样?”世宗冷道。
“圣上,”齐妃的眼中现了泪水,说:“臣妾就是想跟安妹妹开个玩笑,臣妾没有恶意啊。”
“圣上,”安锦绣这时开口道:“臣妾累了,我们还是走吧。”
“袁义扶你主子上车去,”世宗命袁义道。
“圣上,”安锦绣语带哀求地喊世宗。
“听话,这事朕来处理,”世宗回头哄了安锦绣一声,“上车休息去,不要累着了。”
袁义走上来,扶住了安锦绣,小声道:“主子还是上车吧。”
“还是,还是算了吧,”安锦绣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齐妃,受了惊吓一般地求世宗道:“臣妾今日刚刚进宫。”
“没事,”世宗走到了安锦绣的身边,说道:“你上车去,朕一会儿就上来,朕送你去千秋殿。”
齐妃再也忍不住抬头看,就看见安锦绣望向她的目光,一双美目含泪,盈盈秋水一般,却让齐妃无端地感觉到了寒意。世宗就在车中,这个女人还站在这里任她欺负,一定就是故意要让她出丑!“圣上!”齐妃想到这里,冲世宗叫了起来:“安妃她……”
“闭嘴!”世宗这时暴喝了一声。
安锦绣拉住了世宗的衣袖,摇了摇头。
“乖,上车去,”世宗又放柔了声音哄安锦绣道:“朕还护不住你吗?”
“主子,走吧,”袁义扶着安锦绣往车上走。
安锦绣边走边回头,还是要求世宗的样子。
世宗冲安锦绣一挥手,“在车里好生呆着。”
安锦绣被袁义扶进了车中,车门复又关上后,永巷里一片寂静。
世宗转过身,看向了齐妃道:“她是朕亲封的贵妃,你在这里跟她摆威风,是摆给她看,还是摆给朕看?”
“臣妾冤枉,”齐妃忙就跟世宗喊冤:“臣妾是来接安妹妹的。”
“你既然不想认她,就不要喊她妹妹了,”世宗走到了齐妃的跟前。
“圣上?”齐妃抬头看着世宗。
世宗很清楚,齐妃带着人来这里,宫里的人都看着呢,他不能轻饶了齐妃,否则宫里的这些女人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安锦绣。
“圣上,”齐妃抱住了世宗的双腿,哭着道:“臣妾知错了,圣上,以后臣妾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圣上知道臣妾最爱与人玩笑的,安妹妹只是不习惯臣妾的玩笑。”
“她一个贵妃要特意习惯你吗?”世宗冷道:“别说你不认她,你也不配认她做姐妹。”
“圣上,”宋妃这时带着沈、魏两位贵妃赶了过来,看看跪在地上这些妃嫔,一脸惊诧地问世宗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安氏不必下车来,”世宗看到这三妃到了,先是冲车中说了一句。
“臣妾遵旨,”安锦绣的声音怯怯地传了出来。
“你们来做什么?”世宗问宋妃道。
“我们是来接安妹妹的,”宋妃忙就道:“这是臣妾等来迟了?”
“是来迟了,”世宗看着还抱着自己双腿不放手的齐妃,对宋妃道:“没能看到齐氏的威风。”
“圣上,”齐妃就抱着世宗哭。
“你不知道朕最讨厌看女人哭吗?”世宗问齐妃道。
齐妃马上就不哭了,害怕之下,她都忘了世宗不喜女人哭。
“齐妹妹是不是又做什么让圣上生气的事了?”沈妃这时开口道:“她这人一向毛毛糙糙,圣上还是再饶她这一回吧。”
“八皇子从今天起改由宋氏你养着,”世宗道:“齐妃御前失仪,份例降一等,去东池佛堂把性子养养好吧。”
“圣上!”齐妃惊叫了起来,她只是说了安锦绣几句,不但自己从此以后为贵妃中的最末一位,还失了儿子的抚养权?这是要逼死她吗?
“来人,”世宗道:“把齐氏带到东池佛堂去!”
“圣上!您怎么能这么对臣妾?”齐妃跟世宗喊道:“臣妾犯了什么大错?”
世宗抬腿就把齐妃踢到了一旁,“你们还在等什么?”他问左右的太监道。
几个太监一拥而上,将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的齐妃抬着就走。
“至于你们几个,”世宗也不去看一路哭喊不止的齐妃,看向了地上跪着的这些妃嫔,“见到贵妃竟然不知行礼?”
“臣妾知罪,”妃嫔们打着哆嗦,早知道这个安锦绣竟是这样的得罪不起,她们一定不跟着齐妃来看热闹。
“朕的女人多你们几个不多,少你们几个不少,”世宗冷道:“妃降嫔,嫔降贵人。”
一下就是降了份位的女人们没一个敢哭,只是不停地给世宗磕头,求世宗饶了她们这一回。
“在这里给朕跪上三天!”世宗说道:“朕看你们的骨头都硬了,还是松松的好!”
“圣上,”宋妃这时勉强跟世宗笑道:“在这里跪上三天,她们这样的娇身子哪里能受得了?”
“跪死了就扔出宫去!”世宗毫不在意地道:“朕命你主管后宫,你就管成了这个样子?管不了就不要管了!”
“臣妾知错,”宋妃也只得跪下给世宗请罪了。
“好好管教她们,”世宗看宋妃跪下了,这才缓和了一点语气,道:“再有看到主子不行礼的,直接砍掉双腿,这辈子也不要再站了!”
“臣妾遵旨,”宋、沈、魏三妃一起接旨道。
“安氏身体不好,你们最近不要去扰她,”世宗又说了一句。
“臣妾遵旨。”
世宗转身上了车。
“都往旁边跪啊,”宋妃对跪在地上的妃嫔们说了一声。
马车从众人的眼前缓缓地走过,直到这一行人走远了,跪在地上的后宫女人们才哭出了声来。
“这能怪谁?”宋妃看着这些女人们道:“看到贵妃娘娘不知道行礼,你们还真是大胆!”
“姐姐,我们还是走吧,”魏妃心烦地道。
宋妃命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官道:“看着她们跪足了三日方可起身。”
“不要哭了,”魏妃又不耐烦地对地上的女人们道:“真不知道你们的脑子在哪里,这会儿哭迟了。”
三妃一起往宫中走,等走进了宋妃的芳华殿后,沈妃才小声叹道:“那才是真正的圣宠吧?”
“跪着的那些人里可有不少都是正得宠的,”魏妃道:“这个安氏究竟有哪里好的?我听她的声音,病弱弱的。”
“她的身体与我们无关,”沈妃道:“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办?”
204千秋殿
安锦绣坐在车中,一直到了千秋殿的门前,都是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这是又要掉眼泪了?”世宗看着安锦绣说:“老哭对你的眼睛不好,朕不是处置了那些女人了吗?放心吧,以后她们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安锦绣却道:“原来圣上不喜女人哭,臣妾,臣妾不知道。”
世宗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安锦绣什么好,搂着安锦绣说:“你哭的时候朕说过这样的话吗?”
“以后臣妾都不哭了,”安锦绣小声道。
“你,唉,算了,”世宗让安锦绣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怀里,说:“想哭就哭吧,朕知道你又受委屈了。”
“有圣上在,臣妾怎么会受委屈?”安锦绣哽咽着道。
“哭吧,”世宗却只是道:“朕准你哭。”
安锦绣真就在世宗的怀里哭了起来,“臣妾这样的出身一定会给圣上添麻烦的,”安锦绣边哭还边跟世宗道:“日后娘娘们知道了臣妾的事情,圣上,臣妾又该怎么办呢?”
“谁敢再问你的事,朕就砍了她!”世宗被安锦绣哭得心焦,发狠道:“那个齐妃朕还要罚她!罚得宫里没人敢再小瞧了你!”
“不要,”安锦绣慌忙冲世宗摇头道:“臣妾刚进宫不懂规矩,齐妃娘娘可能真的是在跟臣妾开玩笑。”
“朕心里有数,”世宗点一下安锦绣的鼻子,“还哭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就下车去。”
安锦绣把脸上的眼泪擦了擦,问世宗道:“臣妾是不是把脸上的妆哭化了?”
世宗捧着安锦绣的脸看了看,说:“还行,没哭成花脸。”
安锦绣不太好意思地从世宗的怀里离开,起身要下车。
世宗看着安锦绣一笑,自己先下了车。
吉和带着宫人和太监们从千秋殿里出来,站在车前行礼道:“奴才叩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世宗也不理会吉和等人的请安,伸手就把从车中探出身来的安锦绣横着抱在了手里。
“呀!”安锦绣惊呼了一声。
世宗掂了掂抱在手里也没多少份量的安锦绣,笑道:“朕抱美人进殿去!”
安锦绣羞于见人一般,把脸又埋在了世宗的怀中,由着世宗将她一路跑进了千秋殿的大门里。
千秋殿里花木葱郁,正是春季花开时节,光是千秋殿的前院里就已经是花开成海。
“看看你以后的家,”世宗跟躲在他怀里的安锦绣道:“看看喜不喜欢。”
安锦绣抬头看看身处的这个地方,花开正艳,蝶舞蜂飞,正是春光正好时,只是看千秋殿的这一间间宫房,檐角铸着飞龙,悬铃雕着虎纹,有的宫室屋高地阔,有的宫室却又狭小阴暗,游廊曲折幽深,隔绝了阳光。春日之下,整座千秋殿就算开着花海,也让安锦绣感觉阴森,甚至有些戾气。
“不喜欢?”世宗看安锦绣迟迟不说话,便又问道。
“喜欢,”安锦绣望着世宗笑道:“这里以后就是臣妾的家了?”
“傻子,”世宗说:“是朕和你的家。”
安锦绣红了脸,嘟囔了几句世宗也听不清的话。
世宗一路将安锦绣抱进了寝室里,走进内室后,也不把安锦绣放在床上,站在床前,抱着安锦绣道:“这屋子还让你满意吗?”
安锦绣看了看这间内室,吉和带着宫人太监们,花了十二分心思布置出来的屋子,安锦绣仔细看了也说不出不好的地方来,跟世宗说:“好是好,就是太贵重了。”
世宗抱着安锦绣坐在了床榻上,说:“朕乐意给你用,你就用。”
“臣妾谢圣上,”安锦绣望着世宗一笑。
紫鸳这时抱着白承意走了进来。
“你别行礼了,”世宗跟紫鸳道:“把朕的小儿子抱过来。”
紫鸳把白承意抱到了床前,说:“圣上,主子,九殿下睡得可熟了。”
安锦绣从紫鸳的手里抱过了白承意,说:“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吃饱了就睡,要不说小孩子过得最好呢。”
世宗冲紫鸳挥挥手,让紫鸳退出去。
“圣上,九殿下是要跟臣妾住在一起吧?”安锦绣问世宗道。
“他自然是你养着,”世宗道:“这小子要是不听你的话,朕就揍他!”
“圣上!”安锦绣嗔怪了世宗一声。
“累了吧?”世宗看安锦绣可能要急眼了,才笑着将安锦绣扶着躺下了,斜倚在安锦绣的身边道:“一会儿荣双来看你,你要听他的话,好好将养身子。这殿里朕让袁义当你的总管,紫鸳就贴身伺候你,吉和为你挑了不少宫人太监,都是刚进宫不久的,你有精神的时候,去看看那些人,看着好的就留下,不好的就让吉和带走。”
安锦绣说:“这还要臣妾选吗?”
“有些事你总要学的,”世宗道:“实在拿不定主意,再来问朕。”
“臣妾遵旨,”安锦绣看着是勉为其难地道。
“你父亲下午的时候会再送几个奶娘进宫来,”世宗又道:“他为你选的人,应该能放心用。”
“宫里没有奶娘吗?”
“宫里的就算了,朕不放心,你也不治不了她们,”世宗说:“这宫里等朕好好梳理一番后,朕才能放心。”
“臣妾听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一切都有朕呢。”
“臣荣双求见圣上,娘娘,”荣双这时站在内室门外大声说道。
“进来,”世宗道。
荣双走进这间内室,被这屋里摆着的一件件物件晃了一下眼,这些都是世宗私库里的东西,随便拿出一件来都是珍品,这会儿摆在了一间房里,让荣双有些受不住。
“荣大人这是怎么了?”安锦绣还问了一声。
世宗心里叹道,荣双不像你这么不识货啊,傻丫头!
荣双忙跪地给世宗和安锦绣行礼道:“臣叩见圣上,娘娘。臣回娘娘的话,臣只是见娘娘的这间屋子精美,一时散了神。”
安锦绣这才笑道:“我也觉得这屋子的东西太贵重了。”
“过来看看她,”世宗这时道:“这屋子朕还嫌不够好呢。”
荣双走上前来,心里想着这样的屋子还算不好,那要怎样才算好?用金子造一间房吗?
世宗一直等荣双把完了脉,跟他说安锦绣的身子没有变得更坏,这才放心地上朝去了。
“娘娘还是卧床休养为好,”荣双在世宗走了后,跟安锦绣说道:“娘娘正在做月子,所以侍寝之事,还是等坐完月子后再行。”
“知道了,”安锦绣红着脸答应荣双道。
“下官下去给娘娘开药方,”荣双也感觉尴尬,他一向只给世宗看病,安锦绣还是他负责的第一个后宫女子,这样的话,荣双说起来也是浑身不自在。
珠光宝气的内室里,只剩下了安锦绣和白承意一大一小两人。侧着身子躺着,安锦绣看着白承意,忘掉这孩子的母亲是夭桃这个事实,安锦绣觉得自己可以好好的把这个小婴儿养大。
“承意,”也不管白承意正在熟睡中,安锦绣小声跟白承意道:“我是你娘亲,娘亲会护着你长大,所以你能说能跑之后,一定要听娘亲的话啊。”
白承意的呼吸抚过安锦绣的脸颊,轻轻地,羽毛一般,微微有点痒,让安锦绣笑了起来,直到真正可以相处的时候,安锦绣才感觉这个也是自己的儿子。
寝室外的庭院里,袁义跟吉和站在一起,紫鸳站在两个人的不远处,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院中站着的宫人太监们。
“这些都是我挑出来的人手,”吉和小声跟袁义道:“你别看他们年纪都不大,可刚进宫的人背景干净,比起会干活,这一点娘娘应该更看重。”
袁义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吉和说的没错,这一张张脸看起来都还稚嫩,有的完全就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活不会干可以教,”吉和说:“可是心要是坏了,你再怎么教也教不好了。”
“他们都没问题?”袁义话里有话的说:“这里面有大总管的徒弟吗?”
“没有,”吉和忙道:“对娘娘我不能干这种事,宫女们我不敢说,不过这些小太监都是刚入宫没一个月的,有些进宫之前都没吃过饱饭。袁兄弟你要想收徒弟,倒是可以在他们中间找几个机灵的教教。”
袁义听吉和喊他袁兄弟,便笑道:“大总管客气了。”
“不客气,”吉和很亲热地跟袁义说:“我的年纪比你大,想认你这个弟弟,只是怕你不乐意。”
内宫太监大总管自动示好,袁义没有不接的道理,当下便喊了吉和一声:“吉大哥。”
吉和除了在主子们的面前一般是不怎么笑的人,听了袁义的这声吉大哥后,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来,道:“这声大哥我就受了,兄弟,我盼你跟着娘娘进宫来已经盼了很久了。”
袁义说:“娘娘刚进宫,很多事还要靠大总管安排。”
“这是我该做的,我要先去伺候圣上上朝了,主子要是有吩咐,兄弟你尽管派人来找我,”吉和说着望向了院中的宫人太监们,脸上的神情一冷,说道:“你们以后要在这里尽心尽力地伺候娘娘,要是被娘娘看不上,退回到我的手里,你们知道下场。”
院里的宫人太监们都是垂首听训,有胆小的还哆嗦了起来。
吉和看看这帮人战战兢兢的样子,满意了,转身冲着寝室行了一礼后,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紫鸳看吉和走了,才凑到了袁义的身边,说:“主子要是不要他们,他们会怎样?吉总管说什么了,就把他们吓成这样?”
袁义说了句:“主子不要他们,他们就只有去死了。”
205步步为营
沈妃回到自己的永宁殿时,云妍公主已经坐在前院里等了她半天了,看到沈妃走进来,云妍公主跑到了沈妃的跟前就说:“母妃,我听说齐妃娘娘被父皇赶到东池佛堂去了?那以后的倚阑殿谁住?”
沈妃看了女儿一眼,从云妍面前走过去,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母妃!”云妍公主追着沈妃走进偏殿里的花阁里后,撒娇地喊了沈妃一声,说:“云妍又惹你生气了?”
“宫里妃嫔们的事轮不到你管,”沈妃开口就训女儿道:“那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还用谁跟我说吗?”云妍公主一撇嘴,“齐妃娘娘的事宫里都传遍了,庵堂里的那个狐狸精……”
“啪”的一声,沈妃往地上扔了一个茶碗,“你也想去东池佛堂念经吗?”沈妃问云妍公主道:“安妃娘娘是你能开玩笑的对象?你父皇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云妍公主一缩脖子,说:“我是想说齐妃娘娘好糊涂,在那女人正得宠的时候去找麻烦,这下子她也吃苦头了。”
“叫她一声安妃娘娘很难吗?”沈妃问云妍公主道。
云妍公主这时才觉出自己母妃的心思可能跟她的不一样,“母妃,你不讨厌那个女人?”
“安妃娘娘,”沈妃道:“这四个字你若是叫不出来,那就回海棠殿去给我写,什么时候能叫出口了,什么时候算完。”
“母妃,那个女人……”
“回你的海棠殿去!”沈妃冷声道。
云妍公主看看沈妃冷似铁的脸,自从她去庵堂闹了那一场之后,沈妃已经难得对着她有好脸色了。“安妃娘娘,”云妍公主道:“母妃你不要生气了,云妍知道错了。”
“你还有什么事?”沈妃问女儿道。
“没,没什么事了,”云妍公主讪讪地道。
“娘娘,”永宁殿的一个女官这时在花阁外道:“奴婢秋月。”
沈妃看了一眼云妍,对着门外说道:“进来。”
容貌很是不错,年纪却有些大的女官秋月走了进来,看到云妍公主也在后,忙又给云妍公主行礼。
“说吧,”云妍公主还没来及开口,沈妃就已经开口道。
“奴婢在千秋殿外看了,”秋月道:“圣上将安妃娘娘抱进了千秋殿,过了约一个时辰后才离开。”
“中膳过后,把我的礼送去千秋殿,”沈妃吩咐道:“就说等安妃娘娘的身体好些了后,我亲自去看她。都是后宫姐妹,她若是有事,也可以来永宁殿找我。”
“奴婢知道了,”秋月领了沈妃的命令后,退了下去。
“母妃,你还要给安妃娘娘送礼?”云妍公主坐在一旁吃惊道。
“我现在只希望她不要因为你的事记恨上我,”沈妃说道:“你也记住我的话,没事不要去招惹她。”
“母妃你怕她?”云妍公主话没经大脑就问了出来。
沈妃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又一次怀疑,云妍这个女儿真的是她沈如宁生的吗?
“我,我又说错话了。”
“齐妃去找安妃麻烦的时候,”沈妃说道:“你父皇就坐在接安妃进宫的车中。”
“所,所以呢?”
“若是一般女人,受了气直接就会把圣上搬出来为自己说话,可是安妃没有。”
云妍公主苦着脸想了想,说:“她是故意的?”
“你说呢?”
“那,”云妍公主一下子激动起来,“那父皇就没看出来?”
沈妃想想被她们叫到芳华殿问话的那个宫人的叙述,“她也不是没有说,只是每次都是话说了一半时,齐妃这个急性子的人就骂过去了,你父皇只会觉得齐妃跋扈,而安妃是他要护在手心里,才不至于被人欺负了的人。”
“齐妃娘娘怎么这么傻?”云妍公主叫道。
“你那时在庵堂里还不是一样的傻?”
云妍公主又茫然了,不知道自己的母妃又说起这事做什么,她又没有去拦安氏那个狐狸精的马车。
“你就没想过,你进了庵堂里,安妃怎么早不出来晚不出来,你父皇人进了庵堂,她就出来挨你的打了?”
云妍公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柳眉倒竖道:“那个女人算计我?!”
“你没她的本事,就活该被算计!”沈妃看着云妍公主道:“坐下!谁教你这么没规矩的?”
云妍公主一屁股又坐下了,气得想摔身旁茶几上的东西,可是看看沈妃,又没敢扔。
“你回去吧,”沈妃赶人道。
“母妃,你要小心她啊,”云妍公主说道:“这个安妃不是好人。”
帝王后宫里,有哪个女人能够格当好人?沈妃一笑,“你去吧,不要去招惹安妃娘娘,记住了?”
“知道了,”云妍公主有气无力地道:“我不是她的对手。”
看着女儿垂头丧气地走出花阁,沈妃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此时得罪千秋殿里的那个人,一定会跟齐妃一样落个得不偿失的下场。世宗不是长情的人,沈妃心里想着,等世宗对安氏女的这份恩宠淡了后,到了那时,才是她们之间好好算算帐的时候。
算着早朝快结束的时候,沈妃命女官道:“派人去金銮殿前找二殿下与五殿下,就说我身子不舒服了,让他们来探疾。”
女官领命后,匆匆走了。
千秋殿里,安锦绣一觉睡醒后,身旁的白承意还是睡着没醒。
“主子醒了?”紫鸳趴在床边上打嗑睡,听到安锦绣在床上翻身,忙就睁开了眼。
“你也累了?”安锦绣看看紫鸳脸上在床上磕出来的红印子,问道。
“不累,”紫鸳说:“主子,外面站了好多伺候主子的人,袁大哥正在一一问他们的话呢。”
安锦绣问:“你觉得这些人怎么样?”
“看不出来,”紫鸳把头摇摇说:“年纪都不大,最小的那个小太监才八岁,走路都还扎着腿呢,袁大哥说他的伤口没长好。我问袁大哥什么伤口没长好,袁大哥没说。”
“你,”安锦绣没好气道:“你不知道太监是要去势的吗?”
紫鸳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下边还没长好?”
“以后在宫里,你尽量少说话吧,”安锦绣望着紫鸳无奈道:“看见今天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了?”
紫鸳点头,“看见了,那些人还以为主子是好欺负的!”
“我不是说这个,”安锦绣说:“你记住,在这个宫里,做错了事就会被罚!那些人在永巷里跪上三天,那双腿一定会得病,圣上以后也不会再看她们一眼,这些人的这辈子都没什么指望了。”
紫鸳听着安锦绣的话,愣愣地道:“她们没指望了,关主子你什么事?主子又没拉着她们来永巷。”
安锦绣叹气,“这些人在宫里都是主子,犯了错尚且被罚,你若是犯了罪,想想你的下场吧!”
紫鸳听安锦绣也跟她说下场,身上发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叫了起来:“主子,你怎么也跟我说下场?”
紫鸳这一叫,把白承意给叫醒了。
“你这丫头!”安锦绣忙把白承意抱在了怀里哄着,看着紫鸳道:“我说下场怎么了?”
“袁大哥说了,”紫鸳说:“外面的那些人,要是主子不要他们,大总管会杀了他们。”
“有这种事?”
“袁大哥亲口说的,我怎么可能会听错?”
“你去叫你袁大哥进来吧,”安锦绣听紫鸳说话都费劲。
紫鸳跑出去后,袁义不一会儿就进来了。
“我不要的人,吉和就要全杀了?”安锦绣开口就问袁义道。
“我看他是这个意思,”袁义说:“他是不是想陷主子于不义?”
“这个人,”安锦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白承意的后背,说道:“现在他位置坐稳了,想我巴结着他了。”
袁义皱眉道:“他还认了我做兄弟。”
“在后宫里拉党结派?”安锦绣说:“你答应他了?”
袁义这会儿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了,说:“我答应他了,是不是不应该?”
“也没什么,”安锦绣道:“他想拉拢你。”
“那这个人我们还能相信吗?”袁义小声问道。
“手中有权后,人都难免会自大一些,”安锦绣声调没有起伏地道:“也许吉和应该吃些苦头了。”
“你要怎么做?”
“不用我们动手,”安锦绣将白承意放在了自己身边靠里的这一侧,说道:“这孩子好哄,我拍了几下就睡着了。”
袁义也看了一眼白承意,但他对白承意生不出什么感情来,问安锦绣道:“那院里的那些人要留下吗?”
“这几日你盯紧一些,谁在这几日出千秋殿,若者跟宫外的人说过话的,把名字都记下来。”
“知道了。”
“那个八岁的孩子呢?”安锦绣又关心起紫鸳说的那个小太监来。
“他在院子站着,这么小的年纪,我不知道该让他去哪里。”
“先让他养伤吧,”安锦绣说:“紫鸳说他下边的伤口还没长好。”
“我带他去看大夫,”袁义马上就说道。
“好,”安锦绣说:“你带他去看大夫之前,先去一趟东池佛堂。”
“去见齐妃?”
“嗯,你替我带话给我,问她还想不想亲手养大自己的儿子,”安锦绣说道:“告诉她,让她想想,为什么宋、沈、魏三妃没有跟她一起来迎我,在我进宫之前,那三位贵妃娘娘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她能想明白自己是被当棋子用了吗?”袁义不太相信齐妃有这个脑子。
“佛堂清静,”安锦绣说:“在倚阑殿想不明白的事,在佛堂里也许就能想明白了。”
“那我这就去,”袁义转身就要走。
安锦绣看着已经穿上宫中太监总管衣袍的袁义,叹了口气,道:“你真不适合穿这身衣服。”
206宫中养子不易
“主子,衣服不过就是遮体之用,”袁义跟安锦绣说完这话后,就走了出去。
安锦绣看着袁义走了出去,又叹了一口气,衣服虽说就是用于遮体,可是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啊。
袁义走后不久,紫鸳就带着两个奶娘走了进来。
安锦绣看看这两个妇人,白承意对于安家而言意义非同一般,她不担心安太师在挑这两个妇人时没有用心。“以后九殿下就要辛苦两位了,”安锦绣面色和蔼地对两个妇人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们?”
两个妇人从宫外乍一进入宫廷,看着皇宫里的一草一木都觉得高不可攀,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的,这会儿被安锦绣这么笑着一问,心里好像没那么害怕,她们要伺候的主子看起来不难伺候。
“奴婢赵氏。”
“奴婢孙氏。”
两个妇人分了先后回安锦绣的话道。
“你们是安府的家奴吗?”安锦绣又问了一句。
“是。”
安锦绣的眉梢挑了挑,看来这两个妇人的家人都被安太师握在了手心里,她不用担心这两个妇人在宫中,会被其他的宫妃收买了。“紫鸳过来,”安锦绣对紫鸳道:“把九殿下抱给两个嬷嬷看看。”
紫鸳走过来,抱起白承意,走到了两个妇人的面前。
两个人大着胆子看了白承意一眼,其中姓赵的妇人马上就跟安锦绣说:“娘娘生的小皇子可真俊。”
安锦绣一笑,白承意的娘在那里,就是世宗少年时也是个英俊的人物,白承意的长相就是丑也丑不到哪里去。
两个妇人为了夸白承意,把自己会说的好话都说了一遍。
“你们两个识字吗?”安锦绣听了两个妇人奉称的话后,突然就问道。
还是姓赵的妇人开口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们不识字。为奴的人,从小就知道伺候主子,读书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女子无才便是德,”安锦绣说了一句。听这两个妇人说话就不像是识字的人,这样也好,安锦绣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比起识字来,不识字的人要想瞒着她跟宫内或宫外的人联系就很难了。
“我识字也不多,”紫鸳这时候自来熟地跟两个妇人道:“我叫紫鸳。”
“奴婢见过紫鸳姑姑,”两个妇人忙又给紫鸳见礼。
“啊?”紫鸳被两个妇人的这声姑姑喊愣住了。
“宫里的女官都是被称为姑姑的,”安锦绣说:“我教过你的,忘了?”
紫鸳没说话,但那表情让人看着就知道是忘了。
“九殿下已经睡了半天了,喂他吃吧,“安锦绣懒得再说紫鸳什么,跟两个妇人说道。
两个妇人虽然不知道该抱白承意去哪里喂奶,但还是抱着白承意要走。
“以后就在这里喂吧,“安锦绣让两人妇人留下道:“看着他吃,我也高兴。”
“坐这边吧,”紫鸳给两个妇人找了一个角落,自己来回跑了两趟,给两个妇人搬了两张玉凳,说:“坐吧。”
两个妇人看着这整玉做成的圆凳不敢做,这东西看起来通体青翠,是给人坐的?
“坐下吧,”安锦绣说:“不过就是凳子。”
紫鸳没兴趣看两个妇人喂白承意奶,跑到床前问安锦绣:“主子,袁大哥呢?”
“一会儿没见,你就这么想他?”安锦绣当着两个奶娘的面没办法告诉紫鸳袁义做什么去了,便只能取笑了紫鸳一句。
袁义这个时候不知道紫鸳已经在想他了,他走在皇宫里的一条用碎石子铺成的小路上,隔着眼前的树丛,看见了由一个小太监领路的白承路和白承泽。
白承路没感觉到身旁的树丛里有人,白承泽却能觉察的出来。
“你怎么不走?”白承路走得好好的路,看白承泽突然停下来不走了,忙就问道。
“什么人?”白承泽望着袁义藏身的树丛问了一句,声音不大,但气势一点也不弱。
“奴才袁义,”袁义出了树丛就跪在了两位皇子的面前。
“你是哪个宫的太监?”白承路看看袁义身上穿得衣服,问道:“还是个总管太监,大路不走,怎么走到树丛里去了?”
“奴才是伺候千秋殿安妃娘娘的太监,”袁义也不抬头,低声禀道:“因为今日刚刚随安妃娘娘进宫来,所以想看一下千秋殿的里外。”
白承路听到千秋殿安妃这几个字就沉了脸,齐妃为了安妃失了八皇子,还差点失了贵妃之位的事情,朝廷里已经没人不知道了。齐妃在京里为官的两个兄弟这会儿还跪在御书房前请罪呢。“原来是安妃娘娘啊,”白承路语调阴阳怪气地,心里就想着怎么着也要找这个安妃手下的太监麻烦。
“那你去吧,”白承泽却抢在白承路发难之前,开口道:“我是五殿下,他是二殿下,替我们向你主子问声好,我们这两个哥哥很挂念九弟的。”
“奴才遵命,”袁义领命道。
“走吧,二哥,”白承泽也不多看袁义一眼,喊白承路道:“母妃身体不适,我这心里还着急呢,你走快一点吧。”
白承路不知道白承泽又要玩哪一出,跟着白承泽走了几步后,再回头看,袁义又进树丛里的那条小路上去了。“你真相信母妃病了?”白承路回头跟白承泽说:“那种鬼鬼祟祟的太监,我正想收拾他呢!”
“你跟一个太监过不去,传出去别人会说二哥你英明神武吗?”白承泽小声笑道。
白承路道:“你倒是什么也不在乎,千秋殿的主子才是真正的威风吧?”
“二哥还是小心一些吧,”白承泽还是笑嘻嘻地跟白承路道:“父皇后宫之事,轮不到你我说话。”
白承路看看白承泽,他的这个兄弟一向奸诈的像只狐狸,“你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白承路问白承泽道:“放过那个太监,你是怕得罪安妃,还是想向她示好?”
“走吧,”白承泽看了看为他们领路的小太监。
“我们的话他就是听到了又如何?”白承路说:“他敢往外吐一个字,母妃能扒了他的皮。”
为两位皇子带路的小太监差点没吓跪下,连声道:“奴才什么也没有听到。”
“你带路,”白承路说:“我让你说话了吗?”
“二哥,算了,”白承泽为这小太监说话道。
“你就一天到晚做你的好人吧,”白承路看了白承泽一眼,“我跟你说,不管你打着什么算盘,千秋殿的主子是姓安的,浔阳安氏!太子殿子这会儿应该很高兴。”
白承泽只是低头一笑,他倒是觉得太子这会儿怕是在做噩梦。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宫里的春色不错。”
“什么?”白承路看了看自己的左右,弄不明白这个胞弟这会儿怎么又跟他感慨上春色了。
兄弟二人走进了芳华殿,看见沈妃脸上的气色还好,不像是身体不适的样子。
“母妃可叫太医来看过了?”白承泽睁眼说瞎话道:“是不是不舒服的厉害?”
沈妃让兄弟二人坐下,道:“难为你们来看我。”
在殿内伺候的宫人太监们,在母子二人的说话间就都退了出去。白氏皇族的规矩,成年皇子就算见亲生母亲,殿内也一定要有人看着,只是沈妃的永宁殿已经被她治得如同一个独立的小王国,谁也不敢在永宁殿里跟沈妃说什么祖宗规矩。
“母妃是因为千秋殿里的那个主子不高兴吧?”殿里只剩下母子三人了,白承路张嘴就跟沈妃道:“其实她过她的日子,母妃你过你的日子,她再得宠,还能把母妃的东西抢了去?”
沈妃看一眼白承路,“我没有不高兴,多了一个妹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承路嘲讽的话埋在肚子里没有说出来,后宫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能装,彼此都是仇人,还非要口口声声谈什么姐妹。
“母妃与安妃娘娘说上话了?”白承泽这时开口问道。
“礼我已经送过去了,”沈妃说:“等她身体好点后,我会去千秋殿看她。”
“母妃你没能看到那个安妃娘娘?”白承路好奇道。
“你父皇怜她刚生完孩子,还在月子里,所以让她坐在车中没有下来。”
白承路就咂了咂嘴,“齐妃的那两个兄弟今天早朝的时候,被父皇那一通骂,明明两个办差还算不错的人,硬是被骂成了废物。”
“齐侯他们现在在哪里?”沈妃问道:“他们没有为齐妃求情?”
“他们被罚跪在御书房外,”白承泽道:“看父皇这个样子,齐家兄弟不敢开口为齐妃娘娘求情的。”
“你们父皇还真没有这样宠过一个人,”沈妃叹道:“这个安妃娘娘,可算是让我开眼了。”
“母妃还是与她交好的好,”白承泽说:“她初入皇宫,正是需要交朋友的时候。”
“我的手已经伸出去了,”沈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就看她握不握我的这只手了。”
“她是浔阳安氏的人,”白承路道:“一定是帮着太子的。母妃,老五,我就怕你们这一回会自讨没趣。”
“她自己也有儿子,为什么要帮太子?”白承泽问自己的胞兄道。
“一个出生才几天的小孩儿,能抵什么事?”白承路不以为意道:“她先把那个小孩子养大了再说吧,在宫里养个孩子是件容易的事吗?”
“不容易,”沈妃看着白承路道:“不过我也养大了你们兄妹三人。”
“她能有母妃这样的本事吗?”白承路说道:“说是出身浔阳安氏,谁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安书界不帮自己的女儿帮她吗?”
207后宫无友
?她是安书界的女儿,白承泽在心里说了一句。网这个天下还没多少人知道的秘密,在白承泽看来有一天会成为安锦绣的死劫,所以现在在安锦绣还没有成为他的拦路虎之时,白承泽不会跟人说,生母和胞兄也要瞒着。
“在来的路上,我和二哥遇上了一个伺候安妃娘娘的太监,我跟他说了母妃身体不适的事情,”白承泽说道:“如果安妃娘娘也有心与母妃交好,她应该会命人来探望。如果千秋殿没有动静,那么母妃还要再想一些办法。”
“老五你什么意思?”白承路虎着脸道:“你要母妃去讨好那个女人?”
“不是讨好,”白承泽说:“父皇喜欢的,母妃也应该喜欢才对。”
“刚才你在那个太监跟前说那些话,就是为了这事?”
“是。”
“那太监要是没听白你的意思呢?他要是回去后不说呢?”
白承泽噗得一笑,说:“那是安妃娘娘从外面带进宫来的亲信,安府调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连这事都做不好?二哥,你觉得那个袁义很笨吗?”
白承路不言语了,他没有白承泽这么多的弯弯绕绕,说一句话都要让人想上半天。
“你觉得安妃不会站在太子一边?”沈妃看白承泽把白承路说得不吱声了,才跟白承泽说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白承泽很简单也很肯定地说:“不会。”
沈妃和白承路都在等白承泽跟他们解释,为什么安锦绣不会站在太子一边,只是两个人等了半天,却看见白承泽低头去喝茶了。
“一笔还能写出两个安字来?”白承路说道。
“谁说一家人就不会成仇的?”白承泽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
这话沈妃和白承路都能懂,他们皇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个永宁殿的太监这时走到了殿堂外,就跪在高高的门槛外,跟殿堂里的三个主子道:“娘娘,太子殿下这会儿正跪在御书房外。”
“嗯,”沈妃应了一声。
来报信的太监听到沈妃这声嗯后,起身就退走了。
“太子终于知道要为他的母后求情去了,”白承路撇着嘴道:“我还以为他以前的孝顺都是装的呢。”
“等父皇气消了些再去求情,也没什么不对,”白承泽说:“太子妃回宫了吗?”
“回来了,”沈妃道:“昨天晚上回来的。”
“既然母妃你疑心安妃会站在太子那一边,不如就看看安妃与太子妃相处的如何好了,”白承泽望着沈妃笑道:“她们若是姐妹情深,那母妃就不必费劲了。”
“我去御书房看看,”白承路站起了身。
“你去看什么?”沈妃把脸一沉道:“安生回府去,现在这个时候,你最好什么事也不要惹。
“我陪二哥出宫去,”白承泽也站起了身来道:“二哥就听母妃的话吧。”
两个儿子走了后,沈妃就专等着安锦绣的示好上门了。
袁义从东池佛堂回来,路上就听说了太子在御书房外跪着为皇后求情,还有齐家兄弟被罚跪的事。
安锦绣半坐半躺在床上,听了袁义的话后,说了句:“他也就是做个样子,不想让皇后连累他罢了。”
“齐妃娘娘没有给我回话,”袁义又说:“我明天是不是再去一趟?”
“不用了,”安锦绣说:“她的两个兄弟现在都保不了她了,她会自己来找我的。”
“她也可以去找宋妃她们,”袁义进宫之前,在安太师的教导下,把后宫的事情都摸清了,跟安锦绣说:“宫里的四位贵妃不是一向交好吗?”
“怎么可能会交好?”安锦绣这下子笑了起来,“她们只是抱成团对付其他的女人罢了,后宫里的女人交不到朋友的。”
袁义默不作声了一会儿,才跟安锦绣说:“我去东池佛堂的路上,遇上了二皇子与五皇子,我听五皇子说沈妃身体不适。”
白承泽说出的话,安锦绣都是要多想想的。
“我听紫鸳说,沈妃还送了礼给主子?”袁义又问安锦绣道。
“这个女人一向左右逢源,她只是做给圣上看,顺便想我站在她一边罢了,”安锦绣拨弄着手指上的血玉戒,“既然病了,你就去给她送些补品好了,就说我身体不好,没办法亲自去看她,请她见谅。”
“主子要站在她那一边?”袁义问道。
“沈妃这个女人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她有一个好儿子,”想起白承泽,安锦绣的神情就显得冰冷,“现在我们的本事有恨,还是低着头做人吧。”
袁义正要说话,就见紫鸳没头没脑地跑了进来。
“你又怎么了?”安锦绣问道。
“主子,大小姐来了!”紫鸳跟安锦绣喊道。
“谁?”袁义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紫鸳所说的大小姐是谁。
紫鸳说:“太子妃啊!”
袁义忙就看安锦绣,袁义记得安锦绣说过,为了前路,不得不暂时跟安锦颜联手的话。
紫鸳问安锦绣:“主子,你要见她吗?”
安锦绣还没说见与不见,一个小太监又跑到了外室里,大声求见。
袁义出来问道:“什么事?”
这小太监低着头说:“袁总管,圣上到了。”
“你去吧,”袁义挥手让这小太监出去。
“看来我见不到她了,”安锦绣跟床头站着的紫鸳道:“你让袁义去接圣上。”
“那那个女人呢?”
“圣上会赶她走的,”安锦绣托了一下自己斜垂着的云鬓,“你去寝室外面候着吧。”
“不见最好,”紫鸳高兴道:“那个女人怎么还有脸来见你?”
“紫鸳出来吧,”袁义站在外室喊。
紫鸳跑了出来,跟着袁义出了寝室,就被袁义敲了一下额头,“袁大哥,你干嘛打我?”紫鸳捂着额头问。
“你以后还是少说话!”袁义冲着紫鸳摇了摇头后,快步走了。
“我还想揍那女人一顿呢!”紫鸳冲着袁义挥了一下拳头,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宫里了,忙又假装贤淑地站直了身体。
千秋殿外,安锦颜没想到自己能撞上世宗,太子就在御书房外跪着,也没让世宗在御书房里多留一会儿。
世宗坐在步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安锦颜,心里就又是哄火,是安锦颜将安锦绣送到了他的面前没错,可是这份情世宗是不会认的。
“父皇,”安锦颜给世宗叩首,心里飞快地想着托词。
“你来这里做什么?”世宗问安锦颜道。
“儿媳来这里看望安妃娘娘,”安锦颜道:“儿媳应该早点过来的。”
“朕已经下旨,安妃身体不好,这段时间都不见后宫之人,”世宗语气冷冰冰地道:“宫妃们尚且不能来打扰,你怎么能来?”
一般来说,太子妃的地位在白氏皇族里很高,除了太后,皇后,排在第三的就是太子妃,这是未来的皇后,就是看到宫里的贵妃们,也不用行礼的。世宗这会儿把安锦颜跟贵妃们相提并论,说难听点就是在打安锦颜的脸。
安锦颜毕竟是安锦颜,多年的架子端惯了,尴尬的神情只是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儿媳错了,请父皇赎罪。”
“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世宗从步辇上下来,站在安锦颜面前道:“以后不要再来了。”
“父皇,”安锦颜想说她与安锦绣同为安府中人,见面只是叙旧也不行吗?
“虽然你和安妃都是出身浔阳安氏,但是她与你不同,”世宗却完全不想听安锦颜说话,说道:“以后不要再来了。”
安锦颜跪在地上,世宗和跟着世宗的太监侍卫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她面前走过。世宗没喊平身,安锦颜也不敢起身,这样看起来,安锦颜像是冲这些太监侍卫们下跪一样。
如果这个时候安锦绣能出来,亲亲热热地喊她一声,将她从地上扶起,安锦颜还能把自己失掉的脸面救回来,可是让安锦颜失望的是,安锦绣没有出现。
千秋殿的大门开了又关,至始至终,没有人再看安锦颜一眼。
“太子妃娘娘,”那两扇上了黑漆的铜门复又关上后,跪在安锦颜身后的宫人才出声问安锦颜道:“您要起身吗?”
安锦颜没让宫人们扶她,从地上站起来后,便道:“我们回东宫。”
“那这些礼?”宫人指指安锦颜带来的贺礼。
“交给千秋殿的人好了,”安锦颜看都不想看这些贺礼一眼,转身就走。
世宗走到了寝室的内室里,看到安锦绣站在床下迎他,忙就道:“荣双说你不能下床,你怎么不听太医的话呢?”
安锦绣往世宗身后望了望,才给世宗行礼。
“行了,”世宗把安锦绣抱放到了床上,说:“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还行什么礼?”
安锦绣脸颊微红地道:“九殿下在这里。”
世宗这才看见床里睡着的白承意,被奶娘们喂饱了后,这小团子正睡得香甜。“他能懂什么?”世宗笑起来,亲了安锦绣一口,“朕现在终于下了朝,就能看到你了。”
“是啊,”安锦绣说:“臣妾也能天天看见圣上了。”
“你在看什么?”世宗听着安锦绣的话欢喜,可是看安锦绣还是往他身后看,便问道。
安锦绣便说:“臣妾听紫鸳说,太子妃娘娘来了。”
“她啊,”世宗说:“朕让她回去了。”
安锦绣惊讶道:“臣妾不能跟她见面吗?”
“你还当她是好人?”世宗一个没忍住,问了安锦绣一句。
安锦绣说:“太子妃娘娘是臣妾的嫡姐啊,圣上怎么这么问臣妾?她,她犯错了?”
“没有,”世宗只得又道:“宋妃她们都不来扰你,你何必让太子妃来打扰你?”
跪求分享
最快更新最少错误请到网
208太子的预感
?安锦绣听着世宗的话,默不作声了一会儿后,神情突然就黯淡了下来,跟世宗说:“臣妾忘了。网”
世宗说:“你忘了什么?”
“安府的那个安锦绣早就死了,臣妾哪里还有嫡姐?不能见面的,”安锦绣望着世宗害怕道:“臣妾险些又坏了事。”
世宗都没想起这一出来,听安锦绣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圣上说的没错,”安锦绣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光才好,“臣妾就是没脑子。”
“太子妃她,”世宗拉住了安锦绣的手,想跟安锦绣说你那个嫡姐知道你没死,可是看着安锦绣这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世宗又说不出口。
“她怎么啦?”安锦绣还问。
“没什么,”世宗道:“这次之后,她不会再来了。”
“好,”安锦绣望着世宗又是一笑,“圣上累不累?”
“你总算是想起朕来了,”世宗摇头笑道:“不想见你的家人了?”
“有没有臣妾这个人,对他们来说无所谓的,”安锦绣说道:“只有元志会想臣妾,臣妾,”安锦绣伸手摸了一下世宗的手,“臣妾有圣上和九殿下就够了。”
“元志是个知道上进的人,”世宗搂着安锦绣说:“朕不会亏待了他。”
安锦绣就叹气,“臣妾真想见见他啊。姨娘也走了,他一个人在府里,还有谁会一心一意地照顾他?从军也好,军营至少还是一个去处,圣上,谢谢你愿意照顾元志。”
安锦绣的眉眼间又笼上了世宗看过的那种轻愁,世宗的手抚上安锦绣的眉头,“有朕护着他,你父亲还敢再苛待了他?等日后有机会,朕让你们姐弟见面。”
“真的?”安锦绣顿时就又惊又喜,“臣妾还能再见到元志?”
“你又不是来坐牢的,当然能见,”世宗说:“只要你听太医的话,把身体养好了,朕就让你见元志。”
安锦绣愣了一下,然后就笑道:“圣上还拿臣妾当小孩子吗?”
世宗是把安锦绣当小孩子哄了,听安锦绣这么一说,就刮着安锦绣的鼻子说:“你还不算是太傻。元志有出息了,对于你也是一件好事,”世宗教安锦绣道:“宫里有朕在不假,但你也要有个可依靠的娘家人,你父亲朕信不过,元志跟你一母同胞,与你的感情也好,朕信得过他。”
安锦绣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世宗这是在为她着想,还是真心真意地着想,安锦绣闭了一下眼睛,心头各种滋味翻滚,分辨不出到底是苦还是酸来。
“你这丫头啊,”世宗搂着安锦绣,手指抹一下安锦绣的眼角,将泪水拭去,“说哭就能哭了,安书界明明说过,你在家里不是个爱哭鬼啊。”
“在家时臣妾能哭给谁看?”安锦绣幽幽地道:“姨娘和元志看见臣妾哭会担心,其他的人看见臣妾哭只会笑话臣妾,臣妾在家时不让自己哭。”
世宗搂着安锦绣半天没有说话,最后说:“以后想哭就哭吧,但只能在朕的面前哭。”
“好,臣妾以后只在圣上的面前哭,”安锦绣躺在世宗的怀里,一边答应着世宗,一边把沈妃送了礼物来的事也说了,问世宗道:“臣妾其实什么也不缺,臣妾一定要收沈妃娘娘的这个礼吗?”
“用不上就放在千秋殿的库房里,”世宗说:“不光是沈妃会给你送礼,宫里的人陆陆续续都会给你送礼来,你收着就是。”
“无功不受禄,”安锦绣说:“臣妾收这些礼觉得心里着慌。”
“傻丫头,”世宗说:“朕说能收你就收下,想那么多做什么?”
“那圣上把它拿走吧。”
“朕拿别人送你的礼?”世宗好笑道:“朕还是第一次看到收人礼嫌烫手的人,让袁义把礼都收收好,宫里的人情往来其实跟外面的也一样,你也不要操这个心了,让袁义去做,他要是不懂,就让他去问吉和。”
“好,”安锦绣说:“臣妾听圣上的。那臣妾还要去拜见皇后娘娘和太妃娘娘们吗?”
“这话又是谁跟你说的?”世宗问道。
“这不是宫里的规矩吗?”安锦绣说:“圣上真当臣妾什么也不懂?”
宫妃进宫,不拜见皇后,不拜见后宫的长辈这就是不知礼,传出来要是败德行的,世宗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他不想安锦绣去皇后那里受辱。对于皇后,世宗已经死心了,这个女人早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项芸了,现在中宫殿里的那个女人就是一个好耍弄阴谋诡计的妒妇。
“其实臣妾害怕见皇后娘娘,”安锦绣跟世宗说:“她要是还在生臣妾的气怎么办?”
“朕会让韩约他们陪着你一块儿去,”世宗权衡了再三,觉得还是得让安锦绣去拜见皇后一次,“去了中宫殿磕个头就走,不管那个女人说了什么话,你都不用理。”
“那是皇后娘娘啊,”安锦绣说。
“有韩约他们跟着你,你还怕什么?”世宗说。
“韩约他们能进中宫殿吗?”安锦绣又问。
“他们是大内侍卫,怎么不能进去?”世宗说:“韩约的官朕还要给他升一升。”
“哦,”安锦绣点了一下头,光看表情,世宗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安锦绣到底知不知道韩约的官职再升,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圣上今天能在这里多久?”安锦绣抬头问世宗道,这个话题变的,给世宗感觉,韩约什么的也就是顺便一提,提过也就算了。
“你啊,”世宗就觉得安锦绣傻,不过这种傻他喜欢。
这一天世宗没有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而是让吉和带着人把折子都搬到了千秋殿。安锦绣和白承意在内室里睡觉,世宗就在外室办他的国事。这种一家三口的感觉,让世宗新奇的同时,也有些唏嘘,皇家自古无亲情,但愿他能与安锦绣这样长长久久地相处下去。
白承路由白承泽陪着出宫,可是等白承泽跟他在宫外分手了之后,白承路回头就又进了宫,在御书房的高台下,迎面就撞上了灰头土脸从台阶上下来的太子。
“太子殿下这是要去哪里?”白承路漫不经心地给太子行了一礼,明知故问道。
太子看了白承路一眼,不想搭理,也不想再惹出什么事端,迈步就要走。
白承路拦住了太子的去路,说:“太子殿下,父皇不在御书房里吗?”
“不在,”太子说着还是想走。
白承路说:“那父皇去哪里了?”
太子只得站下来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啊,”白承路小声跟太子道:“我听说父皇去了千秋殿。”
“你想跟我说什么?”太子阴沉着脸瞪着白承路道。
“我能说什么呢?”能看太子的笑话,白承路从来都是乐此不疲的,“太子殿下在御书房跪了这么久,父皇却去看了安妃娘娘,有点过分了。”
“你在说父皇的不是?”
“安妃娘娘得宠啊,”白承路说:“我还跟老五说,哪天有空去看看小九呢,那个皇弟父皇可是很看重的,我们兄弟之前,也就太子殿下得名早,没想到小九也有这种福气。”
“让开!”太子喝了白承路一声:“我不想听你的疯话!”
“疯话?”白承路捧了捧自己的心口,说:“我这可是真心话,太子殿下,忠言逆耳啊!你说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还差多少?以前是差得多,不过现在我们的母后娘娘连中宫殿的门都出不了,今时跟往日还能比吗?”
太子伸手推开白承路就要走。
白承路也不气太子推他,几步又走到了太子的跟前,小声笑道:“我这么说你就生气了?安妃娘娘也是出身浔阳安氏的,原来我还想呢,这下子太子殿下又多了一个人帮忙了,后来我一想,安妃娘娘也有儿子,她凭什么帮太子殿下呢?”
太子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二皇兄,说:“你今天跟我说的话,我会如数转述给父皇听的。”
“你还跟小时候一样,”白承路才不怕太子这话,说:“打架输了,就要跑去跟父皇告状,我们如今都多大了?你还使这一招?太子殿下,你现在说话父皇他还听吗?”
“你!”
“我要是安书界,”白承路走到了太子的跟前,耳语道:“我就帮安妃娘娘去,小九儿身上好歹有他安家一半的血呢!你这里有什么?安锦颜到今天屁都没生出来一个!太子殿下,我这人一向不聪明,连我都能琢磨明白的事,你说安书界那样的会想不明白吗?安家没了!”
白承路说完话,满意地看看太子发了青的脸,拍拍屁股转身要走。
“白承路!”太子吼了一声。
白承路侧过身子,看着太子说:“我也是为了你好,才跟你说这些话的,你也不看看兄弟几个,也就我跑来告诉你实话。心里有火,别冲我发,我没招你也没惹你。”
“殿下!”东宫的人看太子头顶都要冒烟的样子,忙上来几个人劝太子。这个时候,皇后招了世宗的厌,太子要是再招了世宗的厌,那东宫的主子是谁可就真难说了。
白承路哈哈一笑,点了火后他就不管了,带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
太子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如今还是太子,白承路就已经这样大刺刺地跑来羞辱他了,日后他真失了太子之位,他的这些兄弟们还会放他一条生路吗?太子回头看御书房的高台,他从小到大上下过无数次的高台,此时在他的眼前摇摇晃晃,多了无数的影子,大厦将倾一般。
“殿下!”东宫殿人看着昏倒在地的太子,全都惊叫了起来。
跪求分享
最快更新最少错误请到网
209小产
?世宗在千秋殿里,听到吉和跟自己说太子在御书房外的高台下昏倒了,头也不抬地说:“让太医去看看他,身体若是不适,让他明日不用上早朝了。网”
吉和站着等了世宗一会儿,看世宗真的是没话要说了,这才走出了千秋殿的大门。
“大总管,”东宫来的太监眼巴巴地看着吉和。
“圣上让你们去找太医给太子殿下看看,”吉和道:“太子殿下若是身体不适,明日就不用上早朝了。”
这太监瞪大了眼睛看着吉和。
吉和说:“你还不去太医院找太医去?”
“圣上,圣上没话了?”这太监问道。
吉和说:“没了,你还想圣上说什么?”
这太监愣怔在那里,总觉得太子都晕倒了,世宗不应该就是这两句话啊。
“你还不走?!”吉和放大了声音冲这太监又说了一声。
“奴才告退,”这太监被吉和说得一激灵,冲着千秋殿行了一个礼后,跑走了。
吉和站着看这太监跑远,这个是太子身边得用的人,往日里那架子端得像朝中的一品大员,今天这人的这副孙子样多少年都没见过了。要变天了,吉和在心里叹道。
袁义站在大门里,也在看东宫的那个太监头子跑远,心里却想着安锦绣说有人会出手教训吉和,袁义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来谁会出手教训这个如今正得意的大太监。
“老弟也来看热闹?”吉和转身看见袁义后,马上就笑道。
袁义说:“我就是来看看东宫的人。”
“东宫的人还不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吉和笑着跟袁义往千秋殿里走,小声道:“如今东宫的人是威风不起来啰。”
袁义闷声陪着吉和往里走,脸上的笑容温和,看起来倒不是一个厉害的人。
吉和不怕袁义不说话两个人之间就会冷场,他一个人自说自话还是能说得开心。
太子在东宫自己的寝室里躺着,他也只是昏过去片刻,在御书房高台下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东宫里的女人们在太子的床榻前围了一圈,个个都要关心太子,却没想到往日里让太子喜欢的莺声燕语,这会儿却吵得太子头疼。
“都出去!”太子捂住了自己的脸道:“全都给我出去!”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一个这段日子很得太子宠的美人问太子道。
“滚!”太子叫了起来:“都给我滚出去!”
太子的发作把女人们都吓住了,屋子里刹时间没了声音。
一直坐在人圈外的安锦颜,这时才道:“都下去吧,让太子殿下好好休息。”
“太子妃留下,”太子听到了安锦颜的声音,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
风情各异的美人们心里不乐意,这么好的能讨好太子的机会就这么让安锦颜得到了,可是太子刚发了火,谁还敢再撒娇不听话?美人们依次退了出去,只是太子寝室里的香粉味,一时半刻还没办法散去。
“殿下有事要妾身去做吗?”安锦颜走到床榻前问太子道。
太子睁开眼看着安锦颜,安锦颜倒是一脸的关切,可太子就是觉得安锦颜这会儿的表情假。“你关心我的死活吗?”太子问安锦颜道。
安锦颜似是一惊,说:“殿下怎么会说这种话?”
“那你怎么刚刚稳稳地坐在那里?”
安锦颜心里冷笑,要她像那些狐狸媚子一样,围在床前讨好巴结吗?她安锦颜还没沦落到了这一步。
“怎么不说话了?”太子冷冷地看着安锦颜道。
“妹妹们一起围在这里,妾身过来也插不上嘴,”安锦颜说道。
“她们至少还知道问问我怎么了,你呢?”
“妾身比任何人都要关心殿下,”安锦颜说:“我们是夫妻啊,殿下。”
太子冷笑了起来,“夫妻?谁跟你是夫妻?”
太子此言一出,安锦颜终于是绷不住变了脸色,道:“殿下将妾身从东宫正门接入,我们不是夫妻又是什么?”
太子被安锦颜堵得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你如今对于孤来说还有何用?”
“殿下此话何意?”安锦颜彻底变了脸色,“妾身有哪一点愧对了殿下?”
太子从床上坐起了身来,盯着安锦颜道:“当初将安锦绣送到父皇的床上,是不是你的主意?”
原来是为了安锦绣,安锦颜的心几乎被怒火烧为灰烬,“殿下若不点头,妾身又怎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么说来,还是孤的错了?”
“安锦绣能得宠,这是她的命,也是她的手段,”安锦颜说:“这不是我们的错。”
“不是我们的错,不是我们的错她能生下白承意?!”太子冲安锦颜叫道:“安书界现在高兴了吧?”
安锦颜冷道:“这关妾身的父亲何事?”
“他以后能保一个流着一半安家血的皇子了啊,”太子说:“他还会再理你这个女儿了吗?”
安锦颜往后倒退了一步,这正是她害怕,可是又不愿去面对的事。
“怎么,怕了?”太子起床,站在了安锦颜的面前道:“都道贤妻如内助,你到底算是什么太子妃?无所出不说,出的主意全是害我的。”
“殿下!”安锦颜这下子也叫了起来,“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无所出?殿下你忘了妾身遇剌失掉的那个孩子了吗?到现在皇家也没有给妾身一个说法啊!”
“你现在再生也没用了,”太子说:“安书界以后不可能再帮我,那我何必再让你在我的面前碍眼?”
“什么?!”
“你父亲都不要你了,我为何不能弃你?!”太子冲安锦颜吼道,这会儿太子的神智其实也不大清醒,他满脑子都是白承路的话,安氏没了。项氏已经亡了族,唯一的项氏子孙如今在大理寺的牢中苦挨日子,皇后眼看着后位不保了,安氏也要去保九皇子,太子不知道自己的身边还能剩下什么。
安锦颜这个时候比太子要冷静,就算失了安氏,太子的身边还是有大臣会死保着太子,太子一党哪里会因为失了三股势力就分崩离析了?深吸了一口气后,安锦颜试图跟太子说道理,“殿下,您若是担心安氏……”
“我是担心安氏,”太子却不让安锦颜把话说完,“你父亲的那颗忠心现在在哪里?”
“妾身的父亲从来没有说过要保九殿下的话,”安锦颜说:“他为殿下劳心劳力了这些年,殿下都忘了吗?”
“安锦绣也是他的女儿!”太子叫道:“你以为安书界只有你一个女儿?!”
“殿下!”安锦颜也要疯了,现在看来什么都是她的错了,“妾身不过一个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要妾身担什么样的罪名?”
太子往外就走,一眼也不想再看安锦颜。
“殿下!”安锦颜双手拽住了太子,“你真的要弃了妾身?”
“滚开!”太子怒道。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安锦颜是真的伤心了,流着泪问太子道:“这些年我为殿下做了多少事?殿下就一点也不念我的好?”
“好?”太子道:“你有什么好的?我看到你的假笑就恶心!安锦绣奴才生的又怎样?她比你好千倍!”
“她是一个贱人!”安锦颜愤怒地喊道。
“滚!”太子一抬手,将拽着他的安锦颜给甩开了。
安锦颜后退了几步,跌在地上的同时,上半韶重地撞在了床边上。
太子气哼哼地想走,太医们这时站在了门外求见。
“殿下,”去千秋殿找世宗的太监在门外跟太子道:“圣上派了太医来看您。”
太子没好气地道:“进来。”
三个太医从门外走进来,看见半截身子倚在床边上的安锦颜后,三个太医就都呆住了。
“血,”领着太医们进来的太监这时也喊了起来。
太子回身看安锦颜,就看见安锦颜已经昏迷过去了,身下流了一滩血。
“殿下,这?”
三个太医都不敢动弹,还是为首的太医壮着胆子问了太子一句。
“看看她怎么了,”太子站着不动,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太子殿下您……”
“你看孤像有事的样子吗?!”
进屋来的太监头子不敢喊人进来帮忙,看太子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能走上前,将安锦颜抱到了床榻上。
太子冷哼了一声后,也没等三个太医上前去看安锦颜,就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安锦颜直到这天晚上才清醒了过来,这个时候她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寝室,伺候她的贴身宫人们站在她的床榻前抹着眼泪。
“我怎么了?”安锦颜问这四个宫人道。
“太子妃娘娘!”
“说,我怎么了?”
“太子妃娘娘,”一个宫人哭着道:“您小产了。”
听到小产这两个字,就在这瞬间安锦颜有心死如灰的感觉,肚子撞到床边上后,她是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那个时候安锦颜就感觉不好,只是没想到真是小产了,“我什么时候有孕的?”安锦颜自言自语道:“为何我不知道?”
宫人哭着跟安锦颜说:“太医说娘娘这一次的怀胎还没有一个月,太医还说,”宫人说到这里,不往下说了,只是哭得更伤心了。
“太医还说了什么?!”安锦颜叫了起来。
“你们都出去吧,”周老太君的声音从这几个宫人的身后传了来。
“祖母?”安锦颜看到了老太君,想起身却起不来。
老太君颤巍巍地走到了床榻前,看着安锦颜的双眼中也带着泪光,“太子妃娘娘啊,老身一向以为你是个有福的,没想到你这命竟然,”老太君一阵哀声叹气,竟是说不下去了。
跪求分享
最快更新最少错误请到网
210流言
“我究竟如何了?”安锦颜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了。
“这个时候告诉你,你不要怪我,”老太君对安锦颜说:“早知道比酮道好。”
“究竟是何事?!”
“太医说你日后再孕难了,”老太君望着安锦颜,最终还是落下泪来。这个是她从小就寄于厚望的孙女,不管安锦颜得不得宠,只要不犯大错,太子登基为帝后,她的这个孙女儿就是皇后,现在好了,老太君老泪纵横,二十几年的愿意一朝成空。
安锦颜没哭也没闹,默默地看了老太君一会儿后,突然笑了,说:“原来我的命是这样的不好,祖母是想说这样的话吧?”
“娘娘啊。”
“如今安锦绣才是娘娘,安贵妃娘娘,”安锦颜说:“她的命比我的好。”
老太君这会儿也说不出嫡庶有别的话了,安锦绣生下皇子,还得着世宗的宠爱,事实就摆在那里,还有什么可说的?
安锦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的这个孩子来得快去得竟然也快,无声无息的,叫她怎么能甘心?“太子呢?”安锦颜问老太君道:“他人呢?”
“你找太子殿下做什么?”老太君反问安锦颜道。
“他杀了他的儿子,他不给我一个交待?”安锦颜很冷静地问老太君道。
老太君忙冲安锦颜摆手道:“你这是伤心迷了心窍了,怎么能是太子殿下呢?你出了事后,太子殿下命人到安府找我,让我来看你。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也难过啊。”
安锦颜瞪着老太君一会儿后,突然就笑出了声来,“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吗?”她问老太君道:“他白承诺做错了事,最后领罪的人还是我?”
“太子妃娘娘,”老太君说:“太子殿下说了,你就是日后无所出,你也是太子妃,他不会负你,这话他是当着老身的面说的!”
“那又怎样?”安锦颜说:“祖母,太子这么对我,你和父亲还是要向着太子吗?”
老太君长叹了一口气,说:“那是太子殿下啊,锦颜,你父亲能怎么做?”
安锦颜又是半天不说话,心真是死了,这些年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太子妃娘娘,”老太君劝安锦颜道:“只要留得青山在,你就还有机会。”
“父亲还会管我?”安锦颜喃喃地说道:“没有儿子的太子妃,还能为安家做什么?”
“你是安家的嫡长女,你父亲怎会不管你?”
“算了,”安锦颜说:“我累了,祖母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陪着你,”老太君说:“你累了就睡吧。”
“来人,”安锦颜冲着门大声道。
“太子妃娘娘,”一个宫人应声走了进来。
“送我祖母出去,”安锦颜道。
“太子妃娘娘,”老太君忙就道:“你这是恨上祖母了?”
“我不敢,”安锦颜说:“我如今能依靠的只有娘家了,祖母回府去吧,我这里没事了。”
“老太君,请,”那宫人也上前来,冲老太君躬身一礼道。
老太君只得起身道:“你能想开点就好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现在看着多难的事,走过去了再回头看,也就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锦颜受教了,”安锦颜说:“祖母你慢走。”
几个宫人在周老太君走了后,低着头又走了进来,往安锦颜的床榻前一站,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太子妃娘娘。”
“跟我说实话,”安锦颜说:“太子殿下现在在哪里?”
“太子妃娘娘……”
“我不会怪你们,说实话吧。”
“太子殿下一个人在寝宫里,”一个宫人说道。
“你们是不是看着我可怜了,所以也要骗我?”安锦颜盯着这几个宫人冷道。
几个宫人被安锦颜盯得不敢抬头。
“说啊!”安锦颜叫了一声。
“太子殿下在洁美人那里,”一个宫人吓得声音都走调地说道。
“都出去吧,”安锦颜说:“我没话要问你们了。”
几个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迈步走,这个时候她们要是走了,安锦颜出了事,她们谁能担这个罪?
“要我命侍卫来赶你们出去吗?”安锦颜冷声道:“出去!”
几个宫人慌忙走了出去,其中一个在门口还跌了一跤,若不是同伴拉她,这宫人都站不起来。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安锦颜终于是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窗外的天色发了白后,安锦颜的眼泪也哭干了,满脸泪痕地躺在床上,安锦颜想起了她入东宫后过的这些年,突然觉得自己为何要这样过下去?安家当她无用了就要丢弃,就如同她那个被关在安府深院里的母亲一样,无情不过帝王家,浔阳安氏又有多少的情?
我为何要让他们如意?安锦颜问自己。太子失了位,她安锦颜也就什么也没有了,看着安锦绣宠冠六宫,看着安家借着安锦绣的裙子再享一朝天子的富贵?
“太子妃娘娘的身体好些了吗?”就在安锦颜入神想着心思的时候,有人不请自来的,推门走了进来。
安锦颜扭头一看,来人正是最近在东宫里风头一时无两的洁美人。
洁美人的头发还是半干半湿的,看上去是刚沐浴过的样子,轻移着步子走到了安锦颜的床榻前后,也不给安锦颜行礼,就站着一脸倔傲地看着安锦颜。
安锦颜也没有怪洁美人闯进她的寝室里来,这个时候她就是想以不敬的罪名处置这个女人,太子也一定会拦着不让的。“你不伺候太子殿下,来我这里做什么?”安锦颜说道:“是想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又承欢太子殿下的身下了?”
“不是,”洁美人望着安锦颜说:“我是想来看看太子妃娘娘如今是一副什么样子。”
“你现在也看到了,出去吧。”
“太子妃娘娘还真是荣辱不惊啊,”洁美人冷笑道:“我可是听太子殿下说了,太子妃娘娘日后不会再有孩子了,您节哀。”
“这话等你生下儿子后再跟我说吧,”安锦颜也冷冷地说道。
洁美人一听安锦颜这话,堪称美艳的脸扭曲了,手指着安锦颜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哦?”安锦颜好整以暇道:“我对你做了什么?”
“安锦颜,”洁美人直呼了安锦颜的姓名,说道:“遭到报应的滋味如何?我等你这一天等很久了,还去什么妙香庵求子,我的天,”洁美人笑了一声道:“你这样的毒妇,菩萨会赐你一个儿子?你当老天爷也不开眼吗?”
安锦颜的表情没有变化,她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个冲她发泄着不满的女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做错了什么?
洁美人被安锦颜这么盯着,似乎又有些胆怯了,转身走了出去。
“来人!”安锦颜脸冲内室门喊了一声。
守在门外的宫人们忙又走了进来。
安锦颜不在乎洁美人,她看着自己的这几个亲信,心里快意地想着,她过不了想过的日子,那她恨着的这些人也别想过上好日子。
一日之后,世宗再上朝,就听到了京都城里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的流言,安贵妃便是安府的那位二小姐,弃夫再嫁的女人,爬上了龙床,生下了龙子,就是一个十足的不知廉耻的女人。
安太师跪在金銮殿上,请世宗给他已亡的次女一个交待。
世宗周身冰凉,一时间有些晕眩。
幸好上官勇要忙着整军,没有站在金銮殿上,不然还不知道上官勇能不能撑得住。
“大理寺卿!”世宗回过神来后,就喊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韦希圣觉得自己当这个大理寺卿简直是倒霉透了,这种事竟然也轮到他去管了,流言这种事,他要怎么管?把传这话的人都杀了?那京都城得死多少人?
“去查!”世宗才不管韦希圣心里在想什么,他现在就想把这个在背地里冲他放毒箭的人找出来,千刀万剐,灭了九族才能解恨。
“臣遵旨,”韦希圣苦着脸接了这道旨,想想这个差事不好办,韦希圣又硬着头皮跟世宗道:“圣上,臣认为流言止于智者,这种流言,只要不理它,过些日子自然就无人再去说了。”
安太师看着韦希圣道:“听韦大人此话,老夫的次女在九泉之下还怎么安生?”
“太师,”韦希圣说:“您也不用动怒,清者自清……”
“住嘴!”世宗坐在玉阶上的龙椅上道:“安氏刚刚入宫,就传出这样的流言,朕倒要看看,是谁要跟朕作对!”
“臣该死,”韦希圣忙往地上一跪。
“臣谢圣上愿证小女清白,”安太师也跪地谢世宗道。
“退朝!”世宗的这个早朝什么国事都还没议,就匆匆地退了朝了。
千秋殿里这天一片死寂,世宗走进安锦绣所在的寝室内室里,就看见自己的这个爱妃哭得双眼通红。世宗暗骂了一声该死,是谁这么大胆,把这事告诉了安锦绣?
“圣上,”安锦绣看见世宗进来,背过身用手中的巾帕擦了一下眼泪,带着痛哭之后的鼻音喊了世宗一声。
“哭什么?”世宗坐在了床边上问道:“你住在千秋殿里,还能有人给你气受?”
“紫鸳去了一趟御膳房,”安锦绣说:“跟人打了一架,被吉和送了回来。”
世宗说:“这丫头这是发得什么疯?”
“也幸亏紫鸳打得这一架,”安锦绣的眼泪夺眶而出,“要不然臣妾还不知道外面已经把臣妾说成那样了,弃夫之人,一朝得了帝宠,就……”安锦绣说到这里,哭个不停,不往下说了。
“紫鸳进来!”世宗只得把安锦绣搂在怀里哄着,一边叫紫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