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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青的悠然     嫡女毒妻txt下载     嫡女毒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怒血

    “是。”贞元恭敬地伏地以额触手背。

    百里青看着她片刻,随后淡漠地摆了下手:“王妃先起来。”

    贞元见他竟似没有反对,心中不由暗自地掠过一丝欢喜,随后姿态妍雅地支起了身子,静静地跪坐在百里青面前。

    百里青又简单地问了下那秘药相关的问题,贞元倒也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

    百里青问完了药物的问题之后,看着贞元,微微一笑:“公主殿下如果真愿意为司礼监效力,可愿直接将药物奉上?”

    贞元看着百里青片刻,随后仿若苦笑一般:“千岁爷,您何苦为难贞元一个弱女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药本是王室密药,听说制作极难,都是怀上双胎之后才能去向御医院申领,最终还是要皇帝陛下御笔亲批才能得到,贞元不是不能想点办法,但是……。”

    她迟疑了片刻,垂下脸,没有说下去,只是微微垂下的脸颊看起来有一种凄然楚楚的味道,惹人怜惜。

    倒是百里青轻嗤了一声:“但是需要本座为你除掉明孝太后,你倒是个执着至极的。”

    贞元听着百里青的话,忽然抬起脸,目光灼灼地看着百里青,轻声道:“千岁爷,不管你我愿意否,您和我身上一样流着西狄皇室的血,西狄皇室出身海盗,自比大海之子,与海为伍,血里天生带着血性与执着,我以为您应该明白的。”

    “明白什么?明白你么?”百里青忽然伸手捏住贞元的下巴,逼迫她抬起脸来,眸光带着一种让人心惊的阴冷睨着贞元:“还是明白你放出去的那两只八哥的意思,嗯?”

    贞元一惊,随后试图握住百里青的手,张嘴刚想要说什么,却被百里青一扬手,给毫不客气地狠狠推开在地上,优雅地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慢条斯理地拿了帕子擦了擦自己被贞元触碰过的手,他不再掩饰眼底的厌恶与讥诮:“贞元,你是觉得你很聪明呢,还是觉得本座是个蠢物,像你这样的女人,想要的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尚,却还要伪装成一副忍辱负重,仿佛谁都欠了你的样子,做作之极,又自以为是,看着真是让人……。”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冰凉的笑来,吐出两个字:“恶心!”

    贞元看着百里青的模样,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

    “滚!”百里青眯起眸子,轻蔑地道。

    贞元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次的试探还是失败了,她不甘心地想要说什么,但是在百里青的阴冷黑暗的气息之下,窒了窒,还是连滚带爬地起身向外退去。

    百里青看着她狼狈地退走,眼底闪过讥诮而狠戾的光芒。

    贞元在手触碰上大门的那一刻,忽然感觉到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她陡然转头,却感觉身后一冷,一股子寒气直接冲着自己脑门直射而来。

    贞元大惊,立刻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是最后肩头陡然传来的剧痛和口中不自觉地尖叫瞬间让她明白自己还是没有躲过,亦同时告知她一个讯息——他,莫非是真的要杀她么!

    “啊——!”

    血腥味道瞬间在空气里蔓延,浓郁得让人窒息!

    贞元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她一摸肩头,满手都是鲜血——一只手指粗细黑色的弩矢穿透她的肩头,连皮肉带骨骼!

    贞元错愕又惊恐地看向那站在不远处的手里还提着一只精致的弩的男人。

    那个妖魔一样的男人抚摸着手里的弓弩,满意地弯出一抹笑来:“嗯,看样子,赫赫人新制的弓弩还是很不错的,穿透力极强。”

    “千岁爷……你……!”贞元颤抖着嘴唇,眼底全是愤怒,但更多的是惊恐和不敢置信。

    “本座怎么了?”百里青提着手里的弓弩慢慢地走向贞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惊恐地不断地向后退缩着。

    随后百里青将手里的弓弩径自对上她的脑门,居高临下,嚣张又阴戾的眸光让贞元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浑身发抖。

    “救命……救……。”

    她觉得自己在歇斯底里地大吼,但是最后声音听起来却细如蚊呐。

    而这时,门忽然响了一下,然后便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名端着宵夜进来的女官看见这样的情形不由一愣,随后贞元却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惊恐地试图去拉住那女官的裙摆。

    但是女官却动作极为利落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随后对着百里青恭敬地一躬身子,然后动作迅速而轻巧地端着盘子退了出去,顺便将大门带上。

    贞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但是随后她心中一股子绝望的寒意瞬间蔓延开来——她竟然是吓得糊涂了么,这个宫里,不,甚至整个天朝朝野,谁敢拦九千岁想要杀的人。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要残忍得多!

    “啪,啪!”百里青似乎对贞元那种窘迫惊恐的样子很感兴趣,拿着那弓弩毫不客气地讥诮地敲了敲贞元的脸,毫不在意那弓弩上的尖利箭头将贞元雪白的额头上给划出了好几道的伤痕。

    “啧,怎么,贞元,你不是想要加入本座的司礼监么,不是想要成为本座的刀么?”百里青幽冷黑暗的眸子里满是轻慢而让人心惊的光芒。

    “对于本座而言,刀这种东西,只要有最好最合适的那一把就够了,如你这般劣质的玩意儿,还是拿来当刀疤最合适了或者当箭靶也不错,比如这样……。”百里青笑了笑,手上轻轻一弹。

    “嗤!”一只利箭残忍地直接插进了贞元另外一边的肩头。

    “啊——千岁爷——不要——好痛——。”贞元又痛又害怕,惨声叫道,她再大胆,也许久不曾遇到过这般危险的情形,面前的男人如强大嗜血的妖魔,如今正打算拿她开膛破肚来玩弄。

    “为什么……西凉茉难道不也和我是一样市侩的人……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对我……对我……。”贞元嘴唇轻颤,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肩头泪流满脸,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他的残酷而害怕到哭泣,肩头的伤痛而哭泣。

    “嗯,她是很市侩,不过她很聪明,也很直接,她想要什么,便老老实实地拿她自己有的东西来跟本座交换,她可不喜欢像你一样扮演受害者,平白让人看了恶心得很,对于你们这些装三弄四的,本座看着就手痒痒呢。”百里青轻嗤了一声,一脚踏在贞元的细腰上,另外一只手上的弓弩毫不客气地戳上了贞元的脑门。

    “你说这一箭下去,你会不会皮肉翻卷,骨骼开裂,然后里面红的、白的全都迸开来,你这西狄第一美人换个样子不知道还美不美呢。”

    贞元浑身瑟瑟颤抖,脸色发白,惊惧地看着他手里的弓弩,整个人使劲地蜷缩在一起,颤抖着嘴唇喃喃自语:“不……千岁爷,饶了我罢,我再也不敢了!”

    她忽然无比后悔,在那一次被百里青踩过之后,就该知道这个男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是个喜怒无常的可怕妖魔,她竟然还妄图想要接近他或者利用他!

    如果这时候是西凉茉在的话,估计心底就会暗自大骂,擦,你这千年老妖,难道不是因为你嫉妒别人西狄第一美人的名号的缘故,所以才想要毁了别人的脸蛋儿么?

    百里青眯起眸子,脚尖用力,直踩得贞元脸色惨白,却硬生生地吞下自己喉咙里的尖叫,就怕自己的叫声会激怒面前嗜血的妖魔。

    “来,说说看,你放出那两只八哥是个什么名堂,听说八哥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剖了肚子也没有找到任何东西,这真是让本座真是好奇得很呢。”百里青一边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自己手指上的翡翠扳指,一边道。

    贞元脸色白了白,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但随后还是勉力道:“贞元……那是贞元……不小心放出去了的。”

    “啧,本座有没有说过本座最讨厌别人说谎了,尤其是特别拙劣的谎言。”百里青笑了笑,如玉眉宇间仿佛暗夜里开出的血腥又暴戾的花朵。

    然后房间里瞬间响起一声非人的尖叫声,短促又尖利,让人不寒而栗。

    让门外的小胜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其他守着门的门卫则以就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

    “啧——本座素来不爱对女子动手,女子软绵绵的,动起来没意思极了,女子合该是让人捧在掌心上疼爱,但是你长成这种样子,又做作的真是太讨人厌了,怎么办呢,说起来你倒是第一个让本座忍不住动手的女人,丑人多做怪。”百里青瞥了眼自己靴子上的暗红血迹,颦眉道。

    唔,脏死了。

    就算是太平那时候,他都没有亲自动手,而是让芳官动的手,但是这个女人,三番两次地想要对茉儿和他动歪念头,真是让人忍无可忍。

    贞元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唇角都是鲜血,方才被百里青狠狠一脚踢在腹上让她只觉得——也许今天自己真的要死了。

    后悔的情绪如今满满地占据了她的心中。

    “哼,贞元,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嫁给了宁王,便有了靠山了?”百里青踩够了,欣赏完贞元惨白的脸色和一身血色之后,方才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脚,然后轻笑道:“啧,算了,本座想过了,你既然那么想要呆司礼监,呆在本座的身边……。”

    看着百里青阴魅眸里那种毫不掩饰的恶意又诡谲的目光,贞元拼命地摇晃着头——不,她一点都不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百里青冰凉地笑了笑,拍了拍手,不一会小胜子便从房间外头钻进来,看都没看倒在地上一身血的贞元公主一眼,恭恭敬敬地道:“千岁爷。”

    百里青轻描淡写地道:“去告诉宁王,宁王妃在宫里和太后一见如故,所以便要从今日起留在慈宁宫里与金太后为伴,共同静修参详佛法。”

    小胜子闻言,有点微讶地瞄了眼贞元,暗自嘀咕,啧,蠢女人,爷上次对你客气还不是看在宁王的面子上,不自量力,安分不多久又出来折腾,这不把自己折腾到死怕是不算完。

    百里青满意地品尝着在贞元索然瞪大的眸子里流露出那些绝望的光芒,又微微一笑:“你这位宁王妃还是呆在宫里吧,有合适的时机,本座会为宁王再选一个王妃也算是替你伺候了宁王了。”

    说罢,他摆摆手,对小胜子懒洋洋地道:“行了,把这里收拾干净。”

    “千岁爷……贞元……贞元的心中从来都只有你的啊……。”贞元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彻底的绝望,竟低声喃喃自语。

    “所以本座允许你在知道本座的秘密之后还活得好好的,难道不是一种恩典么,要知道……。”百里青把玩着小指上精致的宝石护甲,似笑非笑地道:“要知道,秘密被第二个无关的人知道了,就不再称之为秘密了。”

    随后,他慢悠悠地向暖阁后面的沐浴房走去。

    这……

    是要灭口么?

    贞元微微瞪大了眼,看着百里青消失在沐浴房后,随后惨然地闭上眼。

    小胜子立刻点点头,让人过来将贞元抬走,看着贞元一身惨不忍睹,仿佛彻底失去生气的眸子,他心中不免也有点暗暗发毛。

    啧,爷每次发大火都是在这暖阁里,上一回是芳官,这一回是贞元公主,也不知道下一回是谁?

    也不知道是这暖阁的风水太容易让爷心底最残忍的一面激发出来,还是爷就不喜欢别人觊觎。

    算起来,上到皇帝陛下,下到男宠侍者,觊觎过爷的都没有好下场——除了夫人之外。

    小胜子出了门,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他能说夫人是幸运的么?

    西凉茉躺在秋山的床上上哈秋一声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就忍不住打了个抖。

    她揉着鼻子,翻个身继续睡,嘀咕:“唔,谁在背后说人呢。”

    她如果知道小胜子自动将她划入觊觎百里青的人群里,只怕忍不住要抗议了——明明是那个千年老妖觊觎老子好不好!

    ……

    百里青重新处理完了身上那些血迹之后,让两个美貌小太监伺候自己换了一身衣衫,小胜子也处理完了贞元公主的事儿。

    百里青出了浴房,暖阁里头已经一点血迹都没有,四处都有宫女们用最快的速度熏上的熏香。

    “死了么?”他淡漠地随口道。

    小胜子摇摇头:“没,让人给宁王妃看了,肩头的伤是贯穿伤,但内伤会更重些,如今昏迷着,但是有老医正在,想来是无大事的。”

    百里青点点头,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慵懒地道:“她还不能就这么死了,以后还有些用处,那两只鸟的事儿还没查出来,本座总有些心病,不过她说的那生子秘药,让司礼监和周云生六字诀的人全部都不遗余力,查清楚之后把东西弄来。”

    小胜子立刻点点头。

    且说这一头,宁王司承宇正在自己府上用了晚膳,一边看书,一边等着贞元回来,却不想等了大半夜,也不曾见到贞元回来。

    他搁下手里的书,看了看天色,忽然问:“祭蓝,这是什么时辰了?”

    祭蓝在一边为宁王倒上一杯茶,一边柔声道:“回王爷,这已经是子时了。”

    子时?

    宁王忽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随后颦眉道:“王妃去了宫里好些时辰了吧,这是去做什么,为何这么晚都不曾回来?”

    祭蓝在一边心中默默地暗叹,总有些为宁王惋惜,这般如玉如诗书的男子,公主不爱,却偏偏喜欢那沾血的宝剑。

    但她还是轻声道:“主子进宫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千岁爷召了人,但是并没有说是什么缘故。”

    宁王淡淡地点头:“嗯……。”

    他刚想要说什么,却忽然见到自己的老管家忽然匆匆进来,在他面前轻声道:“宫里来了旨意,说是太后的口谕。”

    “说什么?”宁王有点心神不宁地问道。

    那老管家迟疑一会儿道:“太后说王妃娘娘和她一见如故,所以要与王妃共同讨论佛法,这段日子是暂时回不来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要看太后的意思了。”

    宁王闻言,沉默了半宿,轻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么……。”

    那么什么呢?

    他并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祭蓝却觉得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和……酸楚。

    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主子的遭遇还是宁王的忧愁……。

    ……

    ——老子是可可粉儿最喜欢当喵呜趴爷腿上让九爷顺毛的分界线——

    且说这一头百里青将贞元公主幽闭了起来,消息传到外头也不过是让朝野中人以为是许久未曾出现的金太后对贞元公主这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儿媳’有些微词,或者是贞元公主有意讨好,所以才留在了宫里。

    但是传到了西凉茉这里,她自然是立刻就听出来了其中奥妙。

    “啧……。”西凉茉端茶的手一顿,随后轻叹了一声:“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怎么,又惹毛那位了吧。”

    只是幽闭么?

    唔,不知道是百里青变得温情了,还是她把百里青给想得太好了,不过她瞅着小胜子低着头的模样,估计应该是后者。

    小胜子抬头瞅瞅西凉茉,笑嘻嘻地道:“唔,爷说了夫人如今身子不同,不能受惊,有些血腥的事儿,还是听不得,只是您不要多想,养胎就是了。”

    西凉茉挑了下眉,嗤笑道:“他做事不那么狠不就没什么不能听的事儿了。”

    看样子贞元受了不小的教训了,百里青那个别扭的傲娇大魔头,最不喜欢别人多看他了,底下人多看两眼,他有时候都干些恶劣的事儿出来,何况这位估计又凑上去还干了点别的。

    小胜子笑嘻嘻不答话。

    西凉茉瞅着他,正想要笑骂两句,却不想忽然见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她不由微微挑眉,一边的白珍立刻点点头,又出了门外,过了片刻回来却是一脸无奈和古怪的样子。

    西凉茉看着白珍的样子,也有些奇怪:“怎么了?”

    白珍叹了一口气:“郡主,三小姐和五小姐不知道怎么从家庙那一边的山翻到皇家园林这边来了,然后又迷路,掉进了锦衣卫们的陷阱,如今刚刚被捞出来,在那嚷着要见您呢。”

    西凉茉抚额一脸无语:“……。”

    白珍迟疑道:“要不,奴婢去把她们打发走?”

    西凉茉有些无奈又自嘲地摆摆手道:“算了,不必了,估计这两个丫头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这么要死要活地偷偷过来,让她们进来吧。”

    白珍也有些无奈,便又转身出去了,过了片刻,果然领进来两个一身狼狈的女子。

    虽然她们头上身上都有不少草末,但是还能看的出身上衣衫华丽。

    而西凉霜和西凉月两个人一起狼狈地进来之后,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没有从方才那些杀气腾腾的刀剑下缓过神,就陡然见到白珍和白蕊两个扶着一道素雅的身影走了出来。

    然后姐妹两个瞬间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张大了嘴:“这是……。”

    西凉茉看着姐妹两个的表情,微微一笑:“怎么了,舌头都让猫儿叼走了,看见姐姐我怀着身子也不说声恭喜么?”

    但是明显西凉霜和西凉月两姐妹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看着西凉茉的大肚子,姐妹两齐齐都忍不住晃了晃身子,差点一头栽倒。

    ——老子是莉儿迷恋九君coser脑补莉儿的分界线——

    西狄

    一道暗青色的中年人身影匆匆忙忙地从华美的宫廷里穿过,到了一处九层高塔前,他径自到了塔前的带刀侍卫面前低声问:“陛下可在楼里?”

    那侍卫点点头,恭敬地道:“即墨大人请。”

    那唤作即墨的中年人点点头,随后便进了塔内,他望了望这高塔,心中不由暗自苦笑,唔,又要爬楼了,也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喜欢这高楼,只为此处能看到海么,但是行宫也能看到,住到那里去不就好了么。

    但他还是认命地一路往上爬。

    直到到了第九层,方才把东西递给在门外伺候的小太监。

    小太监立刻将东西递进了房内。

    有坐在幔帐之后的修长身影接过小太监递来的东西,打开看了起来。

    他沉默了许久,随后轻嗤了一声,轻声喃喃自语:“啧,北国的梅花竟然要结梅子了么,真是……出人意料。”

    ------题外话------

    ==唔~抱歉,我在群里发了更新的公告,却忘记在这里发,让大家又白等了。

第四十六章

    “梅花结梅子?”长年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家主子。

    百里赫云微微勾下唇角,看向窗边的双耳青瓷金边花瓶,随后淡淡地一笑:“嗯,万物枯荣皆有时,梅花亦有结子处,只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罢了。”

    长年皱眉,沉思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后脸色之间便带出了些轻蔑来,轻声冷嗤:“呵,那梅花也不知道结出来是谁的梅子。

    谁不知道百里青就是个阉人,他的妻子开花结果,这顶绿帽子还是真绿油油到了极点。

    百里青赫云瞥了他一眼,挑眉道:”怎么,你觉得这个孩子不是九千岁的么?“

    长年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目光看向百里赫云:”陛下,您大约忘了,九千岁是个太监。“

    太监只有两种情形之下会有孩子,就是他让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对食,或者是那位千岁王妃与什么人偷情了。

    百里赫云目光落在手里的梅花之上,随后似笑非笑地道:”嗯,九千岁是个太监?“

    长年觉得自己主子用的是疑问句,不免心中有点诧异,随后狐疑地道:”怎么,陛下发现了什么?难道九千岁是嫪毐之流么?“

    昔年秦始皇嬴政之母赵姬与后宫总管嫪毐有所苟且之事,朝野皆知,那嫪毐就是个假太监。

    百里赫云望着窗外不远处那辽阔的大海,淡淡地道:”嫪毐之流怎么能与九千岁相比。“

    长年看着自家主子似乎也没有再细细说下去的意思,便也只道:”这史书之内也从来没有见到任何人敢自比九千岁的嚣张狂妄。“

    百里赫云笑了笑,神色淡漠:”是啊。“

    长年又轻声道:”陛下,如今咱们这一头接到了消息,只怕贞元公主那一头已经不妥了。“

    百里赫云漠然地道:”贞元为人太过聪明,虽然看起来倒是一副温良恭谦的模样,但是心中之傲骨却比谁都硬,她总怨恨母后对她不公,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只是人的眼睛却总是最难骗人的,既然当初她答应为母后效力,母后才放过了她,还让她享了公主尊荣多年,这本就是一场交易罢了,偏生她总不甘心。“

    百里赫云俊秀异常的面容上笼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冰冷残酷,顿了顿,继续道:”想要享用皇族的位子,成为天下间人人觊觎的美人,便要付出代价,难不成她以为这皇族是这么好做的么,身为皇族,既然享受了皇室带来的荣耀,便要承担皇族的责任,所以,这一次,她若是为国捐躯了,本皇自然为她安排好身后事。“

    长年闻言,看这百里赫云冷漠的面容,便点点头拱手称是。

    ……

    等着长年离开之后,百里赫云低头看这窗边的一束绢做的小巧腊梅,小巧精致的腊梅用了极为清雅的颜色,手工也很好,做得很是逼真,在海风吹来之后,轻轻摇晃着。

    百里赫云低头望着那一朵朵的小梅花,目光幽幽沉沉下去。

    许久,他方才轻声道:”腊梅花儿,不管怎么样,希望你能顺利地产下孩子。“

    百里赫云低头轻轻地嗅了下那一束精美的绢花,薄唇仿佛无意地温柔地轻轻地触碰在那花瓣之上。

    有冰凉的海风掠过,天色渐渐地阴暗下来。仿佛有诡谲的云掠过了天空。”主子,您身子不好,可不能吹风,天色不好,您可要注意了,别着凉。“章姑姑温和的声音在百里赫云的身后响起,她手上还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汤。

    百里赫云侧过脸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汤,不免有些无奈:”姑姑,我这病整日吃这苦药,可也不曾有什么助益。“

    虽然是戏谑的话语,却让章姑姑心中一酸,勉力笑得温柔:”您还没大婚,娶个皇后,给咱们西狄皇族开枝散叶呢,怎么总是喜欢说些不吉利的话来。“

    百里赫云心中知道章姑姑不好受,便也柔声道:”好,我喝了就是。“

    章姑姑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只微微颦眉:”瞅着这天气,似乎有大风暴要来了呢。“

    百里赫云漫不经心地看了下天空,淡淡地道:”是么,或许呢。“

    ——老子是好困,二货悠好困好困的分界线——

    秋山”大姐姐,你可小心着些。“西凉月看着西凉茉从温泉房里出来,便赶紧扔下手里的诗书,赶紧冲了过去,试图扶住西凉茉。

    白蕊看着西凉月冲过来,心中吓了一大跳,赶紧一把将西凉茉扯开,没好气、更不客气地瞪着西凉月:”五小姐,您可得小心些,若是不小心把大小姐撞了,只怕千岁爷会剥你的皮!“

    她怎么瞅着这位五小姐对着大小姐的热情真真是过了头,简直要跟她们这些婢女抢人似的!

    西凉月的动作顿了顿,随后轻哼了一声:”切,又不是他的孩子,与千岁爷有什么关系,只她不要为难大姐姐就很好了。“

    随后她又继续自言自语地道:”不过她要是为难大姐姐,到时候老了,可就没人给他送终了!“

    西凉茉和白蕊两个互看了一眼,不免心中苦笑,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能想,偏生她们还不能对她说出实情。

    关于百里青真实情形到底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只能任由她们误会自己肚子里的娃儿是……百里青找人下的种!

    不过好在这两个丫头看起来似乎和西凉靖一样,目前看着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甚至可以说了怜惜她‘受委屈’‘日子难熬’,也不知道百里青听到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西凉茉心中默默地叹息了一声。”好了,你别粗手粗脚的,一会子若是让大姐姐不小心摔了,碰了,有你好看的!“西凉霜冷冰冰,硬邦邦的声音在西凉月的身后响起。

    西凉月不忿地扭头冷笑:”三姐姐是在说你自己么!“

    西凉霜轻嗤了一声:”谁应声,说谁!“

    看着姐妹两个乌眼鸡似乎的在那斗嘴,西凉茉和白蕊两个默默地又叹息了一声,这算是欢喜冤家么?

    但西凉茉还是欣慰的,虽然姐妹两个没了当年在二夫人面前的那种‘姊妹友爱’,时不时嘴巴都要犯贱去骂骂对方,口角不断,但是好在却也只是如平日那样两面三刀,背地里恨不得戳对方一刀。”好了,你们两个,这些日子也到了山庄有些时日了,可想过要呆到什么时候,怎么和咱们那哥哥说?“西凉茉懒洋洋地支撑着脸颊打断了她们的吵闹对话。

    西凉霜和西凉月方才都安静了下来,对视一眼,她们两个自‘不小心’从西凉靖那里套了真相出来之后,便立刻齐齐毫不犹豫地要翻山过来,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证实一下哥哥的话,因为她们实在无法相信西凉茉竟然会……会怀孕了,而且孩子还不是九千岁的。

    直到亲眼看见了西凉茉挺着大肚子,两姐妹都齐齐傻住了,过了好久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西凉茉确实——怀孕了。

    而她们发现了西凉茉的秘密还能安全地留在这里,只能说是百里青大发慈悲了,在自己孩子生下来之前,任何人如果闯入了这里便只能‘永远’地留在这里!

    永远是有两重含义的,一个代表生,一个代表死,而西凉霜和西凉月很明显,原本被百里青划入第二阵营——留下尸骨,永远长眠此处。

    但是后来……因为西凉茉求情的缘故,所以百里青还是允许她们留在西凉茉的身边,但是没有生产之前,永远都不能离开秋山。

    西凉霜很是无所谓地道:”没关系,我愿意留下来陪伴姐姐呢!“

    西凉月冷冷地白了她一眼:”你嘴巴上倒是挺甜蜜的,我也愿意留下来陪伴姐姐!“

    西凉霜要的就是她们这两句话,随后轻叹了一声:”好,谢谢。“

    姐妹两个草率做了决定之后,虽然有些不安,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她们也知道西凉茉是为了她们的小命着想。

    西凉霜很是无所谓地道:”没关系,我愿意留下来陪伴姐姐呢!“

    西凉月冷冷地白了她一眼:”你嘴巴上倒是挺甜蜜的,我也愿意留下来陪伴姐姐!“

    西凉霜要的就是她们这两句话,随后轻叹了一声:”好,谢谢。“

    姐妹两个草率做了决定之后,虽然有些不安,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她们也知道西凉茉是为了她们的小命着想。

    永远是有两重含义的,一个代表生,一个代表死,

    姐妹三人倒也是其乐融融,关系仿佛比原本的还要好些。

    白蕊和白珍在一旁看着不免感叹世事无常,势同水火的三姐妹倒是还有今日,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西凉茉的身体和精神在西凉霜和西凉月过来陪伴之后,好了不少,毕竟百里青到底不是能天天来,晚上一个人睡的时候,西凉茉多少有点难以入睡,但如今倒是好些了。

    只是好时光总是很难留住。

    这日中午。

    西凉月笑笑嘻嘻地地端一碗饺子进了西凉茉的房内,西凉茉正在低头细细看书,不想见她进来,便微微一笑:”月儿,你来了。“

第四十七章 真相迷雾

    “不能吃,这有毒!”

    西凉茉的手立刻一顿,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地面上碎了一地的盘子和饺子。

    她抬头看了看一边气喘吁吁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满头乱发,额头流血外带满脸怒容的西凉霜,再看向一边垂着脸一句话不说的西凉月,淡淡地道:“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西凉霜冷冰冰地瞪着西凉月,怒道:“我原以为韩氏死了,虞侯那混账也死了,这么些年,咱们三姐妹到底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总如在重生了又一回,大姐姐虽然行事狠辣了些,却只是还有本心在那里,咱们当年对大姐姐也做了不少落井下石的实情,大姐姐终归没有对咱们赶尽杀绝,后来也算是多有照顾,如今你怎么倒是糊涂起来,做了这些混账事儿!”

    西凉茉听着西凉霜断断续续地骂着,也大概明白了些实情的原委,原来今日西凉月说是要亲手做些小叶黄的饺子,西凉霜便道一起帮忙,不想刚刚做好了饺子馅,她觉得口渴,就喝了西凉月递来的一杯水,喝了没多久,赶饺子皮的时候就有点头晕脑涨的打瞌睡,西凉月便笑说她是昨夜没睡好,让她去睡觉,她也没有多想就去了。

    但是西凉霜刚准备进房,忽然就发现自己还有钥匙落在西凉月那里,就强自撑着折回去拿钥匙,哪里想到刚刚去到西凉月的房间就发现西凉月在饺子馅里洒什么东西,而且一副神色紧张的模样,陡然见她进来,西凉月竟然紧张的将手里的东西给打翻在地,碎了一地的红色粉末。

    她瞅着哪粉末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东西,顿时怀疑起来。

    但是面对西凉霜的质问,西凉月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忽然一把强行拽过西凉霜,把她推倒在自己的床上,再用头绳捆了手脚,帕子塞住了嘴。

    西凉霜原本那就摇摇欲坠,精神恍惚,哪里还能经受得住她这么一拖二扯的,当即就半晕了,心中焦急却只能任由西凉月摆布而无可奈何。

    西凉月随即继续将自己手上的工作做完,将加了料子的饺子做好,蒸好便要端去给西凉茉吃。

    西凉霜虽然迷迷糊糊的,但是也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药才会这样,但是一直悄悄咬住舌尖不让自己真的昏睡过去,来不及挽救即将发生的事情。

    等到西凉月离开以后,她就用自己的头狠狠朝着床柱撞去,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然后扯开了手上绑住的那些头绳带子。

    也多亏了西凉月本来就不是干这种事儿的老手,所以绑得并不严实,而西凉霜当年还是多少经历过很多事情的,对于这种脱困有些心得,所以很快她就脱困了,然后跌跌撞撞地找到了西凉茉这里来。

    西凉茉看向一边站着的的西凉月,随后摆摆手让跟着进来的其他杀气腾腾的侍卫们都退出去,只留下了魅晶。

    而白蕊和白珍两个早就自觉地站在了西凉茉身边,将西凉月挤开了。

    魅晶对着西凉月怒目而视,手腕上的弯刀已呈攻势,只待一会自家主子一发话,便毫不犹豫地要取下西凉月项上人头!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么?”西凉茉淡淡地道。

    西凉月垂着眼,脸色有点发白,但是依旧一句话不说。

    西凉茉接过白珍递过来的安胎茶,低头轻品了一口:“这么些年来,我觉得当年你帮着韩氏在我身后落井下石是因为要保住自己,何况人都是有些势力的,若是要活得好,自然免不了一些逢高踩低的,但是后来你是所有姐妹里头最小,却最醒悟得最快的,我也认为你是最善良的一个了,待你是最不薄的,连我国公府也是让你管着,亦帮你留心了好夫婿,只是不想你们无缘无分。”

    若不是她默许了,国公府还轮不到西凉月这么个小小庶女来管。

    她顿了顿,复又道:“原本千岁爷交代过所有进我口里的东西,我用的东西都要有人先亲自查验,用过,而你送来的东西,我却是直接用了的,然后这就是你回报我的方式么?你很恨我是不是!”

    西凉月忽然一抬头,大眼里竟然已经满是泪水,大声道:“才不是,如果我恨你,我才不会用……我……!”

    她忽然一咬嘴唇,蓦然地别开脸,一句话都不说。

    “你既然不恨我,那么给我一个你这么做的理由,莫不是有人威胁你么?”西凉茉挑了下眉,又问:“是咱们那位大哥哥?”

    西凉月胡乱地摇摇头,咬牙哽咽道:“大姐姐,你不用猜了,不是大哥哥,这事儿是我自己要做的!我知道千岁爷若是知道此事,免不了又要有不少人被牵连,但是这事儿真的只是我自己下的决定,和大哥哥无关!”

    西凉茉勾了下唇角,垂着眸子一边喝茶一边慢条斯理地道:“这事儿从你这发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和国公府脱不了关系了。”

    西凉月一愣,但还是低下头,一句话都不说。

    “好,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亦不勉强,这事儿我自然会交给锦衣卫的人去查,查出来是个什么结果,你自有个心理准备就是了,千岁爷这人一向是宁愿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西凉茉轻叹了一声。

    西凉月不敢置信地再次看向她:“大姐姐,那是咱们的爹爹和大哥哥!”

    在西凉月和西凉霜的心底,哪怕西凉无言父子对她们再淡漠,但终归没有实质性地伤害她们,而且在长兄如父,父权最重的这个时代,身为子女根本不敢相像去怨恨自己的父兄,宁愿把情绪和心机用在对付自己同个高墙大院的女子们身上。

    但西凉茉却并不同,她身体里住着的是另外一个时空的灵魂。西凉茉吹了吹茶水上的叶末子,淡漠地道:“是么,那一直是你们的爹爹和大哥哥,却不是我的。”

    这番言论一出,顿时让西凉月和西凉霜瞬间震住了,皆是齐齐不敢置信地看向西凉茉。

    西凉茉却仿若无睹一般地看向西凉月:“我该说的,就说到这里了,你先自己呆着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儿。”

    随后,她摆摆手,让人将西凉月给带下去。

    看着西凉月一路有点呆呆愣愣的模样被带走,西凉霜随后欲言又止地看向西凉茉。

    西凉茉看了下她那身狼狈的造型,不免暗自轻叹,随后吩咐她:“好了,不管三妹妹你想要说什么,还是先去把你身上的伤处理好,特别是你额头上的,你可是堂堂的郡主,若是破了相,可也难嫁人了。”

    西凉霜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极为狼狈,只好点点头,先跟这白蕊出去治伤了。

    等着她刚刚清洗了和包扎好头上的伤口,换了身衣衫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在自己丫头的扶持下又往西凉茉这里来。

    “大姐姐。”

    西凉茉也已经换了一身衣衫,一脸平静地坐在摇摇藤椅上饮茶,见西凉霜进来,便淡淡地道。

    “嗯,你来了,坐吧。”

    西凉霜坐下之后,西凉茉又问了问她头上伤口的情形。

    西凉霜摇摇头:“太医说了没有什么大事,只是……。”

    她迟疑了片刻,轻声道:“大姐姐,我知道您觉得大哥哥认为西凉仙姐妹和韩夫人的死与你有关,但我想这事儿不会是大哥哥做的。”

    西凉靖对西凉茉的情感,连她都看不明白,但是至少从那日大哥哥的表现来看,这事儿真的不像是他会做的。

    “嗯,我也没有认为是他指使的。”西凉茉淡淡地开口,浅浅的夕阳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深浅不明的光影,有一种莫测的气息。

    “嗯?!”西凉霜不禁一愣,随后莫名地看着西凉茉:“那……那大姐姐你方才对西凉月说的是个什么意思呢?”

    西凉茉勾了下唇角:“那是因为如果不让她知道不实话实说就会牵连到她并不想牵连到的人。”

    西凉霜方才若有所觉,随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才支支唔唔地道:“其实我看着五妹妹大概是不知道为什么鬼迷心窍了,或者是被什么人指使了,一时间头脑发热才……。”

    “才想要我的命,或者说想要我孩子的命,是不是?”西凉茉淡漠地道。

    西凉霜瞬间怔住了:“大姐姐,您的意思是……。”

    西凉茉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冷冷地道:“你说的那些红色粉末,底下人拿去给太医验看了,那些是西域番红花,你久居侯爷府邸,这些害人的玩意儿不会不知道是些个什么用途。”

    西凉霜瞬间睁大了眸子,她当然知道,平日用的番红花已经是药性很烈的,一点就能让怀胎初期的女子流产,而一定剂量的红花则能助产,但是西域番红花是一种极为难得的活血圣药,足以让产妇失胎,而且血流不止而亡。

    “这种番红花平日里也很是难寻,五妹妹到底是去哪里弄来的?”西凉霜百思不得其解:“这种东西就算是平常药店都没有的,二十两银子一钱呢!”

    因为进货价太贵,平日里也很少有人买,所以药店都不怎么进货,当年她弄掉那些小妾的孩子的时候也曾经派人去寻过这些药,所以知道行情。

    西凉茉轻哼:“是啊,这就要问咱们那五妹妹了,我已经让人去查所有上京的药店了,看看谁曾经卖过这些玩意儿,谁又曾经来买过。”

    西凉霜咬了咬牙,脸色也变了:“这事儿可不简单,我原本以为五妹妹只是一时间昏了头,如今看来,这小贱人难道真的……那……那……。”

    她眼底闪过一丝狠辣,咬牙道:“那就真的留不得了!”

    西凉茉抬起眸子看了西凉霜一眼,轻嗤:“方才我还觉得你是个心软的,怎么这会子态度忽然变了。”

    西凉霜眼底闪过森冷:“不是我这做姐姐的心狠,而是咱们国公府邸到了今日,她还是放不下以前的那些恩怨,要置人于死地,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毕竟当年还是小孩子,但是如今咱们都已经心智成熟了!”

    西凉茉看着西凉霜,沉默了一会,随后拿起甜汤喝了一口之后,方才淡淡地道:“这个,我看五妹妹倒不是因为当年的恩怨才下此毒手。”

    她顿了顿,在西凉霜诧异的目光中缓缓地道:“若是她要报复,完全可以在你发现之后住手,然后向你求情,你到底顾念着这些年姐妹的情分,所以必定会帮她隐瞒,然后她可以再伺机而动,但是她还是坚持完成了这件事,甚至冒着我出事了,她必定会死无葬僧地的危险做这些事,你觉得我当年与你的怨深还是与她的怨深呢?”

    西凉霜下意识地没好气地道:“当然是和我,我到现在都记你踩断我的手指,又把我绑上花轿的事儿。”

    西凉茉轻笑:“那么如今呢?”

    西凉霜别扭地别开脸不说话,只是脸颊绯红。

    西凉茉方才道:“这不就是了么,你都能放下了,我原本与她也没有什么太深的怨恨不是?”

    “那……那她到底是为什么,是被人指使么,但若是她不恨你,又有谁能指使她做这些事儿?”西凉霜还是很疑惑。

    不过她也在疑惑若是西凉月已经恨西凉茉到了如此地步,当时甚至可以直接要了她这个三姐姐的命,也不至于让她有机会跑出来示警。

    西凉茉道:“你再虞侯府上的时候,会在什么情形之下希望能置一个女人一尸两命呢?”

    西凉霜冷哼:“当然是那些抢了夫君的注意力,将我身为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的贱人,恨不得她们和她肚子里的孽种都死掉才好。”

    西凉茉微笑:“那你觉得我和五妹妹都喜欢上同一个人了么,否则怎么会有此举呢?”

    西凉霜一愣,下意识地摇头:“不,这怎么可能么。”

    她虽然不知道西凉茉到底喜欢着什么人,但是……应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吧,否则按着西凉茉的性子,怎么会让人随便动她?

    而西凉月明显不知道谁是西凉茉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行了,咱们也不必再猜测,但等两日,我想我们就能知道答案了。”西凉茉轻叹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看着西凉茉有些疲乏的样子,西凉霜才想起今日西凉茉真的劳神了,随后便立刻起身,柔声道:“好了,大姐姐,你先休息吧,总归是没有出事,已经是万幸,可不要因为太过操劳反而让你身子不好。”

    西凉茉点点头,让人送了西凉霜出门,自己也在简单洗了脸后就上床歇息下了。

    白蕊看着西凉茉忍不住轻声安慰:“大小姐,不必把这事儿往心里去。”

    西凉茉自嘲地笑了笑:“嗯,我只是希望西凉月不要让我太过看淡了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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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凉月沉默的时间并不久,不过一天时间,她要求见一见西凉茉。

    西凉茉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一点都不惊讶,虽然没有任何人过来逼问,但就是这种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沉寂,让她越来越不安,最终太多的想象和之前百里青在府邸里大开杀戒时候曾经给予她最直观的冲击,会让西凉月终于忍不住要求面见西凉茉。

    “怎么,想好了么,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西凉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淡淡地开口。

    西凉霜在一边看着西凉月,也有些紧张,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若是西凉月真的……她心中叹息了一声。

    西凉月沉默了许久,久到西凉霜都觉得空气很有些窒息的味道,而西凉茉却非常耐心,直到西凉月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忽然抬起头看向西凉茉咬牙道:“大姐姐,不管你信不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西凉霜在听到这个答案后,瞬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这丫头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西凉茉手上喝安胎药的动作一顿,随后淡淡地道:“你让她说下去。”

    西凉月红着眼,咬牙道:“大姐姐,我虽然不知道别的,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九千岁的,那么这个孩子要么是九千岁强迫你怀上,给他延续香火的,要么就是你心上人的,若是九千岁强迫你怀上的,那么这个孩子若是生了出来,你又还能有活路么,九千岁这样的人,虽然看着身子不全了,但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在他身边养育孩子的,这是昭示天下他……他无能,母去子留,这史上也不是第一次了,而若是你心上人的,九千岁更不会允许这个孩子留下来!”

    她一口气说完之后,又继续哽咽道:“月儿知道你会恨我,但是若是大姐姐能好好地活着,月儿便是九死亦不悔,我绝对不会让任何能够威胁道姐姐生存的人或者物存在!”

    话说到了最后,西凉月扑倒在西凉茉膝前,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一片猩红,甚至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神色出来。“姐姐,你要相信我,相信我是……”西凉月近乎痴迷地看着西凉茉,轻声道:“相信我是爱你的,比谁都爱你!”

    西凉霜看着西凉月瞬间毛骨悚然,西凉茉冷冷地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大姐姐!”西凉月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轻喃。

    “大姐姐!”西凉霜复杂地看了西凉月一眼,随后跟了出去。

    ------题外话------

    中秋快乐

第四十九章 西狄太后

    “大姐姐,我看着她因该说的是实话,虽然行事荒唐了些,但本心也是为了你好。”西凉霜一路追出来,见着西凉茉正站在门外站着,她迟疑了片刻,便上去以后嚅嗫着道。

    她总觉得西凉月对嫁人不嫁人似乎并不那么热衷,哪怕自家未婚夫去了以后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她原是总以为她不过是不喜欢那户人家公子,但是今儿看起来却总没有那么简单。

    莫非……

    西凉霜心底有点子打鼓,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一切不过都是她的猜测。

    “哐当!”西凉茉手上的东西忍不住狠狠地砸了出去,杯子落在地面上一下子碎裂成了无数片。

    “嗯!”西凉霜吓了一大跳,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西凉茉发火,或者说动怒,她永远都是一副宠辱不惊,唇角带笑的样子,不管是居于上风的时候还是居于下风的时候。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西凉茉生这么大的气。

    “大……大姐姐诶。”她想劝慰些什么,但是看见西凉茉的脸,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心底只有畏惧。

    这时候的西凉茉看起来有一种锋利而满含煞气的味道,像是一把出鞘的名剑,锋利而杀气腾腾,谁碰上就会血溅三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西凉茉方才闭了闭眼,咬牙道:“我恼怒的不是西凉月自以为是,没有头脑,更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有人在利用她的这份心思,来动我的孩子!”

    西凉霜一愣,随后茫茫然地道:“什么……大姐姐……这事儿,五妹妹不是说了与他人无关么,是她自己胡思乱想方才犯下大错!”

    西凉茉冷笑,看着夕阳的眸光里闪过冰冷的光芒:“与他人无关,哼,三妹妹,你说说看你那些折腾虞侯妻妾的手段都是什么时候学的?”

    “嫁过虞侯府邸之后……。”西凉霜不假思索地回答,但随后一愣,忽然有点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哼,五妹妹原本就是个闺阁少女,她再精明狡猾,也没有嫁人,身边的那个姨娘又是当年韩二夫人挑出来的,性子懦弱得紧,没了韩二夫人的这些年在府邸里也是日日吃斋念佛,自己女儿的事儿,也不敢多插手半分,五妹妹哪里会知道这些精细的害人手段,就算是她跟着其他不三不四的人学了,但是这番红花的药效可不是一般红花能比,它是能让产妇一尸两命的,你觉得五妹妹方才是要害死我的样子么?”西凉茉一连串地指出了这其中疑点。

    西凉霜越听越惊心,看向西凉茉,脸色也变得冷厉了:“没错,咱们到底都是过来人,五妹妹是个什么心思的人,咱们多少都能看出来的,她还没有厉害到能在这上头骗过咱们两个,这其中必有蹊跷!”

    “所以……。”西凉茉眯起眼,漂亮的水媚眸子里闪过寒光:“所以我才说那人心思极为毒辣,而此局设的极为精巧!”

    西凉霜沉吟着道:“但……会是什么人呢,莫非是九千岁的敌人,说起来,千岁爷的敌人……。”还真是太多了。

    但这话,她可没胆子说出来,锦衣卫的探子无孔不入的,这可是他们的地盘。

    西凉茉淡淡地道:“这人必定不是寻常人,否则如何能知道我怀孕的消息,所有秋山担任警戒的人,除了内围的人都是千岁爷和我在鬼卫里的亲信知道此事之外,外围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这件事必定是个神通广大的人所为!”

    西凉霜想了想,忍不住摇摇头:“这事儿,我真想不透,只怕大姐姐要慢慢排查了。”

    西凉茉却忽然冷声下令:“魅六,立刻带人翻山,到了国公府家卯后,把庙门堵上,将所有人都拿下,不要走脱了一个,也不要让人畏罪自尽,拿下之后立刻派出司礼监刑讯探司最得力的讯问监官和小胜子公公一起将此彻查!”

    “得令!”半空中传来魅六的声音,随后一道黑色的幽光一下子就消失在了不远处

    西凉霜一愣,不免道:“大姐姐,您这是……若是抓错了人,这消息说不得就会泄露出去。”

    “你和五妹妹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怀上的?”西凉茉忽然问。

    西凉霜虽然不明白西凉茉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立刻道:“是那日你下山参加秋市,然后大哥哥碰上了你,发现了此事,他原本是不跟我们说的,但是最初是五妹妹发现你而让大哥哥去查探的,五妹妹原本就是个人精,看着大哥哥的样子,她没多久就套出了事情原委,大哥哥原本就是耿直的人,行军作战是个好手,这些诱供什么的龌龊事情上头……。”

    西凉霜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可比不得咱们些闺阁女儿。”

    “那就是了,从你们知道我怀孕,到在这里也不过短短一个月,五妹妹能接触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寥寥几人罢了,能有本事挑拨得五妹妹心神不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又能提供番红花,不是这些人里头的,还有谁,说不得就是五妹妹身边那些亲信,这些事情只要再审问一下五妹妹就都知道了。”西凉茉冷酷地道。

    对于想要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是绝对不会也不能容忍的!

    果然,司礼监的人没多久就将此事给查得清清楚楚的了,那个在西凉月身边挑唆的是个叫出云的嬷嬷,据说一次无意中在大街上救了差点被马车撞到的西凉月,得以进了国公府邸,又说她自己以前年轻时候出身大户人家,加到中落之后方才沦落到帮佣,通晓诗书,很得西凉月的眼,再加上她又一手极好的双面打籽绣,所以没多久就成了西凉月身边的得力大嬷嬷。

    正是她在西凉月身边旁敲侧击地说了不少话,让原本就因为西凉茉怀孕而很为西凉茉担忧的西凉月潜意识地认为一定要除掉西凉茉肚子里的孩子才能保住西凉茉。

    而那位叫做出云的嬷嬷在西凉月姐妹翻山进了皇家园林之后就以出去买绣线的理由而离开了家庙,并且一去不返。

    如今司鬼卫的人已经在追捕了。

    西凉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恼恨不已,但是西凉茉却没有任何意外的模样,只是绣小衣衫的手顿了顿,方才淡淡地道:“这事儿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了,若是那人还不跑才要考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呢。”

    “但是……是谁要对大姐姐你下手,若是不抓住这人,实在是太危险了。”西凉霜咬牙道。

    西凉茉却垂下睫羽淡漠地道:“抓住还是不抓住,对于咱们而言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想要对我动手的人不多一个,也不会少一个,不过,双面打籽绣……呵,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西狄那边很是盛行这样的绣法。”

    ——老子是猫猫牵着舞舞的手去给芳郎盖棺材的分界线——

    西狄

    定海宫

    “啪!”

    一记清脆而毫不留情的巴掌声一下子让章姑姑跌倒在地,过份大力的手劲让她完全伏在地上,头晕脑胀地动弹不得。

    “谁让你做的这些事情的!”百里赫云冷冰冰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章姑姑,眼底里一片深海寒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

    一边的长年,长云都想要劝阻,但是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陛下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那种平日的温情脉脉彻底退去之后,只剩下让人不寒而栗的寒冷。

    那是属于帝王之威,帝王之怒。

    章姑姑自幼照顾百里赫云,百里赫云对她们这些照顾自己长大的老仆人们一向是宽厚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这么毫不留情地贬斥,她眼中一下子满是泪水:“老奴……。”

    “是哀家让她做这件事情的,怎么了,一个敌国的奸妃就让你个堂堂一国之君如此失态么?”一道温软的声音从殿外响了起来,那声音有一种极为温柔软的味道,仿佛清风拂面,连着嗔骂的话语都让人觉得心头轻软。

    如果说有一种人仅仅凭借着声音就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心中温软,下意识地就会对声音的主子抱有未知的好感,那么这就是了。

    “母后。”百里赫云抬起头看向来人,一道窈窕的身影领着一干侍女们进了门,一如声音所展现的美妙,这声音的主子有一张静美的面容,虽然已经年介中年,但是容貌也不过三十出头似的,琉璃一样的浅琥珀色眼珠子有一种极为温柔的光芒,上翘的唇角,让她即使不笑亦带三分情。

    虽然并不是什么绝色佳人,但是其中温柔静美,还有那一把酥软人心的让人无法拒绝声音,也许足以让人明白她为何能在嫁人寡居之后还能成为帝王宠妾,最后一跃而上枝头。

    这便是素来以温柔静美西狄的明孝太后,也是一位到如今仍旧让西狄民间引以为传奇的女子。

    而既然是传奇,又怎么会没有让人畏惧的手腕?

    明孝太后挥挥手,让身边的侍女去扶起倒在地上起不来的章姑姑,她瞥了一眼章姑姑那肿起来、满是青紫的脸,随后看向百里赫云,冷冷地道:“赫云,你告诉我,今日你大发雷霆,甚至不顾章姑姑照顾你多年的情分就是为了那个西狄的奸妃么?”

    即使她这么逼问,声音听起来依旧是软软的,不似质问,倒是哀怨相问,让百里赫云虽然不喜自己正在处理人被插手,却还是同样温和了声音下来:“母后,对付天朝的事情,儿子自有安排,此事兹事体大,咱们赫赫方才稳定下来,对付九千岁并不容易,绝对不容许出任何差错,章姑姑这么擅自而为,儿子是不能容忍的!”

    明孝太后挑了下细眉,看向百里赫云,淡淡地道:“赫云,你是没有听清楚么,我说了,这事儿是我让章姑姑去做的,你要怪就怪我母后好了!”

    这般以退为进,实际却是咄咄逼人的态度,让百里赫云沉默下去。

    “是哀家听了你在天朝之事,这让哀家非常忧虑,你如今已经继位一年有余,却依旧后位虚悬,底下左右不过是两三个庶出之子女,母亲身份根本上不得台面,太子妃殁后,你却是丝毫没有打算选后纳妃,如今朝臣们议论纷纷。”

    明孝太后在他下首的位子坐下来后,顿了顿,方才目光冷冷地看着百里赫云继续道:“所以哀家不得不想,你继位不久便任性地要去天朝,在那里还与九千岁身边的奸妃独处了许久的时间,一个能嫁给阉人求得权势的女子,心机深沉,品德败坏,必定会想方设法勾引你,难不成你要为了那样一个女子而置自己安危于不顾,也置我西狄皇朝的大统于不顾么!”

    百里赫云负手而立,只淡淡地道:“母后,您多虑了,此事真的是您让章姑姑去做的,而不是她擅自行动么。”

    “没错,贞元身边的祭月早已经给哀家来了信,说是那奸妃有孕,但是如今贞元已经折在里头,我看你得到消息之后却一直按兵不动,所以哀家就只好替你去动了。”

    明孝太后冷冰冰地道:“说起来你们这对兄妹倒都是痴情种子,祭月说贞元迷恋上了九千岁那阉人,而你却对他身边的那个奸妃有情有义,真是让哀家失望,贞元也就罢了,不过是一个下贱丫头生出来的棋子,她到底还是有点用处,在国公府里安插了自己的耳目,虽然她已经折了,但不管贞元到底目的为何,如今出云已经按照我的指示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如今你却是让我最失望的那一个!”

    百里赫云看着明孝太后,只不喜不怒地道:“是么,孩儿让母后失望了,是孩儿的错,但是这家国政事是孩儿在处置,许多事情母后并没有插手,所以并不知晓其中的厉害。”

    这般近乎敷衍的话语,让明孝太后脸色一变,眼中瞬间就含了泪水,轻声道:“你说什么,赫云,你这是在指责母后为你考量的心思么?”

    看者自己的母亲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一脸哀婉的模样,让人心怜,百里赫云淡淡地道:“母后多虑了,赫云没有这个意思。”

    明孝太后看者百里赫云的模样,她垂下睫羽毛,忧伤地拭泪:“母后知道你多少是有些怨母后这些年忽略了你,你如今身子不好,若是母后能帮你的,便一定会帮你,不让你那么操劳,从明日起,母后陪着你批阅奏折,也让你弟弟来陪着你,为你分担一些,日后也好……。”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道西狄女官的身影匆匆忙忙地进来,在明孝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立刻让明孝太后梭然变色,温柔可亲的面容上瞬间满是惊忧:“什么,素儿又不肯好好吃东西了,把送去的那些明月虾羹都倒进了海鲨池?”

    她梭地站了起来,对百里赫云道:“等着母后安抚了素儿以后,再来和你说这些事。”

    说罢,她便提着裙摆匆匆忙忙地转身就去了。

    来去匆匆,明孝太后不过是在房间里只留下一股子百合花的香味,她长年以来就只用这种香味。

    百里赫云轻轻地嗅了一下,随后微微颦眉。

    长年立刻会意地匆忙走到窗边,然后一把拉开了那窗边的窗帘,让海风吹进来,清凉的带着咸味的海风一下子就把这股子浓郁的百合花香气给吹散了。

    “陛下,可好些了?”长日在一边则递上热茶,有些担心地问。

    百里赫云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微微颔首:“嗯。”

    长年忍不住抱怨:“太后娘娘怎么总是不记得陛下是受不得这百合花的香气,也受不得百合,会让陛下犯病呢?”

    百里赫云生来体质就不算的太好,对百合花香气过敏,早开始的时候还有急喘症,后来年岁渐长,又得了一位世外高人的药方子,如今是好了许多,但是一旦碰上百合花粉和花香就会皮肤起不少红疙瘩,奇痒难忍,要泡浴药水才行。

    百里赫云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道:“没关系,一会子让底下人取了青云藻和紫草药泡浴一回也就没事了。”

    而一边垂首站着的章姑姑也忍不住道:“可是太后每次听到十八皇子一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立刻过去。”

    “好了,素儿是我最小的弟弟,如今才多大,还是个孩子罢了,母后多关爱些也是有的。”百里赫云宠辱不惊地道。

    而在场众人都是百里赫云的心腹,心中却都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个被称为秘密的存在的人——百里怜儿,他或者说她的年龄不也与百里素儿一样么?

    太后娘娘不也……

    “章姑姑,朕希望这样自作主张的事情不要再有,否则,我这里怕是留不得你了。”百里赫云看向章姑姑,声音冰凉,像一桶冰凉的海水泼在了她的头上。

    章姑姑点点头,再不敢说什么。

    自家的这位主君,虽然是她看着长大的,堪称极有明君风范,雷厉风行,敏睿机智,心胸博大,海纳百川,但是一旦越过了他的底线,他也会如所有铁血的君主一样,毫不吝啬展现他的残酷和狠辣。

    “陛下,如今事儿已经是如此了,也不知道天朝那头如何,还有贞元公主,咱们真的要看着贞元公主就这么永远地‘陪金太后读佛’么?”长日不但是百里赫云的侍者,也还是他手下的首席幕僚。

    百里赫云看向窗边的那一束绢做的梅花,淡淡地一笑:“那朵梅花若是已经凋零,只怕这位会儿,咱们的边境就不会那么平静了,不过我想雪中的梅,总不是南方的花,那么容易落下的,否则怎么会凌寒独自开?”

    长日则有些不以为然:“九千岁的敌人那么多,说不定得手了呢,他们只是猜测不到是咱们所为罢了。”

    百里赫云微微弯起唇角,看向天空那片在海风中浮游不定的阴云,眯起眸子淡淡地道:“只怕谁都不知道是咱们所为,但是那个男人和她是一定会知道的。”

    “不过……。”百里赫云顿了顿,淡淡地道:“我想很快也许会有一个新的会面也不一定。”

第五十章 莫失莫忘

    涑玉宫

    一道人影慵懒地斜斜靠在软塌上,柔软而充满光泽的乌发散落在榻上,一如垂挂着的华美丝绸幔帐。

    两名美貌的小太监恭谨地跪在一边,为他捶腿。

    烛火幽暗不明,在他身上烙印下莫测的光影,将他的身影和黑暗融成一体,仿佛栖息在暗夜里的慵懒魔。

    “夫人说这事儿绝对不要告诉千岁爷。”小胜子恭恭敬敬地在百里青身边道。

    虽然他这么说着,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方才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给百里青从头到尾巴说了一遍。

    因为,他实在不认为这件事情能瞒得住百里青。

    百里青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道:“嗯,她不就是想要保她那个愚蠢的妹妹么。”

    小胜子点点头:“是,所以连追捕的事情,夫人都是交代给了鬼军的人去做。”

    百里青轻叹了一口气,慵懒地道:“这丫头就是个妇人之仁,不过想来她也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只是还要这么做个瞒住本座样子,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那千岁爷看要怎么处置那靖国公府邸的五小姐?”小胜子心中也有些了然,夫人只是表明了她的态度而已——有错当罚,但是罪不至死。

    当然,这是夫人的结论,可是在千岁爷这里就未必了。

    百里青沉思了片刻,随后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来:“既然茉儿喜欢留着她,那就留着,她不是很爱茉儿这个姐姐么,那么如果以后为了这个姐姐去死,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小胜子一愣,有点不明所以。

    但是百里青却再次懒洋洋地开口道:“国公府的这位五小姐既然现在不喜欢嫁人,以后也就都不要嫁人了,晚点儿把嫣红派到她身边去,以后就让嫣红好好地服侍这位五小姐,该教导的东西都教会了。”

    小胜子又是一呆,他总觉得自己跟不上爷的思路,嫣红夫人?那不是前院以前那位据说‘最受宠爱’的夫人么。

    伺候五小姐是为什么?

    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后还是点点头,应声下去了。

    但是好歹小胜子也在百里青身边伺候好些日子,走到院子外头刚吩咐完,忽然心头一凉,就有点明白了。

    爷这是打算……

    这,这……他记得那位五小姐应该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吧,爷打算让她称为嫣红夫人那样的人么!

    小胜子心中不免暗自叹息了一声,随后摇摇头,算了,反正自从那位国公府的五小姐做了这种事儿之后,就已经注定这辈子好过不了了。

    等着小胜子处理完百里青吩咐的事儿之后,折回来正巧见着李密和宿卫,老医正、血婆婆并着好些百里青的心腹进来。

    小胜子心中咯噔一下,另外那些人原本是在朝,但从不轻易暴露身为百里青心腹的重臣,甚至外人看着还是敌人,如今居然这么来了。

    随后还他是立刻迎上前了,众人齐齐打了声招呼,然后小胜子便将他们都领了进去,不一会连公公也来了,见着小胜子,便匆匆忙忙地道:“一会子你去前面守着,咱家手头上还有不少事儿,别让底下那帮小兔崽子们添乱,快去!”

    小胜子无奈,也只能应了出去。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连公公才一脸疲倦地回来了,让小胜子接着去伺候百里青。

    小胜子心有疑惑,但看着连公公又开始顶着疲惫的身躯忙碌起来了的样子,也只能叹息了一声,转身回了涑玉宫。

    进房的时候,房内一股子淡淡的醒神香和正在收拾书册、奏报、地图的宫女们都让小胜子明白,自家爷昨夜并没有休息。

    他立刻让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去准备些安神养气的药草煎水,准备沐浴的东西,然后拿了一盏安神茶进了内殿。

    “千岁爷,喝点迷迭香的安神茶,养养气。”小胜子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上的东西给递到正慵懒靠在八仙椅上养神的百里青的手上。

    “千岁爷,您这是……。”看着百里青喝了茶,小胜子方才轻声迟疑地问了起来。

    “嗯,很快就要出发了,否则这时日上就来不及了。”百里青淡漠地道。

    小胜子心中的预感果然成真,随后忍不住道:“但是爷,此行未免太过危险了。”

    百里青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危险,嗯,是危险,对谁危险却也未可知。”

    小胜子看着百里青的样子,有些无奈,随后忽然想起什么,又赶紧道:“早前您还没做决定的,可是与西狄送来的箱子有关?”

    百里青微微睁开幽魅的眸子,淡淡扫了他一眼:“你如何开始这般呱噪了?”

    小胜子被那凉冷幽沉的目光一扫,随后就是一个寒战,不敢再说什么。

    百里青忽然有点不耐烦地道:“去把府库里新进贡的西域瓜子送一点过来!”

    小胜子立刻点点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然后立刻吩咐其他小太监立刻去把瓜子弄来。

    夫人怀孕之后,爷最近日子不好熬,所以瓜子也就用得特别快。

    按照夫人的说法就是杀人泻火、居家旅行必备之物!

    ——老子是最近老很受伤的咆哮分界线,什么猥琐的东西都往老子头上挂啊!——

    秋山

    “阿九,你怎么了?”西凉茉懒洋洋地歪在百里青宽大的怀里,纤手搁在他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上。

    百里青慢慢地抚摸着她已经隆起很大的腹部,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淡淡地问:“脚还肿得厉害么?”

    西凉茉有些无奈地嘟哝:“嗯,还好。”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怀孕后期的日子不好过,而百里青也让太医和懂得推拿的医女贴身伺候,但是怀孕双胎对下肢的压迫还是会让脚肿胀无比,而腰酸背痛,半夜里起来七八次,也习以为常了,还有低血糖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导致的心慌气短也都是时常有的事儿。

    “嗯,还有两个月你就要生了,这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了。”百里青温声道。

    西凉茉忽然勉力支起自己的身子看向百里青,正色道:“阿九,你有什么事情想说,就说。”

    他忽然在秋山呆了足足十日,这样反常的事儿他不会指望她不知道吧。

    百里青看着她,随后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道:“嗯,人说怀孕了的女子会变成笨蛋,看样子我家小夫人倒是一如继往。”

    “好了,快说实话!”西凉茉没好气地道。

    百里青方才道:“嗯,为师可能要去一趟西狄,不过没几日便会回来了。”

    西凉茉瞬间眯起眸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这个时候你要孤身前往西狄?”

    每次他一用‘为师’这个自称就表示——没好事!

    百里青温柔地抚了抚她柔软的长发,淡淡地道:“嗯,别担心,为师会赶在你生产之前回来的。”

    西凉茉闭了闭,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方才继续问:“为什么要去西狄?”

    百里青淡淡地道:“洛儿病情不好,时日无多,有了反复,老魔物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此事,他解蛊用的方法与我不同,没有为师解的彻底,老魔物在海外魔宫养了魔鲨,要生取魔鲨之胆再与同源之血当场混合放入鬼贝母之中才能有养出最终的解毒之珠,而海外魔宫就在西狄。”

    “洛儿的病……所以你才要亲去西狄么?”西凉茉颦眉。

    百里青微微颔首:“没错,但是取药来回不过大半个月的时日,若一路快马加鞭,赶上你生产之前一个月说不定就能回来了,而且我并不上西狄本土,只是行经过海域罢了。”

    西凉茉迟疑道:“可是你身为敌国实际掌权者,却要深入敌境,岂非太过危险,而且朝中政务要怎么办,若我能替你看着倒还好些,可是我……。”

    “你不必忧心,为师已经将朝中政务分别交托给李密和宁王,还包括了云生他们,各司其职,如果实在不行,也会来知会你一声,想来也不必太担忧,为师不过去一个月都不到,也生不出什么大事,何况百里赫云不也曾经深入我境么,难不成为师这只是行经路过的还比不得他,嗯?”百里青淡淡一笑,手指慢慢抚摸过她的脸颊。

    西凉茉一时间竟无话可说,沉默了许久,只能轻声道:“洛儿他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

    “还好,只是时间有些紧迫。”百里青温声道。

    西凉茉轻叹了一声:“你这一次回来以后,是不是马上就要走了?”

    如果不是因为要走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停留那么久?

    百里青微微颔首:“嗯。”

    她迟早都要知道的。

    西凉茉张了张唇,却只觉得满心都是混乱的,她终是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偎依进了他的怀里。

    百里青抬起她的脸,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柔软的唇瓣相触的时候,他仿佛是要把她的灵魂都给吸附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吞咬着她丰润的唇瓣,双手也在她身上游弋起来。

    他素来喜欢她的唇,不似时下文人所喜的那种所谓樱桃小口,而是柔软的丰润的,笑起来的时候,唇角微微翘起有一种不属于女子的狡黠与惑人,带着一种近乎诱惑似的气息,让人恨不得能将她给吃了下去。

    略显得粗暴而充满侵略性的吻让西凉茉几乎窒息一般,她温驯地伏在他怀里,温情地回应他的索求。

    直到百里青吻够了,方才慢慢地松了吻住她的唇。

    而一直温驯的西凉茉却忽然一张唇,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薄唇,一改温情默默的面具,恶狠狠地道:“如果你食言赶不回来,我就咬死你!”

    她咬得一点都不留情,血腥味瞬间就在彼此嘴唇之间蔓延开来

    百里青一顿,随后近乎叹谓地道:“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丫头,好,你可以松开了。”

    西凉茉笑了笑,方才松了咬住他精致薄唇的牙齿,然后继续靠在他怀里,满意地道:“这还差不多,还有在外头不准打野食!”

    百里青轻笑起来:“好,不过有个条件。”

    “还要有什么条件!”西凉茉愤愤地转脸瞪着他,她可是只随口说说的,不想这个家伙竟然还敢真的给她条件。

    百里青幽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妖异的光来,随后微微勾起唇角:“把你的手给我。”

    西凉茉不明所以,便把自己的一只柔荑放在他的手上,百里青接过之后,把她的手大剌剌地搁在自己胯间,懒洋洋地道:“你先把你的小师父喂饱了,自然就不会出去打野食了。”

    西凉茉一碰那如灼热岩石之处,瞬间俏脸就红了起来,她天生一张鹅蛋脸,而且不怎么长肉,哪怕身子臃肿不堪,脸蛋上却还只是圆了一点,平添了几分妩媚俏丽出来,如今脸儿红红,更是显得俏脸粉嫩。

    “你就不能正经一点么,明明都要走了,也明明知道人家身子……不能……不能承欢。”西凉茉没好气地道。

    百里青轻叹了一声:“为师说的难道不是正经话题么,自打你有孕到如今,为师已经茹素许久,那府库里的瓜子都补过两回了。”

    西凉茉:“……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百里青继续叹气:“正是因为没有办法的事情,为了肚子里两个天杀的小兔崽子,为师最近觉得佛祖的面容异常可亲,但是如今为师也要去外头了,所以……。”

    西凉茉:“……所以怎么样?”

    百里青慢条斯理地把手搁在西凉茉的胸口,掂了掂,沉吟道:“唔,最近是越发的重手了。”

    西凉茉:“……。”

    百里青优雅地微笑:“所以你还有嘴和手,不是?”

    西凉茉:“……手可以,其他的你休想!”

    百里青继续保持了他优雅之极的微笑:“是么?”

    ……

    不管是不是,总之……西凉茉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造了很大的孽,所以这辈子才遇到这混世魔王。

    “唔……呼!”西凉茉刚刚吐出漱口的茶水忍不住揉腮帮子,心中暗自把百里青的祖宗十八代给深情地问候一百遍。

    白珍搁下手里的接水碗,然后有些担心地看向西凉茉:“郡主,你可还好,不是早就过了孕吐期了么?”

    怎么今早起来,看着郡主好像还是有点不舒服的样子。

    西凉茉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没事,传膳吧。”

    白珍也没有多问,便和白蕊还有何嬷嬷一起布膳。

    “千岁爷呢?”白珍有些奇怪。

    西凉茉没好气地道:“那家伙还在睡呢。”

    想起昨夜这个混账乱来,她就忍不住想捶他!

    白蕊瞥了眼西凉茉颈项边的红痕,她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随后,她有些忧心地看向一边的何嬷嬷。

    何嬷嬷自然也是看见了的,便微微颦眉,轻咳了一声:“郡主,就算千岁爷要离开几日,小别胜新婚,但是您身子情形特殊,可不能由着爷瞎胡闹,再说这也没太久时日不是?”

    白蕊和白珍闻言皆是一愣,心中暗自疑惑,爷要出远门么?在这个时候?

    但是因为何嬷嬷说他不会去太久,亦没有再多想,只以为他是去几日就能回来,所以也没有立刻问西凉茉。

    西凉茉听着何嬷嬷这么说,不免脸色有点发窘,拉着何嬷嬷低声说:“嬷嬷,我们没有……没有真的,只是……只是以后爷柜子里的那些书,我一定要给他一把火烧个精光!”

    只是那只千年老妖用的别的泻火方式让她就算是个穿越而来的,也有点接受不了,这也太随心所欲,恣意妄为了,花样比上辈子她好奇观摩过的岛国片还要多

    何嬷嬷一听,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免心头好笑,她也是伺候过皇帝的老人了,宣文帝和嫔妃们荒唐的事情她也看了不少,其实百里青柜子里的那些春宫秘籍全都是当年他为了控制宣文帝,而弄来的,为的就是引诱宣文帝和嫔妃们荒淫行事,让他沉迷女色。

    其中自然免不了教导男女除了真正合欢之外,还有别的方法解心头火!

    只是如今看来千岁爷是拿来在郡主身上活学活用了。

    “咳咳……这……反正爷要去外头一段时间,您若是真不想留下来,到时候告诉小胜子一声也就是了。”何嬷嬷轻咳嗽了几声,方才笑道。

    西凉茉立刻大力地点头:“嗯哪!”

    她自认不是保守的人,要不也干不出给百里青卖身的事儿来,但是某些事情实在是太刺激,不管她是不是孕妇都有点无法接受的少儿不宜啊!

    “不留下什么?”一道慵懒幽凉的声音从西凉茉的身后响起,吓了西凉茉一跳,她身后的其他人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在百里青面前福了福。

    “千岁爷。”

    百里青淡淡地挥手:“嗯,不必多礼。”

    西凉茉瞅着他,不说话,自顾自地低头去拿筷子。

    而百里青这人素来有些恶癖好,又早已习惯是众人的焦点,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小妻子不搭理自己呢?

    他似笑非笑地忽然道:“是了,何嬷嬷,今儿夫人用膳都用勺子,那筷子什么的撤了吧,这几日吩咐厨房做点好吃好舀的菜肴。”

    何嬷嬷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怎么郡主胃口不好么?”

    百里青摇摇头,淡淡地道:“不,只是怕她手累了,抓不住筷子!”

    白珍很好奇:“嗯,郡主昨夜是写字了许久么,怎么会手累呢?”

    白蕊和何嬷嬷则齐齐沉默,这是个过来人才懂得的问题。

    西凉茉没好气地红着脸蛋恶狠狠地瞪着百里青:“你说够了没!”

    百里青微笑:“嗯,还没有,对了,还要准备些好入口的吃食,不用嚼,也好吞咽。”

    西凉茉咬牙切齿地对着百里青也露出个微笑:“谢谢夫君关心,不过妾身牙口好得很!”

    百里青一顿,方才露出个欣慰的笑容来:“是么,那就好,为师本来想不再为难你,不过既然丫头你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咱们今晚再接再厉才是,早知丫头这般吃苦耐劳,那么为师也不必忍耐得这么辛苦了!”

    西凉茉:“……不,我腰酸背痛腿抽筋,外带牙周炎、牙龈炎,口舌生疮。”

    她刚才是在自作孽不可活的作死前奏么?

    听着主子们打哑谜一般的对话,除了有些过来人明白多点儿,其它人都是一头雾水,不过明白的自然也是要做出不明白的样子来的。

    一日时光便这么在两人不时的调戏与反调戏之间慢慢流逝,而好的时光总是不长久的,转眼之间,又过去了三日,看着李密和宿卫一身便装,领着魅部排在前面的四十九位最顶尖的杀神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西凉茉就知道,时间已经到了无法再拖延的时候了。

    “阿九……。”西凉茉看着远处的夕阳将秋山镀上一层极美的色泽,随后轻轻地开口。

    百里青也已经不知道何时换了一身黑色的精致劲装,静静地站在她身边,一身黑色的衣衫愈发地将他子夜般的气息凸显出来。

    西凉茉淡淡地道:“莫失莫忘,我和孩子在这里等你。”

    百里青看向她,深沉的眸色宛如暗夜宽广的大海,仿佛要将她全然吞噬。

    “莫失莫忘。”

    ——老子是茉儿要生娃的分界线——

    秋山的皇家园林有一个好处,就是它是秋山山群里最高之处,所以视野极为辽阔,能望见极远之处。

    西凉茉静静地站在山林之巅,脑后随意用玉环束着的长发在空中飞扬,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撑着腰肢,静静地看向远处那绝尘而去的烟尘,柔和的阳光落在她的身影上,为她的身形勾勒出温暖柔和的光芒,安静而美丽,却并不见太多众人意料中的的伤感。

    远处大路上一抹乌云席卷而去,这般遥远的距离仿佛依旧能看见为首那黑衣骑士飒爽的背影。

    连公公、小胜子与何嬷嬷等人都在一边伺候着,小胜子看了看天色,拨开自己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轻声道:“夫人,这里风大,你和小主子受不得太大的风呢。”

    西凉茉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忽然淡淡地道:“小胜子,你希望我能平安产下肚子里的孩子么?”

    小胜子一愣,还有点不明所以地道:“奴才自然是希望您能平安顺利地产下小主子了。”

    西凉茉微微眯起眸子,便又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么,你现在告诉我千岁爷到底为什么要去西狄!”

    小胜子神色自若地道:“自然是因为……。”

    “你想好你要说的话,我这个人原本就心若磐石,不是什么软柿子,也最讨厌别人的欺骗的了,虽然我比不上你们爷心狠,但是总有法子让你亲口说出真相来的。”西凉茉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顿地道。

    西凉茉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除了语速慢一点,但是却有一种让周围的人瞬间都不寒而栗的感觉。

    小胜子瞬即呆滞住了,他竟然没有法子把早已想好千百遍应付西凉茉的话语说出来。

    所有人都沉默着,知情的是因为在斟酌用词,不知情的则是一脸茫然。

    也不知过来多久,一道略有些显得疲惫的尖利嗓音响起:“千岁爷这一次去西狄确实是为了取药,但并不是为了给洛少爷取药,而是为了夫人你!”

    “小连子!”

    “姓连的,你是不是疯了!”

    何嬷嬷和小胜子同时不可置信地怒瞪着连公公,那眼神几乎是要将连公公给戳个窟窿,在他们看来违背了百里青的意思的连公公,几乎就是个叛徒。

    连公公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冷冷地道:“难不成你们以为夫人是能瞒得住的人么,若是夫人能瞒得住的话,她现在还会在这里问这个问题,说这些话么?”

    何嬷嬷和小胜子脸色都是一变,在百里青身边呆了那么久的西凉茉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要靠出卖自己才能得到立足之地的国公府影子一般的大小姐了。

    如今她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情报网和自己的兵权,就算是周云生答应瞒住她,但是她既然能成为鬼卫的督卫,自然就不可能只信任区区一个周云生。

    “但是……。”小胜子迟疑着想要说什么,却被何嬷嬷打断了,她有些疲惫地道:“好了,有些事儿咱们能瞒住,自然是要瞒住的,但是若是千岁爷都没有办法瞒住郡主的事情,咱们也不必再掩耳盗铃了,奴婢相信郡主的心志过人,绝对不是那些弱女子。”

    否则西凉茉又怎么能得到千岁爷的青眼。

    小胜子咬牙,还是不甘,却觉得自己心中也已经没有了最初瞒住西凉茉的底气。

    但是万一郡主听了承受不住,或者胡思乱想,真的有点什么事儿,爷回来,所有人都活不了

    连公公看向西凉茉,一拱手,轻声道:“回夫人,您所怀的是双胎,双胎生产原本就比寻常生子要多几分危险,而周大人和罗斯大夫在察觉您怀了双胎之后,也和老医正齐齐商量过,由于您怀孕之时经历的颠簸又比寻常人多,加上您的体质生产的时候可能会有五成的难产的危险,而西狄皇室惯有生产双胎的事情,他们之中有一种秘药能提高产妇和孩子的存活率,所以千岁爷就是去找这种药了。”

    西凉茉在听到这个自己可能有难产的危险的时候并没有如其它人所担心的那样显露出什么忧虑来,而是继续颦眉问:“那为何要千岁爷亲自去,这种药物很难得么?”

    她早就知道女子生产并不容易,哪怕是她所在的时代拥有极为发达的接生技术和抢救技术,依旧不能避免大出血和羊水栓塞的危险,何况是现在的这个时代,只是既然她选择了为百里青怀上孩子,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连公公有些迟疑着道:“这……原本这药是西狄皇室的秘药,炼制的时候就极为困难,材料也很珍贵,所以是王室成员在诞育孩子的时候就要向太医署申请,然后最终还要西狄皇帝御批才能得到的,但这一切都还算不上最难得,最难的……。”

    “最难的却是不知道您怀孕的消息怎么走漏了出去,而且传到了西狄去,此后,原本咱们都要弄到手的药就失去了,连弄药的探子们都被抓了,然后西狄皇帝忽然下令敢随意贩卖此药的者必诛三族,不问官爵,杀无赦,此药顿时就变成最难得到的药物了!”何嬷嬷有些凝重而无奈地接口。

    最开始他们以为那八哥是走漏消息的来源,后来细细探查之后,才发现可以说猫腻和那八哥无关,却也有关,所有人被八哥和贞元公主吸引去了目光,却不知道,原来那八哥根本就只是一个噱头,甚至贞元公主也只是引开他们注意力的棋子。

    “……那八哥后来经过血婆婆的探查才发现八哥身上确实没有任何信息,但是它们身上寄居着一种母蛊,当八哥死去之后,那母蛊也会死去,而子蛊就在西狄,表示有极为重要的情报出现,当贞元公主吸引了咱们的视线之后,她身边的祭月就在第一时间立刻用特殊的情报传递方式将情报传递出去。”

    当然祭月身边也有司礼监监视的人,但是这是一种死间——不计生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冒着所有情报组织都会暴露的危险将重大消息传递出去,虽然后来祭月和剩下的西狄情报机构几乎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司礼监破获,西狄的细作们血流成河,但是消息还是传递出去了。

    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百里赫云原本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西凉茉听完后,瞬间沉默下去,心中也不知道是不是百味杂陈,若是当初她没有下山,或者没有碰上西凉靖,她就不该相信西凉靖那个呆子能不被人套出话来的。

    “继续……。”西凉茉闭了闭眼,冷冷地道。

    何嬷嬷长叹一声:“咱们在西狄的人用尽了一切手段,牺牲很大,也只是得了一点子药渣子出来,而且不辨真假,而西狄皇帝百里赫云早已经知道咱们的目的了,所以后来在抓到咱们的探子之后,便命人将他们的手腕给剁了下来,并着一只装有一半药材的盒子命咱们的人给送回来。”

    “这是百里赫云报复。”西凉茉挑眉冷笑道。

    “没错,千岁爷毁了百里赫云在天朝的布下的线,杀了他那么多的间谍,所以这是他毫不客气的报复和挑衅,与那些药材、人手送来的还有一封精致的邀请函。”连公公阴沉着声音道。

    “邀请函?”西凉茉颦眉,心中一紧,她知道自己听到关键了。

    连公公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没错,邀请函,百里赫云邀请千岁爷回故国一游,作为侄儿要款待千岁爷,若是千岁爷肯去的话,在接到千岁爷的那一刻,他双手奉上所有的药材,并且甚至可以亲派非常有接生双胎经验的医女前来。”

    小胜子忍不住怒道:“这是西狄人的诡计,谁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百里赫云那个卑鄙小人如果他困住了千岁爷,但是却不肯送药,或者是送来了假药,咱们又能怎么办!”

    西凉茉却淡淡地道:“百里赫云不会做这种事情。”

    小胜子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西凉茉,随后低下头愤愤地嘟哝道:“您怎么知道,您和他很熟悉么?”

    “小胜子,你在说什么!”何嬷嬷冷冰冰地对着小胜子怒目而视,这小子根本就是话里有话。

    西凉茉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望着天空上渐渐升起来的一轮明月。

    她和百里赫云并不熟悉,但是,她却知道那个人是个顶天地里的男人,他或许拥有君主所有的卑劣心机和手腕,帝王心术一样不缺,但是,他身上更多的是正统帝王明君所有的坦荡与磊落,这听起来仿佛很是矛盾,但是纵观历史上,这样的帝王与枭雄并不少。

    小胜子被叱责之后,呐呐不敢言语,但是也知道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

    但是西凉茉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淡淡地道:“其实,那药有没有用,也谢是个噱头或者陷阱,他可以不必去的。”

    哪怕是后世,也不能保证所有的药物百分之百有效。

    何嬷嬷轻叹:“正如郡主说的一样,虽然老奴也不喜欢那个百里赫云,但是老奴这点子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那个百里赫云是一个真正的君主和帝王,他既然敢向千岁爷下那样的帖子,必定是因为那药有效的,这一点天魔老祖也证实了,他在西狄呆的时间长久,也多少与西狄王族有来往,是亲眼不止一次见过那药物的起死回生助产之效,是鬼血芙蓉都比不得的,只是他虽然见过,也有机会得到,但当时老祖觉得那是女人生孩子的玩意儿,根本没有想到要留下来。”

    鬼血芙蓉用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脱胎换骨,去腐生肌之功效,虽然这药在鬼婆婆和百里青那里还剩下一枚,但是这种药物若是用在孕妇身上却很危险,因为西凉茉是三命一身,就必须用腹里两个孩子作为代价,以孩子的命换大人的命,或者以大人的命换下孩子的命。

    但是最终换的是谁的命,根本无法预料。

    所以百里青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方案,他原本就并不在乎孩子的生死,他所在乎的是那是西凉茉的孩子,而如果西凉茉没了……。

    连公公忽然又插了一句话:“就算是那药也许未必是能救下每一个人,但是只要它能让夫人您多一分生存下来的希望,千岁爷也会毫不犹豫地去的!”

    西凉茉缓缓地闭上眼,任由冰凉的风吹拂过自己的脸颊,感受那种极度的冰冷,仿佛吹进了她的心底,有一种似暖还寒的味道。

    是的,她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那个妖魔一样的男人的执着,生死都不放在眼中,只因为将她放在了眼中。

    ……

    空气里有潮湿的露水,落在西凉茉的眼睫上,似泪又似晶莹的月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公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夫人不必太担心,天魔老祖在西狄海外魔宫多年,势力不小,千岁爷此去虽然有些艰险,但是依照千岁爷的能力,他必定能平安归来!”

    西凉茉才要说什么,却忽然听见半空中传来一道怪声怪气的老头的声音:“咳,那个狡猾的狐狸丫头,你自管在秋山生养你的小狐狸,老祖我绝对不回让重孙儿没了爹的,你就等着好消息就是了!”

    西凉茉一惊,随后看向半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见一道人影从半空掠过,细细一看,那悬挂在对面悬崖上的小身板子不是天魔老祖又是谁?

    只是天魔老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陪着百里青先去了么?

    那天魔老祖瞅见西凉茉的样子,傲慢地轻咳嗽了一声:“好了,你这丫头,真真儿是个笨蛋,老祖我是怕青小子担心,所以特意过来瞅瞅你,看一会儿就走!”

    随后,他勾着悬崖岩石的手腕一松,整个人跟一只飞鼠似地拉开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宽大衣袍就要往山下逍遥地滑翔而去。

    西凉茉看着他,忍不住双手靠在唇边对着天魔老祖大声道:“爷爷,你一定要把孩儿他爹给带回来,要不然我就要带着孩子改嫁了,你就没有孙子了!”

    天魔老祖正为自己潇洒的姿态洋洋得意,享受着对面山崖上众人惊诧的目光,陡然一听到这话,先是因为西凉茉那一声‘爷爷’正高兴着,然后下面半句立刻让他整个人一震,顿时恼怒起来,叉腰指着西凉茉大骂:“臭丫头,你敢……。”

    ‘敢’字还没有说完,他就发现有点不对了,他……这个好像并不是在平地上!

    原本宽大的袖翼一下子因为他叉腰的动作软了一边,天魔老祖一慌,顿时四肢乱画地惨叫一声就往山崖下跌去!

    “啊——!”

    西凉茉等人心中瞬间也是一惊,赶紧探头去看,但是没片刻,就见着一道狼狈的飞鼠一样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狼狈地飞掠了出去,半空中传来老头儿气短的讨好声:“臭丫头,爷爷一定给你带人回来,你可别花心!”

    山崖上众人:“……。”

    ------题外话------

    唔,今日万更~·答谢大家~~~~~祝福大家节日快乐。

    这也是茉儿和咱们九爷最后一次分开和波折了~~最后直面整个西狄王朝,直面着一个同样不逊色于九爷多少的男人——百里赫云和他的王朝。

    这也表示着,故事要进入最后的尾声和最终的**了,9月底即将结文,茉儿明日就要生产了,猜猜儿子还是女儿。

    天下之大,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风将起,烈魂四荡天下平。

    PS:实体书下册出来了,当当可以预购哦,的结尾内容和网络版是不一样的,主要是内容会有大的变动,这样不管是看实体还是网络的亲们,都不会辜负了。

第五十一章 求不得

    “啊……啊啊啊……疼……!”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如刀锋一般划破了暗夜里的宁静。

    而也许,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早已经不平静。

    秋山的内外都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戒备森严,来来往往的人群皆是神色严肃,面色上都不自觉地透露出一股子紧张的神色来。

    只因为……

    “怎么样了?”小胜子一脸惨白地抓住一个从屋内端着水盆奔出来的宫女。

    那宫女倒还算是镇定,只是脸色亦很是严肃,虽然明显是普通的宫女,但却颦眉道:“胜公公,奴婢得赶紧去再取些热水!”

    小胜子却固执地道:“夫人怎么样了?”

    那宫女摇摇头,脸色也有点不大好:“可能有点艰难,小主子的胎位不正。”

    此时西凉茉的一声变了形的尖叫又响了起来,瞬间让小胜子的手一软,那宫女便立刻匆匆忙忙地抱着水盆子奔了出去。

    小胜子瞥见她水盆里的那鲜红,竟然脚软的站不住了,‘咚咚咚’地连着倒退了好几步,方才被身后的连公公给一把抓住,连公公的脸色亦不太好,一脸阴沉地瞪着小胜子:“没用的东西,还不给咱家站好!”

    小胜子如同看见救星似的一把揪住了连公公,惨白着脸道:“我……我……我有点晕。”

    他虽然大部分时间在伺候百里青,但是在司礼监里呆着,在百里青身边伺候的人,就算不时满手鲜血、残酷狠戾,却绝对也是手上沾了不少人命鬼魂的,这会子却是让他觉得比第一次杀人和对人动刑时候还要腿软,浑身发虚站不稳的时刻!

    小胜子抖抖嗦嗦地、结结巴巴地继续道:“这……这……夫人如果……我们怎么对得起……。”

    如果夫人出事了,要怎么办,且不说千岁爷会不会把他们这些人都送去陪葬的,就是自己的良心上怎么过得去!

    他们怎么对得起千岁爷的嘱托!

    连公公一个巴掌拍在小胜子的清秀的脸蛋上,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如果’,咱们绝对不能让千岁爷失望,所有最顶尖的医者都在这里,而且药也送到了不是,别那么没用!”

    小胜子摸着自己红肿的脸,呆滞好半晌,才从那种失魂落魄似地状态里恢复了些,他咬牙切齿地瞪着还是有点没焦距的眼道:“嗯,咱们一定不会让千岁爷失望的,绝对不会!”

    连公公拍拍他的脸,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好了,去守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动,若是有不对劲,可以当机立断,这个时候绝对不允许出任何事!”

    小胜子点点头,立刻从自己的拂尘里抽出细长的刀子来,一脸杀气腾腾地出去了,把好几个医女吓得脚软,

    “……。”连公公看着他的背影,不免无奈地叹息,这个小子一脸虚浮的模样,分明是紧张过度,行事也虚浮起来了。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谁能不虚浮呢,人心惶惶,这一切都只因为……连公公的脸色又阴沉了下去,转身看向那窗棂上透出的一道道人影,忙碌而……恍惚。

    “郡主,你可以的,再用一把力气,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快,汤药还没有来之前,先用千年人参吊住命!”

    “剪刀和针线放在滚水和酒里泡好了没有!”

    “快快,热水!”

    “不行,胎位……。”

    西凉茉觉得自己无数次地在前生的各种影像资料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她有点茫然地看着发白的天花板,周围全部都在高处点上了明光蜡烛,以最大限度地营造无影灯的效果,而床周围的幔帐已经拆去,铺上白色的用开水烫煮之后又在烈日下暴晒的白布,模拟出手术台的环境,所有的接生医女产婆都已经换上了同样尽可能消毒过了的统一外套和面罩,用她调制出来的百分之七十浓度的酒精洗手。

    连罗斯都已经在她的力排众议之后,在所有人或者沉默或者低声议论中穿上了消毒袍子,戴上了面罩到了房内。

    罗斯倒是无所谓,他毕竟是来自大秦,在大漠的时候又作为全能型的医者亲手接生过无数的孩子。

    而来自西狄的秘药和那些昂贵的种种续命的药材都早已经准备好。

    百里赫云是一个守信的男人,她在百里青离开的第二十天的时候接到了他派出的快马加鞭送来的药品,而且并不是送来一份,而是足足送来一马车的药物——原药和配方!

    所谓原药就是没有研磨过,能让医者一眼就看出来那些药物都是些什么东西,而有了配方就更不用再担心日后他们配不到药物。

    毕竟原料再珍贵再难寻找,对于能拥有举国之力的统治者而言,寻找还是不算太困难的。

    小胜子看着那一马车的药物,再联想起司礼监布在西狄境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死伤无数才送出来的那些药沫子就恨得咬牙切齿,心在流血。

    这些药物在血婆婆、罗斯、老医正等一流医药毒高手齐齐测试配制,而连公公拿去用最短的时间之内做了上百例测试之后,证明此药确实效果非常不错,而罗斯和血婆婆等人亦一起做了测试,证实了这些药物不存在任何问题。

    至少让不少人都放心下来,虽然身为敌人却不得不佩服——百里赫云,他的所为淋漓尽致地体现了什么叫做为君者的气度!

    但是……不管她尽力地为这一次平安生产做到了怎么样地步……都只是一种无奈的抉择。

    西凉茉眯起眸子,感觉有汗水落进眼睛里,让她的眼睛感到了刺痛,亦有水珠不断地涌出了眼眶,她死死地抓住了自己枕头,试图更深的呼吸,缓解那些仿佛永无止境的痛还有空茫……。

    因为,不管做了怎么样完全的准备,那个人……却没有回来。

    药到,人未到!

    阿九——!

    为什么,你不回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没有在这里!

    西凉茉紧紧地闭上眼,只感觉腹部的剧痛仿佛总如潮水一般不断地准确地袭来,一波又一波,让她完全没有法子呼吸,那种痛苦还有身体里的气力不断地随着流淌的血液消失,那种无处不在的疼与那一盏盏的烛台散发出来的光芒,让她几乎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

    她看见周围的人焦急的面容,有人在催促,有人在嘶吼,有人掉泪。

    那么的痛,连前生被人扔进水中,窒息的那一刻的痛苦与今生年幼时光被迫跪在雪地里,冻伤的极度痛楚都比不上万人之一。

    阿九啊……我好痛!好累!

    你在哪里……

    西凉茉慢慢地闭上眼,泪珠顺着脸颊落下。

    我好想你,我好想好想你……

    “药来了!”白珍也是一脸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熬好的药汤进来。

    罗斯低头看了一下,随后拿勺子试了试,眸光中闪过满意的光芒,随后点点头:“药味很正,已经经过了足够时间的熬煮和降温,现在入口正好!”

    血婆婆抹了满头汗,脸色也不好,只咬牙切齿地道:“这什么破药要熬制那么久,万一人都撑不过去了怎么办,那血流的……总之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老婆子一定要血洗了狗日的西狄皇宫!”

    血婆婆粗鲁的骂人话语却掩不住她心中的焦急,她擅长救人的方法古怪而繁多,唯独没有怎么救产妇!她这辈子也没有生过孩子,所以只能——束手无策,在一边换了一身奇怪的袍子,戴着奇怪的面罩看着那一头忙得热火朝天,自己只能干瞪眼。

    罗斯摇摇头,示意白珍赶紧送过去。

    白珍立刻和白蕊两个人招呼其他人先把西凉茉的上半身抬起来一点,然后拿着勺子把药物往她嘴里送去,但是不知道西凉茉是不是因为上半夜熬着生产所以太虚弱了,如今与她身下不断蔓延的一片血色不同,她的脸色一片青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呼吸都微弱,而喂进去的药水不断地从嘴角流下来。

    “罗斯大人!”白珍看着西凉茉的样子,她忍不住脸都瞬间变了型,声音近乎凄利地对着罗斯大吼。

    罗斯也看到这样的情形,不免颦眉,随后低声怒道:“灌下去!”

    白珍和白蕊两个互看一眼,最终还是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决绝,一咬牙,随后一人推开其他过来帮忙的人,坐在了西凉茉的身后,抬起她的脸颊,另外一个直接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唇,然后将手上的药一勺一勺地往她嘴里灌下去。

    头两勺灌下去的时候,西凉茉倒还能被逼着喝下两口,众人一喜,但是这样的欢喜还没有多久,立刻就让忧给替代掉了!

    “咳咳咳咳……!”

    灌药的副作用就是——呛到了。

    看着西凉茉咳得脸色发青,药水全部都再次吐了出来,甚至身体都有些痉挛起来,白珍和白蕊两个陪着西凉茉经历了无数起落风波的女子都忍不住惊惶地掉下泪来:“郡主!”

    “大小姐!”

    罗斯目光一紧,随即赶紧上前一步,揽住了西凉茉的上半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动作的,只见他在西凉茉的背后和后颈狠狠地拍了几下,西凉茉便一下子喷出了些黑色的药水来,但随后呼吸也平静下去,只是紧闭地双眼和越发虚弱的呼吸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罗斯看着怀里的西凉茉,随后叹了一口气,他可以救下病人,但是没有求生意志的病人,他和再好的药物都是救得了病,救不了命!

    而罗斯说出了他的判断之后,所有人都茫然了,他们当然知道西凉茉为什么会支撑不下去,但是……但是这是他们都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

    因为千岁爷不在的时候,聪慧敏锐而杀伐果决的夫人就是所有人主心骨,但是如今夫人都……

    所有人都素手无策。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外面正在等候消息的众人里。

    周云生、老医正、李密、白起甚至兰瑟斯等鬼军老一辈的众人都已经齐聚此处,只为等候西凉茉平安生产的消息,此刻听到这样的坏消息,众人全都怔然!

    周云生忽然起身,拔腿就往产房那里走,而兰瑟斯立刻厉声呵斥:“云生,你想要干什么,那是小小姐的产房!”

    他是知道这个孩子对小小姐抱有不一样的情怀,但是这个时候,岂能容他放肆!

    白起和塞缪尔正要上前去阻拦,却见周云生忽然在产房门口站住了,他碧蓝的双眼里不再是寻常能见到的温文冷静与睿智,而是仿佛晴天风暴一般的近乎狂躁的神色。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房门,身上凌厉的气息,竟让试图拉住他的白起和塞缪尔都没有再上前而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周云生静静地站着,仿佛他的目光便可以这么直接穿透了那大门直直地看见里面所有的情形,看见所有人的慌乱无助,看见那女子一身白衣,脸色苍白如纸一般地安静躺着,不复初见时的意气风发,目光凌厉,不复沙海他施下幻境之中,她依旧如刀锋一般锐利,蔓藤一般的柔软而坚韧,不复她恢复女装时唇角那似笑非笑的清风明月一般的笑容。

    他忽然伸出手,静静地抚摸着那一扇门,然后,用极为广沉的梵音传云的声音,沉冷地道:“西凉茉,记不得记得你告诉过我,因为有一个人在这世间太寂寞,所以你想要陪着他,让他终归在这世间能留下他的牵绊,如今你尚且还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世上某一处的时候,你就要彻底斩断他对这世间也许是唯一的羁绊么,你能不能不那么懦弱!”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到了最后的时候,声音几乎是嘶吼出声,带着哽咽,宛如破裂的锦帛,碎裂的青瓷,刺耳却划痛了每一个人的耳膜……

    周云生狠狠地一拳头砸在门上,继续怒吼:“西凉茉,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他一拳又一拳地砸在门上,完全没有用任何内力,让自己的手被刺破得鲜血淋漓。

    仿佛那么长久以来积压的情感,在这一刻,这一刻生死相别的这一刻,再也无法忍耐,所有的忍耐都化作那一声声的‘你听见没有’

    塞缪尔与他是双生子,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内心的绝望与痛苦和泪水,他却只能站在原地,望着周云生的背影,痛苦的握紧了拳头:“塞缪尔……。”

    而兰瑟斯则面色有些黯淡与无奈地上前握住了塞缪尔的肩头,沉声道:“让他去吧。”

    “父亲……云生他很痛苦,可是小小姐不中意云生……小小姐就要死了。”塞缪尔痛苦地看向自己的父亲,靠在他的肩头,他觉得忽然之间自己的心里仿佛被塞进了许多没有法子说出来的闷闷的痛,那闷痛慢慢地积累成山,然后在这一刻一夕倾塌——那是他从云生心底感受到的痛楚。

    是看着自己心头的云霞捧在他人手中的失落,是看着她怀上别人孩子的黯然与祝福,是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活下去,想要成为一个沉默的守护者的愿望也要落空的求不得。

    众人皆沉默,即使是司礼监和锦衣卫的人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指责周云生的大逆不道,指责他的放肆,只因为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眼底的血丝,哪怕没有看见泪,却也能感受到那温文尔雅蓝天清风的云一般的男子的痛楚。

    兰瑟斯看着那一扇门——一门生死之隔。

    门内女子的求不得,门外青年的求不得,还有那远在异国生死不知的男子求不得。

    中土的佛祖说过:“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兰瑟斯以为他上半生颠沛流离,下半生便可安栖不再去体验那些痛,如今却那么清晰地在再一次的自己面前,在自己最亲近的孩子们身上再一次上演。

    他深深地闭上眼,叹息。

    而就在空气里的浓郁血腥味道越来越浓郁的时候,所有人都近乎绝望的时候,一道深紫色的身影静静地跨了进来。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那道高挑优雅的人影却从容自若地走过所有人的身边,然后取过了搁在一边架子上的消毒过的干净衣袍一边换上一边向产房内走去。

    所有人都瞬间震惊地那门打开之后,然后再次被人关上,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而产房内瞬间响起的女子们的抽气声,却似乎在证实他们也许、或者、可能、原来……没有看错!?

    ——老子是裸奔遛鸟好凉爽的分界线——

    太极宫。

    艳阳高照的天空,有一种奇异的明亮的蓝色,淡淡的云从天空中慢慢地飘荡过,有带着凉意的秋风夹着红色的美丽枫叶飞过了太极宫前。

    暖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来,一群大臣们结伴而出,有人面带喜色,有人面色愤愤。

    “这……这事儿怎么能这么处理,千岁爷竟然还是采用了飞羽督卫的意见!”一名二品大员打扮的老头儿愤愤不平地低声嘟哝道。

    另外一名绿衣三品文官也忍不住低声道:“阁老说的是,水至清则无鱼,就算金陵知府贪赃枉法,也只不要再牵连他人就是了,这般大张旗鼓地让司礼监的人将所有和他有往来的人都要查处掉,这算是怎么一回事,连坐么!”

    “嗯,如此搞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以后还有谁敢尽心尽力地为朝廷卖命,区区一个女子,不就是仗着自己养了一对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如今不但稳坐正一品飞羽督卫的官位,插手朝政!”那老头越说越不忿。

    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上来好几个反对派的官员们,也低声多多少少地附议。

    “阁老,您是没有看见那对双生子,长得跟千岁爷那么像,必定是花了大力气去搜罗来的,这才讨得千岁爷开心,让她稳坐那千岁王妃的位子。”

    “是啊,最近这两年千岁爷渐渐地都被她哄得不太管事,不少事情都是她插手代办,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那阁老闻言,额头上冒出青筋来,冷哼:“牝鸡司晨,只怕咱们天朝恐有前朝女武皇之祸,何况说起来,九千岁也不过是个太监,自己掌握大权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扶持一个女人把持朝政,正统消亡,真是我天朝之大不幸。”

    说着说着,那阁老竟然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两行凄楚的泪来。

    旁边的人一看,他说着说着竟然说到百里青的头上去了,不免心中顿时发慌,这还了得,百里青这几年虽然深居简出,据说茹素要修仙去了,虽然杀戮灭门的事情少了些,但是不代表他手下爪牙耳目就会收敛,至少司礼监的大狱这几年就从来没有空出来过。

    何况这位飞羽督卫、九千岁夫人这几年愈发的得势,不但以太后病重,自己身为宫中位分最高的女子应当替太后照顾小皇帝的名义垂帘听政,甚至直接穿上了男装,以飞羽督卫的身份参政议政。

    这种事情键值可以说是荒谬,但是因为九千岁的存在和对这位夫人的纵容,还有西凉茉手下越发生机蓬勃,在军中展头露脚,几乎可以说是承了蓝家鬼军传奇与威望的那一只飞羽鬼卫,逐渐以神秘、武技奇诡而出众,神出鬼没,考入极为困难,人数不多,却善于以少胜多,不按牌理出牌反而成为了天朝军人们梦寐以求都想进入的殿堂级军队。

    九千岁的这位王妃一向信奉刀尖上出政权,所以掌握了鬼卫这样的力量,更是让所有的朝臣们虽然心中都有微词,却无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等着一群大臣们都陆续离去之后,另外三四个名穿着三品飞鹤补子文官服的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左右的年轻翰林们方才从一个隐蔽的角落走了出来,轻蔑地看着远处的那些上了年级的同僚们的背影。

    一名年轻的翰林忍不住冷嗤:“哼,都是一群老古董,翻来覆去就说那些无用的废话!”

    另外一人则懒懒地一笑:“你搭理他们作甚,不过都是一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玩意儿,咱们督卫大人还巴不得他们最好再多说些蠢话出来,好借着司礼监的名头都把他们这些个连兵部新武器甲胄和马匹粮草的银钱都贪掉的混账。”

    这一次金陵贪污卖官的案子牵连极广,司礼监一查,才发现这会子拽藤扯出瓜来,一个个把从卖官到贪污兵部粮草的官员们都列出来个名单,交到了还带着孩子们在纳凉避暑的千岁王妃——即飞羽督卫西凉茉那里。

    最近两年百里青似乎深居简出,不再参与朝政了,众人奇怪,但是亦不敢多问的。

    ------题外话------

    这里有个奇怪的秘密,大家看出来没有?

第五十二章 迷色

    司礼监一查把从卖官到贪污兵部粮草的官员们都列出来个名单,交到了还带着孩子们在纳凉避暑的千岁王妃——即飞羽督卫西凉茉那里。

    而没过一会儿,千岁王妃看完了之后,甚至没有带进房间交给九千岁审查,径自交代要彻查,一个都不放过,只是罪情要按三六九等,并且审判和办案子等等的人员都要相互监察,看看没有人在其中做手脚。

    所以一下子朝里的众人都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蠢蠢欲动起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方才周大人还要等我把这些奏折都送到涑玉宫去给千岁爷和千岁王妃看。”一名年纪看起来很是年轻的翰林立刻道。

    “是了,你赶紧去吧。”另外几人一听周大人——自己的顶头上司发话了,便立刻齐齐道。

    那年轻的翰林立刻领着人把东西都往涑玉宫带去了。

    远远地他便见着涑玉宫门前一名红衣大太监正领着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从宫内出来,一边说话,一边没甚好气地瞪着那几个小宫女和太监,瞪得那几个人都快哭了,有好几个宫女都红了眼眶。

    他不免有些犹豫,这是上司教训下面的人,他这时候过去似乎不大好。

    但是对方明显先看见了他,便转过脸来,他也只好立刻微笑着迎上去,拱手道:“胜总领!”

    小胜子看着来人,又瞅了瞅他手里的那些书册,便心中明白了,笑道:“李翰林是来送奏折的吧,千岁王妃刚才起来,领着小主子在外院子里纳凉呢,咱家为您通报一声吧。”

    那年轻的翰林也不客气,不卑不亢地笑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小胜子冷冷地瞥了眼那几个站着的小宫人们,叱了声:“都给咱家滚回去杂役铺子去,好好地想想以后此后小主子是怎么个伺候法,再让小主子被烫着了,你们就等着变成鼓面吧!”

    随后便一转身,在小宫人们颓丧的目光里转身进了宫门。

    那李翰林瞅了瞅小胜子的背影,心中不免暗自嘀咕,唔,胜公公对这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主子还真真是上心,皇帝陛下大概都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呢。

    这是因为九千岁和千岁王妃真的把这两个小孩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了,也不知道这是谁家孩子这般幸运。

    李翰林并没有等候太久,很快地就有一个大宫女过来将他迎进了宫内。

    他匆匆忙忙地赶紧抱着东西就进去了。

    跟着那大宫女进了奢华的殿内,又绕过中殿边的走廊,就到了涑玉宫的花园了。

    这花园里栽种满了奇花异草,同时还有一大片草坪,草坪的大树下还挂了几个风筝和一个像梯子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如今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几个宫女和太监的照顾下,在上面爬上爬下,滑来滑去,玩得不亦乐乎。

    一边还有一个穿着黄袍——顺帝也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看过去倒像是个护卫而不是一个皇帝

    而不远处的大摇摇椅上坐着一道穿着白色男装的身影,脸上还盖了一本书,椅子随着风一摇一摇地,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睡着了,而那人手边的小藤椅上还搁着一只大秦琉璃水壶,泡着茶叶,有袅袅的水烟轻轻地飘荡开来,姿态闲逸而风流。

    李翰林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走上前,他还没有走到西凉茉身边,便有一旁伺候的女官白珍迎了上来,她对着李翰林淡淡地一笑:“翰林大人把奏折给奴婢就是了。”

    李翰林不敢违抗这位千岁王妃身边的大姑姑,自然是立刻把手上的东西给了白珍身边的小宫女,白珍便领着那小宫女上前,只见白珍低头在那白衣人耳边低声说了点什么,那白衣人身子动了动,随后懒懒地伸手把脸上的书本拿下来,露出一张清美温柔的面容,只是那一张原本如兰芷一般的清美面容在这一身男装打扮下,倒不似美貌女子,而似俊美异常的少年郎,怎么看都不像是两个小男孩儿的母亲。

    但是李翰林心中暗咐,唔,确实也不是这位千岁王妃生的娃儿。

    “参见王妃。”李翰林恭恭敬敬地上前拱手道。

    西凉茉慵懒地坐了起来,眯起眸子看了眼面前的年轻人,似乎在辨认他的身份,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道:“是你啊,周大人呢?”

    “回禀王妃,周大人去了东南大营塞缪尔大人那里,据说是有兵务要事需要商量,所以嘱咐下官将今儿的东西给送过来。”李翰林恭谨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前的男装丽人长了一张温柔婉约的脸,但是他在她的买年前说话的时候总是异常的紧张。

    这位千岁王妃的眼神总是异样的凉薄,让人捉摸不定,仿佛在那似笑非笑之间就能看到你心底最阴暗的角落,让你无所遁形一般。

    西凉茉瞥了眼白珍身边的小宫女手上那一摞奏折,淡淡地道:“嗯,看样子今儿那群老臣子们又是在千岁爷面前慷慨激昂了吧,千岁爷呢?”

    提到政务,李翰林方才自在了些,他立刻点点头,笑道:“千岁爷可不曾搭理那些老古董,只说按照王妃您的意思办就是了,把那些老古董气得脑仁疼,千岁爷下朝了就去明堂了!”

    西凉茉看着面前年轻臣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便有些好笑。

    看着西凉茉好笑的目光,李翰林方才察觉自己的失态,顿时有点慌张,虽然自己是千岁爷这一派系的,但是这般光明正大地藐视和嘲笑比自己官阶地位都要高的官员和贵族,还是不妥的。

    西凉茉淡淡地道:“好了,这些东西都搁在这里吧,你先下去吧,等你们周大人回了衙门,让他和左骁骑白将军都到我这里来一下。”

    “是!”李翰林一听,求之不得,他确实没有什么太多的胆子和这位王妃独处,便立刻点点头,就退下去了。

    反正如今虽然看似千岁爷在摄政,其实所有大权都基本上移交给了这位千岁王妃和宁王。

    原本外头的那些官员都以为宁王会不屑于和一个女子合作,却不想两人合作的还是相当不错的,倒也没有什么大矛盾,这两年下来,就算有矛盾,也很快就化解了。

    看着小宫女送走了李翰林,西凉茉方才对着白珍淡淡地道:“一会子去看看千岁爷是不是到了明堂无明大师那里去了,若是在那里的话,安顿下两个小东西之后,咱们去一趟明堂。”

    白珍点点头,立刻去吩咐底下人去打探消息去了。

    而这个时候,两道娇稚的声音忽然响起:“母亲!”

    西凉茉看过去,只见两道娇小的身影迈着小短腿儿,飞速地朝她的方向跑来,因为两岁的小人儿的腿儿还没有发育完全,所以跑起来还有点跌跌撞撞的。

    两个小包子的后头还跟着一只稍微大些的小萝卜头,白蕊和几个大宫女在三个小娃儿后头一边追着,一边叫着:“小主子、陛下,跑慢点儿,别跌跤了!”

    白珍看着那两个小包子跌跌撞撞的样子,不免有点紧张地想要迎上去,却被西凉茉喝止住了,她不紧不慢地道:“让他们跑,跌跤也是他们自己选的,小娃儿在大人的看护下跌跤几次没什么大不了,慢慢就没那么娇贵,皮实了。”

    白珍有点无语,她是素来知道自己家的这位郡主和别人当娘的真真儿不同,别人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跌了,郡主却完全不是这样的,该疼爱的时候一点都不少,但是该罚的时候,也一点都不少。

    在她们这些局外人看来,郡主有时候几乎是用和成年人相处的方式在和自己的小娃娃相处,有时候看得她们都心疼呢。

    果然,因为跑动得太快,两个小包子,快要跑到她们买年前的时候还是‘啪唧’地一声直接脸部着地地摔了个狗吃屎。

    白蕊几个吓了一跳,正要过去扶起来,但是在西凉茉冷冰冰的目光下,伸出去的手还是僵在了半空中。

    两个小家伙摔倒之后,支起身子,小嘴儿一瘪正打算哭,但是发现没有人要伸手的样子,又看着自己的娘亲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两个小家伙便一下子就收了眼泪,爬起来一前一后地扑进了西凉茉的怀里,软绵绵地叫:“娘亲,娘亲。”

    西凉茉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家伙,一手揽住一个地在他们沾了青草的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下,然后才伸手去帮两个小包子整理起身上的狼狈来。

    “小清儿、小熙儿叫你们两个不要跑那么快吧,摔了吧,疼不疼?”西凉茉看着靠在自己小腿边的两个小家伙,轻笑道,甚至一边伸手帮他们整理,恶劣地伸手戳戳两个小家伙跌到的小脸蛋。

    “不疼!”两个小家伙赶紧讨好地看着自己娘亲道。

    娘亲要是生气了,就不爱抱抱他们两个了。

    自从两年前生下了两个小男娃,西凉茉也懒得再多想名字,大的那个那个就用了百里青当年留下来的名字——百里熙,小的就用了——百里清。

    其它人都觉得很是奇怪,怎么会涌上自己父亲的名字同音,竟然没有丝毫避讳。

    但是白珍和白蕊两个大概是明白的,因为每当两个小家伙调皮,该被收拾的时候,西凉茉骂人的时候,明显有点暗爽的样子。

    特别是这种情况的时候……

    “百里清,你又不穿裤子到处跑,小鸟鸟又露出来了,一会儿就虫子咬!”

    “百里清,你再去掏鸟窝,老娘就揍得你三天下不了床!”

    “百里清,来,你那么喜欢光屁屁给娘跳一个甩大象鼻子舞好不好?”

    然后每次某无良的娘在小清儿洗澡的时候,就戳窜他跳大象舞,然后看着小清儿迈着小短腿一边甩着自己的‘小象鼻子’一边唱:“大象、大象,你的鼻子为什么那么长,啊啊啊~~~。”

    某个当娘的就会很没形象地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小熙儿就会觉得自己被冷落了,然后脱了裤子以后跳出来和弟弟一起唱大象歌,然后跳大象舞。

    此类事情不少,时常让白珍和白蕊两个彻底无语。

    如今,白珍和白蕊两个看着这母子三在那玩闹,不免心中暗自好笑又叹息。

    这对小娃娃长得真真是美,完全地将他们父亲的模样继承了十成十的,斜飞上挑的大单大凤眼,长如黑凤翎羽的眼睫,只是他们父亲的眼睛总是闪耀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阴魅的幽幽深光,而他们两个则是总闪耀着明亮可爱的光,软软的,明媚的,像是早晨阳光落在花瓣的露水上折射出的柔和美丽的光芒。

    然后是小小的挺挺的翘鼻子,最像母亲的却反而是那一张小嘴,粉粉的、翘翘的,花瓣一样柔软,还有一张圆鼓鼓的小包子脸,配上那白里透红,白玉一样吹弹可破的肌肤,让人看着就像是刚刚从笼子里蒸熟了的包子,让人想要咬一口。

    可是别看这两个小娃娃长得异常乖巧美貌,但是性子却还是把自个爹妈每人接了一个。

    哥哥像爹,小小年纪,就极其讲究,偏偏挑剔得让你无力拒绝,不光是一张嘴儿三两句就让此后便的人哭笑不得,有理有据的,还有就是也没有人忍心拒绝这么个粉妆玉琢的美娃娃的各种挑剔无比的要求,被他折腾得团团转。

    弟弟像娘亲,总是笑嘻嘻的,可爱天真又无辜,但是……不管是干了什么捣蛋的事儿,仿佛都跟他无关一般,将伺候他的人折腾得够呛,偏偏还不忍心责怪他,看着夫人教训他,还要帮他说好话,生怕小家伙被揍屁股。

    这大概就是叫被卖了还数钱。

    单人家都说小娃儿是魔头,可这对母子三个绝对是大魔头带着两个小魔头,别看两个小魔头小小年纪不过两岁说话就很利落了,而且古灵精怪得很,谁都对他们没有法子,但是若落在他们娘亲的手上,绝对是服服帖帖的。

    娘儿三个玩闹够了,西凉茉把自己怀里的小家伙各自亲了一口,正要放下来,就看见着一边有一纤细的道明黄的身影上前走了几步,柔软的童音轻声响起:“姑母,我带着弟弟们去洗澡好不好。”

    看着那孩子的纤细身影,也不过是五六岁的样子,巴掌大的脸蛋上露出那种近乎讨好的神色,大大的眼睛里还有一抹隐约的羡慕,西凉茉心头暗自轻叹,是了,她方才都没有注意到顺帝在这里,这个孩子如今没有亲娘在身边,虽然宁王的母亲——**太妃很是照顾和疼爱这个孩子,但是毕竟**太妃的年纪早已经到了足够做顺帝的祖母了,而且教导顺帝还是用了教导当年宁王的那一套——诗书礼义,不争不抢,循规蹈矩。

    所以顺帝总是安静和沉寂的,但是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始终仿佛还是对西凉茉更有一种不自觉的亲近感。

    尤其是在每次看到小熙儿和小清儿两个和西凉茉呆在一起无拘无束地疯玩的时候,他眼底的羡慕总是掩盖不住的。

    顺帝的身份在宫里太特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只是个傀儡,对他虽然该有的恭敬不会少,但是多少那种疏远和孤立总是少不了的,小太监们都不愿意和他玩儿。

    所以顺帝总是异常的孤寂,直到那一次西凉茉看着他躲在草丛里偷看他们母子三个玩儿的时候,将他唤了出来。

    顺帝方才小心地走了出来,得以光明正大地跟着西凉茉和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包子一起玩儿,但是长久的那种教育方式,让他还是完全像是一个哥哥在照顾自己的小弟弟一般照顾着两个小家伙,偶尔被两个小家伙欺负了,还傻傻地笑得很开心。

    因为这是他难得玩乐经验,只要有人愿意和他玩儿,他就很开心了。

    以至于西凉茉有时候觉得顺帝这个五六岁的孩子对两个小家伙比她这个当年的还要上心,让西凉茉心中有时候有些莫名的叹息。

    西凉茉看着面前的小皇帝,温和一笑,伸手摸摸他的脸颊,柔声道:“好,那就劳烦陛下了。”

    第一次被这么温柔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顺帝一愣,那种温暖与文弱让他随后忍不住忽然道:“娘亲……。”

    随后西凉茉的手一顿,顺帝似乎也发现自己唤错了,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西凉茉淡淡地一笑,摸摸他的小脑袋:“没关系,你带着弟弟们去洗澡吧。”

    随后,她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顺帝一下子呆住了,六岁瘦弱的小孩儿愣愣地摸着自己的额头,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然后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顺帝努力地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然后大声地道:“嗯!”

    然后就牵起两个明显因为自己娘亲亲了别人臭着小脸蛋的小家伙转身就走,两个小家伙互看了一眼,交换了个狡猾的眼神,随后倒是乖巧地跟着去了。

    西凉茉却将两个小家伙的眼神都看在眼底,随后有点好笑地道:“白蕊,你跟着他们去,别一会两个小坏蛋洗澡的时候折腾小陛下。”

    白蕊伺候两个小祖宗也有不少时间了,自然知道这两个小东西的能耐的,立刻点点头,立刻跟着去了。

    “唉,这么小小年纪就报复心和嫉妒心那么强,也不知道像谁!”西凉茉有点无奈地抚了抚额头。

    白珍在一边听到她这么说,心中暗自嘀咕,像谁,难道不是像你们这对夫妇,还像谁。

    “哼,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必定是像他们那小肚鸡肠,无耻又可恶的爹!”西凉茉沉吟了片刻,下了个结论。

    白珍:“……只要是好的什么聪明、可爱之类的都像郡主,然后所有不好的都像千岁爷就是了。”

    西凉茉一脸理所当然:“那是自然。”

    白珍:“……。”

    “是了,咱们去明堂。”西凉茉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

    白珍比了手势,让其他的宫人收拾东西,随后就跟着西凉茉一路离开。

    西凉茉一向不喜欢坐步辇什么的,喜欢走路,白珍便陪着她一路慢慢地往建在青云殿的明堂而去,一路走,白珍便忍不住道:“郡主,您也知道那顺帝陛下的亲生母亲是断送在您的手上,您这么让他接近两个小主子,他现在是还小,但是宫里的孩子没有不早熟的,难道您就不怕以后他知道了真相以后,就算没法子对您下手,若是伤到了小主子……?”

    说起来,两个小主子得到的待遇可比顺帝要好得多了,这也是时事所致。

    西凉茉淡淡地道:“你以为**太妃是为了什么,她能活到现在,儿子成为除了戾太子之外唯一成年的皇子,你以为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么,活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她的不争,就是她的立世之本,她用这么多的规矩和这种方式去教导顺帝,其实就是在教导顺帝以后不要起二心,也是在对咱们司礼监标明她的立场和咱们是一样的,我不相信这样教导出来的孩子能叛逆和雄才大略到哪里去。”

    她顿了顿复又道:“何况我也没有打算瞒住顺帝,这个孩子很早就知道了他母亲断送在我手里,只是他对那位母亲一点映像都没有,而且……他认为正是他的母亲的愚蠢和愚昧让他沦落到今日没有母亲疼爱的地步罢了。”

    白珍一愣,有点不明白,但是细细想去,却发现自己有点心寒——有什么比让一个孩子憎恶和嫌弃自己的母亲更好的断绝他为母亲复仇的念头呢?

    西凉茉仿佛能察觉到她的念头,随后,淡漠地道:“很可怕是么,不过比起成为先戾太子或者先德王那样的下场,对一个孩子的未来来说,他还是不要对自己母亲有什么好映像会比较好。”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圣母,能让自己敌人的孩子活下来,已经是她能给予的最好的宽容与恩赐了,若是换成百里青……

    西凉茉讥诮地勾了下唇角。

    没有走多远,两人就很快地走到了明堂——宫内唯一的佛堂,由无明大师主持,也是九千岁静修礼佛之处。

    在小沙弥的引领下,西凉茉和白珍两个一路走到了佛堂内,正在盛开的曼陀罗花树下,静静地坐着一身紫色衣袍,眉梢眼角勾勒着重紫的绝世美人,他闭着眸子,正在冥想。

    小沙弥对西凉茉打了个佛号,然后恭敬地道:“王妃和千岁爷慢聊,小僧去请无明大师过来。”

    西凉茉点点头,看着小沙弥去了以后,走到那紫衣美人身边,那紫衣美人缓缓地睁开眸子,看向她:“你来了?”

    西凉茉垂着眸子看向正在打坐的‘九千岁’,微微一笑:“嗯,我来了,阿洛,今日又辛苦你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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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那树下美人弯起浅淡的笑容来,恰如他头上那绽开的洁白曼陀罗:“还好,不管别人怎么哭泣叩首,我只做面无表情的金塑泥菩萨,倒也算是清闲。”

    西凉茉走过去,随意地一撩袍子坐在他身边,慵懒地道:“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这些场合的。”

    百里洛轻抚着手里的佛珠,看向西凉茉,轻叹了一声:“我也知道你素来希望能坐在场合里的人却也不是我,只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却还是要做的。”

    西凉茉看着他,许久,方才唇角勾起一丝浅淡飘渺的笑容:“是啊,总是身不由己,却没有法子放下。”

    就如百里洛说的一样,他永远不是那个人,哪怕他和他有一模一样的面容,面容上勾勒着同样深紫浅绯的艳丽妖异的妆容,若是没有长久接触,外人几乎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任何不同。

    但是,她不是外人,又怎么会看不见他们如此巨大的差异,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便是如此。

    百里洛的眼神,许多时候也是幽深的,但是那种幽深是水一般沉静,云一般飘逸,让人望着便仿佛能去除所有心中焦躁与烦闷,只余静怡宁和,恰如他头顶上开放的那一株白色曼陀花一般。

    佛经有云:佛说法时,曼陀罗花自天而降,花落如雨,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

    而百里洛若是佛珠眼中泪,座旁花,那么百里青就是另外一种深紫色的妖异的曼陀罗花,开在魔之眼中。

    开到如今,开成了她的心魔。

    百里洛看着身侧安静闭目的女子,她那么安静,安静得仿佛一尊琉璃塑的美人,却让人感觉莫名的心疼。

    百里洛随后还是轻叹一声,复又问:“你可曾想过以后的日子做什么打算,若是……?”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来。

    但是西凉茉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她依旧闭着眸子,平静地道:“若是过几年再没有消息,等孩子们都大点儿了,能承受风沙的时候,我就会把他们带回镜湖之堡,我也会回去。”

    百里洛闻言,看着她,沉吟着道:“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若是你想要留下来,依照着如今的路子下去,你也依旧能掌握朝中大权,我会帮你。”

    西凉茉轻哂了一声:“若是从前的我,大概会选择留下来,继续在这斗兽场里继续游戏下去,但是如今,掌握朝中大权又如何,熙儿和清儿永远都没有法子得到别人的承认,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养子,别看着如今似乎比皇子还要尊贵似的,但是看在天下人眼中,也不过是个鹊占鸠巢罢了,我如是一个人,这种争权夺利的日子还勉强能说一种有趣的活动脑经的事儿,但是我不想让两个小东西从小就过得那么辛苦,日后的日子,再看他们各自能成就什么人了。”

    百里洛沉默了一会,方才微笑:“离开倒也是件好事,毕竟对两个孩子而言,有些事不该是他们承担的,太过沉重,这两个小家伙如今头脑就是极好的,日后他们若是长大了有其他选择,倒是可以让他们自己去选,总不会差到了哪里去了。”

    提到自己的两个小宝贝疙瘩,西凉茉低低地笑了起来:“呵呵,阿洛,若是说起沉重,总不会比当年的你和他差到哪里去,如今不过是没了父亲在身边罢了。”

    百里洛顿了顿,弯了下唇角,淡淡地道:“所以,后来即使解了毒,我亦不愿意醒来,宁愿只作个壁上观这般的懦夫罢了,阿青比我要勇敢。”

    西凉茉看着他眼中浅淡的忧伤,她从来没有在百里青的眼睛里看到过所谓的空茫,最多偶尔不过是流露出一种冷淡的空寂,那种仿佛天地之间仿佛一片空寥荒芜,却让她更心疼,西凉茉心中轻叹,随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不,你已经很永远,作为一个哥哥,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的一切,那时候你和阿九都只是孩子。

    在她难产的时候,那种难以忍耐的心理与身体的双重痛楚和恐慌,那种对百里青的担忧与身体的痛楚让她脆弱得几乎放弃了的时候,是百里洛打扮成了百里青的样子来到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生下清儿和熙儿这对双生子。

    她清醒过来之后,才明白自己原来以为的重逢不过是梦一场,而洛儿竟然出乎意料地在她即将放弃的那一刻清醒了过来,恢复了神志。

    虽然失望于那求不得的梦,求不得的人,但是对于百里洛的清醒,她还是非常开心和欣慰的。

    清醒过来的百里洛也一如原来那个稚嫩的少年一般,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变得沉稳了,安静了,但是眼中的透彻却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一如继往地仿佛能倒映出所有人间的肮脏、悲伤与欢喜。

    他什么都记得,只是仿佛从完全不能理解成人世界的孩子,在一瞬间就长大。

    主动地配合她和云生还有连公公、何嬷嬷的安排,代替百里青成为‘九千岁’,描绘上妖异的重紫妆,锦衣华服地坐在朝堂之上。

    与百里青欢喜地浸淫在期间不同,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却还是极好地完成了属于他的责任,让天朝到现在依旧还是平安的,至少看起来还是平安的,司礼监早已经形成了一套自我运转的机制,在西凉茉的主持和连公公、小胜子几个熟悉司礼监的运作的百里青的心腹安排之下,虽然偶尔遇到质疑者,但是都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百里洛浅浅一笑,眸光如琉璃一般透彻而悠远:”是阿青告诉你,一直都是我在保护他的吧,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我就发现阿青自幼不喜欢和人接近,让人不那么喜欢,不过是因为他太容易就能看透一个人的内心,太容易就能感受到别人身上的恶,所以他总是对周围人抱持着一种警惕的心情,只是我更愿意去相信忍人心中有恶便善,却忘记了自己并非佛主真身,有些人,有些事却不是我能渡的,反而连自己也折在了阿鼻地狱,选择了最终的逃避。“

    西凉茉心中有些惆怅,随后把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背上轻声道:”当年你有没有怀疑过我的母亲,后来有没有恨过她?“

    百里洛随手将那些坠落的曼陀罗花瓣收进一只纱袋子里,微微一笑,豁达而淡然:”你的母亲不过是做出了她的选择,而每一个人都做出的是自己的选择,一如我亦是,说来多少恩怨心中记,缘灭不过与骨随风葬。“

    西凉茉看着他许久,垂下眸子,轻声自语:”是阿,缘灭不过随风散,为何,我却还执念在此?“

    一道幽凉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因为执念在心,在心便是魔,人若没了执念,便是佛,只是人间在人间,若是人人成佛,何必入山修梵行?“

    西凉茉抬起头看向来人,便起身微微一笑:”无明大师。“

    来人一身素色僧袍,面色清白,眉宇之间一片淡然,这是一个五官俊秀而深邃的年轻僧人,只是身上的气息,却异常闲逸,而眉宇间已全是堪破世事的通透明达,那种气息完全不像一个年轻的僧人而是几十年的高僧。

    这便是最近三年来,在佛界崛起的年轻僧人,清修三年对佛法的领悟比不少清修三十年的老僧人更透彻,原本也只是在皇家庙宇里一个寻常僧人,只是几次佛界的辩佛讲经坛上,其所讲持的通透浅显的佛理让所有大师们都侧目,从此便在西凉茉命人建起的明堂之中白日为所有嫔妃、宫人们讲经念佛。”西凉施主、无忧居士。“无明对着两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随后又微笑道:”无明修行不久,所得法门不过十万八千法门之一二,尚有许多未曾堪破的法门,哪里能称为大师,二位以后还是称贫僧无明便是。“

    无明的声音有一种让人清风拂面的感觉,让人心清净。

    百里洛也双手合十回了一礼,温声道:”无明师兄过谦了,前些日子借了师傅的法卷尚且未曾归还,还请宽限几日。“

    与外界的猜测相反,百里洛这位‘千岁爷’倒是真的在他陪着西凉茉母子平安后没有几日,便皈依了佛门,也是与无明一样拜了五台山的净心老方丈做师傅。

    百里洛清醒之后,发现能证明他过往的那些快乐与痛苦的人除了西凉靖之外,早已都分头踏入了黄泉奈何桥,这让他心中便陡然生出茫然四顾的苍茫来,便在无意之中听了无明的说法讲坛之后很快决定皈依了佛门,为所有自己爱过、恨过的人祈福。”西凉施主、无忧居士。“无明对着两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随后又微笑道:”无明修行不久,所得法门不过十万八千法门之一二,尚有许多未曾堪破的法门,哪里能称为大师,二位以后还是称贫僧无明便是。“

    无明的声音有一种让人清风拂面的感觉,让人心清净。

    百里洛也双手合十回了一礼,温声道:”无明师兄过谦了,前些日子借了师傅的法卷尚且未曾归还,还请宽限几日。“

    与外界的猜测相反,百里洛这位‘千岁爷’倒是真的在他陪着西凉茉母子平安后没有几日,便皈依了佛门,也是与无明一样拜了五台山的净心老方丈做师傅。

    百里洛清醒之后,发现能证明他过往的那些快乐与痛苦的人除了西凉靖之外,早已都分头踏入了黄泉奈何桥,这让他心中便陡然生出茫然四顾的苍茫来,便在无意之中听了无明的说法讲坛之后很快决定皈依了佛门,为所有自己爱过、恨过的人祈福。

    只是因为情况特殊,所以他先做了居士罢了,只是他一得空便会到明堂来。

    无明微微一笑:”佛主传法便是为普度众生,书卷卧于经堂是卧,卧于师弟手中是卧,只是一个卧于俗世尘,一个卧于师弟琉璃明台,何必不卧于琉璃明台?“

    百里洛点点头,握着手中菩提念珠温声道:”那么师弟且去藏经楼再去取一些新卷来,可好?“

    无明轻笑着朝跟着自己的小沙弥摆摆手,那小沙弥上来恭敬地对着百里洛合十双手道了声:”师叔。“

    随后,他便领着百里洛前往后院的藏经楼去了。

    西凉茉目送着百里洛的身影远去,随后看向面前的无明,轻声道:”无明师傅,你说因为执念在心,在心便是魔,人若没了执念,便是佛,只是人间在人间,所以人多佛少,那么要如何成佛,如何去心魔?“

    无明并没有看向她,只是抬起手,伸手在空中摊开,一片白色的柔软的曼陀罗的花瓣便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捧着花,淡淡地道:”白曼陀罗花我佛身边四大圣花,我佛讲经时,便有无数花语落下,见着恶自去,但是花虽为圣,却是梵音所凝之光、之圣,是佛在普度恶,闻者去的魔,而非花自成梵光、梵音,心中有魔者见花便是魔花,心中无魔者,一花一砂皆为梵,王妃之心在固守执念,固守魔念,如何却要去问别人如何能去除执念。“”无明师傅是说……我的心不愿放下那些执念,所以永不解脱么?“西凉茉看向面前的年轻僧人,微微地勾起唇角,眼底闪过讥诮的光。”只是我在想,若是师傅能放下,为何又要出家,出家不就是为了放下么?“

    无明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讥讽一般,伸手将手里的白曼陀罗花瓣放在她的手心,温声道:”贫僧是放下之后,忽觉自己满身罪孽,所以方才觉得应当出家为身边的人祈福,而王妃,你所挂念的那个人一直修行的却是修罗道,杀生佛,乃是密宗道,与我禅宗道虽然有似不相容处,却实为一处风景境界,所以若是王妃选择了他的道,便不必放下,也是放下。“

    西凉茉看向他,忽然有点茫然,随后讥诮地笑了起来:”师傅,佛家的诡辩之道在你这里倒是发挥的淋漓尽致呢。“

第六十章

    小胜子摇摇头,一脸郁卒地道:“您先去看看就知道了。”

    西凉茉颦眉,随后起身跟着他一块往太极殿而去。

    她还没有走到太极殿,就远远地看见周围的宫人惊惶失措,不少侍卫们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一身便装领着白珍过来了,西凉茉不由颦眉。

    随后走到太极殿不远处,就看见前面一片喧嚣,仔细看去才发现附近都是一车车的牛羊皮毛,还有各种大漠特产,一些装满了极为精致充满异域风情的珠宝装饰的箱子。

    西凉茉挑眉,暗自奇道,这个隼刹今年是脑子犯抽了么,为了不让这个混账得瑟,所以每年她派人送种子和工匠及自愿入赫赫的女子们北上的时候,都会逼着他拿出来些金银之类的好东西。

    往年里他都是推三阻四的,一副肉疼状态,但是今年居然送来了这么多?!

    看着前面一群宫人侍卫们不知道在围观什么,西凉茉便领着白珍一路过去。

    走近了,她才看见已经晋升为左骁骑将军的白起正一脸阴沉地正怒瞪着那应该是送东西来的赫赫使节,那赫赫使节高大壮士,虽然穿得看起来倒似一身锦绣,但是脖子上挂着粗大的狼牙,头发结成了一束束的小辫子,看起来有点儿不伦不类,但是西凉茉自然是认得这身打扮的——隼克钦。

    如今隼克钦也是一脸愤怒地瞪着白起,咬牙切齿的样子像足一头被激怒的草原狼。

    “这是怎么了?”西凉茉随便逮住一个看热闹的侍卫问。

    那侍卫一边瞅着热闹一边头也不回地道:“还能怎么了,这赫赫人真是大胆,这一次居然连发函询问都没有,就直接将聘礼给送来了呢!”

    “聘礼?”西凉茉一顿,随后莫名奇妙:“赫赫人要娶谁?”

    那侍卫‘嘿嘿’一笑:“还能娶谁,不就是咱们千岁王妃身边的白珍姑姑,想不到吧,大伙都以为白珍姑姑这辈子都会伺候在千岁王妃身边,一辈子不嫁,或者就跟白蕊姑姑似的配了咱们司礼监的大人,谁知道白珍姑姑还是个能耐的,如今都配上了赫赫王呢!”

    他刚说完,便听见身后一声冷哼,随后他下意识地向后一看,瞬间脸色就绿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脸面无表情的西凉茉还有方才他热情地八卦着的女主角——白珍!

    那侍卫脸色绿了又红,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抖抖嗦嗦地道:“千岁王妃!”

    他这么一叫,其他正在议论纷纷的宫人们都立刻安静了下来,齐齐转头,自然是看见了西凉茉和她身后的白珍,然后众人又齐齐地低头,不敢大声,只敢低声道:“参见千岁王妃。”

    西凉茉冷淡地道:“什么时候宫里的事情这般清闲,倒是让你们都一个个有空闲在这里嚼舌根子了,还不让开!”

    宫人们皆是一颤,然后头更低了,随后如潮水一般自觉地从中间分开一条路来。

    他们这么一分开,白起和隼克钦自然是能看见她了。

    西凉茉走了过去,淡淡地扫了地面上被白起扔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眼,再看看隼克钦一脸愤怒的样子,心中也大概有了个底:“白将军这是在欢迎咱们的客人,所以特别激动是么?”

    白起垂下眼眸,他也知道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太极殿这里闹事,是非常不妥,但是他……

    白起看了一眼白珍,却见白珍看都没有看他,而是低下身子去,在所有人怪异的目光中去收拾那些被他扔在地上的聘礼。

    他的心中顿时一凉,随后原本想要说点场面上的话语应着西凉茉给的台阶下来,最终所有的话却还是卡在喉咙里。

    白起心情恶劣,立刻一脸面无表情地道:“微臣只是在教训这些蛮子,让他们明白不是所有天朝女子都如那些送到他们的那里的那些贪图富贵的女子一样的,若微臣错了,督卫大人想要怎么惩罚便惩罚微臣就是了。”

    这话一语双关,讽刺之意,谁都听得出来,众人的奇特目光都落在了正在将那些聘礼整整齐齐码回去的白珍身上。

    这分明是在说原本以为白珍不是贪图富贵之辈,只如今看来却非如此吧。

    “你说什么狗屁混账话,你以为我是赫赫人就听不出你在讽刺我们可汗要娶的姑……。”隼克钦是赫赫人,最不喜欢汉人的拐弯抹角,方才一说话,这个混蛋就让他们把这些东西带走,滚出天朝,还把他们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

    但他能当上这么些年的访汉使节,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可不是怕这些虚伪的汉人,他当下就大怒地吼了出来。

    但是却被西凉茉的声音瞬间打断了。

    “隼克钦,你们是打算娶妻而不是打算打仗吧。求亲就要有求亲的样子!”西凉茉淡漠的声音虽然并不高的,但是那种不急不缓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效果,立刻让隼克钦闭嘴了,只愤恨不平地盯着白起,连着他身后的那一群送东西过来的牛高马大的赫赫人们也齐齐恨恨地盯着白起。

    毕竟,西凉茉还是‘死大王之女’,‘食尸者的女王’,她的话对隼克钦这些赫赫人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

    西凉茉看着他的那个表情,微微颦眉,随后看向一边的隼克钦,淡淡地道:“隼克钦,你先带着你的人和东西到勤政殿去,会有人招待你们的。”

    隼克钦忿忿地道:“哼,我们赫赫人也不是好欺负的,说不定哪天就是开战了,老子看见这个混蛋就……。”

    西凉茉微微眯起眸子,忽然一抬手,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掠出一道硕大如鹰一般的赤红身影,然后扑棱着长长地翅膀在空中飞旋了起来,然后蓦地俯冲下来,带出一阵尖利的呼啸声,随后停在了西凉茉的肩头,一双黑珍珠似的眼满是傲慢的光芒睨着面前吓了一大跳的隼克钦等人。

    隼克钦等人一看,顿时立刻乖觉了,干笑着在那傲慢的红色大鸟的目光下摆了摆手:“哦哟,是死魂鸟神,许久不见,您还是那么精神啊……哈哈哈……我们先走了,迟点让人给您送上肉干,可都是最新风干的人肉,味道很好,很好!”

    说罢,他也没有看见周围天朝宫人们瞬间白了脸色,倒退了数步,便自顾自地想要指挥人收拾东西,赶紧溜走。

    那大鸟忽然眼神一冷:“嘎嘎嘎——!”

    隼克钦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赶紧转身,紧张、讨好又谄媚地道:“哦哟,对不住,是隼克钦不好,忘记了您是不喜欢吃肮脏的人类的肉,我们还给您带来了沙漠里两对最漂亮的七色鸠的雌鸟呢!”

    那红色的大鸟眼睛里瞬加闪过明亮,或者说贼亮的光来,正要扑棱翅膀表示它非常的满意,但是忽然有人伸手在它肚皮上狠狠地一抓,顿时让它差点痛叫,立刻闭上了它的鸟嘴,乖巧地收了翅膀,栖息在西凉茉的肩头。

    隼克钦看着小白没有扑腾过来,立刻朝西凉茉投去敬佩又畏惧的目光,然后赶紧招呼着自己人拖着箱子之类的东西跑了。

    他们到底可是见过死亡之女带着死魂鸟神屠戮四方的,而且虽然他们敬拜死大神,但是见到这些和亡灵有关的‘东西’到底都是大大不吉利的!

    如果不是为了可汗,他们才不会跑来中原!

    西凉茉打发走了隼克钦等人,小胜子也早就已经到了,将那些不识趣的宫人们全部都驱散了。

    西凉茉瞥了眼一脸郁闷的小白,忍不住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去吧,去搞你的木鸟吧,你这只没节操的家伙!”

    小白如今越来越大,而且长相有渐渐脱离鹦鹉圆润而傻乎乎的模样的趋势,但是因为它的呆愣,所以看起来还是有点像只蠢蠢的,傲慢的鹰和鹦鹉结合,但是一身羽毛却越发的漂亮,呈现出好几种红色。

    但是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它依旧孜孜不倦地将它睡遍天下雌鸟的志向发扬光大。

    小白傲娇地朝着自己主子哼了一声,随后直接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它想,它作为一只神鸟,能理解一个缺乏男人滋润的老姑婆的嫉妒!

    等着小白也飞走,西凉茉看向依旧沉默着的白起,随后又瞥了眼一直都神色极为淡然白珍,她淡淡地道:“白起,你跟我来。”

    随后西凉茉便径自转身向暖阁走去,白珍神态自若地跟了过去。

    白起复杂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垂下眸子也跟了上去。

    进了太极殿暖阁,小胜子便知趣地让里面伺候的宫人全都遣了出来,他在外面将在大门关上。

    西凉茉看了眼白珍:“白珍,你去给我拿点茶来。”

    白珍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点头,转身离开。

    大门关上后,西凉茉方才转身冷冷地看着白起,那种锐利的目光看得白起莫名地一阵心虚,随后低下头去,背脊却依旧倔强地挺得笔直。

    西凉茉眯起眸子看着他道:“白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英雄,又很委屈,因为你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

    白起闭着唇,好一会才硬声硬气地道:“我知道我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闹事,毕竟对方再无礼也是别国使节!”

    “无礼?你说的无礼是因为你看到了隼克钦他们送来隼刹可汗的聘礼,所以你才觉得他们无礼是不是?”西凉茉讥诮地勾起了唇。

    白起默默地没有作声,确实是他在去涑玉宫的时候路过太极殿,正好看见隼克钦那群人得意洋洋地在整理那些‘聘礼’,当他看着隼克钦得意洋洋地表示这些都是隼刹要娶白珍的聘礼的时候,他就忽然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和隼克钦起了冲突。

    西凉茉在宝座上坐了下来,看着白起冷笑了两声:“白起,你真真儿是好志气,是个出息的好男儿,冲冠一怒为红颜,听起来还真是不错的传奇,可惜传奇里的红颜通常没有好下场,我倒是真看错你了,原本以为你是个男人,拿得起放得下,不想你不但放不下,还要逼得自己喜欢的人去死。”

    白起一楞,随后下意识地大声反驳道:“小小姐,我没有,你不能冤枉我!”

    西凉茉看着他愤怒委屈的目光,随后方才声音凉薄地道:“是啊,你没有,你只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让所有人都以为白珍是个贪图富贵的女子,以为她野心勃勃,想要攀爬高枝,就像那些自愿去赫赫和亲的罪女和妓女一样,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让她成为宫中货真价实的话柄而已,你和那些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愚蠢又自私卑劣男子有何不同!”

    白起如遭雷击,浑身大震,他怔怔地看着西凉茉,许久,他才闭上眼,掩盖去演眼底那些深沉的痛,喑哑着嗓音道:“小小姐……你知道我没有……。”

    西凉茉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只看见你是怎么做的,如果这就是你要的结果,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好了,你可以走了!”

    白起双手握拳,仿佛在忍耐着什么,最后还是定定地站在暖阁里没有走,也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额头上的青筋必露透露出了他心中的翻腾与挣扎。

    西凉茉看向他,随后轻叹了一声,只淡漠地道:“白起,你要活得像个男人,有些事情,勉强不得,你好好想想吧。”

    她说完之后,转身便离开了,只留下白起一个人在暖阁里,静静地站着,神色之间满是迷失和痛色。

    西凉茉刚走出了太监殿暖阁,便看见白珍正站在门边,手里捧着茶壶,而她身边的小胜子则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些什么,白珍微微地点头应着,却看不出她脑中在想什么。

    他们见着西凉茉出来了,小胜子有点儿担心,但是没有看到白起跟出来,他也没敢问,只是瞥了眼白珍,而白珍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只是对西凉茉微笑道:“主子,暖阁里储存的泉水没有了,冲出来的茶并不好吃,所以咱们还是回涑玉宫去煮茶吧,奴婢已经吩咐人去通知何嬷嬷了。”

    西凉茉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只微笑着点点头:“好。”

    小胜子看到西凉茉给了他一个眼神,随后心领神会地留了下来,心中暗自嘀咕,唔,看样子夫人还是担心白将军会想不开了再做出些什么不可挽救的蠢事吧。

    一路上主仆二人都沉默着,直到快到涑玉宫的时候,西凉茉才忽然开口,温声问:“白珍,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选择人嫁出去,我想你是知道的,我身边魅晶这样的一个就够了,我并不希望再多出一个魅珍,你明白么?”

    白珍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家的这位郡主,这么多年来,对敌人从来都是心狠手辣,可是若有人对她真心以待,她必定是要还以真心的,她几乎就没有把她们这几个丫头当成真正的丫头看待,而是亲人,所以才会希望她们都能得到幸福,可是……

    白珍闭了闭眼,轻声地道:“郡主,白珍不会成为魅珍的,至于今日之事,白珍有了抉择之后,一定会给您一个答复的,不会让今日的事情再次重演。”

    西凉茉转脸看向她,许久,方才看向天边的那一抹流云,轻声地道:“好像咱们在一起已经许多年了,白梅和白珠坟上的青草估计又要长出来不一人高了,而白嬷嬷回了乡下的庄子里守着我那母亲的遗物寂寥度日,也不愿意回来,白玉如今也不知在天涯何处,我身边最信得过的大丫头也不过是只剩下你、白蕊、魅晶,但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但是,我希望你能一切都以你自己的幸福为考量,不要参杂了别的因素。”

    西凉茉很少会说上这么长,这么柔软的一段话语,那柔软的声音,让白珍觉得仿佛就像许多年前白嬷嬷领着她们这些小丫头初次见到那个瘦弱却长着一张小巧温美如兰的少女时候,那时候的西凉茉的声音亦是这么柔软沉静,有一种熨帖心底的感觉。

    白珍心中莫名一酸,眼中渐渐泛红,但是随后她静静闭上眼,微笑道:“是。”

    ——老子是老子是旋舞要把anxixia家的芳郎扒皮拆骨做成美人扇送给猫猫逗美人开心的残暴分界线——

    小皇帝还没有长大,自然也没有什么嫔妃争宠的勾心斗角之事,所以宫中的生活无聊,赫赫可汗要求取宫中掌权者千岁王妃身边的大姑姑——白珍的消息自然是四处飞扬,而白将军为了白珍姑姑怒斥赫赫求亲使节的故事自然也成了所有宫人们茶余饭后闲谈的聊资。

    倒是话题中心的人物们,却安静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地在各自的轨道上过着自己的日子。

    白珍尤其是如此,所以反倒是让许多人都有点看不懂了,这个手握实权在千岁王妃面前异常得脸的女官,到底是在想什么。

    而没有过多久,西凉茉的心思就已经不在这上头了,而是彻底地被一封用红色凤字印泥封着封口的信封给攫住了所有的心神。

    那封信里其实统共就是一句话,十几个字罢了——佛光普照,千岁长安,海临天宫,可临海参拜。

    虽然寻常人看起来,不过是一句写着最近西狄海边曾经发生过一件极为奇特的事罢了——有海上的巨大暴风雨之后,忽然有许多人都在海边看到了天空中佛光普照,随后有观音大士出现在天空之中,天空上亭台楼阁,若阆苑仙宫,其间仙乐齐飞,随后所有的乌云便瞬间散开了。

    所有看到的人都齐齐下跪,叩求菩萨保佑。

    据说后来,还有不少别国的人都赶到了那里求着参拜神迹之处,只为祈福。

    但是对西凉茉而言,这所谓的观音现世的事件不过是海市蜃楼的作用,而真正在这海市蜃楼之下的是信的主人凤姐儿在告诉她——百里青也许还活着,至少是她无意中见到了百里青!

    这个世上除了双生子几乎不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对于凤姐这样的天下最大的商行掌舵者而言,她是绝对不会写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的。

    西凉茉微微眯起眼,手腕有些颤抖地死死抓住了手里的书信——是的,那也就是说凤姐儿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她看到的是百里青!

    “但是,凤姐儿为什么要拿写得如此隐秘呢?”白蕊不解地颦眉。

    西凉茉淡淡地一笑:“很简单,因为她在西狄被人监视了,而且监视她的人并非寻常人,导致她只能用这种方式给我传递信息。”

    白蕊一惊:“监视?”

    随后,她咬牙道:“肯定就是西狄人,不,就是百里赫云搞的鬼,说什么他虽然见到了千岁爷,但是只是请千岁爷做了几天客,然后就让千岁爷回来了,还说什么很多人都看见了,但是至于后来人都去了哪里,他就不知道了,他也不知道千岁也为何没有回到天朝!”

    这分明就是无赖!以千岁爷的身手和魅部那些杀神的身手,就算是几十万大军将他们拦截下来,必定也是血流成河!

    再怎么样也不会悄无声息,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西凉茉放松了身子靠在身后的软塌上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的夕阳,讥诮地道:“有什么法子,对方若是一口咬定,咱们也没有法子,动用了所有鬼军和司礼监的力量也只能查到爷根本就没有出国境,只是百里赫云便是不承认,我们又能如何,总不能大张旗鼓地说九千岁失踪了。”

    而百里赫云明明知道百里青没有回来,却不单在知道她生下孩子之后,让人备上厚礼,恭贺她生下麟儿,同时在她让百里洛冒充百里青的时候,也没有做声,按照她想法,这个男人,若是真有这个本事算计了阿九,那么所谋便为国,但是如今,她却是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但是不管如何,这些年的明察暗访,到底是有了一个结果。

    而既然有了这样的一个结果,对于西凉茉而言,再下来,自然就是——亲自去探寻真相和带回百里青。

    但是这个消息在兰瑟斯和其他所有百里青和西凉茉的亲信知道后都是竭力反对。

    毕竟如今的朝廷运转上百里洛其实不过是你泥胎金身菩萨,让人参拜用的,而西凉茉才是真正的掌权者,若是她也离开了,一旦有需要抉择的大事,要当如何?

    而且若是西凉茉又出事了,该怎么办!

    但是西凉茉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最终争取到了兰瑟斯的支持,所有需要决策的大事全部都交托给了周云生和宁王决议,互为监督,若有不能抉择的,周云生会用鬼卫特殊的传递信息的方式将信息传递给西凉茉。

    而两个孩子则是提前跟着兰瑟斯去律方居住,必要的时候直接回到镜湖。

    而西凉茉说服众人的,不过是她一句话——我此生总要求一个明白,或生,或死,从不逃避。

    所有的亲信都知道,西凉茉就是这么一个人,从她靠着自己一步步地站起来,然后再一步步地走到比所有人都要高的地方,她永远都是那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所求得是什么。

    而事情一定下来,所有紧张的准备工作就要开始了。

    临行前的一晚,西凉茉正在房间里陪着两个小家伙睡觉,清儿和熙儿两个孩子不过两岁多点儿,所有人都在瞒着他们,只道是西凉茉要去出一趟远门办事,很快就会回来。

    而两个小家伙却仿佛知道西凉茉这一次出远门会很危险一般,一个个地死死拽着西凉茉不许她去。

    “呜呜呜……娘不要小熙儿了,娘不要去,呜呜……小熙儿可以不用最好的黄花梨木坐摇摇马!”

    “呜呜呜……娘不要小清儿了吗,肯定是小熙儿太挑剔,所以娘亲不开心的时候,揍小熙儿的屁屁就好了!”

    “……。”西凉茉看着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大眼睛里都是泪珠儿,一边袖子被一个小包子用白嫩的小手拽着,却不忘把自己的本质发挥得淋漓尽致,不免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酸涩和不舍。

    西凉茉在床上陪着两个小伙许久,好容易才把两人给哄睡了,便听见门被人叩响。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出了门一看,却原来是周云生。

    他安静地站在门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发尾上都是露水。

    “云生,可有什么事儿?”西凉茉一愣,随后温然一笑。

    周云生看着她片刻,柔和的金色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住,那种感觉仿佛是天空柔和的月光落下,却让西凉茉莫名地感觉到了无边的忧伤与寂寥。

    但也不过是片刻罢了,周云生便淡淡地一笑:“不,我只是来看看小小姐可都准备好了?”

    西凉茉点点头,轻叹了一声:“嗯,这两个小东西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我想以后就要拜托你多照顾了。”

    周云生深深滴地看了西凉茉片刻,随后忽然那伸手为她拨开脸上的碎发,柔声道:“嗯,你且放心,以吾之命,承君之诺,保重。”

    西凉茉一愣,却见他金眸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温柔,西凉茉想要说什么,却见他已经收了手,静静转身离开。

    西凉茉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轻声道:“云生,你可知,我并不值得你付出这么……。”

    夜色阑珊,掩落谁人泪,月落西沉,天空渐渐地泛蓝。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有大亮,千岁爷府就灯火通明,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所有的车马都已经准备好出发。

    西凉茉看着被抱在何嬷嬷和兰瑟斯怀里深深沉睡的两个孩子,眼中忍不住泛红,让人带走了两个粉嫩的小家伙,西凉茉正打算走出院子,却看见院门外一道纤细的人影静静地站着。

    白蕊一看来人,不免诧异:“白珍,你怎么还不收拾准备,马上就要走了!”

    白珍却看向西凉茉,也不知道是否一夜没睡,眼圈下都是乌青,而她眼中也全然都是红血丝。

    她轻声道:“郡主,白珍想过了,这一次就不跟郡主去了,白珍要为自己准备嫁妆了,毕竟西狄那么遥远,总要多一些时日准备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

    西凉茉深深地看向白珍,眼底掠过一丝忧色:“白珍,你真的想好了么?”

    白珍看着她,忽然笑了:“嗯,想好了。”

    西凉茉闭上眼:“白珍,你们总是让我觉得愧疚。”

    白珍笑嘻嘻地道:“郡主,你说什么呢,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又继续微笑:“郡主,我会等你和千岁爷回来为我送嫁,若是你们都赶不回来,那珍儿就要把自己嫁出去了,我……。”

    她迟疑了片刻,轻声道:“我就不送你们了,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呢。”

    随后,她也不等西凉茉说话,径自转身离开,只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仿佛有水珠悄无声地落下。

    西凉茉看着她的背影,片刻,随后一转身看向被魅七高大身影挡住的那道人影,淡淡地道:“白起。”

    白起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她面前,并不说话。

    西凉茉伸手拨开自己脸颊边的发丝,淡淡地道:“我知道,你终会怨我的,我没有阻止白珍的决定,但是你还是放不下白珍,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回大漠去,从此不再是天朝的左骁骑将军,也不再是鬼卫之中的一员,永远不得再踏入镜湖,看在你跟着我这些年的份上,我会给你足够富甲一方的银钱,你可以带着这些钱粮和你军中愿意跟着你离开的亲信一起在迎亲的路上把白珍抢回来。”

    白起一愣,随后不可置信地看向西凉茉。

    ——老子是老子是芳郎家的ANAN说芳郎爱ANAN并且ANAN也爱芳郎的分界线——

    一路水路旱路,紧赶,慢赶,终在海边搭上了船。

    西凉茉以为自己会比想象中要晚见到那个人,只是却怎么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他……

第五十五章

    前往西狄的路,仿佛异常的遥远,一路山水遥遥,路迢迢,西凉茉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西狄边境的时候,也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西狄边境上早早有就有鬼卫的人在接应,比起司礼监的探子备受瞩目,鬼卫六诀的皆字部主商——即行商、募金援,以维持整个鬼军的开销和蓝家带出来的金源不断等,由于常年就以没有任何明显目的,只为布线做买卖的形式悄无声息地布下自己的人马,所以鬼卫的人反而更加隐蔽,所以这一次的接应和刺探行动还是以鬼卫的人为主导,而司礼监的人提供消息来源。

    在接触到鬼卫的人庐后,西凉茉率人从西狄边境以商旅的形式进入,虽然西狄的守卫对于这群气势非常的商旅,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在小六子笑嘻嘻地给守卫们送上了不轻的荷包后,获得守卫们傲慢的许多。

    “去吧,你们这群不怕死的贪心盗珠人!”

    盗珠人——在西狄意味着一个高风险而高收入,同时被西狄政权严厉打击的行业。

    西狄的海域有一种金色的罕见的珍珠,而这种珍珠因为美丽和罕见并且难以取得而闻名于世,同时成为所有西狄贵族的心头好,并且作为皇家礼品赠送他国。

    而在真兴大帝所在的时候就将采珠权收归了皇家,在珍珠出产的海域布下重兵巡逻海船。

    但是也因为如此,所以这些珍珠成为相当罕见的珍品。

    所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既然是值钱的玩意儿,自然会有无数人想要得到,既然是宝贝,也自然会有人想要争夺。

    西凉茉等人就是以明面上的商旅,暗面上的盗珠贼双重身份进入了西狄。

    西狄本土有极为漫长的海岸线,民众崇佛之外,也非常敬重海神,所以鬼卫六字诀的人早年就已经建了许多的海神庙,一来监视布点,不易为人怀疑,二来筹措香火钱和洗黑钱也非常方便。

    西凉茉如今在海边的落脚点就是一处不大,而香火非常旺盛的海神庙。

    他们没有趁着夜色阑珊的时候进庙,而是选择大白天,香火鼎盛之时进入,人群热闹熙攘,不少海外国度之人也来祭祀和参拜,所以反而一点都不显得扎眼。

    “大公子,人已经等您许久了。”海神庙的庙祭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早年也是鬼军中的人物,如今上了年纪,便愈发怀念起故国的日子,却又离不开生活多年的西狄,所以如今见着自己故国来人,还是当年心中战神之后,岂有不大感激动,竭力协助之理

    西凉茉点点头,将马儿交给一边迎上来帮忙接马缰的庙里小厮,然后在老头儿的带领之下进了后院。

    一名身穿轻云彩褂,头戴精致银饰的中年女子领着两个同样穿着轻云彩褂的侍女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将手笼在袖子里鞠了一躬:“奴婢淳于香见过大公子。”

    她身后的两个丫头也齐齐行礼。

    西凉茉微微一笑,抬手轻道:“香姨请起,不知道凤姐儿如今身在何处,安哥儿可好?”

    这淳于香便是凤姐儿在西狄的得力助手,为人极为精明而忠诚,照顾着凤姐儿长大,将凤姐儿视若己出,如今正是淳于香在接待她,淳于香自然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和目的的,只是一见面就只见呼她为‘大公子’可见是极为机敏上道的一个人。

    淳于香神色有点凝重,目光不着痕迹地四处看了看,西凉茉笑了笑道:“香姨放心,这里一切都很安全,您有什么要说的,直说就是了。”

    香姨颦眉道:“凤当家的如今在海京做客。”

    西凉茉微微眯起眸子,海京就是西狄的都城,如果说凤姐儿正在海京的话,而且甚至不能来接她的话,那么就是说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困住了她!

    而困住凤姐儿的人,必定是怀疑了凤姐儿某些事情。

    西凉茉忽然问:“凤姐儿如今可还安全?”

    香姨点点头,道:“凤当家的如今还好,太后如今和她正在商量陛下的生辰之事。”

    西凉茉顿了顿,有些意外:“是明孝太后么,我还以为是……西狄真明皇帝陛下的生辰已经到了么?”

    居然是明孝太后困住了凤姐儿,而不是百里赫云,这倒是有意思了。

    香姨叹了一声,无奈地道:“是啊,明孝太后也是传奇样的人物,能被她留下的话,便没有什么好事。”

    西凉茉明了地点点头,复又问:“咱们什么时候去海京城,走陆路还是水路?”

    香姨到:“若是走陆路,只怕时间太长,所以奴婢就先擅自做了决定,给您安排了海路,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就是五日后就能到海京。”

    西凉茉点点头,满意地一笑:“嗯,我也觉得走陆路太慢,到底是水路不用绕弯子。”

    香姨眼睛一亮,立刻道:“如今大船都已经准备好了,所以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还是您需要修养一日再走?”

    西凉茉一顿,看向香姨,随后心中失笑,这位香姨比她还着急,看样子倒是指望着她把凤姐儿给救出来吧。

    不过这倒是正合她心意。

    西凉茉便点头道顺势而为地道:“好,咱们就走海路,现在立刻出发。”

    香姨大喜,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大公子,您放心,所有的东西我们都准备好了,这些马匹都放在修养就是了,海京那里都备下了最好的宝马,吃食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尝尝最新鲜的西狄海味。”

    西凉茉微笑:“好,咱们上船罢。”

    鬼卫的人还没有歇息,便立刻又要出发,但是没有人有意见,立刻都齐齐搬着行礼往船上走。

    西凉茉看着那一艘五桅大船,白帆猎猎,漆着桐油的船身泛着黝黑乌亮的光泽,心中不免感叹,这样的大船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几乎不亚于后世一艘大游船!

    因为搬运东西还是需要时间的,所以西凉茉便领着白玉一起在附近走走,吹吹海风。

    这一回魅晶和魅六当值,但是西凉茉没有再让他们隐身,而是一起换了一身商旅衣衫跟着。

    除了西凉茉以外,不管是魅六还是魅晶都没有人看到过这广袤的大海,所有人都被面前的美景给震慑住了。

    说来这海神卯所以不大却香火旺盛,除了据说相当灵验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山神庙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平坦细腻的沙滩,海水碧蓝,风浪很小,附近又有成片的热带椰子树,风景极好,还能在很浅的地方打到不少鱼。

    西凉茉看着那浅浅的海水中都有不少漂亮的鱼儿在游动,有些甚至被海水抛到沙滩上搁浅,心中不免感叹,这种景色在后世人口爆炸的时代,只怕是在太平洋荒岛之上才能看到了。

    望着辽阔的大海,明媚的阳光,那些吹来的飒爽海风仿佛能把心中的灰尘全部都吹走,西凉茉忍不住眯起眸子,只觉得心中那些阴暗而潮湿的角落都能得到抚慰一般。

    而白蕊和魅六他们更是呆呆地看着大海,一向精乖的魅六都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公子,这湖……海好大,是不是比镜湖还要大呢?”

    在镜湖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觉得镜湖一眼望不到尽头,而如今的大海则更是让他觉得非常难以置信的大,这么多的水要多大的地儿才能装得下呢?

    西凉茉淡淡地一笑:“自然是比镜湖还要大的,咱们所生活的人世间,其实大部分地方都用来装水了。”

    这一句话刚刚说出来,不光是魅六,还有白蕊和魅晶都用一种——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的荒谬目光看向西凉茉。

    西凉茉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笑了笑,也没有再做解释,对于古人来说,有些事儿太过匪夷所思,还是少说为妙。

    而主仆几人正打算再沿着沙滩一路走走,看看,却不想忽然听见身后的海神庙里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珍珠郡主呢,没有想到珍珠郡主居然来咱们这里了!”

    “真的么,真的么,那她身边的那位应该就是海冥王了!”

    “哇,郡主真的很美呢,不输给贞元公主呀,只是海冥王不是向来都在外海打仗么,怎么会忽然回到大陆呢!”

    “海冥王据说带了许多的金银宝贝回来给郡主挑选,而王爷回来大概还是因为珍珠郡主的婚事,最近海云王不是正在向太后提出郡主的婚事么,海云王就这么一个小女儿,必定是要希望她嫁得好好的!”

    “切,郡主不是定海小王爷的未婚妻么?”

    “啧,谁知道呢……。”

    西凉茉闻言,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还真是没有想到,刚刚进入西狄没有多久,就能遇到了西狄的皇族,而且身份不低。

    她看向远处,果然见着一队队的西狄士兵一路小跑过来将整座庙宇都包围了起来,并且将他们这些闲杂人等全部都轰到了一个角落。

    “你你……还有你,还不快点到那些人里面去,不准在这里站着,有碍观瞻!”几名士兵趾高气扬地拿着手上的定海钩朝他们挥舞着,大声嚷嚷。

    魅部的人向来就是赶着人走的,何曾给人赶过,魅六和魅晶眼底闪过一道冷色,但是西凉茉摆摆手,随后率先向那些被赶着站在一边的人群里走去。

    魅六和魅晶便也垂下眸子,跟了上去,站在了人群里。

    果然没有过多久,就看见了数辆华丽的车从不远驶处过来了,那庙祭老头儿领着几个香火小厮赶紧地上来把门槛给拆了,其中为首的那两辆一蓝一紫华丽的两辆香车便这么一路驶进了庙里。

    其他车则停在了庙外。

    西凉茉看着那车上陆续下来几个美貌宫装丫头还有小厮,那些小厮一看就是宫里的太监,唇红齿白,行动之间都有些女气。

    随后,几个宫女伸手扶着车上一个美貌的少女下了车来。

    西凉茉不太看得清楚那少女的模样,直到她转了头过来,露出一双明媚而有些深邃的眸子,而同时在看清楚她的容貌之后,也不得不说这少女处在人生最美的韶华之中,亦不愧于珍珠的名字或者封号,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白,这少女真真儿是很白,一种带着珍珠光泽的白,眉目莹美充满光彩,而眉目之间一颗红痣让她看起来就像观音身边的玉女一般。

    这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少女。

    西凉茉在看见她的一霎那,心中便下了个结论,如果方法得当的话,接近起来并不困难!何况西狄贵族女子比天朝的女子自由多了,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也不需要戴上兜帽,而且眉宇神采都有一种豁达的气息。

    西凉茉还在考量怎么接近那位珍珠郡主的时候,忽然见那珍珠郡主匆匆地跑到第一辆车前,竟然亲自去伸手掀开那车帘子。

    西凉茉不免心中好奇,这位郡主能亲自去伺候人下来的,是那位海冥王吧?

    随后一道靛蓝深海青的高挑影子一闪,随后,西凉茉忽然在看到那影子的霎那,脑子里瞬间有什么东西‘嗡’地响了一下!

    她瞬间不敢置信地看向那背影,却觉得眼前仿佛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笼罩了一般,将她和那道背影给笼罩在了其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她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只能怔怔地盯着那道背影,浑身颤抖!

    西凉茉的异常自然是很快就引起了她身边的白蕊和魅晶的注意,两人看向西凉茉,有些奇怪,她们从来没有看到自己的主子有那么的失态过。

    西凉茉大大的水眸子里甚至在一瞬间就满是泪水,然后一颗颗如珍珠般地掉落。

    “主子……主子你这是怎么了?”白蕊担心地看着西凉茉,随后又看向那西凉茉目光所投向的地方,她和魅晶都看见了那道靛蓝海青色的背影,难道是主子发现了千岁爷?!

    但是虽然那样的身高的男子看起来和爷很像,可是爷一向不喜欢穿紫色之外的颜色,而且那袍子一点都华美,甚至不是绸布的,好吧,她们必须承认即使穿着不那么华丽的束腰长袍,但是那个男人却能把那身袍子穿出了一种奇特的华贵的感觉。

    而且这个人分明是西狄人口中的海冥王,说千岁爷会成了西狄的王爷,所以放弃了天朝的一切,打死他们魅部的人都不会相信的!

    西凉茉呆呆怔怔地看着那一道人影,浑身抖得越来越厉害,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在霎那之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觉,是痛楚,是惊喜,是迷惑……是无数她都不能理解的复杂情感。

    这种情感让她在瞬即就觉得自己会忍不住瞬间冲上去,但是……但是,却在那道背影若有所觉地转过脸来看向她的霎那,西凉茉忽然向人群之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的身形隐没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是怕他转脸的霎那,自己会失望,或者还是……怕若是真的看见那张脸,她会做出一些自己都不能理解和控制的事情。

    而在那人回头的霎那,白蕊和魅晶都齐齐地在心中失望地‘咦’了一声,因为那张脸绝对不是百里青的脸,虽然也称得上是英气,但那是一种粗狂的英气,那种五官算不上特别的出色,只是以为眉宇和神态之间的冷凝和莫测气息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特别而深不可测的男人。

    那海冥王狐疑的目光警惕地在周围人群中扫了一眼,却没有发现那种让自己瞬间如芒在背的目光。

    而身边的珍珠郡主却见他停下来脚步,便也停下了脚步,看着他奇怪地道:“小皇叔,您怎么了?”

    海冥王淡淡地道:“没什么,你不是要来这里求姻缘么,快点进去罢,求好了,我还要送你回京。”

    珍珠闻言,随后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红着脸颊,轻声道:“小皇叔,珍珠我也给你求个姻缘符好不好?”

    海冥王还是语气淡然地道:“我一年大部分的时间并不在内陆,都在剿匪,所以不需要这个,你给素儿求吧。”

    珍珠被拒绝,却一点都不生气,扬起羞涩又温柔的笑容:“没关系,我给他求,也给你求呢,我一直都把素儿当成哥哥的。”

    海冥王却仿佛没有听到少女这近乎告白的语言,面无表情地道:“是么,那你还是快点,晚了风浪大,这里的海滩吃水浅,走不得太大的船,好的码头位子都被客船占了。”

    说罢,他便率先向庙内走去,少女有些失望地看着他的背影,随后还是咬了咬唇,跟了进去。

    而庙门之外,西凉茉方才在白蕊的呼唤下清醒了过来,一模脸颊,才发现自己泪水湿满了脸颊,早已经惹得周围人侧目。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那不是爷啊!”白蕊不解地问。

    西凉茉微微抬头看向天空,随后唇角弯起一抹虚无的笑容来:“是么,若我说是呢?”

第五十六章

    “什么?!”白蕊迷惑地看向她。

    西凉茉闭了闭眼,没有回答,再睁开眼时,眸子里只剩下一片冷淡平静,她缓缓地道:“没什么。”

    “那咱们现在……。”魅晶看向那海冥王站在庙外等着那珍珠郡主一路进庙拜神下,又看着他跟着着她各自进了香车之后一路再出门离开。

    西凉茉淡淡地道:“让列字诀在本地的高手跟两个上去,看看他们去哪里,然后……。”

    她顿了顿,继续道:“咱们跟着就是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去的都是上京!”

    魅晶点点头:“是。”

    看着海冥王的车队消失在了远处,西凉茉方才转身挺直了背脊离开。

    等着到了海神庙的码头,香姨便立刻迎了上来,笑道:“大公子,咱们都准备好了,可以上船了!”

    西凉茉点点头,看着自己的人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大船,便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道:“香姨,这海冥王是个什么人?”

    香姨一愣,随后笑道:“大公子早前的时候大概是看到了海冥王和珍珠郡主吧,说起来,这两位可都是西狄的传奇人物……。”

    原来这位珍珠郡主原本也不是皇家血脉,而也是西狄龙家的血脉,本名就叫做龙珍珠,是龙家最小的女儿,西狄龙家乃是天子近臣,不但手中掌握着兵权,而且很得皇帝宠幸,如今的明孝太后当年还是太傅千金所嫁入的就是西狄龙家,只是娶她的龙家大公子是个短命鬼,没有几年就去了,也只留下了一个儿子,就是后来的龙素言。

    而在龙素言一岁的时候,这位龙家遗孀便忽然被皇帝迎进了宫里,在众人议论声中得封了个宁美人的位分,此后没有多久她就生下了第二个孩子百里赫云,人人都以为她皇帝冒着这样的大不韪将她接近宫,必定是宠爱非常,但是这一次生下孩子并没有如寻常嫔妃生子之后得到的封赏一般,让她得到什么封赏,先帝只是赐给她一对玉如意而已。

    然后这位宁美人便一直安份地在后宫开始她的默默无闻的生涯,温柔贤德,谨慎仔细地安居宫中一处,直到百里赫云渐渐长大,并且变得越发的出色受到先帝的青睐,而在百里赫云第一次领兵在平定内乱的战争中得到了不小的战果,让这位宁美人也顺势册封为三品宁婕妤,并且日渐受宠。

    此后百里赫云战场上一路风声水起而宁婕妤册封为宁妃,随后又生下了一个孩子,或者说一对双生子——百里素儿和百里怜儿,这也标志着宁妃的宠爱达到了最高的程度——她晋封为皇后。

    虽然宫中其上还有更受宠的贤妃、贵妃等,她也确实并非最受宠爱的,但是从此她的地位就此稳固,基本无人再能撼动她的地位。

    “所以从此以后这位皇后娘娘却没有如其它人相像中一样对其它人颐指气使,而是继续安分守己低调地在宫里过着自己的日子,直到自己的儿子终于打败了所有的人,然后她一步登顶成为母仪天下的太后。”西凉茉随后淡淡地接过她的话语。

    香姨点点头,轻声道:“是的。”

    然后她继续道:“朝中除了龙家掌握兵权,还有一人在文臣之中威望极好,就是被称为翰林王爷的海云王,海云王只有几个两个儿子,有一个最疼爱的小女儿后来夭折了,然后明孝太后就提出让龙家的小女儿珍珠给海云王抱养,这珍珠郡主生得乖巧伶俐,海云王的王妃自然是肯的,对珍珠疼爱如亲生,甚至连两个亲生儿子都还要在珍珠面前次上一等。”

    “原来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又是龙家嫡出的女儿又是海云王最疼爱的孩子,难怪这一次她的婚事会这般大费周章。”西凉茉淡淡地道。

    “嗯,连海冥王都必须从剿匪的一线海域回来,而且带出了无数的珍宝,还有谁能比珍珠郡受宠爱的女孩子,当年的贞元公主虽然是西狄第一美人,但是实际上无权无势,也不过是个被供养的工具和玩物罢了。”香姨点点头道。

    “这海冥王又是个什么人物,是珍珠郡主的未婚夫?”西凉茉漫不经心地道。

    香姨沉吟了一会:“这海冥王可真真儿是个人物,他原本是老海冥王和民女在外头一夜风流生下的孩子,这个孩子并不被皇家承认,老海冥王却很是宠爱这个民女,就一直不回王府而与这个民女同住在外头的小岛上,不问世事,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海岛起了一场大火,海冥王和那个民女就一同被烧死了,这个私生子却活了下来。”

    “你是说,这个海冥王是个私生子?”西凉茉有点狐疑地挑眉,这样子的过去几乎不可能隐瞒和作假,难道是她眼花?

    不……她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却绝对相信自己的直觉。

    香姨点点头,神色有点戚戚然和敬佩:“没错,在这个私生子却活了下来,养好伤后,因为百里赫云顾念海冥王曾经在他登位时候出了大力,便承认了这个私生子,他在战场和朝廷之上展现出来的非凡才能也让这个私生子百里赫云的左膀右臂,如今不但继承了海冥王的称号,而且也得到了朝廷内外的承认,如今这位海冥王是长期在外面对付让咱们海军都头疼不已的海盗,成效卓越,如今大部分的海盗都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猖狂,望着冥字大旗就望风而逃,若非海冥王手上水师不多,否则只怕西狄从此海岸无战事!”

    西凉茉却忽然问:“这位海冥王似乎也没有真的如传闻之中那么得百里赫云宠信吧。”

    香姨看向西凉茉,眼底闪过敬佩的光芒来,这位千岁王妃到底是浸淫权术之中的老手,眼光尖刻,一下子就直击重点。

    “没错,这位海冥王到底不是本家嫡系出身,所以百里赫云即使再信任他,也因为他的出身的缘故而被朝臣排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说起来西狄皇族虽然出身盗,行事作风也较为恣意随性,女子们的束缚也少了,但是却反而等级之间更为森严,非嫡出的孩子继承财产的资格被限制得更严格。”

    西凉茉挑眉,沉吟了许久,忽然问:“这个老海冥王的海盗发生火灾,不……应该说这个新的海冥王展头露脚是什么时候?”

    香姨想了想,又和身边的几个助手交换了一下意见,转脸很肯定地道:“火灾是三年前发生的,但是这个海冥王占透露脚大约是两年前。”

    “两年前……。”西凉茉顿了顿,随后似笑非笑地轻嗯了一声:“真是巧合得很。”

    香姨是何等聪明的人,她立刻敏感地看向西凉茉:“您的意思是……怀疑海冥王与失踪的千岁爷有关系?”

    西凉茉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淡淡地道:“咱们一会启航之后就跟着珍珠郡主的船就是了,反正他们大概也是要上京的。”

    香姨点点头:“好。”

    随后,一行人顺风启航,船上的水手船工还有船长都是老手,所以便很快就缀在了皇家船队之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冰凉的海风静静地吹拂过来,让西凉茉微微眯起眸子,拿起腰上的单筒望远镜静静地看向远处的船队。

    看着那一面明黄的龙旗下便是船舱,那人应该此刻就在船舱里罢,或者在陪着那个美丽年少的珍珠郡主?

    西凉茉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沁凉的海风,让自己的心冷寂下来。

    魅晶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跟着郡主多年,还是能看得出郡主只怕心中认定了那人是千岁爷,虽然没有任何理由。

    只是如果那人不是呢?

    如果那人是的话,如今的情形又要怎么办?千岁爷还是那个千岁爷么?

    但是没有等魅晶想太多,前面的皇家船队的大船却忽然速度慢了下来,过快的减慢速度让香姨这边的船长老张立刻察觉了不对劲,他也立刻让自己的水手减慢速度。

    随后没多久,皇家船队忽然升起了所有的船帆,而与此同时,香姨身边站着的老张也立刻神色凝重起来,立刻拿起他的单筒望远镜扔给一旁大二副:“快点叫个人上桅杆,盯牢了前面!”

    西凉茉何等人物也察觉了不对劲,立刻转脸看向老张:“怎么了?”

    老张颦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紧紧地盯着那爬上桅杆瞭望的水手,那水手忽然比了几个奇特的手势出来。

    老张一看,脸色愈发的凝重了,也比了几个手势,那水生又拿起单筒望远镜瞭望了一会,过了好一会,他又比了几个手势。

    老张瞬间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走,西凉茉一挑眉,手上的折扇一勾,直接勾住了老张的衣领:“老张!”

    老张一脸着急,却也只得解释:“大公子,这是皇家船队遇上海盗了,而且还是最强的那批海魔王,我得赶紧让咱们的人拉帆准备返航或者转其他航线,皇家船队有炮,咱们的船可没有炮!”

    西凉茉方才放开老张,老张赶紧一溜烟地跑了。

    西凉茉看向香姨,挑眉道:“不是说海冥王是海盗的克星么,他的船,海盗也敢抢?何况这边不是说海盗已经全然没有以前猖狂了么,我记得咱们出船也不过半个时辰吧,还没有离开海岸多远,看来这海冥王也没有如传说中那么厉害。”

    香姨有些无奈地道:“您这是不知道,去年开始那些海盗之中就多了个刚刚兴起的海盗头子,占据了最难攻上的海魔岛,专门和西狄水师对着干,或者说和海冥王的人对着干,他们手段也很强,比不少以前的遇到的海盗都强,而且他们素来劫杀皇家船只或者商船都从未失手,而且不计代价,估摸着是不知道哪知海盗专门针对海冥王报复的!”

    西凉茉闻言,似笑非笑地个勾起唇角:“这就叫做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吧。”

    香姨有点呆愣,随后觉得这话,听着虽然很有道理,但是怎么听都觉得怎么怪怪的。

    西凉茉也没有说太多,只简单地问了下这批海盗是否随意杀人?

    在确定这批海盗并不是什么人都杀,只是针对西狄皇族会痛下杀手。

    西凉茉就慢条斯理地笑了笑:“哦,这样就是最好,那么咱们就不必掉头跑了,只做个看起来跑的样子,然后慢慢晃悠寻个合适的地方咱们看戏吧。”香姨一愣,不安地道:“这怎么好,实在太危险了,今儿这事如果不是海盗们冲着海冥王来的,就是他们不知道海冥王在船上,而海冥王没有带自己的战船队,只有完全没有作战经验皇家船队,只怕会有一番生死之搏。”

    西凉茉似笑非笑地道:“我只是想看看海冥王碰上这些他的死敌,到底会鹿死谁手而已,咱们都是平头百姓罢了,海盗们不至于拿咱么怎么样,他们要咱们的东西,咱们给也就是了。”

    香姨迟疑了片刻,但是想起自家凤姐儿交代过一定要听西凉茉的安排,便也没有再多说,只是点点头,立刻准备去安排。

    但是……

    人算一向不如天算,西凉茉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过是想看一场戏,但是最后这场戏在那着火的皇家船队被海盗围攻得只剩下一艘仓皇逃脱之后,海盗船队转头盯上了她的这只船,决定顺带多带走点胜利品之后。

    她由一个幸灾乐祸观战的观众变成了被卷入战斗的倒霉——演员。

    而且他们这一群人演的还是——俘虏。

    毕竟以载货为主的沉重商船在发现轻便海盗船之后没有逃跑的话,被轻便的海盗船追上,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你们,你,还有你,你们通通给老子进到底舱去!”高大粗壮黝黑的光头壮汉,肩膀上扛着大刀领着一群同样打扮奇特的海盗们恶狠狠地盯着这群陆续从商船上过来的俘虏们。

    人算一向不如天算,西凉茉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过是想看一场戏,但是最后这场戏在那着火的皇家船队被海盗围攻得只剩下一艘仓皇逃脱之后,海盗船队转头盯上了她的这只船,决定顺带多带走点胜利品之后。

    她由一个幸灾乐祸观战的观众变成了被卷入战斗的倒霉——演员。

    而且他们这一群人演的还是——俘虏。

    毕竟以载货为主的沉重商船在发现轻便海盗船之后没有逃跑的话,被轻便的海盗船追上,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你们,你,还有你,你们通通给老子进到底舱去!”高大粗壮黝黑的光头壮汉,肩膀上扛着大刀领着一群同样打扮奇特的海盗们恶狠狠地盯着这群陆续从商船上过来的俘虏们。

    西凉茉慢吞吞地跟在香姨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艘海盗船,西凉茉慢吞吞地跟在香姨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艘海盗船,这海盗船看起来已经不新了,但是保养得极好,而且漆成了黑色,有一股子浓郁的腥气,也不知道是因为沾染了太多人血的腥味,还是因为长年在海上奔波,所以浸润了一股子奇特的海的腥味。还是因为长年在海上奔波,所以浸润了一股子奇特的海的腥味。

    而看着自己面前这群明显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商旅成员,如今一个个却安分守己地举起手进入底舱的牢房,这让前来督促抓俘虏事情的大块头的阿尼非常不悦,因为这意味第一船上没有什么好货,第二这群人也不是什么安份的好货,第三,他没有人可以杀,也就没有赏金。

    总之都他娘的不是好事!

    “这可真他娘的都是一群窝囊废,连刀子都没有动,船长就立刻投降了,而且整个船的男人也投降了!”阿尼嘟嘟哝哝地道。

    但是没有一会儿,就有另外一个水手模样的男人冲了过来,兴奋地对着阿尼道:“好消息,好消息阿尼!”

    阿尼一愣,随后也兴奋起来:“怎么地,这是抓到那天杀的海冥王了?抓到珍珠郡主给咱们王当压寨夫人了?”

    那一个男人听着阿尼连珠炮似地问,方才有点哭笑不得地道:“海冥王压根就没有上前面皇家船,而是因为临时有事改走了陆路,咱们也没有抓到珍珠郡主,她的那只船跑了,而是咱们在这只商船上发现了不少好东西阿!”

    阿尼一听也兴奋了起来:“哦,抓到大鱼了!”

    而海盗们粗鲁而狂热的兴奋却非但没有感染到西凉茉,却让西凉茉瞬间感觉心中一冷——海冥王居然没有上船!

    她真是太大意了!

    随后,她和香姨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她微微叹息了一声,看来要准备脱僧计了,原本还想近距离好好地接触一下这位海冥王。

    站在黑暗的船舱里,听着船舱外那些海水拍击船舱的声音,她闭上眼,却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无奈。

第五十七章

    “大公子?”魅六忽然凑近西凉茉身边,声音有些激动:“那是……。”

    西凉茉点点头,轻声道:“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她侧耳细听,但是那声音已经随着脚步声远去而消失。

    “那咱们立刻就出去!”魅六声音激动起来。

    如今只是因为西凉茉的命令,所以鬼卫众人和部分魅部跟来的杀神们才没有任何动作,否则单是这个牢门,根本不可能挡住西凉茉和她手下的众人。

    西凉茉沉吟了一会,随后淡淡地道:“不,等着他们的人来带传话。”

    魅六一愣,随后迟疑了一会,方才轻声道:“是。”

    西凉茉没有再说话,而是走到了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坐了下来,然后静静地闭上眼打坐。

    近乡情怯,在这个时候,她却比过去两年里几百个日夜还要辗转和不安。

    所以,她需要安静,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

    她和魅六都以为很快就有人回来提审他们,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并没有任何人来提审他们。

    这种等候审判一般的感觉让人心中并不那么好受,尤其是在她这种情形之下。

    西凉茉轻叹了一声。

    而魅六几乎就是可以算得上坐立不安了,虽然魅部的训练让他看起来只是脸色阴沉而已。

    直到三天以后,西凉茉脸色有点苍白地在魅晶的扶持下,好容易正就着他们私藏下来的一点子干净水将晕船药给吞下去,就见大门一开,阿尼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谁是商队的老板,出来!”

    鬼卫的众人正在迟疑之间,西凉茉淡冷之中带着一丝疲倦的声音响起:“我。”

    阿尼没看清楚是谁在说话,只是不太耐烦地道:“跟老子出来!”随后阿尼便率先出了舱门。

    随后西凉茉拍了拍身边白蕊的手,低声道:“所有人都不能轻举妄动。”

    随后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下,西凉茉径自走出了舱门,而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在西凉茉跨出舱门的霎那,立刻也跟着消失在西凉茉的身后。

    白蕊有点担心地抓住魅晶的手,轻声道:“魅晶,大小姐会平安无事的吧。”

    魅晶眸子里闪过一丝忧虑,随后还是淡淡地道:“若是对方是千岁爷,郡主就会平安无事,但若是对方不是的话,咱们也要相信郡主的能耐。”

    她完全相信西凉茉的能耐足以让她化险为夷。

    她顿了顿,随后轻声道:“不过如今有魅六跟着,应该无甚大事的。”

    白蕊没有再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那一扇门。

    ……

    且说这一头西凉茉刚刚踏出牢门,就让一干守在舱门外的海盗们一楞,随后都有些狐疑地看向面前文弱清秀的青年——那个青年竟然是一支盗珠贼的头目么?

    看起来一点都不能相像。

    “竟然是一个小白脸么!”

    “啧啧,长得还真是不错呢!”

    “嘿嘿,比些女人都长得好,细皮嫩肉的!”

    对于那些海盗们粗鲁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西凉茉视若不见,只是抬手挡了挡那些投落下来的过分刺眼的目光,低头轻轻地嗅闻了一下空气里清新的海风之味,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你,跟我来吧!”阿尼有点轻鄙地对着西凉茉道。

    在海上,除了海神之外,力量决定一切,这个瘦弱的中原男子一看就没有什么力量的,也不知道是凭借什么领导这么多人,大概也就是个富家子吧,这种男人就是最让他们鄙视的一类人。

    西凉茉视若无睹地穿过那些落在她身上的恶意的、甚至是暧昧不明的诡谲目光,跟着阿尼一路上了船舱。

    一路上,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下周围,发现周围的布防看似松散,实际上井井有条。

    到了第二层船舱,阿尼不耐烦地对着西凉茉冷道:“你在这里站着,一会听到有人让你进来,你进门之后最好老老实实的,鬼王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则……哼哼。”

    阿尼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狞笑来。

    西凉茉挑了下眉,没有答话。

    阿尼以为她怕了,便转身和门口两个高大的,戴着面具的守卫恭恭敬敬地拱手道:“阿尼奉命带人来了。”

    那两个高大的守卫看了西凉茉一眼,片刻之后,点点头。

    阿尼便赶紧低着头进了门。

    西凉茉静静地站在门边,目光落在两个守卫身上顿了顿,随后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两个守卫静静地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空气里却莫名其妙地充斥着一种诡谲的气氛。

    西凉茉泰然自若地就那么站着,直到门内响起阿尼的声音:“外头那个不男不女的,快点进来,鬼王召见!”

    西凉茉闻言,挑了下眉——不男不女?

    她随后便跨进了房内,而随着她的进入,门外的两名铁塔一般的戴着铁面具的守卫却仿佛忽然放松了下来一般。

    西凉茉进了房内,却发现这房内虽然该少的一样不少,而且算是颇为精致,但是也没有如她想象中那么华丽和昂贵,只是符合一名领导者应当有的水准罢了。

    唯一称呼得上有些奢靡的就是那些轻纱慢帐,但也不过是寻常的纱帛罢了,而与当年百里青喜欢用的十金一丈,甚至百金一丈的奢侈玩意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阿尼领着她站在了一处纱幕之前站住,随后对着纱幕恭恭敬敬地一拱手:“王,人已经带到了。”

    随后,他便瞪了眼西凉茉,示意她跪下,西凉茉只是站着却视若无睹,阿尼大恼,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敢上来呵斥她,只是有些惧怕地看了眼那纱幕。

    随后纱幕里传来一道幽凉慵懒的声音:“你下去吧。”

    阿尼瞪了西凉茉一眼,却还是赶紧退下了。

    西凉茉听着那声音,心中仿佛澎湃的海,却还是努力地再次深深地轻呼了一口气。

    “你就是那商队的头儿?”纱幕内的人懒洋洋地问。

    西凉茉点点头,淡淡地道:“没有错,我就是商队的头儿。”

    在真相未明之前,她并不介意再来一次初见的‘游戏’。

    纱幕内的人忽然嗤笑了起来:“是么,那我想你需要解释一下你的那些干干净净的盗珠工具是怎么回事。”

    西凉茉漫不经心地道:“哦,那只是标明我和您是一路人而已,只是您干的事儿比较大,我干的事儿比较小而已。”

    西凉茉话音刚落,一道阴冷的劲风陡然迎面而来,直插她的面门。

    那种毫不掩饰的浓烈阴冷的杀气,让西凉茉瞬间眉目一冷,随后身形陡然后退,手上一抬,数道劲风也直接从从她指尖弹出。

    无数牛毛般闪着蓝光的细细银针直接射进幔帐之间。

    幔帐内忽然响起一声幽冷的笑声:“暴雨梨花针,唐门的暗器?!”

    随后一股子罡风陡然卷起,那幔帐仿佛顿时化为一阵云雾一般猛然卷向那些细针,将所有的细针全部都裹在云萎间,所有的针纷纷落地。

    西凉茉冷笑一声:“看来鬼王倒是有些见识,还知道这是暴雨梨花针,那么,鬼王可知道这是什么!”

    当年她看见暴雨梨花针极为精巧,是防身利器,便让六字诀的人寻了机会制作出来,不想今日竟然用在了这个时候!

    她手上一抖,忽然手腕上转出一道银芒,那银芒夹着浓烈的杀气瞬即卷向那幔帐之后,破账而入,瞬间将所有的幔帐全部都划破,直逼向那坐在华美白虎皮上的戴着半张面具的黑衣人的眉宇之间。

    这一招速度之快,杀气之凛冽几乎让整个空间瞬间就响起罡气振动的声音。

    这是当年百里青专门针对西凉茉女子身形特点和耐力不持久而设计的一击必杀的招数,用以保命和在第一瞬间击杀敌人,所费内力和真元极大,但是招式看似简单,实际上威力之大,就是当年的百里青也需要有所警惕和防备才能勉强毫发无伤地避开,否则多少都会受伤。

    而那坐在椅子上的黑衣人没有想到敌人身上竟然还有这般能耐,瞬间眯变出长剑直接袭向他,他立刻眯起起眸子,身形后仰,同时眉间一凝,一股子深沉的煞气和寒意瞬间泄出。

    那剑去势立刻一顿,随后仿佛刺入一种极为绵软而柔韧的东西里面,却没有法子能够击破那绵软而柔韧的东西,只能一寸寸地插进其中。

    西凉茉眼中寒意乍裂,手上的动作没有任何迟疑,手腕一抖,毫不客气地狠狠将手中长剑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朝下压去。

    巨大双方的罡气相逼的冲力让她几乎是半悬在空中。

    而她的动作似乎激怒了坐在椅上的黑衣人,他面具之上露出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讥诮和怒意,然后在下一刻,他没有任何动作的拳忽然张开,修长白皙的手指比了个奇特的手势。

    西凉茉就瞬即发现自己手上的乌金软剑发出一种极为刺耳的震动鸣啸之声,竟然仿佛要在瞬间断裂一般。

    西凉茉却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忽然那握住软剑的手,对方没有想到西凉茉竟然会在这种生死关头陡然松手,那软剑一下子就被弹开来,哐当地一声撞在了柱子上,而西凉茉手上另外一把袖底刀却在这个时候瞬间借着上一把长剑被他眉宇间凌厉的罡气弹开的间隙,瞬间刺了进去。

    对方大惊,这样短的距离,几乎没有可以避开的余地,但是黑衣鬼王速度和反应快得几乎不像凡人,竟然在瞬间就身子后折一下子避开了西凉茉刺向他胸口的短剑,但是虽然要害避开了,却还是避不开受伤!

    “嗤!”一声响,空气里瞬间弥漫开了淡淡的血腥味。

    西凉茉手上也在瞬即感觉到了血液的温热感,甚至还有几滴鲜血飞溅到了她的脸上——西凉茉的短刀划破了黑衣鬼王的肩头。

    那种感受到对方鲜血的感觉竟然在一瞬间让她感觉到痛快而不是心痛。

    西凉茉眼底寒光一闪,转身拔刀就要杀气重重地顺势攻向他的颈项,但是这一次却没有再如上一次那么顺利,而是被对方一把捏住了手腕,随后狠狠一扯!

    西凉茉便瞬间觉得天璇地转,随后背脊一痛,她被整个人一把狠狠地捏住了肩头按在了船壁之上,柔软如夜晚云雾一般的柔软秀发披散了下来。

    “居然是个女人……啧,女人本来就该乖巧甜美地躺在男人身下,如你这般狠辣得动手就是处处杀招的,倒是罕见。”男人低柔讥诮的声音响起。

    西凉茉的肩头被按得生疼,她却仿佛恍然不觉,用另外一只被夺了兵器的左手慢条斯理地把垂落在眼前的乌发拨到耳朵后,看着面前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男人露出个妩媚异常的笑容来:“是么,若是我愿意躺在鬼王您的身下,您是不是愿意放过我的人呢?”

    西凉茉原本就生得温美,尤其是一双妩媚的水一样的眸子,更是仿佛会说话般,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生涩的少女,被某个风月主一般的男人早已经调教得浑身暗藏魅骨,平日里只是因为她要处理政事,穿女装的时间越来越来,身上那种属于中性的特殊冷色掩盖了她的魅和媚,如今这般只一眼,没有任何多于的动作,瞬间几乎是将她身上的那种魅色净尽地释放出来。

    那样的笑只一个词能形容——勾魂摄魄。

    对方似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一刻看到这样的笑容,瞬间眯起了眸子,那斜飞的狭长的迷人眼眸里闪过晦涩难明的光芒,好一会才淡冷地道:“前一刻想要本王的命,下一刻就表示愿意张开腿伺候本王么,你还真是……。”

    “还真是贱,嗯?”西凉茉轻笑了起来,忽然一伸手勾上了他的脖子,双腿大剌剌地一圈勾住了他修长紧宅的腰肢,空门全开,低头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丝妩媚而幽凉的笑来:“怎么,鬼王不喜欢这种贱么,我以为男人都很喜欢的。”

    她看这面前男人,伸出舌尖轻舔了下唇角:“唔,莫非您不是男人么?”

    鬼王眯起眸子危险地睨着她:“你对每个男人都这么放肆,不,放荡么?”

    西凉茉轻笑了起来,眉梢眼角都是笑,她越笑越大声,仿佛全然看不见他眼底因此而渐渐阴冷的怒火,也感受不到他捏住她纤细肩头的手指渐渐用力而带来的疼痛。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心慌。

    他冷冷地看这她,仿佛在看一个疯子,好一会,他才淡漠地道:“你可笑够了?”

    西凉茉终于勉强不再笑了,而是抬手勾住他的肩头,把自己的臻首凑近他,轻声笑道:“鬼王不喜欢我笑么,还是怕我的放荡呢?”

    “你在玩火,太聪明的女人总是让人不喜欢。”他凉薄的眸子看着面前的女子。

    西凉茉慵懒地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嗯,那你要不要上我啊,有个人曾经跟我说过,男人最有力最能说话的可不是上面的那张嘴,而是下面的。”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近乎挑衅的,却似混合妩媚、天真的笑容。

    或者说里面除了挑衅便是诱惑。

    有什么男人能拒绝这样的邀请或者说邀战?

    他眯起眸子,有幽暗阴魅不明的光芒掠过,一伸手,修长的手近乎温柔地勾住她的腰肢,然后一把将西凉茉狠狠地甩在了那白色的柔软的狐皮之上。

    柔软的虎皮完全承住了女子娇柔的身躯,让她几乎没有被摔疼,反而让她身上的腰带摔散开来,露出胸口的墨绿色肚兜和肚兜之下若隐若现的丰盈。

    西凉茉支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并不作声。

    他微微眯起眸子,掩去眼底近乎不暴戾的**,随后毫不客气地直接解开了腰带将她拖到身下之后,把她双手绑住之后,毫不客气地压上面前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诱惑的男装美人,低头一张唇狠狠地吻上她丰润的唇。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如海潮一般涌进鼻间、唇间,西凉茉瞬间闭上眼仰头,让眼泪回到身体里,没有一滴落出来。

    她,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软弱的流泪。

    ……

    西凉茉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口干的厉害,她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白珍,水。”

    但是好一会,都没有人应答,方才让西凉茉蓦然清醒过来。

    她陡然做起,抚着额,只觉得头疼欲裂,却又异常清醒。

    这是……

    这是在船上。

    手下柔软毛绒的触感让她明白自己还是在船舱里,而不是被扔回了船底监狱。

    西凉茉闭了闭眼,闻着空气里除了潮汐的味道,还有一种浓郁的欢爱之后的味道,陌生又熟悉的男子身上的味道,几乎染满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她缓缓地睁开眼,然后试图站起来,却……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徒劳。

    两条腿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无奈地闭上眼,苦笑,这就是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了。

    等到她自己慢慢地一个人穿好衣服,然后努力让自己的腿没那么酸痛之后,方才慢慢地走出了船舱。

第五十八章 内情

    舱门刚打开,一阵冰凉的海风便这么灌了进来,她眯起眼,感受着凉风来袭,带着潮湿的海水的气息。

    瞬间灌进舱房内的海风一下子就让那些暧昧的、迷离的欢爱气息瞬间消散。

    也让西凉茉的心从那些靡丽恍惚的肢体绞缠勾勒出的缠绵温热恢复到平日的冷静。

    她闭上眼眸子,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凉薄的弧度,嗯,这日子看着也还只是个开头呢。

    西凉茉再睁开眸子的时候,已经全然恢复了平日的的模样,她四下看了看,发现原本守在船舱门口的两名戴着面具的守卫已经不见了,那便是意味着这两个戴着面具的守卫的主人,也是昨夜和她睡了一夜的男人大概此刻还有别的要紧事干去了。

    而这个时候,船舱附近只有一些看起来就是这个海盗组织的非核心成员们在晃荡着,一边干活一边向她投来诡异的目光——毕竟她现在还是男装打扮,而从那些海盗们的反应来看看,这位海鬼王很少宠幸人,或者说——很少宠幸男人。

    唔,也许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西凉茉自嘲地笑笑。

    不过现在,既然正主儿不在,他的房间又归自己所有,那么现在她该干的事儿可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而是——翻箱倒柜找线索才是!

    西凉茉挑了下眉,在一干高大粗壮海盗们的目光下施施然地转身回房,然后毫不客气地关上门,开始——翻!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西凉茉瞅了瞅四周,不免有点郁闷,这个房间里算有价值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根本什么都没有嘛!

    除了一些陈设摆饰,还有一些自己看不懂的图纸之类的东西,但是她看了下估摸着也只是海岛位置的分布图,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偶尔还有一些书籍,也多与航海之类的有关。

    西凉茉一边翻找,一边暗自叹息,唔看起来这做海盗也是一门技术活。

    翻了半天,没有什么结果,西凉茉坐下来打算歇口气,却忽然觉得自己大概被昨夜的激情弄得脑子有点糊掉了,如果有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在明显的地方呢!

    她立刻半蹲下来,开始按照六字诀里头学来的方法,伸手去摸那些地板和墙壁上的凹凸不平之处,不时地轻声扣敲。

    摸了好一会,果然,这一次没有让她失望,她很快地在白虎皮下面摸到了一处地面和墙壁交接处过于平滑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长年累月地时常去移动和摸索这些地方,就不会有这些异常平滑之处。

    而且,空空地扣响声表明下面一定是空的。

    西凉茉正琢磨着怎么弄开,背后却一阵凉风灌了进来。

    她反应极快地一下子就趴了下去,也没在第一时间回头,而是做出仿佛伸懒腰的样子来。

    “你在干什么?”幽凉如海的声音在门边阴恻恻地响起。

    西凉茉翻过身子,看着那站在门边的高挑身影,懒洋洋地一笑:“等您啊。”

    “等我,等我干什么?”戴着面具的海鬼王走了进来,冷冰冰地道,身上那种危险的气息让人退避三舍。

    身边跟了几个粗狂的,一看便是有些地位的海盗。

    那些海盗们一看西凉茉的目光顿时一亮,他们都是玩惯了女人的,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半躺在白虎皮里的美人是个细腰长腿的女子?

    何况西凉茉的头发没有束起而是半散在脑后拿绳子松松地扎着,薄薄的衣衫勾勒出丰盈的胸来,眉目冷含情。

    那种近乎贪婪的目光让空气里多了让女子们害怕的淫猥的气息,但是明显西凉茉不在此影响范围之内,她慢条斯理地坐起来,然后一本正经地道:“等你干我,这个答案怎么样?”

    海鬼王正打算坐下,而西凉茉此言一出,他脚下一顿,而一干大海盗们都目瞪口呆,随后他蓦然转脸眸光怪异地睨着西凉茉。

    西凉茉看着他微微一笑,施施然地道:“唔,看来鬼王大人是不太喜欢这个答案呢,放心,我再放荡也没有到如此地步,您昨夜功力不错,今儿我已经很满足了。”

    海鬼王脸色阴晴不定:“……。”

    众海盗们的目光敬佩地看着自己的王,同时也敬佩地看向面前的美人。

    为什么这个女人可以一本正经地讨论这种事情?

    西凉茉看着他们的古怪眼神,继续泰然自若地道:“我只是想问问您打算拿我们这些人怎么办呢?”

    海鬼王淡漠地看着她片刻,方才道:“你们来西狄目的并不单纯。”

    但随后,他要说的话在西凉茉一脸——‘哦呀,我们当然不单纯,来来来,快点来问我要干什么’的表情下,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西凉茉等了半天没见海鬼王来问自己,随后不免一脸失望的模样:“哎呀,您怎么不继续问了呢,其实我想要说的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真的不单纯啊,我们不是来做生意,也不是来偷珠子的,我领着人来抓逃走的小倌的。”

    众海盗诧异:“逃走的小倌?!”

    海鬼王:“……。”

    西凉茉点点头,一副傲慢的样子,施施然道来:“本夫人乃是天朝富户人家,早年我爹娘出身草莽,也存下有财产不少,金盆洗手之后却只得我一个独女,所以便招赘女婿,哪里想到那短命鬼长得沉鱼落雁,但是却受不得这样的富贵,呜呼哀哉了,但是本夫人向来是重情义,念旧人的,为他生了儿子,就想着寻个和他长得相似的小倌过来伺候着,也好让儿子记得他那短命爹什么样子,不想那小倌竟然卷了本夫人给他的钱财逃了,本夫人好歹也是一方大户家主,也是跟着爹刀口舔血过的,哪里能受此侮辱,所以带人前来抓捕!”

    众海盗听得更是惊奇万分地看着面的‘传奇’女子,不想他们随便抓来一个肥羊竟然有此等故事!

    不过听这女子之言,观其‘大气’作风,想来所言果然有几分真实才是。

    海盗们最是敬佩强者,虽然视女人如财物,但是西狄海盗之中也有那张狂的女子,并不算得太出奇,谁有本事,谁坐山头,这就是盗贼的规矩。

    于是众海盗们对西凉茉到底生出来两分敬佩,皆好奇地问:“不知道夫人发现那逃了的小倌在哪里么?”

    西凉茉盘腿坐好,冷笑一声:“自然是发现了的,他就藏在这西狄海外诸岛中,不管他藏到哪里去,本夫人只信奉一句话!”

    “什么话?”众海盗齐齐问。

    西凉茉比出一根手指,恶狠狠地道:“欠了老娘的给老娘还回来,吞了老娘的给老娘吐出来,等老娘抓到他,必定让他菊花开花,死去活来!”

    众海盗一顿,齐齐大笑:“哈哈哈…,爽快,爽快……夫人说的好,果然是个爽快人!”

    西凉茉笑了笑,毫不谦逊的样子:“诸位好汉过奖,若是诸位好汉能帮我抓回那小倌,本夫人必定送上千金!”

    盗贼重利,千金已经是他们打劫好几艘商船才能得到的东西,如今听到此话,人人眼中放光:“哦,夫人果然说真的么!”

    西凉茉点点头:“自然是的!”

    盗贼们顿时热血沸腾,纷纷道:“好,还请夫人画下此人画像,若是他真的逃到咱们的海岛之中,躲在诸海盗弟兄之间,咱们定能帮你找出来!”

    西凉茉有点奇怪的模样:“但是海岛诸多且不说,可海盗派系繁多,诸位怎么能一定找到?”

    一名红胡子光头的高大海盗哈哈大笑,看向上首坐着的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海鬼王,得意又自傲地道:“哼,夫人是有所不知,所谓海鬼,就是盗,海鬼王,就是海盗之盗,海盗之王,咱们王早就一统诸岛,那些蠢物不过是手下败将,早已服服帖帖,只要王一句话,有了您手上的画像,哪里有找不到人的!”

    西凉茉闻言,心中暗惊,不想这些海盗居然都已经结成同盟了么!

    随后她看向那海鬼王,却见那海鬼王一直冷冷地,目光幽遂地看着她,却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优雅地喝着手上的酒。

    “王,您看,若是咱们帮了这位夫人找到那小倌,就可得千金,这可比劫船的活儿轻松呢!”那红胡子海盗粗声粗气地兴奋地看向海鬼王。

    海鬼王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目光落在西凉茉身上,慢条斯理地道:“是么,但是本王却觉得要得到这千金,还有一个更快捷的方法,或者说能得到更多。”

    “哦?!”一干海盗们都兴奋又好奇。

    西凉茉感受到海鬼王的目光,却只觉得身上一凉,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海鬼王看着西凉茉,唇角勾起一丝淡漠凉薄的笑来:“若是本王将这位夫人扣在这里,让她送信到家中,让她家仆拿重金赎人,不是更快么,又或者,本王直接将这位夫人据为己有,她人是本王的,所有的一切不也都是本王的了么!”

    一干海盗们一听,顿时恍然大悟,纷纷兴奋地道:“果然好妙计,大王英明!”

    随后皆对西凉茉投去怪异而不怀好意的目光。

    “夫人如果跟着咱们王,说不定就不需要那个小倌了。”

    “是啊,夫人不是也觉得王昨夜弄得您很爽快么!”

    “嘿嘿,正是,正是……!”

    西凉茉心中暗恼,好好的局就这么破了,她随后灵机一动,似笑非笑地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

    海鬼王睨着座下美人,眼底闪过狐疑,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西凉茉伸手慢慢地抚了抚衣襟,又抚了抚发鬓,露出个妩媚的笑来:“嗯,我只是觉得鬼王的床上功夫虽然好,但是今儿我观诸位,想来也不差呢。”

    西凉茉早在当年被某人各种无下限的话语给调教训练的说这些事儿,完全面不改色,心不跳。

    但这等充满暗示媚惑的姿态和言语一出,空气里立刻变了味道。

    一干海盗们皆相互看了一眼,虽然没有立刻扑上去大喊,“自然是老子床上第一”但是他们神色之间都是满满的暧昧和蠢蠢欲动。

    “哐当!”不知道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让众海盗们都齐齐吓了一跳,然后看向坐在上首的王,只见他身上都是阴冷异常的气息,仿佛海底潜藏的魔会瞬间扑出来,将所有的活物都拖进深不见底的海中。

    于是众人都齐齐打了个寒战!

    他们居然在觊觎王上过的女人,他们的王很少动女色,虽然偶尔也有据说是被宣召进去伺候的,但是并不多。

    他们的王是挑剔的人,但是王居然在昨夜临幸了这个夫人,而且动静不小,想必是很有些过人之处的。

    而王的手段——众海盗们都齐齐再次打了个寒战!

    他们可是见识过的!

    看着一干海盗们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眼睛也不敢再往自己身上瞄,西凉茉也不失望,只是依旧巧笑倩兮地看向了王,满是挑衅地道:“怎么了,海鬼王,你这是在害怕底下人的功夫比你好么?”

    这般挑衅的话语一出,立刻让其他海盗们都心中暗叫倒霉,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知死活,可千万别拖上他们!

    海鬼王却没有生气的样子,身上依旧是那种冷淡冰凉的气息,只是淡漠地摆摆手:“你们都出去。”

    一干海盗们赶紧低着头,缩着身子就往外溜。

    他们之中虽然也有很是觊觎西凉茉的,而且有些人身材可比海鬼王高大不少,满脸横肉,肌肉发达都是少不了的,但是在海鬼王面前却一个个宛如孙子一般,只能偷偷瞥一眼,赶紧离开。

    “啧,王,您为什么赶其它人走呢?”西凉茉懒洋洋地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搁在自己膝盖上,似笑非笑地看向海鬼王。

    海鬼王垂下眸子,单手挑起她的下巴:“如果我不让他们走,大概没多久,这些人都得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成为你的裙下之臣,反手对付本王了罢?”

    西凉茉轻笑,一只手慢条斯理地勾了勾他的掌心:“哎呀,您还真是太敏感了,不过您想要问我的东西,我都说了,可没有一点儿保留,如今到我想问一问您一点事儿,可好?”

    她的神情带着一种奇特的妩媚,让海鬼王不由自主地道:“你要问什么?”

    西凉茉淡淡柔柔地道:“我要问的是,您当上这海盗之盗,想必也是迫不得已的吧。”

    “嗯。”海鬼王淡漠地应了一声。

    “我想您一定有一个很高贵的出身,还有极为丰沛的航海知识,否则怎么做一个盗王呢?”西凉茉继续淡淡柔柔地道。

    “何以见得?”海鬼王淡漠地睨着她。

    西凉茉的手从海鬼王捏住自己下巴的手上,勾引似地轻抚上他的衣袖,随后一捏:“百金一尺墨云缎,蜀绣暗雨分水纹路,看似平凡无奇的黑衣,可不凡得很,若是寻常人家,谁有这般财力与品位?”

    暗雨分水纹是一种极难的绣纹,一名极好的蜀绣绣娘也要半个月才能得一件绣袍。

    海鬼王手一顿,随后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西凉茉妩媚地笑了笑:“嗯,还有那些水纹图,航海书,我虽然看不懂内容,却也知道是极为难得的孤本,其中一卷天海经文,据说是阿难大师当年西渡之时留下的珍贵孤本,记西行之海各种风势水路,而听说您的对头海冥王善于海战神出鬼没,就有这天海经文的功劳,只是不知道这书怎么会在您这,关于这个疑问,我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海鬼王低头睨着她,声音幽凉:“哦,想到什么?”

    西凉茉冷冷地轻笑,声音低柔:“我只能想到冥就是幽冥,幽冥之王,而海鬼王,除了海盗之盗,海巩王,亦与幽冥之王同一个意思,所以,海冥王就是海鬼王,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呢?”

    西凉茉的话音刚落,就被人再次一把捏住了下巴,挑起了脸蛋,半强迫地站了起来,对上一张放大的美得妖异,而让人窒息的面容。

    他盯着她,几乎唇对着唇,一字一顿地道:“本王说了,太聪明的女人,真是让人讨厌得紧,讨厌得让人想要让她嘴里除了呻吟,别的什么都说出来,或者……。”

    “或者什么?”西凉茉定定地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那张脸和记忆深处完全重合,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额头上有一道近乎狰狞的疤痕,虽然如今只剩下一道细细的纹路,但是也能看出曾经的伤痕有多么可怕。

    他低头,近乎粗暴地狠狠吻住她的唇,一手粗鲁地扯下她的裤子,在她腿间摸了一会,只感觉到手上都是湿润的气息,他手一顿,便粗鲁地把自己撞了进去,咬牙切齿地道:“或者……死,你这放荡的丫头!”

    西凉茉咬着他的唇,轻笑:“很多年前,有人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呢。”

    她闭上眼,放荡地笑,夹紧他的腰肢。

    笑得他心头……深深地一颤。

    ——老子是分界线——

    黑暗之中有海潮之声重重叠叠隐没了谁的低语。

    “爷,您看这事儿要怎么办,夫人她都已经找到这了!”

    黑暗之中有人幽凉的声音响起:“那你告诉我,该说什么,怎么说?”

    ……

    ------题外话------

    这是9月最后一更~

大结局 上

    早晨她睁开眼的时候,天边的起名星还没有落下,窗外的天与海仿佛都是一个色泽,西凉茉并不意外身边的床早已经是冰凉的了,她的指尖在那冰凉的还留有印迹的床上游移了一会,随后有点出神,片刻之后,她轻嗤了一声,又懒洋洋地缩回被窝里,闭上眼打算再小憩一会。

    昨夜情事不可谓不激烈,那人体力很好,而且次数也让人有点吃不消,但是身子虽然累,但是这让她心情还是不错的,原因嘛……

    她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翻个身继续睡,她已经许久没有无梦的一夜了。

    直到……

    “你倒是自然自得,睡得欢实。”男子幽凉中带着点儿刻薄的声音响起。

    西凉茉迷迷糊糊地抬眼看了看窗外泛白的天色,随后翻个身继续睡。

    很明显,来人很少被这么怠慢过,他恼怒地大步上前,几步逼近她的身边,伸手就去掀开她的被子,打算让点儿清冷的晨曦凉风来唤醒她的神智,也顺便给这个不将自己放在眼睛里的女人一点儿教训。

    一开始倒也如愿,他确实唤醒了西凉茉,也让西凉茉同样不爽,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海鬼王殿下这是作甚,一大清早的就让人不得安生,难不成是欲求不满么!”西凉茉没好气地坐了起来,伸手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似全然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似的。

    但是所有

    但是,她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或者说没人出声搭理她。

    西凉茉懒懒地掀眼皮瞅了他一眼,随后发现面前的高挑凉薄的男子却正用一种极富杂,或者说极其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身子。

    她顿了顿,目光在自己身上也扫了一圈,她身上如今不过是一件薄薄的袍子,而且这袍子还衣襟大敞,雪峰柔媚,腰肢伶仃,一片春色大好。

    雪润如玉的肌肤之上还有对方留下肆虐的痕迹,点点吻痕与指印昭示着不久的时辰之前的激烈欢情,她的身体已经不是少女时的单薄青涩,虽然生了孩子之后,她的腰肢比原来略粗了一寸,但是因为西凉茉原本身体实在太过单薄偏瘦,略丰腴起来,反而让她看起来充满了女子的妩媚,娇躯如玉。

    是个男人在面对自己的杰作,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反应。

    西凉茉抬起头,慢条斯理地坐起来,她的动作很慢,有一种奇特的慵懒和优雅很像一种动物,男人后来想起来西狄太后身边有一只西洋碧眼波斯猫,皮毛华美,极为受宠,几乎比寻常皇子和公主都要生活得奢华。

    而那只碧眼猫儿每次从人前走过的时候,看着人的时候总让人有一种仿佛不管是身处华室亦或立于青树之上,它永远都是这种表情,慵懒的、宠辱不惊的、放肆的、恣意的、甚至是轻蔑的,却又天生一股子挑逗的味道。

    让人想要把它捉下来,扒皮拆骨,吞吃吃入腹。

    西凉茉伸手轻轻地拉住他的衣摆,然后跪坐起来之后,仰起头看着他轻声笑了笑:“看来我倒是没说错,您的心动了,或者说身动了,怎么,果然是欲求不满吗。”

    他的目光在西凉茉线条优美修长的脖子上顿了顿,随后又停在了她的脸上,眸光幽深莫测,随后淡淡地道:“你不想穿衣衫的话,就这么跟着出来用膳吧。”

    随后,他转身拂袖而去,西凉茉也没有强扯着他的衣襟,只是看着他快出门的时候,忽然用一种近乎尖利的嗓音叫道:“百里青!”

    那声音像是暗夜里陡然如利刃落下的一道锐光,又像破海而出的利刃,带着冰凉的、腥浓的、凄厉的气息。

    那修长幽暗的背影一顿,也只是一顿,若非西凉茉一直注意着,几乎要错失那微小的一顿,随意后他便要毫不留情地拔足离开。

    西凉茉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都是一片碎雪浮冰,她再次厉声道:“你站住!”

    他顿足了脚步,转过了脸,没有戴着鬼面,完全展露出艳丽精致得不可方物,却仿佛天生凉薄得让人心凉的面容上毫无表情:“别让本王让人来教导你一个俘虏怎么和自己的主人相处。”

    西凉茉看着他,片刻之后,微微一笑,全然没有方才的凌厉,仿佛连眼底的冰雪都在瞬间消融,只剩下一片柔媚的光芒:“您误会了,我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一直叫你海鬼王不是么,您姓什么,既为西狄皇族,想来也是姓百里了?”

    她总是不着急的,时日还有漫漫长久够和他好好地玩。

    男人冷冷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道:“百里苍冥。”

    “百里苍冥么,这倒是个好名字,苍天冥海之主,不想百里赫云陛下竟然能容许您取这样的名字呢,他还真是信任你。”西凉茉仿佛自言自语地道。

    苍天与冥海是西狄人所爱敬的神祗之名,也是他们所敬畏的大自然苍天与大海的别名。

    百里苍冥蓦然地转过身,看着她,阴郁冷凉地道:“别自作聪明去打听什么,若是你真有这些气力,便想着夜里怎么伺候本王好保住你和你下面那些废物的命才是正经事。”

    这种刺心的话,在西凉茉听来犹如挠痒痒一般,她笑了笑,带着诡谲而放荡的气息:“好,苍冥殿下,在下一定会好好地伺候好您的,不必忧心。”

    百里苍冥被噎了一下,随后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西凉茉这一回没有阻止他,而是静静地琢磨了一会,然后便迅速地穿好了衣衫,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再专门束缚起自己的胸口,头发半挽,然后便施施然地跟着出了门。

    门外两个海盗正是等得极为不耐烦,不知道自家主子还要等着那个小白脸男人到什么时候,虽然说他们不拒绝美貌的女子和漂亮清秀的男子,毕竟在海上航行和潜伏劫掠的时间是相当漫长而不那么好打发的,但是现在船上可有不少新抓来的鲜嫩美人,主子喜欢玩一个卖屁股的男人总让他们觉得暴敛天物。

    但是这种不耐烦在随后看到踏出来的人之后,他们的眼珠子几乎瞬间全都掉在了地上。

    “这这这……这……女……。”

    “女人?!”

    他们不会眼花了吧,面前的这个竟然是个女人!

    即使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即使像男人一样绾发,即使……不,不管他狗娘养的即使什么,面前的这个绝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非常非常让人流口水的女人!

    其中一个还傻乎乎地瞪着西凉茉好一会后,又探头向屋内看了过去,确定屋内没有人之后,指着西凉茉:“你……你是那个小白脸?”

    西凉茉笑而不语,只微微点头。

    “你变成女人了?”那个傻乎乎的大个子海盗忍不住惊愕地道,但是很快他屁股上就挨了同伴一脚,一边的留着小胡子的海盗倒是一脸精明地白了大个子一眼,随后色迷迷地盯着西凉茉笑道:“你这个笨蛋,看不出来么,那小白脸是个女扮男装,要不咱们鬼王能这么久都不出来。”

    “女扮男装?”大个子呆愣了一会,随后还是有点不可置信,毕竟西凉茉身上那种因为长期居于上位,这两年更是垂帘听政,参议政事决断而培养出来的英气让寻常人实在难以联想一个女人身上能拥有那种凌厉而沉稳的气息。

    而西凉茉男装的形象与如今这种魅到骨子里的形象实在差距太远。

    但是,他很快也盯着西凉茉高耸的胸口,嘿嘿地淫笑起来:“还是王有眼光,这么一看就能把这么尤物弄上床了。”

    两个海盗还没有来得及再多说点什么,一道冷硬如同海底冒出来的声音忽然道:“这是在做甚,王还在等着她去伺候早膳?”

    小胡子和大个子都齐齐打了个寒颤,立刻毕恭毕敬地转过道:“伊护法,咱们这就让她去伺候大王用早膳。”

    随后小胡子立刻瞪着西凉茉嚷嚷道:“还杵着那里做什么,还不去三楼船舱伺候王用膳,一会子王还要在那里接见三大岛主和大人们!”

    西凉茉一听,便来兴趣了,三大岛主,她倒是听过的,自从海鬼王出现,手段雷厉风行,血腥凌厉,又兼并纵横捭阖之术迅速地收服了不少海盗到了自己麾下。

    其中三大岛主就是原本这西狄海路上最强悍的三支海盗,臣服在百里苍冥的旗下之后,便成了他手下的堂主之一,只是其他海盗们还是习惯喊他们岛主,海盗原本就是粗人,也没甚掠主威锋的忌讳。

    西凉茉原本倒是还打着这些海盗的主意,只是没有想到原来海盗们早早已经有了主子。

    海冥王、海鬼王不过都是他在擒拿下这些贼之后喊捉贼,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

    西凉茉顺服地弓了下身子:“是。”

    随后,她便向三楼船舱走去,那蒙着面的伊护法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西凉茉窈窕的背影和行走之间的魅色迅速地吸引了很多海盗们的目光,她泰然自若地款步而行,因为,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这样的目光一直伴随着西凉茉进入了内堂之后,亦并未结束,反而那是另外一个开始。

    因为这个船舱里面坐了不少大块头,粗悍的男人,或者说野蛮的男人——海盗。

    船舱虽然简单,但是西凉茉留意到这里非常的简洁而干净,没有太多的装饰,但是每一处的装饰看起来粗悍狂野,但是却非常的……。

    别致。

    以至于坐在这里的这些高壮、身上满是悍野与水中潮湿怪异气息的海盗们都如此切合时宜,如果他们不坐在这里,反倒是显得这里空荡荡的了。

    西凉茉唇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随后泰然自若地在海盗们瞬间投注在她身上的那种**裸的疑惑与仿佛她什么都没有穿的**目光中走了过去,跪坐在百里苍冥的主位旁边,安静地准备布菜——她可没有忘了自己是来伺候人的。

    而此刻百里苍冥还没有来到。

    伊护法则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边,顺势有意无意地挡住了男人们在她身上投注的那些**的目光。

    海盗不是懂得掩饰的人,尤其是这里还坐着都是海盗头子中最有势力的几个,显然对于不能看到美人很有点意见。

    其中一个瞎了一只眼,戴着黄金眼罩的满头暗红色小辫子的男人看着伊护法,忽然粗声粗气地笑道:“大护法,你身边这个就是王最近看上的人么,但我怎么听说是个男人。”

    伊护法看着他,淡漠地道:“独眼大人,王并不喜欢别人探寻他的私事。”

    独眼是这个海盗头子的外号,他素以狠辣闻名于海上,心机颇深,最喜欢干的就是逼迫那些俘虏们喂海鲨,不喜欢留下活口,后来被百里苍冥收服之后,虽然狂狷粗鲁,但是也算忠诚。

    对于伊护法说法虽然忌惮了一下子,但是还是很快继续嘿嘿大笑几声,贪婪的目光落在了西凉茉身上。

    西凉茉并没有如寻常任何女人一般害羞或者害怕,反而对他微微一笑,如兰似桃却毫不媚俗。

    这笑容里的媚态暗藏瞬间让男人们眼前一亮,这种尤物似的娘们,真是极其难得的,独眼觉得自己血管里盛满雄性的气息,他立刻直起了身子,舔了舔嘴巴道:“嘿,我可不是在窥探王的私事,这小娘们是天朝中原人吧,一股子北国的味道,我只是想知道王什么时候玩腻了,也好让咱们兄弟都尝尝新鲜。”

    一干男人们放肆地笑了起来。

    伊护法也看见了西凉茉的笑容,他冷冷地颦眉,不赞同地看了一脸无所谓的西凉茉一眼,随后继续冷声道:“没错,

    当初海牛就是为了窥探王的私事,所以最后不得不帮王去钓鱼祭祀海神,怎么,你也想要试试么。”

    提起‘海牛’这个名字,瞬间场面就冷了下去,所有人都是一僵,还有不少人脸色煞白。

    西凉茉非常好奇,能让这些杀人如麻,穷凶极恶、残忍异常的海盗头子们都脸色苍白,那个海牛是个什么下场呢?

    但是很明显她这北国美人的吸引力迅速地下降了,或者说众人都乖驯了。0

    她亦无所谓,毕竟她是见识这位苍冥之主的调教能力的,她只静静地坐着,但是自然也……

    西凉茉眼珠子里微微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来。

    因为伊护法的存在,海盗们各自地别开脸聊起天来,渐渐地这事儿就仿佛过去了,男人粗狂的笑声,大声骂着各种脏话方言喝调侃着荤段子。

    这不像是早餐,倒是强盗晚宴一般的气氛,倒是让西凉茉看得心中颇觉趣味。

    但是过了好一会,还是没有看见百里苍冥进来,反而是另外一个戴着鬼面具的护法着装的男子匆忙进来再伊护法的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伊护法颦眉,随后用西狄方言和那人说了点什么。

    那人摇摇头,伊护法低头看了眼西凉茉,见她静静坐着,倒是没有任何异样,便压低了声音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不要乱走,否则出了什么事,王不在的时候,没人能救你。”

    西凉茉笑而不语,一脸淡然。

    伊护法无奈,也只能匆匆忙忙地随着来人而去。

    他刚一走,西凉茉眼底就闪过一丝异光来,随后微微挺直了背脊,伸手去拿放在主桌子上的酒杯。

    便是这么一个动作,却仿佛吸引了不少闪烁的目光。

    如今的西凉茉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瘦弱的,悄无声息地就能掩藏住自己存在感的女子了,她只是坐在那里,不收敛身上的气息,便有无与伦比的,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感,方才不过是因为伊护法在,所以她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如今不再隐藏的时候,便有了意料之中的效果,只是因为方才伊护法的警告,所以所有人都只是干看着,却少了放肆无忌。

    她膝行几步,伸手拿过酒壶往杯子里倒上一杯酒来,然后半支起身子去将酒杯放在桌子上,这么一倾身原本就不甚紧实的衣领领口便开出一小片空间来,不多不少,刚好足够对面的独眼看得见自己锁骨和胸前一小片肌肤上斑驳的吻痕。

    她一点都不意外地听到好些抽气声,随后西凉茉手上也顺便不小心一滑,手上的杯子就落在了对面不远处独眼的膝盖上。

    “喂,你这个……!”独眼顿时大怒。

    随后下半句怒骂却在西凉茉的微笑中全然说不出口。

    西凉茉仿佛很是歉疚地道:“哎呀,真是对不住,小女并非故意的,如今且敬您一杯酒,权当小女赔罪了。”

    只可惜眼睛里却全然没有任何歉意和害怕,只似笑非笑的模样,却让独眼忍不住咽口水,看着西凉茉手里的酒,却不敢动。

    西凉茉看着他,忽然笑了:“哎呀,我忘了岛主大人是连着小女的一杯酒都不敢饮用了的。”

    说罢,大厅里便响起了海盗们幸灾乐祸和不屑的笑声。

    不管王的威慑多么让人害怕,但是这些人是海盗,没有太多的顾忌和思虑,哪怕明日就死,今儿也要快活一把的大贼,所以对他们而言,激将法一直都是最好的药。

    西凉茉仿佛便要撤回手,但是下一刻,不出她所料的,独眼立刻伸手去一把抓过她手上的酒杯,顺带也还想伸手去抓住她的手,只是西凉茉却连半根毫毛都没让他碰到。

    独眼抓了个空,却到底顾忌着些,又不敢名目张胆地扑上去,看着西凉茉的模样忍不住咬牙切齿一口把酒喝下,骂道:“小婊子,下了王的床还那么骚,难不成王不能满足你么。”

    西凉茉一点都不恼火,似笑非笑地退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王的能耐自然是有的,岛主也很好奇么?”

    这等子又点儿挑衅的话说出来,另外一个光着大肉脑袋,脑袋上全是纹身的粗壮男人顿时粗声冷笑起来:“你这小娘们不要嚣张,咱们王一向在船上祭祀海神所以不怎么能近女色,但是下了陆地,不知道多少女子投怀送抱,到时候你你还不要被咱们压在身下,只这时候伺候好大爷们,以后咱们也好温柔一点!”

    哦,这话的意思是说百里苍冥在船上‘守身如玉’么?

    听到这个答案,西凉茉倒是浑身舒爽了不少,唇角的笑意也深了点儿。

    西凉茉仿佛有点意外地看向那人,笑道:“不想海狮岛主倒是有点儿文采的,还会说中原官话,小女温柔倒是温柔的,却也怕自己成了那海牛。”

    这个名字被提到的时候,场上的气氛不由一僵。

    “你也知道海牛?”一直没有怎么出声的一个看起来年纪最轻的精瘦细眯眼男人坐在另外一边忽然道。

    西凉茉从方才听到的海盗们的谈话中知道这是三大岛主之中的刺刀,他细长的眼睛里闪过阴冷光芒确实很像刺刀之上的森冷光芒,是个比独眼还要心狠手辣的人物,最喜欢折磨女子到死。

    西凉茉看见他眼底的凶狞光芒,却只是淡淡地叹息了一声:“方才见诸位大岛主的模样,所以推测这位海牛死得必定很惨,所以也不知道具体什么事儿,但是想来鬼王那样的人物,看着也不是什么太狠辣的人,但就算是吃鞭子,我一个弱女子也受不起啊,所以只能怠慢诸位岛主了。”

    这等说反话的方式,若是在中原朝堂之上那些老狐狸之间用,只怕没有什么效果,但是面对一群海盗还是绰绰有余的。

    果然,独眼喝了几杯酒水,首先就按捺不住,冷笑几声:“嘿嘿,你们这些小娘们不就是爱少年俏嘛,看着大王那张脸和身板就他娘的走不动路,往他身上扑腾了不是,老子听说你们中原人说什么面如桃花,心如蛇蝎,咱们大王的心可不是蛇蝎能比的,你是没有见过他的手段,哼哼,那海牛不过是偷偷议论了王,最后的下场是被王身边的人拿着锋利跟叶子一样的刀子在身上割了三千刀,却没死,然后王让人把他装在笼子里放在水里喂鱼,大鱼进不来铁笼子,就拿牙齿去撞他的笼子,吓得他屎尿齐流,然后全都是小鱼进来吃他的肉,足足吃了一周,他才被小鱼钻进肚子里吃掉了心脏,这才去见了海神。”

    独眼说完,自己脸色也愈发的不好,仿佛还看见了那时候的惨样,赶紧低头一口把杯子里的酒水灌下去。

    周围一片寂寂无声,而西凉茉却淡淡地挑了下眉,心中暗叹,果然是如此熟悉而精湛的虐杀手法,除了某个变态还有谁能发明出来呢?

    不过能和这么个变态在一起那么多年的自己大概也是个变态了吧?

    居然一点都不意外啊。

    而且还坚持来追寻着变态的足迹,千里寻夫君,她真是唾弃自己!

    西凉茉想着,脸色也不大好了,场面上那种火热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不过西凉茉素来不是个能自怨自艾许久的人,没多久,她就开始抖擞精神,继续开始从海盗们的嘴里去刺探自己想要的消息,那些海盗们打家劫船是个好手,这种套话的事儿怎么可能是西凉茉的对手。

    果然,不出西凉茉的意外,她很快得到了不少有意思,而有趣的一手消息。

    海盗们居然并不知道自己的王就是那个揍得他们屁滚尿流面无人色的海冥王,连海鬼王的名字都不知道。

    鬼生于冥,冥王为万巩王。

    他们居然一点儿没察觉,百里苍冥甚至懒得换个没甚关联的名字,分明是把这群强盗当枪使,只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西凉茉没有废大功夫,几句话就让原本的调戏大会变成诉苦大会,看着这群海盗们大倒苦水,西凉茉支着下巴,一边吃花生米,一边有点想笑。

    但是盗者中,只奉行强者为王,所以他们虽然大倒苦水,但是竟然无一例外对百里苍冥异常佩服,包括明显一脸嫉妒的独眼,也干脆地承认自己不如百里苍冥。

    “说来,王最近这半年变得有点奇怪,他总是站在船头看着北方发呆。”

    “额,是呀,而且最近都没有听说王的头风再犯了。”

    西凉茉耳尖地听到这几句话,立刻看向那两个正在议论的海盗小头目,正打算问个仔细。

    “哦,王有头风么,什么时候开始的,多久发作一次,什么症状呢,望着北方发呆时候有其他的表现么?”

    美人垂首相询,两个小头目自然兴致勃勃要说点什么,但是其中一个刚刚开口,立刻就瞪大了眼瞪着西凉茉,随后就一脸青白惶恐的模样。

    西凉茉正是奇怪,但是身后那道阴冷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怎么,这一个个都吃饱了么,可要去海里凉快凉快?”

    那声音并不快,甚至可是说凉薄怠慢,但是只这一句,所有的海盗们全部都瞬间噤声,让西凉茉再次见识到什么叫噤若寒蝉。

    西凉茉扭头看着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修长阴冷的身形,随后笑了笑:“王,你来得好早。”

    百里苍冥低头,眯起眸子,眼底闪过幽深莫测的光芒,随后忽然身后一把将西凉茉如抗货物一样抗了起来,向外走去。

    西凉茉一下子没有料到这人如此野蛮,竟然拿一句话没有说就动手了,顿时忍不住低低地尖叫了一声。

    惹得身后一群海盗们全然忘却自己的狼狈,在后面哄笑做一团。

    “上啊,王,这小婊子可带劲了。”

    “对对,那看着就是很爽的样子,可叫她腿软得下不了床。”

    西凉茉到底是忍不住有点红了脸,心中懊恼,又倒挂着,只觉得脑子里充血。

    好容易回到了第二层船舱,百里苍冥进了房,方才将她扔在软软的床榻之上。

    西凉茉狼狈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刚要开骂,却被眼前陡然放大的精致美艳得让人窒息的面容吓了一跳,尤其是那双黑暗幽深得能将人的魂魄都吸纳进去的绒薄精致而斜斜飞起的眼。

    “你……。”

    百里苍冥盯着她,轻哂了一声:“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我不知道你这个北国探子在窥探什么,但是你既然知道我是西狄的海冥王,就最好不要让我有拿你当奸细处置的机会,你想不想知道女奸细在西狄会是个什么处罚的方式。”

    随后,在西凉茉没及说话前,他低声在西凉茉耳边说了几句话。

    西凉茉瞬间就涨红了脸,下意识地就向扬手扇过去,但是却被百里苍冥捏住了手腕,小巧的下巴也被他捏住。

    他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想体验一下本王的手段,那么就乖巧地伺候本王,别打什么馊主意。”

    西凉茉看着他,也冷笑了一声,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平静了下来:“我不是什么奸细,我只是来寻人罢了,而巧合的是那人和鬼王你有一样的面容,一样整治人的好手段,所以激动了一点。”

    百里苍冥不可置否地起身,淡淡地道:“是么,一会你收拾一下,跟着本王上本土。”

    西凉茉一愣:“上本土?”

    百里苍冥低头讥诮地摩梭着她的嘴唇,修长白皙的指尖探进她唇中恶劣地挑弄着她柔嫩的口腔与舌尖:“因为本王怕自己回来的时候,你的这张小嘴已经说动和勾引得那些海盗贼头们奉你为女王,背叛本王了,所以你这张小嘴本王还是随身带着,它比较合适含着本王。”

    “唔……咕……。”西凉茉被他弄得说不出话来,何况那话里恶劣又**的意有所指让她忍不住红了脸,羞恼地瞪着他。

    “唔……咕……老子……咕……咬掉你……的……。”西凉茉契而不舍地恨恨地等着百里苍冥,语义模糊地恨声道。

    百里苍冥笑了,诡谲又凉薄:“哦,那咱们现在试试?”

    西凉茉:“咕……唔……滚!”

    不过百里苍冥没有实践的机会,因为很快就有人敲门进入,跟着百里苍冥用西狄语说了什么,然后百里苍冥便放开了她,让亲信监视着她一起上了另外一条船。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白蕊和魅晶也已经等在了那条船上。

    西凉茉瞬间一怔,白蕊和魅晶立刻奔了上来将她围在中间。

    “大公子!”

    西凉茉看着白蕊明显苍白了不少的脸颊和魅晶熬得通红的眼睛,心头一软,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们两个的肩头:“我很好,别担心。”

    魅晶看着她,随后再看向她身后忽然转身过来的高挑男子,瞬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千岁爷!”

    而白蕊也立刻下意识地看过去,然后跟着喊了声:“爷!”

    然后泪水便一下子涌了出来,但是正在和身边的人说话的百里苍冥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二人在说什么,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们一眼之后,仿佛完全无所觉地与自己身边人齐齐进了船舱。

    他那淡漠的,仿佛全然不知道她们是谁的目光让魅晶和白蕊觉得喉咙里的那些激动与兴奋的火焰仿佛一下子被一盆子冷水当头泼下,然后彻底熄灭。

    “这是怎么回事?”魅晶最先回过神来,忽然转脸茫然又愤怒地看向西凉茉:“为什么千岁爷会这样子对您!”

    魅晶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却是个聪明的女子,在这一刻反应过来后,她下意识地就意识到受到最大伤害和最震惊的人绝对是自家的主子。

    西凉茉苦笑了一下,随后站在了船边上,看着那些波澜起伏的碧海,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

    “那人不是爷么?”白蕊也会回过了神,她虽然不是丫头们中最聪明的一个,但是却是对西凉茉和百里青之间感情最为了解的一个,她下意识地觉得千岁爷绝对不可能这么对待自家的小姐。

    西凉茉目光有点虚浮:“也许是,也许不是吧。”

    “这怎么可能,这天下间除了洛少爷,怎么可能还有人和千岁爷长着一样的面容,而且人会变,身上的气息却总是不会变的,也许……也许是爷发生了什么事呢?”魅晶下意识地道,她不愿意去想若是千岁爷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千岁爷,郡主又要如何自处,这些年夙夜不怠的寻找又算什么!

    所以她相信这里面一定会有许多她们都不知道的东西。

    西凉茉看了看她轻笑了一下,望着辽阔的海面沉默了许久,方才轻声道:“你们看到的人唤作百里苍冥。”

    ——老子是分界线,最牛逼的分界线的——

    一路上百里苍冥都将她关在了自己的主舱里面,并不允许西凉茉出舱房,但是西凉茉还是利用一切机会了解到了,这里大部分的人应该都是百里苍冥的亲信。

    但是因为不能出舱,所以她便只能呆在船舱里试图将目前的事情慢慢地梳理出一个眉目来。

    但是到底没有什么进展,西凉茉思虑许久,决定还是上了大陆之后再看具体情形再作判断。

    她看着窗外浓墨重彩的暗夜,轻叹了一声,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如何也不肯相信自己的爱人会这般辜负自己。

    她闭上眼深深地叹了一声。

    上岸的时候,百里苍冥并没有等她,而是早早先下了船,也换上了那张人皮面具。

    西凉茉远远地看着不远处一辆华美的大马车上下来的窈窕少女,如小白鸟一般欢快地跳下马车向他奔去,身上缀着的铃铛叮当作响,在船上都可听得清楚。

    百里苍冥伸手扶住她,随后便上了马,跟在她的马车前一路而去。

    白蕊看着这一幕,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担忧,她转脸过来看了西凉茉一眼,却见西凉茉静静地负手而立,脸上一片莫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便有些惴惴不安也不敢再问。

    “喂,那边的几个,下船了!”有侍卫大声的呼喝传来,西凉茉点点头,随后率先转身下了船。

    白蕊和魅晶互看了一眼,随后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下了船。

    ……

    海冥王府邸布置的风格亦很是简约,没有太多繁复的东西,但是用度多是极为精致的。

    西凉茉在自己房间里简单地沐浴一番,还是做了男子装束,刚打算出门去找百里苍冥,就看见远处数名精悍的侍卫簇拥着他向大门外走去。

    西凉茉立刻告诉白蕊留下来,带着魅晶便一路跟了上去。

    打算在百里苍冥上庐前将他拦了下来,伊护法依旧戴着面具挡住半张脸,只是换了一身苍蓝色绣水波天鸟纹的五品武官服装挡在了她们面前,颦眉道:“王爷说了,你们不能出府。”

    魅晶一言不发就直接一掌袭向他的面容,伊护法轻易避开,却被魅晶缠斗上了。

    西凉茉看着坐在马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百里苍冥笑嘻嘻地道:“在下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已经是冥王陛下的侍宠,总要跟着您才好,何况在下对都城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冲撞了什么达官贵人,万一让人以为是您指使的可不好了。”

    这等几乎就是**裸的威胁顿时让众人一惊,随后看向自家主子,主子从来不发脾气,因为惹到王爷的人通常都没命在王爷面前晃荡,惹他脾气了。

    但是这一次,百里苍冥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道:“给她马。”

    随后就策马而去。

    众侍卫不免心中暗惊,多看了那青年几眼,随后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西凉茉笑了笑,随后立刻翻身上马,跟了过去,魅晶则立刻停了与伊护法的打斗,一言不发地跟在她的身后。

    伊护法随后也跟了上去,赶在百里苍冥身边,有点不太赞同地道:“王爷,若是让她跟去了,出什么事儿怎么办,宫里可是有人认识她的。”

    何况她怎么看也不是个安分的人,如今这般跟着王爷,必定是有所图,若是生出一些事……

    百里苍冥看着前方,淡漠地只说了一句话:“该来的总会来的。”

    伊护法一愣,随后沉默了下去。

    是的,该来的,总会来的。

    有谁,比他们更能理解这句话中的百味杂陈?

    ……

    西凉茉是第一次来到异国皇宫。

    西狄人崇敬海神,连宫殿都建造得充满了海洋的气息。

    与中原崇尚红黄紫为尊贵之色不同,西狄深蓝色的宫墙,碧绿色的流离瓦还有紫色的帘帐幕布都显示出了,蓝青紫色才是西狄皇族的尊崇之色。

    而且宫城上都以打磨后的贝壳、玳瑁作画并着珍珠、珊瑚点缀,宫楼虽然不如中原那般喜欢建得极其宽敞,却都是两层以上的楼,看着颇有点水晶龙宫的气息。

    正中一处白塔高达九层,挂着华美风铃,俯瞰宫城,面朝远处大海,极为引人注目。

    西凉茉不免有些好奇地询问领着她走路的宫人:“那是什么?”

    那宫人恭敬地远望那一处白塔道:“那是陛下居处。”

    西凉茉不可置否地挑了下眉,百里赫云这是生怕刺客不知道自己住在这里,求刺杀么?

    等着快到了内宫的时候,百里苍冥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淡淡地对着西凉茉道:“陛下和太后要召见本王,你在七海殿等着,若是在这里犯事,便是本王也救了不了你。”

    西凉茉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原来她已经停在了一处宫殿边,带着她的几个宫人已经开门进去安排收拾了。

    西凉茉这一次倒是没有非要跟着百里苍冥进殿内,而是看着他,有些语义不明地道:“原来海冥王殿下也有顾忌的时候么,当年我所认识的那个与您长得很相似的人,从来便是天地之间,就没有什么能让他有所顾忌的第一恣意之人。”

    百里苍冥看着她的目光幽深不明,随后道:“那个人和本王很像么?”

    西凉茉静静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正面与她提起这个话题,她微微弯了下唇角:“是的,很像。”

    百里苍冥看着她,眸中有暗流轻涌,最终,他还是只轻哂:“时移世易,人间之事,大抵如此。”

    西凉茉轻笑了起来,眸光中有异色流转:“啊,是的,但是,那个人却是个千年老妖,又怎能用人间之理而论。”

    百里苍冥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她也只是这么笑着。

    直到一道女子柔软娇俏的声音打破了空气里奇异的氛围:“小皇叔,你在做什么,皇帝哥哥和太后都在等着你呢?”

    西凉茉望去,映入眼帘是少女鲜研俏丽的面容,饱满娇嫩的肌肤满是纯真活泼之色。

    嗯,珍珠郡主看来对百里苍冥果然热情呢。

    西凉茉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来。

    珍珠郡主明显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尤其是在看见西凉茉的那一刻,她心头不由微微一惊,面前青年长身玉立,眉梢眼角、容色身姿,一看便不是凡品。

    是个美貌而迷人的青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珍珠心中却陡然升起一种诡异的不安与防备感,尤其是在看到他唇角带着那一抹笑容之后。

    “既然郡主来接您了,在下就不打扰了。”西凉茉笑了笑,转身打算离开。

    她可没兴趣看别的女人缠着自己男人,秀恩爱。

    “等一下。”百里苍冥却忽然唤住她,顺带将珍珠拉住自己胳膊的手不着痕迹地扯了下去。

    西凉茉转脸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便挑了下眉,心情好了点,懒洋洋地道:“哦,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百里苍冥看着她:“我希望等本王回来的时候,你还老老实实地呆在殿内。”

    西凉茉笑了笑,一点诚意也没有地干脆回答:“好。”

    珍珠看着两人说话之间的气氛,竟然莫名一股子任何人都插不进去的感觉,心中生出一股子懊恼郁闷的气息来,竟然让她有点喘不过气似的,尤其是小皇叔明显是在这个人面前与自己保持距离,虽然以前小皇叔就不喜欢她缠着他,有所肢体接触,但是现在这种被刻意疏离的感觉,让她感觉非常不好。

    珍珠不敢再去勾百里苍冥的胳膊,便刻意靠近他身边,一脸天真地指着西凉茉道:“小皇叔,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您的朋友还是幕僚,又或者是奴才?”

    西凉茉有点好笑地看着珍珠在那使手段,这种低端手段实在是让她看了觉得稚气得可爱。

    百里苍冥淡漠地道:“珍珠,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珍珠不甘心地道:“小皇叔!”

    而一道凉凉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回答了珍珠的话。

    “在下不是什么人,只是郡主您的小皇叔的男宠罢了。”

    西凉茉的话一下子让珍珠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脑子里有点反应不过来,张嘴结舌:“什么……你……你说什么?”

    西凉茉继续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笑眯眯地重复打击小姑娘:“在下是男宠,苍冥的男宠。”

    百里苍冥不甚赞同又有点无奈地看了西凉茉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而珍珠则下意识地看了西凉茉一眼,呆呆怔怔地却又下意识地转身赶紧跟着百里苍冥而去。

    西凉茉轻笑了一会子,转身回了内殿。

    百里苍冥带着珍珠先到了太后的海珠宫,将珍珠交给了明孝太后的人,随后便去了皇帝寝宫。

    西狄皇帝百里赫云就是在这里召见他。

    皇帝的寝宫的名字叫的人少,如今都称此处为九重塔。

    塔门前长年早已经在此处等候着百里苍冥,随后恭敬地将他引上了塔上。

    百里赫云居住在第七层,虽然名为塔,但是内部还是相当宽敞和舒适的,采光也极好。

    “参见陛下、参见太后。”百里苍冥对着百里赫云和一边的明孝太后一拱手,却并不曾行跪礼。

    百里赫云笑了笑,起身优雅地摆了摆手:“皇叔不必多礼,请坐。”

    百里苍冥也不客气,施施然便就自坐下。

    明孝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冷色,却并没有说什么,只安静地低头品茶。

    “—此次请召皇叔而来,是因为珍珠在海上遇袭一事,不知道皇叔有什么打算?”百里赫云看着百里苍冥微笑道。

    百里苍冥品了一口茶,淡淡地道:“劫掠的是海鬼王一派,要剿灭并不容易。”

    “是。”百里赫云也端起了水晶茶杯,品了口清茶,淡淡地道:“这一脉的海鬼王与咱们做对也有一年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对咱们的官船航线如此清楚,甚至改换了航线他都知道。”

    百里苍冥淡漠地道:“是啊,这也是怪事呢,不过所谓怪事还是因为有人作怪罢了。”

    百里赫云看向他,唇角弯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是,看来皇叔也留意到了,只怕这个怪是咱们朝内有人作怪了,不知道皇叔发现了朝内的异动了没有?”

    百里苍冥淡淡地摇头:“我长久不在朝内而在外剿灭海盗,并不知道。”

    明孝太后此时,忽然搁下了手里的水晶杯,轻嗤了一声:“是么,这可真是奇怪,你是剿盗总领,却什么都不知道么,就算是朝内泄漏的消息,但是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所有采取的战术难道不是你决定的么,亦非事事上奏,所以哀家看比起朝内泄漏了消息,只怕你那里泄漏消息才更有可能吧,海冥王。”

    百里赫云看了自己母后一眼,微微颦眉,随后默不作声,看向了百里苍冥。

    百里苍冥却仿佛全然不觉得有所什么所谓的模样,只是淡然地道:“若是陛下和太后觉得本王通敌叛国,监守自盗那么本王即刻交出自己手上的兵权就是了。”

    此言一出,明孝太后便冷笑一声:“怎么,百里苍冥,你这是在威胁哀家和陛下么,既然你不想做这个剿盗总领,哀家便成全你,交出兵权来好了!”

    百里赫云此刻却没有顺着明孝太后的意思,只是从容温淡地一笑:“母后,小皇叔不过是为了自证清白罢了,您也不必动怒,我还是相信小皇叔的,此事不必再提。”

    明孝太后有点复杂地看向百里赫云,却见他仿若无事一般,便皱了皱眉,却没有坚持,只是看向百里苍冥,口气仿佛有些无奈似地自嘲:“真真儿是最近被素儿的婚事弄晕头了,与小一辈的计较起来了,且不必往心里去。”

    百里苍冥不置一词,只是依旧这么坐着,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太后娘娘还是年轻得很,如何便要说自己老了呢?”

    三人便又自寻了些其他话题继续聊了下去,仿佛方才一场夺权之事从未发生过。

    而仿佛谁也不曾注意到,六层楼上一只精致的钟鼎里潜藏着一只影子,将所有的对话都听在了耳中。

    ……

    七海殿

    西凉茉坐在八仙椅子上,手上拿杯子的动作停了停,看向一边的魅晶:“哦,魅六今早听到的关键点就是这些么?”

    魅晶轻轻地点点头:“是。”

    西凉茉看着手里晶莹剔透的水晶杯,轻嗤了一声:“看来这西狄内部也不是铁桶一块,不过这位太后娘娘倒是真很有些头脑的人物,对百里苍冥的顾忌还是相当准确的。”

    不过能培养出百里赫云这样人物,又有着当年汉武帝之母王皇后的经历的女子,当然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不过奴婢瞅着百里赫云却似相当信任百里苍冥。”魅晶轻声道。

    西凉茉轻哂,眸光幽凉:“信任啊,这种东西在百里赫云身上出现,那才是很奇怪的事情呢。”

    百里苍冥这样的人,百里赫云绝对不可能没有意识到他是个巨大的威胁,但是却给予他这样的信任……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东西是她所不知道的,而这个东西就是他到底是百里青还是百里苍冥的关键。

    不过西凉茉还没有来得及深思,就有人找上门来找她麻烦来了。

    门外响起宫女的劝阻声和少女清脆娇俏的声音。

    “郡主,这是王爷的寝殿,王爷说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也不许里面的人出来。”

    “小皇叔说的那是针对别人,我自然是不一样的!”

    “但是,郡主……。”

    “让开!”

    西凉茉听着那声音,就知道外头那吵闹的女孩儿必定是珍珠郡主无疑。

    这么快就上门来踢馆,找她这个‘男情敌’的麻烦了么?

    西凉茉施施然地起了身,便向门外走去,魅晶不明所以,便还是理科跟了上去。

    珍珠素来受宠,虽然还不至侍宠生骄,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正打算使劲挤开面前的宫女,进去找西凉茉的时候,却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走出来的俊美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是方才那个自称小皇叔的男宠的人,又是谁?!

    “郡主是要来找在下么?”西凉茉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矮了自己大半个头的少女。

    南方女子原本身形就娇小,她的身形在北方女子里都算高挑的,所以这么逼近珍珠便一下让珍珠觉得很有些压迫感,竟然有点儿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那宫女总觉得有些不妥,便颦眉道:“这位公子,您不能出殿。”

    西凉茉看着她微微挑了下眉:“在下没有出殿,只是站在殿内和郡主说话而已,郡主也没有进来,没有违反王爷的要求不是么?”

    那宫女们一看,果然,顿时有点词穷。

    珍珠并不笨,立刻抬起脸道:“正是,你们这些奴婢们都速速给本郡主退下!”

    宫女们是知道珍珠的地位可是比贞元公主都要高的,只能无奈互看一眼,随后退开了些,然后其中一个便悄悄转身朝九重塔的方向一路而去。

    西凉茉看着珍珠笑了笑:“不知道在下何德何能让郡主来找在下?”

    珍珠看着面前的青年,心中那种不知道为何而来的不悦和不安都愈发的浓重,面前这个人就像一种奇怪的雾气一般,让她看不明,总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她在小皇叔身上看到过的一样,但是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出现,而且这个人还和小皇叔有一样的感觉就让她生出不安来。

    珍珠忽然大声道:“本郡主命令你离开小皇叔,小皇叔不是你这种人可以玷污的!”

    西凉茉有点好笑:“哦,是么,还有呢,您是除了以郡主的身份来提出这样的命令,还有别的么,否则我可不好说服王爷。”

    西凉茉的话其实上下句没有什么关联,若是寻常人仔细思量就能明白其中的陷阱,但是珍珠此刻正值紧张的时候,便顺着西凉茉的思维这么想了。

    她涨红了粉嫩的俏脸,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最终,她还是咬着唇大声道:“那是因为我是要嫁给小皇叔当王妃的,所以我自然有这个资格。”

    西凉茉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却没有什么太讨厌的感觉,毕竟这只是个怀春的少女罢了,何况她生气起来,脸蛋粉嘟嘟的,看着便像一只粉嫩的水蜜桃,也让她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长着精致小脸的少年——百里素儿,生气的时候也是这种模样,这两人倒是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哦,这样啊。”西凉茉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珍珠被保护的很好,在西凉茉的目光注视下,一会子忍不住窘地退了一步。

    西凉茉方才摇摇扇子微笑道:“首先,您的第一个要求,在下无法做主,因为在下是王爷带回来的人,若是王爷让在下离开,在下才能离开,否则便是逃奴,至于您嫁给王爷的事情,最终也是需要等您嫁给了王爷,成了正妻才好驱逐王爷身边伺候的人呢。”

    珍珠一下子被西凉茉两句不温不火的话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顿时眼圈就红了:“你……你……你欺负人!”

    西凉茉看着小姑娘一下子就流泪了,随后那泪珠子便和不要钱似的落下来,她也有些无奈。

    这个小丫头也太不经用了,贞元那种打不死的小强的精神竟是半分都没有学到啊!

    而这个时候,一道人影领着侍从正从不远处经过,明显是看到这边吵闹喧哗而走了过来的。

    西凉茉本来也没有打算在这里生事,正打算退回房间,却忽然听见那人一声有点尖促的叫声:“你……前面那个人站住!”

    西凉茉却是听过这声音的,她有点好笑,今日这是大聚会么,倒是都聚齐整了。

    不过既然撞上了也没有避开的必要了。

    她转过身看向来人,果然见着一身青云缎绣龙游翠竹林暗纹华美袍子的少年正站在珍珠的身后,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见西凉茉转身过来,那少年眼睛颇大,只是眼下有些黑眼圈,看起来有一种奇特的乖戾的味道,他比原来还要清瘦却不减精致的面容上先是闪过一种无法遮掩的惊喜,随后便是惊愕,再后来便是防备,这些杂乱的情绪让他精致的脸蛋看起来有一种奇特的扭曲。

    “是你!”

    贵族少年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西凉茉看着他,也笑了笑:“在下见过十八皇子殿下。”

    百里素儿看着她,忽然咬牙道:“你……。”

    他话音未落,珍珠已经放下搓眼睛的手有些莫名而防备地看了眼西凉茉又看向百里素儿:“你认识他?”

    百里素儿看着西凉茉,眼里全是恶狠狠地光芒——你这个敌国酋首居然敢到这里来,不怕死么?

    西凉茉看着百里素儿眨眨眼,表示——啊,怕啊,那么你要保护我么?

    百里素儿狞笑——休想!

    西凉茉耸耸肩,表示无奈,虽然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无奈或者害怕的样子——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珍珠对于这种明显忽略她的事情,自然是表露出很不满和愤怒的,她先瞪着西凉茉,又瞪向百里素儿:“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百里素儿恶狠狠地看着西凉茉,随后咬牙切齿地道:“认识,她是我以前的门客!”

    珍珠有点莫名其妙,擦了擦大眼睛,奇怪地道:“门客,你……。”

    她一顿,忽然用一种奇异又愤怒的目光看向百里素儿:“哦,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把这个坏人介绍给小皇叔当男宠的,你太可恶了!”

    此话一出,百里素儿和西凉茉瞬间都有一种无语的感觉,面面相觑,这个小郡主也太能脑补了。

    百里素儿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伸手就拖着西凉茉进了七海殿,顺手把门也‘砰’地一声给关上。

    珍珠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居然吃了闭门羹,便使劲地伸手去狠狠地捶那门板,尖利地哭叫起来:“百里素儿,你这个混帐玩意儿快点放我进去!”

    百里素儿原本就是明孝太后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又得百里赫云宠着,根本就懒得理会珍珠的哭闹,而门外的宫女除了好言相劝,却也无奈做不得其他事。

    西凉茉在一边看这两个小祖宗闹腾,不免好笑,这点子笑意自然落在了百里素儿的眼睛里,他恶狠狠地瞪着西凉茉:“笑什么笑,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导火索!”

    西凉茉没甚诚意地摊手道:“哦,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看着面前之人一点都没有身处险境的自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百里素儿愈发着恼,拉着她走到殿内方才压低了声音怒道:“你到底到西狄来做什么,你们那里的探子都是吃干饭的么,刺探敌国国情需要将自己主子送入虎口么!”

    西凉茉看着他,却没有回答,而是忽然换了个话题:“你,最近可还好?”

    自从百里怜儿死了以后,百里素儿仿佛灵魂里什么东西被抽离了似的,瞬间换了个人,那个跋扈活泼又狡诈的少年瞬间便如一潭死水一般,也不再日日跟在她身后使坏了,日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百里怜儿的骨灰玉盒发呆。

    没有过多久,便被送回了西狄。

    想来也有四年不曾再见到他了,那十三岁的小孩儿如今除了身高抽长,脸上却多了些乖戾和冷漠,仿佛其他都不曾改变。

    百里素儿没有想到西凉茉第一句话竟然是关心他的,他便有些莫名的窘迫:“我……还好。”

    西凉茉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就像许久之前曾经做过的一样:“嗯,那就好。”

    百里素儿瞬间有些莫名奇妙地就想要红了眼眶,随后坐了下来,随后硬气地道:“别想用这些招式来迷惑人。”

    西凉茉笑了笑,也坐了下来。

    ……

    且说这一头,百里赫云、百里苍冥和明孝太后正在用午膳,席间气氛看起来倒还是融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而这时,一个宫女忽然躬身小步进来,在明孝太后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便见明孝太后仿佛总是温柔清雅的面容的上闪过一丝冷色:“什么,真是岂有此理,还不让人带哀家过去!”

    随后,明孝太后连饭菜都不用了,搁下来随后对着百里赫云道:“素儿和珍珠那对小冤家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哀家去看看。”

    明孝太后随后看了百里苍冥一眼,却见他仿佛不动如山的模样,方才轻嗤了一声,转身离开。

    明显的意有所指的意思,分明暗自含了警告让百里苍冥不要染指珍珠。

    百里赫云起身送自己母亲到了门边,轻声道:“母亲,您慢走。”

    明孝太后点点头,随后看向百里赫云,低低地道:“皇儿,百里苍冥这个人深不可测,绝非良臣,若是贪恋他之武功和治人本事,只怕要养虎为患,若是可以,你还是除了他的兵权才是,皇儿切切谨记。”

    百里赫云看着自己的母亲冷冰冰的双眼,笑笑:“母后还是这般杀伐果决,聪明睿智,若是孩儿发现不对的苗头必定按着您说的去做。”

    这般敷衍塞责的话语明显不能让明孝太后满意,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母后只是不希望这皇位断送在一个外人手上。”

    随后她拂袖而去,宫婢们立刻跟了上去。

    而百里赫云一转身却正巧见着百里苍冥也起了身正走过来,朝他一拱手:“陛下,微臣有些困乏,所以想先回行宫了。”

    百里赫云刚点头,便见着百里苍冥掠过他,向塔下而去。

    长日看着百里苍冥的背景,眼底闪过一丝怒火:“陛下,这个百里苍冥也实在太过分无礼了!”

    百里赫云看着百里苍冥的背影,又忽然若有所思地看向窗边,海风正巧吹起了幔帐,露出了一只青翠的玉瓶,玉瓶里插着一只精致的黄玉雕刻成的梅花正轻轻地晃荡着。

    ……

    “这是怎么回事!”女子温柔好听的声音里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压感。

    围绕着珍珠郡主的宫女们方才松了一口气,齐齐恭敬地跪地:“太后娘娘。”

    珍珠则在看见了明孝太后之后,仿佛受尽了委屈的小鸟儿一般,立刻朝明孝太后扑了过去:“太后娘娘!”

    明孝太后看向扑来珍珠,微微颦眉:“珍珠,这是怎么了?”

    珍珠咬着唇,泪珠儿一个劲地掉下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素儿把自己屋子里的男宠介绍给了小皇叔,如今他还为了那个男宠,把珍珠关在门外,您说,这是个什么事儿嘛!”

    此话一出,空气里仿佛都是让人窒息的气息——亵玩男宠是个正常的事儿,但是因为亵玩男宠而得罪了珍珠郡主,还牵扯到海冥王、十八皇子这些宫里的大人物,争风吃醋那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明孝太后的脸色没有任何改变,只是神色微微一凝:“珍珠,你说的可是事实?”

    珍珠愈发的委屈:“太后娘娘,你看看就知道了……。”

    她话音未落,就见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来,百里素儿大步走出来,一脸阴郁恼火地瞪着珍珠:“你这臭丫头,在这里胡说些什么!”

    珍珠被他一抢白,顿时愈发委屈,泪珠儿更是掉个不停。

    明孝太后原本就属意珍珠嫁给百里素儿,如今见着这等模样,脸上也阴沉了下去,看向百里素儿,柔声责备道:“素儿,珍珠是个女孩儿,你可不能这般无礼。”

    “母后,她就会胡说一气。”百里素儿冷声道,却不见有买明孝太后账的意思。

    明孝太后一顿,随后笑了笑:“你们小冤家闹矛盾,确实不可胡乱说话。”

    随后,她看向珍珠身边的那些宫人,淡淡地道:“今日之事,哀家想不会有那些爱胡乱嚼舌根的。”

    那些宫人们瞬间都噤若寒蝉,只齐齐道:“是。”

    百里素儿看着明孝太后的处置,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走,却听见明孝太后打发走了那些人之后,淡淡地道:“在七海殿的那位公子,还请出来罢。”

    百里素儿脚步一顿,正要阻止,却见西凉茉已经施施然地迈出了步子,走了出来看向明孝太后微微一笑,拱手行礼:“在下参见太后娘娘。”

    明孝太后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而西凉茉也并不避讳地任由她打量,只泰然自若地这么站着。

    明孝太后在看了西凉茉片刻之后,忽然笑了笑:“你就是那位海冥王带回来的公子么,这么看着倒是芝兰玉树,明眸皓齿的人物。”

    百里素儿有点警惕地看向明孝太后,却没有说话,他实在太了解自己这位母后了。

    西凉茉谦逊地一笑:“太后过奖。”

    眼前的女子喜怒不形于色,那种样子,让她想起了一个人——西凉仙。

    只是,如今已经站在万人之上的明孝太后绝对比西凉仙更有经验和能耐。

    明孝太后点点头:“很好。”

    随后,她忽然一转脸看向身边的宫人,淡淡地道:“拖下去杖毙,不,绞杀。”

    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不过是在吩咐将一杯子水倒掉一般。

    哪怕是西凉茉都楞了一愣,这般翻脸比翻书还快,倒是另外一种让她开眼界的能耐。

    这位太后还当真称得上杀伐果决。

    杖毙太慢,所以选择绞杀吗?

    而明孝太后身边的人仿佛早已经习惯了明孝太后这样的行为,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上来就擒住西凉茉。

    西凉茉也并没有拒绝,只任由对方擒住了自己的手臂,而这两个侍女这么一动,她就发现原来明孝太后身边的侍女全部都是有功夫底子而且相当不弱的。

    而百里素儿立刻愤怒地上前一把拽住了西凉茉的手,怒瞪向明孝太后:“你敢!”

    两个侍女被百里素儿挡住去路,没法子将西凉茉拖走,只得停在了了原地。

    而明孝太后则叹了一口气,看向百里素儿:“素儿,不要任性,母后也是为了你好。”

    百里素儿顿时仿佛被踩痛了脚的小动物一般,瞬间激动起来:“你闭嘴,什么为我好,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你自己!”

    这般毫无顾忌的顶撞,让明孝太后脸色瞬间一僵,但随后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那种温柔娴静,她仿佛很是无奈的母亲看着自己调皮任性的儿子:“素儿,你不必担心,一会儿就好了。”

    随后,她看向那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女,淡淡地道:“直接就在这里动手行刑也是可以的。”

    很难想到,一个温柔得让人如沐春风,心中轻软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个什么效果,极大地反差却让人觉得寒如骨髓。

    西凉茉心中轻叹,果然成功的女人,永远都是豆腐嘴,刀子心呢。

    这位明孝太后很有吕后遗风。

    而明孝太后明显也注意到了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完全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一般,只一脸从容不迫,宠辱不惊的样子,让明孝太后忽然眯起了眸子,看向西凉茉,面前这年轻人身姿容貌哪一点都似够不上男宠的模样,而尤其是他的那种从容,让浸淫权力斗争多年的明孝太后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近乎危险的气息。

    而她最不喜欢危险的存在,明孝冷冰冰地道:“把十八皇子搀扶开来。”

    百里素儿才一动,就被另外两个孔武有力的宫人挟住了肩膀给往一边拖去,而珍珠明显是吓到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最疼爱自己,最温柔的太后娘娘竟然会在这里当面就要杀人,她不是没有处罚过奴婢,但是杀人……

    她有些恐惧地看向西凉茉,她倒是没有想过要真的害死这个人阿!

    只是,她怎么样都没有勇气在这个可怕而陌生的太后娘娘面前求情。

    百里素儿歇斯底里地红着眼大吼:“你敢,你害死了怜儿还不够,你还要害死多少人才肯住手,你这个残忍的女人!”

    百里素儿的话让明孝太后的容色一顿,随后她慢慢地抚了一下自己的发鬓,看着百里素儿怜爱又无奈的轻叹:“母后这都是为你好,傻孩子。”

    随后便再看也不看百里素儿一眼,转脸看向自己的人,摆了摆手,淡漠地道:“还不动手,是你们想一起下去陪葬么?”

    几个宫人一僵,直接抽出袖子里一段白绸子就往西凉茉的脖子上套。

    西凉茉有点好笑,正打算动手,却听见一道阴霾冰凉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太后娘娘,这位是本王三顾茅庐请回来的军师,正打算引荐给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西凉茉越过明孝太后的肩头,看向她身后的百里苍冥,她笑了笑:“阿,原来是王爷回来了。”

    西凉茉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像是要被处以极刑的人,百里苍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而明孝太后的身形却是一僵,冷冷地看向百里苍冥:“是么,这个人冒犯皇族威严,若哀家说他非死不可呢?”

    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年轻人的存在将会是带来许多不详的气息,她从来没有那么想让一个人死过。

    除了二十多年前的……

    百里苍冥看着她淡淡地道:“本王说了,他是本王的人。”

    随后,他甚至都没有再和明孝太后告退,一把扯住西凉茉就往七海殿里,而去顺便呯地一声关上了七海殿的大门。

    只留下一室内阴冷得让人不敢抬头的气息和明孝太后紫涨阴沉的脸色。

    而不远处,一道浅金色的人影,将一切尽收眼底。

    “陛下……那是……。”长平不敢置信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主子。

    百里赫云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下,却又仿佛一切都波澜不惊,他轻叹了一声:“嗯,北国之梅,看样子,该来的总会来的呢。”

    百里赫云和百里苍冥在无意之中,却都有了同样的感叹。

    大门刚一关上,百里苍冥便一脸阴沉地看向西凉茉:“很好,你的本事很大,不过半日时间,所有的大人物都几乎被你招惹来了。”

    西凉茉翘着脚懒洋洋地坐在八仙椅子上,一脸无辜地道:“哎呀,我也不想呢,不过在这里见到故人总是很高兴的呢,不是么?”

    百里苍冥额头冒出两根青筋,忍不住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眸光阴霾地道:“你是不是想死,想死就早点说,本座可以成全你!”

    此话一出,他瞬间就知道,自己还是……

    西凉茉眼底却在瞬间爆出几乎可以称之为璀璨的光芒来,她一把握住他的手,看向他,一字一顿地道:“被你终于承认了么?”

    百里苍冥神色便又瞬间淡漠了下去,但西凉茉怎么会允许他再次逃避,她忽然反手一把将百里苍冥给推按在身边的墙上,两手支撑在他的身体边,抬起头,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看着他道:“你还要装多久,你很喜欢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是不是,若是你喜欢,咱们就继续玩,反正在这里,我认识的人太多了,总有些人会很愿意给我一个答案的,比如百里赫云!”

    百里苍冥看着她,眸子里的阴霾恼恨之色悄无声地退去,只剩一片静水深流和一线沧然。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地搁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抚摸,像在抚摸最珍贵的珍宝一般,只怕碰疼了她。

    “你说话阿!”只这一线温柔和深情,却瞬间让西凉茉泪眼朦胧,有大滴的泪珠瞬间坠落。

    “你说话好不好,师傅,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我?”西凉茉闭上泪眼,艰涩地道,她以为自己很超脱,可以不在乎,却还是忍不住说出这些仿佛被遗弃的、软弱的话语,

    “可是你心里……。”

    “对不起。”低柔的,凉薄的,如暗夜潮汐一般的声音轻轻在她头顶上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人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阿九……。”

    ------题外话------

    ==啊~~这个结局真是漫长~~~~所以分成上中下了,每部分中间发送的时候,会有间隔三天左右这样。

大结局 中

    别思,别看,别想,别问,若你还想让百里青重归人间。

    西凉茉静静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只精致的耳坠,那是百里青原来最喜欢的顶级红珊瑚耳坠。

    她想吗?她当然想!

    面前的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像那个记忆里熟悉的人,安静沉稳,内敛低调、傲气也不过是寻常掌权王族、臣子的模样。

    没有一丝一毫的特别,不再眉目镌彩,不再缀玉戴翠,不再嚣张跋扈,甚至不再喜怒莫测……

    可是比起那个妖魔一样的男人,面对现在这个男人却更让西凉茉觉得无所适从,或者说捉摸不定。

    她靠在床上看了看天边月,不免轻叹了一口气。

    她,总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夜,仿佛一滴浓浓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滴落在水中。

    却悄无声息地激起水底一片幽暗乌黑的涟漪,蔓延开来。

    第二日一早,西凉茉忽然觉得莫名心中一动,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床边坐着衣冠齐整的百里青,或者说这一时候,还是百里苍冥。

    “你这是……。”她有些迷茫地道。

    百里苍冥微微一笑,伸手温柔地抚摸了下她的额头:“府邸中有紧急军情,所以需要我回去一趟,你且休息,我下午回来。”

    西凉茉一顿,挑眉:“你这是忘了昨日那位明孝太后打算把我生吞活剥的事儿么?”

    百里苍冥勾了下唇角道:“你倒是还记得自己昨日惹下的的祸事。”

    西凉茉一窒,随后嘟哝道:“你不是打算让百里素儿那个呆子来挡住明孝那个可怕的女人吧?”

    百里苍冥起身,轻嗤笑了一声:“如今倒是知道着急了,听着你说明孝是个可怕的女人,听着倒是颇有点儿意思。”

    西凉茉无言,半支起身子:“你……。”

    百里苍冥将她按了回去,一边转身系上披风准备离开,一边淡淡地道:“百里赫云不会让你出事的。”

    西凉茉一顿,伸手抓住他的披风,看着他道:“是不是百里赫云他会挟制你!”

    这一夜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她是不相信百里赫云会完全不知道,但是她也并不担心百里赫云知道什么,因为这是她迟早要来求证的东西,不过是提前罢了。

    百里苍冥低头看着她,眸光深邃如水:“忘了昨日你答应我的话了么?”

    西凉茉楞了楞,看着他随后轻叹了一声,放了手:“好,我知道了。”

    百里苍冥揉了揉她的头发:“等我回来。”西凉茉抬头看着他,许久方才点点头。

    目送百里苍冥离开,西凉茉轻叹了一声,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这一次,她来,就不会再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了。

    有些事儿,她还是得自己去做。

    百里青走了没多久,天色便渐渐地亮了起来。

    不一会,门外便有了动静,两个蓝衣宫女便端着早点进来了。

    “公子,用早点了。”

    魅晶从耳房进来,顺手就从两个蓝衣宫女手上接了过来,随后隔在了桌上。

    两个宫女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魅晶从头发里拿了一只银针出来往饭菜里探去。

    她们脸色瞬间就有点儿紧张了,但是过了一会儿,那银针却没有任何异样,魅晶看了看,便将那银针收好。

    那两个宫女互看了一眼,随后笑道:“公子也是个谨慎的人,倒是怀疑咱们两个能胆大妄为对王爷的人做些什么吗。”

    说着便开始布菜。

    西凉茉看着她们淡淡一笑,并不言语,魅晶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布菜。

    早餐虽然不算是丰盛,但倒还能入眼,一碟子银丝卷,一碟子水晶大虾仁轿子并着一碗小菜和两人份的粥。

    其中一名宫女还将银丝卷和水晶虾仁饺子放进碟子里送到了西凉茉面前,随后西凉茉拿起筷子看了看,又看向那两个宫女,两名宫女笑了笑,随后又恭谨地伏了伏身子,笑道:“您先用,晚点儿,咱们姐妹两个再来伺候您。”

    一直面无表情的魅晶却忽然开口了:“等一下。”

    两名宫女看向魅晶,不动声色地笑道:“您可还有什么吩咐么?”

    魅晶淡漠地道:“你们还有一向任务没有完成。”

    两名宫女面色奇异地互看一眼,随后不解地看向魅晶:“什么任务?”

    魅晶接过西凉茉的筷子,夹起一块蒸饺递到其中个宫女嘴边,冷冷地道:“吃下去。”

    “这……。”其中一个宫女面色一白,随后强笑道:“您说什么呢,咱们是奴婢,怎么敢吃主子的东西。”

    魅晶忽然伸手捏住另外一人的下巴,在她尚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拆了她的下巴,然后把饺子给径自塞进了她嘴里,然后直接在她喉咙间一拍,让那小巧精致的饺子瞬间就下了拿宫人的肚子,她方才继续冷冷地道:“试毒!”

    那被迫吃下饺子的宫女瞬间就脸色大变,什么也顾不上就冲到了门边,使劲地扣自己的嗓子眼:“呕!”

    但是,不过片刻之间,她就脸色发青,双眼一白地倒在了递上,还有数道诡异的红色血丝从眼角和唇角蔓延出来,细细一看已经是没了声息,竟已经是死了。

    而且,情状恐怖。

    魅晶冷笑一声,随后看向另外一个宫女,夹起银丝卷:“该你了。”

    另外一个宫女瞬间吓得浑身发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西凉茉磕头:“公子……公子……您饶了我吧,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阿!”

    西凉茉看着她,笑了笑,为自己倒了杯茶:“哦,是么,你是奉了谁的命呢?”

    那宫女浑身颤抖,却嚅嗫着不敢说,西凉茉也没打算让她说,而是自顾自地一边品茶,一边微笑道:“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来取我这个贼子的性命。”

    那宫女咬着唇角,汗出如浆。

    西凉茉慢条斯理地道:“我素以为太后娘娘是个高明的人,所以杀人的手法也必定是高明的,却忘了太后娘娘眼里自然不会将我这么个不高明的人放在眼里,所以才用了银针探查不出来的毒。”

    她顿了顿,看向那宫女微笑:“你回去告诉太后娘娘,若是今日她用的毒稍微用心一点,比如这里所有的菜单独吃都是没有毒的,但是合在一起吃的时候,也许就能立刻让人毙命,也许今日在下还真就让太后娘娘达成心愿了。”

    那宫女一脸茫然,心中怪异之极,这个真是个怪人,居然在教导别人怎么对自己下毒手么?

    看出那宫女的疑惑,西凉茉也不解释,径自转过脸不再看她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那宫女一呆,片刻之后,立刻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往门外冲了除去

    魅晶看着那宫女的背景,轻蔑地冷嗤了一声,随后看向西凉茉:“大公子,您看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是不是立刻离开?如今咱们身份想必很快就遮掩不住了,至少对于百里赫云和他身边的亲信而言,咱们都无可隐藏的”

    西凉茉懒洋洋地把玩着自己手里的茶杯,淡淡地道:“若是我有心隐瞒,一开始的时候,我就会让咱们两个易容。”

    魅晶一愣,随后道:“您是……。”

    西凉茉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我这人偶尔也是个急性子,何况用兵之道在诡在险,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是最能让人在没有防备之下,暴露出最多真相和线索的方法。”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在这种西狄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之下,她忽然的到来,就像一颗巨大的陨石,会砸进这个看似平静的水面中,必定激起无数风浪,而她所有想要知道的东西,就在这风浪的间隙之间。

    魅晶有点儿担忧,她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咱们会不会影响到海冥王的行事呢?”

    魅晶虽然出身魅部,但效忠的人永远只有西凉茉,但也正因为出身魅部,她对百里青的行事风格不可谓不明白。

    西凉茉轻嗤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你觉得我会是个盲目行动的人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只是不希望所有人的焦点都在我身上。”

    因为那意味着她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但是正是因为所有人的焦点都在她的身上,方才方便他的行事。

    魅晶没有再说话,只点点头,将那宫女的尸身扔了出去。

    ……

    海珍宫里,面容温柔的明孝太后冷漠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哦,他真的这么说的。”

    那宫女跪在地上,额头点地,瑟瑟发抖:“是的。”

    一名站在明孝太后身边的姑姑瞬间脸色一寒:“那人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冒犯挑衅太后娘娘,其罪当斩!”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一顿,有些心中畏惧地看向明孝太后,这谁人不知道那人该死,按照正常的情形来说,那人昨夜就该死了,但是到现在为止那人还活得好好的,反倒是死了明孝太后身边的人,这简直就是毫不客气地打明孝太后的脸——因为那人是海冥王的人!

    明孝太后脸色闪过一丝阴狠,随后又恢复了一副柔情温然的模样,转动着自己手里的念珠:“既然他那么想死,哀家岂有不成全的道里。”

    “是。”

    “来人。”明孝太后冷冷地开口。

    ……

    眼看着日头上了天边,西凉茉瞅着日头,微微眯起眸子,淡淡地道:“这快中午了吧。”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下午,百里苍冥就要回来了。

    魅晶点点头,脸色却依旧冷凝:“大公子,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她将那宫人的尸体扔出去,门口的守卫也只是看了那尸体一眼,便让人处理掉了,却也没有说什么,这样子的淡然实在太过超脱,让魅晶都觉得很是奇怪。

    西凉茉微微点头,慢悠悠地闭上眸子,

    但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魅晶警惕地打开门,只见门前站着好几个蓝袍太监,还有一名文臣模样的人,魅晶认出来,那是百里赫云身边长字辈的人——长宁。

    长宁看着魅晶,面无表情地道:“陛下要见你们家主子。”

    魅晶顿了顿,看向身后的西凉茉,西凉茉走了过来,看向长宁,挑眉道:“百里赫云要见我么”

    长宁点点头,随后转身就向外走去。

    西凉茉顿了顿,眸光幽幽地掠过身边没有任何阻拦动作的侍卫,又停在长宁身上,随后便勾了下唇角,转身跟上了长宁。

    魅晶立刻也跟了上去,随后其他的几名太监们则继续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西凉茉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径自这么静静地跟在长宁身后。

    七绕八拐地走了好一会,长宁忽然停了下脚步,转身看向西凉茉:“你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西凉茉对于他这么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话来,不免有些怪异地挑了下眉:“你觉得我想要说什么,是你们陛下要你问我的么?”

    长宁冷冰冰地看着她,那种目光带着一种复杂与鄙夷,他冷冷地有点不耐烦地道:“你以为你还有资格面见陛下么,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想要说什么就说,若是无关要紧,也许我还能为你留下点口讯。”

    西凉茉轻笑了起来,伸手摇晃着自己手里的扇子,似笑非笑地道:“长宁,看来这次召见我的不是你的陛下,而是太后娘娘吧,但是你身为陛下身边贴身近臣,就不怕这种等同于背主行为的事情会招来你们陛下的怪罪么?”

    虽然说百里赫云和明孝太后是亲母子,但是正所谓皇家无父子,君权的绝对权威怎么都不是会容忍母权驾临于自己头上的。

    长宁看着她冷笑:“对于陛下而言,当然是远离你这妖女越远越好,即使陛下怪罪,为臣子者也不过以命相就,为了我陛下与西狄千秋百代,就算是身首异处,我也甘愿!”

    说罢,他忽然退开到了一边。

    随着他这么一退开,忽然也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涌出来许多侍卫,每人手上都拿着长刀,而周围屋顶之上还有不少弓箭手,里三层、外三层将西凉茉和魅晶全都围在中间。

    海风之中传来铁器的味道,还有无尽的——杀气凌然!

    魅晶右手立刻亮出长剑,另外断腕上的勾形弯刀也亮了出来,即使只有她一个护卫,她却没有任何畏惧,面色冷凝而警惕地摆出了迎敌而战的姿态,等候着敌人的第一轮进攻。

    这是身为魅部死士的自觉。

    无论面对多少敌人,是否拥有胜算,都不会惊慌失措。

    惟独一人却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命在旦夕,只是似笑非笑地摇了摇自己手上的扇子看着面前包围了自己的侍卫们。

    “呵,好大的阵仗。”

    长宁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装女子,她身上那种淡然,让他总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但是这一次的事情,是他奉命而来,陛下是让他来宣召西凉茉,只是半途上这一出戏,却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就算是有人通风报信,陛下赶来之前,也已经能取下这妖女性命!

    为免夜长梦多,长宁蓦然抬手就要下令放箭,却不想他抬手的一瞬间,就见着西凉茉朝着他笑了下,随后比了个抬手的姿态,他便忽然觉得自己身子一轻。

    随后颈项便传来剧痛,他忍不住痛叫一声,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入了西凉茉的手里。

    他甚至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动作的,只是如今她站在他的身后,手上三指成扣,正牢牢地扣在自己的颈项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拿出来,却让他浑身动弹不得。

    看着长宁落在西凉茉的手里,而对方身手之高也让所有围困住西凉茉和魅晶的侍卫们瞬间震住,而长宁落在了西凉茉的手里,也立刻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妖女,你……!”长宁一看这情形,瞬间心中大急,他原本就是存了以身殉国的死志的,又担忧自己的计划失败,那些侍卫原本就是明孝太后的人,若是他肯张嘴放弃自己的命,他们也不会有太多的顾虑,长宁一咬牙,张嘴便要喊那些侍卫不要顾忌他,只管动手。

    但是身后的男装丽人却仿佛全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捏住他喉咙的手指忽然收紧,长宁瞬间脸色憋得通红,却挣扎不得,浑身发软地站在原地,更不要说说话了。

    西凉茉在他身后,轻哂了一声:“长宁先生,你来猜猜你们主子知道你要对我手是个什么表情!”

    长宁听着她声音里那种不怀好意,心中又惊又怒又慌,正试图伸手比出手势让那些侍卫们不要顾忌他,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沉稳带怒的中年男子的怒叱:“长宁,你这是要做什么,竟然敢违背主子的意思擅自做出这些事情来!”

    长宁一听到长日那熟悉声音,瞬间就觉得一桶冷水从头淋了下来,透心凉,汗如雨下。

    怎么会那么快!

    西凉茉凉薄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看来你比我还不了解百里赫云呢,他怎么可能只放着你一个人在这里监视我,若他是如此不谨慎的君王,早就被乱刀在王座前砍成肉泥了。”

    “你放肆……妖女早就知道……为何还要跟我走。”长宁脸色一片死白。

    西凉茉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指,淡淡地道:“我并不介意让百里赫云失去一个忠心的臣子。”

    长宁瞪大了眼看想西凉茉,脑子里一片麻木。

    没错,就算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陛下也不会容忍任何人背叛他的。

    这个妖女……

    长日领着大批皇帝亲卫赶到,驱散了之前的侍卫,随后怒其不争地瞪了长宁一眼,然后转身就朝西凉茉走了过去。

    西凉茉没有任何反抗,只是袖手而立,淡淡一笑,随后跟着长日一块离开。

    长宁随后便被人押住了胳膊,茫然地看着西凉茉离开……怎么会这样呢?

    ……

    长日虽然救了西凉茉,但是对她没有任何好脸色,阴沉着脸将西凉茉和魅晶一路领到了一处精致的宫殿,西凉茉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牌匾——海净宫。

    海净宫的门口没有太多的守卫,长日简单地跟门口的宫人说了点什么,那宫人立刻让开了门,随后长日便将西凉茉领了进去,魅晶也没有被挡下而是跟着一块进殿。

    西凉茉想过自己见到百里赫云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形,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的——闲逸。

    那男子静静地斜斜坐在窗边,素青蓝色的长衫,长发简单地用白玉簪子在头顶挽起来,随意地披散在脑后,脸色在微白的日光下,显得有点透明的苍白,不知道是否他在小憩,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却无损他的气势。

    他搁下手里的书卷,抬头看向西凉茉,微微一笑:“你来了,坐吧。”

    西凉茉看着他,心中微微叹息,她是不得不承认的,有些人哪怕素衣布服,没有一丝金装玉饰,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却不但不因此减少分毫,反而越显得淡然从容和高贵沉稳。

    哪怕是面色带着浅浅病容,亦无损帝王之威。

    一如他抬头看她的时候,眼底没有一丝惊讶,只是一片淡然,甚至有一丝流光,似看见了自己许久不曾得见的故人的喜色。

    西凉茉坐下,淡淡地道:“是,许久不见陛下了,陛下的精气神倒是越来越好了。”

    百里赫云看着西凉茉,有些失笑道:“你这丫头还是这般牙尖嘴利,不损人却是不舒服的,不过越发的有气势了。”

    西凉茉在打量百里赫云的时候,百里赫云也在打量西凉茉,面前的女子,比几年前看到的时候出落得更为美丽,身上的气息也越发的清冽耀眼了。

    仿佛海中名贵的金珠,在贝壳中经历了无数的风浪与磨砺,光华四射,芳华耀目。

    西凉茉察觉到他的目光,讥诮地道:“我该说是托陛下的福气么?”

    百里赫云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道:“是么,那是我的荣幸。”

    西凉茉瞥着百里赫云,轻哂了一声:“呵,苍天无眼……。”

    百里赫云几年不见,倒是越来越脸皮厚了,所以阎王爷才不收这个混蛋。

    百里赫云这等聪明人物,怎么可能不知道西凉茉的意思,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茉儿,你也不必恼怒没,苍天总会有眼的,方才你不就让我失去了一个很忠心的手下么?”

    明明知道跟着长宁走,会让长宁断送前程甚至性命,她缺依旧跟了上去,不就是知道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能容忍属下有异心违背命令,哪怕是为了他好。

    西凉茉懒洋洋地拿着金丝楠木桌上的小水晶杯子低头喝了一口,随后懒洋洋地道:“不过是个小小回礼罢了,还请陛下把我家夫君还来,否则,我会竭尽全力地让您失去很多东西。”

    长年和长日在一边听到,心中都忍不住对着西凉茉侧目,暗自讥诮,这妖女真是大言不惭,人都是个阶下囚,竟敢这么大口气!

    倒是百里赫云笑了笑,却没有回答西凉茉的话,只是淡淡地道:“茉儿,你确定,你家夫君真的在我这里么?”

    西凉茉挑眉看向百里赫云:“怎么,陛下不承认是打算强抢他国贵族男子么,还要打算近亲相奸?”

    百里赫云手上的书卷瞬间掉地:“……。”

    长年和长日二人则差点一个跟头摔下去。

    强抢民男……近亲相奸……

    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淡然,仿佛完全没有说过那种惊世骇俗话语的西凉茉,这个真的是女人能说出来的话么?!

    百里赫云看了西凉茉片刻,有点哭笑不得,最终也只是有些无奈地道:“好了,你就在这海净宫里休息吧,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的,晚点儿我再过来与你用膳。”

    西凉茉看着他站了起来,领着长年和长日向门外走去,她忽然出声:“百里赫云,你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百里赫云顿住了身形,转身看向她,两人眼神在空中微微一触,长年和长日几乎觉得自己听到了空气里有金戈交错的声响。

    百里赫云最终莫测一笑,不发一语转身悠然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西凉茉才忽然一抬手,将手上的水晶杯子狠狠地砸了过去,正正地砸在了刚刚关上的门上。

    “哐当!”

    水晶琉璃落地,碎成了无数晶莹剔透的碎片。

    门外百里赫云的脚步微微一停,长年忍不住在他身后道:“陛下,这妖女……这西凉茉也未免太过放肆了,这可是在咱们西狄,不是他们天朝!”

    百里赫云负手而立,抬头看向天边,淡淡地道:“北国的梅,一直都是这么骄傲的。”

    百里赫云声音里有一种空旷而轻绵的寂寥,让长年和长日忽然无言。

    他们比谁都知道陛下对那个女子,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情愫,似爱非爱,似情非情,一切都如镜花水月,让人看不清楚,却平添无限惆怅。

    ……

    百里赫云还没回到白塔,便见着长宇正在站在白塔门前四处张望,一脸焦急之色。

    长宇见着百里赫云,立刻迎了上上来。

    “怎么?”百里赫云看着长宇,淡淡地道:“出什么事了。”

    “回禀陛下,海冥王方才硬是闯进了白塔,非要见陛下!”长宇脸上有点青紫,明显是被人打了,他压抑着恼恨和羞辱,低声地回禀百里赫云。

    在皇帝陛下的寝宫这么攻击皇帝陛下的近臣,分明就是造反的节奏,哪怕是海冥王都应该被拿下海牢!

    百里赫云却仿佛全然没有意外一般,抬起眸子看了看塔上,仿佛并不觉得自己被臣子挑衅权威是多么了不得的事,只是淡淡地道:“是么,想必是海冥王有紧急要务罢了。”

    随后,他便款步进了塔内,长宇有些愕然,陛下虽然是个纳谏明君,却也对这个海冥王太过纵容了,何况那人不过是个……

    长宇脑子里还没有清醒过来,却见百里赫云转过身来,对着他淡淡地道:“朕有要事要与海冥王商谈,所以,没有朕的许可,任何人不准进塔!”

    百里赫云的声音不高,但是长宇却是知道,百里赫云用了皇帝的自称,那么这个交代绝对是不可以违背的。

    他立刻点头恭敬地称“是”!

    百里赫云转身领着长年和长日上了楼。

    他刚刚走到自己的处理公务的那一层门外,便听见门内传来百里苍冥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本王要见陛下,陛下到底去哪了,本王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为何还不通报!”

    里面的一群宫人们吓得够呛,却也不敢和百里苍冥对上,只能暗自叫苦,看着百里苍冥发火。

    “小皇叔,最近天干物燥,您的火气也大了些,来人,去给海冥王端上冰镇海带绿豆糖水,去去心火。”百里赫云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对着百里苍冥不温不火地道。

    看着自己的主子出现,一干宫人们方才松了一口气,在长日的目光下,忙不迭地赶紧退下,将空间留给两个主子。

    百里苍冥看见了百里赫云,伸手草草地一拱,算是行礼了,面无表情地道:“陛下,微臣心头火怕不是什么冰镇糖水能解得。”

    百里赫云坐上皇座,看向百里苍冥,似笑非笑地道:“是么,那么朕倒是想听听小皇叔的火从何来。”

    百里苍冥松开了手,面色冷淡地道:“陛下,明人不说暗话,微臣带了一个年轻人进来,歇在了微臣常常歇息的行宫,今日早上府邸里有紧急军情,所以才不得不出一趟宫,但是微臣回来之后,却听说他被陛下的人押走了,那是微臣的贵客,还望陛下能将他放还!”

    百里赫云看向他,眸光含笑:“哦,但是朕听说小皇叔请来这位是个谋士,要为朕引荐。”

    百里苍冥看向他,仿佛有点子犹豫,随后咬牙道:“那人才疏学浅,所以微臣觉得并不足以为陛下谋划!”

    百里赫云看向百里苍冥,见他脸色僵硬,却可见心中之焦急,亦不肯让步,他淡淡地一笑:“小皇叔,为何不与朕说实话呢,那个人真的是你要为朕引荐的谋士么?”

    百里赫云看向百里苍冥的目光,锐利而凉冷,锐利得仿佛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

    百里苍冥迟疑了片刻,脸色有些怪异,最终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向百里赫云,沉声道:“陛下,微臣有些疑问想要请陛下释疑。”

    长日和长年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忧和杀气。

    倒是百里赫云仿佛却没有任何疑惑一般,淡淡地道:“小皇叔有任何疑问,朕若是能帮上,便定会为您释疑!”

    百里苍冥目光锐利而阴沉地瞅着百里赫云,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有人告诉微臣,微臣原本并不是什么海冥王,甚至不是西狄人,而是天朝人,甚至在天朝为官,不知陛下怎么看。”

    百里赫云只微微摇头,仿佛颇有些荒谬地道:“小皇叔,你是在为了一个故事否定你自己,还是在否定整个西狄家国?”

    百里苍冥目光锐利地看着百里赫云:“微臣只是不想心中有些不该有的牵挂,阻碍了微臣在战场上的作为,分心总不是好事,所以虽然这事儿听起来荒谬又可笑,但是那知情者说的谎或者说故事也未免太过圆满,所以微臣非常的好奇,想听她说完这个故事。”

    他顿了顿,盯着百里赫云道:“谎言总是会有破绽的不是么,所以微臣也很想看看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破灭。”

    百里赫云微微颦眉:“所以你想要回那个年轻人么,别忘了,在这西狄,除了朕以外,只怕没有人能保住她,尤其是在她说了那些荒谬又可笑的谎言之后。”

    百里苍冥脸色瞬间青了青,他仿佛这才记起,如今这是在陆地上,而不是在他的海上,所以,对于他而言,便是龙困于海!

    百里赫云看穿了他的模样,随后淡淡地道:“小皇叔,朕对你如何,你一向清楚,从小到大,咱们虽然名为叔侄,但是更胜兄弟,朕也非常想要明白是不是有人在其中挑拨离间,做手脚。”

    他顿了顿,轻咳嗽了几声,微微垂下眸子,长长地睫羽在他脸上烙印下淡漠莫测的暗影:“小皇叔,你应该明白,朕的为人。”

    百里苍冥仿佛在思索,在迟疑,许久之后,一咬牙道:“好,微臣等着陛下的音讯,在此之前,微臣不会回海龙水师。”

    说完这句近乎威胁的话语后,他一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长年在窗边看着百里苍冥的身影离开了白塔,才走到百里赫云身边,面色凝重地道:“陛下,如今只怕是瞒不住了,您得早做打算。”

    长日则在眼底闪过一丝狠色:“您看,要不要咱们先将海冥王……若是真的让他记起什么来,只怕对咱们西狄不利。”

    百里赫云微微眯起眸子,捧着杯子道:“唔,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百里苍冥留在陆地上,不回海龙水师反而倒是对咱们有利,龙入了海才是龙,但是目前看情形,西凉茉还没有将所有事情都告知百里苍冥。”

    西凉茉是个聪明人,她绝对明白,有些事情绝对不是一鞠而就的。

    “她如今对百里苍冥而言才是个心怀叵测的陌生人,百里苍冥不会那么快信任她,所以,咱们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百里赫云垂下睫羽,淡漠地道。

    “您怎么打算?”长年其实一直不太明白当年百里赫云到底为什么费了那么大的劲将百里苍冥留下,即使百里苍冥确实为西狄做了不少事,但是与虎谋皮,实在太过危险了,谁也不知道百里苍冥什么时候会忽然想起什么。

    那个可怕男人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

    百里赫云沉吟了片刻,淡淡一笑道:“西凉茉来得正好,如今天朝国内必定空虚,她又在咱们的手上,就算百里苍冥想起了什么,又能如何呢?”

    长日不解:“但即便如此,难道陛下打算让想起了什么的百里苍冥为我西狄效力么,他怎么可能还会听从咱们的调遣!”

    留下恢复了记忆的百里苍冥,只怕反而会为西狄带来危险!

    百里赫云微微勾了下唇角,垂下眸子,却让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而此时,冷风忽然刮过,一道烛光晃了晃,一道不大的黑影忽然慢慢地仿佛从墙壁里头渗漏出来一般,慢慢变大。

    这诡异的一幕却没有让百里赫云惊慌,他朝长日和长年摆了摆手。

    随后长日和长年便立刻点点头退下。

    那一块黑影慢悠悠地变大到几乎能容纳一个矮个子人的身形的时候,忽然停住了,随后那一道黑影竟从墙壁上走了下来。

    约莫一人高的诡异黑影站在了百里赫云的面前,盯着他,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的老头的怪异嗓音:“怎么,那丫头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百里赫云坐在凳子上,轻哂了一下,拿出来一只酒瓶和酒杯:“师尊可有什么好主意?”

    那黑影移动到他面前,也坐了下来,伸手把一只酒瓶捞了过来:“你小子棍意一向多,怎么还来问你师尊!”

    ……

    而百里苍冥在踏出白塔的那一刻,背对着白塔的那张平凡无奇的沉稳面容上露出一丝近乎妖异的笑容来。

    那笑容与他的容貌和气势形成的反差,看起来怪异到极点。

    他转身回了之前西凉茉歇息的小殿,仿佛全然不曾因为西凉茉的离开而感到任何担忧。

    直到月色渐上天边,夜色阑珊。

    小殿前的守卫们忽然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来。

    百里苍冥点了一盏灯,静静拿着地转身出了门。

    “王爷。”门外已经不知何时站了好些侍卫,见着百里青出来,便齐齐拱手,但目光却极为警惕地盯着百里苍冥。

    与其说是守卫,不如说是监视。

    一名侍卫上前来,恭敬地道“王爷,夜深了,您不如早点回去歇着?”

    “本王出来看看月色。”百里苍冥淡漠地点点头,随后将手里的烛台搁在了长廊上,随后沉身坐在了长廊之上,静静地望着天空。

    他的动作让一群侍卫们都暗自觉得有些奇怪,齐齐抬头望了望天,这天色一片乌黑,何曾有什么月色。

    他们彼此互看了一眼,随后都只警惕地盯着百里苍冥,却见他并无其他异动,随后便慢慢地放松了些神经,却没有人注意到百里青搁在一边的烛灯悄无声息地渐渐变了颜色,成了一种诡谲的绿色,那一点子鬼火,宛如鬼魅在一般在莲花烛台上跳跃着,将长廊上照成一片阴森的萤绿。

    也不知道是否夜深人静,渐渐地所有侍卫眼神都渐渐迷离起来,只身子依旧直挺挺地这么站着

    而黑暗中却仿佛有些什么奇异的东西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不过是几团影子,模模糊糊的,在这闪烁不明,让人看了只觉得诡异莫名,寒气森森。

    百里苍冥却在这个时候动了,他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那影子雾气似乎的几团东西飘荡到了百里苍冥的身后时候,忽然悄无声息地伏身子下去。

    原来这并非什么黑雾,而是轻功身法都极为顶尖的一群高手。

    “爷。”

    百里苍冥慵懒地轻‘嗯’一声,只那一声出来,却让人觉得他仿佛瞬间换了个人似的,唇色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腥红和柔软,有一股子妖异莫名地诡谲魔魅之气,与之前的正派冷淡全然不同,却又异常贴合。

    “怎么样了?”他慢条斯理地伸手优雅地拨了下自己手腕上的念珠。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对方没有察觉。”为首那人恭谨地道。

    百里苍冥轻勾了下薄薄的唇角:“嗯,很好,咱们自己原本还剩下多少人。”

    为首那人恭谨地道:“半年前谨遵督公令,明查暗访,如今已经寻回三十七人,仍旧有五人尚且未曾寻回。”

    “三十七人……唔,少了点儿,不过,咱们船上还有些新的助力,加起来倒是够了。”他伸出指尖在那鬼魅跃动烛火上慢慢地掠了一下,那火焰诡异地爬上了他的指尖。

    他一边把玩着那些火焰,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事情有变数,想必伊护法已经通知你们了,咱们的所有计划全部提前。”是,督公!“黑衣人们齐齐行礼,随后身形一动,又是一股子雾气一般悄无声息地全然散去。

    百里苍冥转头看向那红柱上镶嵌的一面装饰水镜,他两指一捏,指尖上便出现一道血痕,他优雅地抬起粘了血色的指尖,轻轻在自己薄唇上描了起来,那妖异的火焰闪耀着,将他的身影拖出一片深深的黑色,隐没在暗萎中,诡谲莫名。

    他看着水镜里的自己,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忍耐的厌恶:”哼,丑死了。“

    随后他伸手一弹,将火焰弹回了那烛台上,妖异的绿焰便渐渐地恢复了寻常的模样,颜色也褪成了寻常的淡黄色。

    直到听到门吱呀一声再响起,所有茫然站着的守卫们仿佛在瞬间都恢复了正常,他们有些莫名地互看了一眼,为首一人甚至悄悄凑近了门前,瞅见百里苍冥回到房间,方才挠挠头,随后站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悠悠烛火下,宫城煌煌,海潮寂寂,宫中各人各怀心思,无人入眠。

    ……

    百里赫云一早刚起来,正在用着长年,却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喧哗。

    随后,他便听见了少年尖利的叫骂和女子温柔矜持的安抚。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随后轻叹了一声,搁下药站了起来,对着身边伺候自己梳头的章姑姑道:”去迎接太后娘娘和十八皇子进来。“

    章姑姑拿着白玉梳子,随后顿了顿,脸上闪过气愤与无奈,却终还是恭敬地点点头。

    明孝太后一进来,就微微颦眉,看着在服药的百里赫云道:”皇儿,哀家不是说了么,药气太重会让其他大臣觉得不妥,若是有些人因此生出异心来,怎么了得!“

    百里赫云笑了笑:”母后放心,皇儿已经让姑姑们拿了新鲜的茉莉放进来,散药味。“

    茉莉开于南方,是南方最常见的香料,花朵洁白而美丽。

    平日里明孝太后并不算奢侈,还是很喜欢用茉莉头油的,只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一听到茉莉两个字,脸色便瞬间不大好,但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她雍容地坐了下来,看向百里赫云:”换一种,用狐尾百合罢,这茉莉太过寻常和低贱,如何堪配皇家所用。“

    但是一边面色不好的百里素儿,却忽然冷笑道:”但是我却很喜欢茉莉呢,只怕是有人听见茉莉什么的,心虚罢了。“

    所有人瞬间大气不敢出。

    这宫里也只有一个混世魔王敢说这个话,太后娘娘却偏生宠爱那魔王宠爱到无法无天。

    明孝太后脸色不太好,随后笑得有点无奈和宠溺:”素儿,在你皇帝哥哥这里不要胡说,一会你先上去玩,母后还有要事与你皇兄商量。“

    这般和颜悦色的明孝太后却让众宫人微微低头,缩着脖子不敢随便乱动。

    只因为,这位太后娘娘但凡在自己倔强的小儿子那里吃了气头,必定是要拿了他们的错处出气的,轻则断手脚,重则喂了鱼。

    百里素儿立刻翻了白眼,冷笑起来:”是么,你和皇兄商量什么,不外是商量你想要茉儿的命罢了,我告诉你,休想,她要死了,我即刻就从皇兄这寝宫跳下去!“

    他没有能保护好怜儿,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她伤害自己在乎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敌人!

    百里素儿一脸暴厌的模样和毫不留情的顶撞让明孝太后再宠爱他,也忍住脸上变了色,声音尖利地道:”素儿,你这是非要与母后作对么,堂堂皇子,成何体统!“

    百里素儿冷笑一声,傲慢地抬起头:”我就是这个样子的,总之今儿小王把话撂这儿了!“

    随着明孝太后温柔醇和的美丽面容上越来越僵冷,空气也仿佛渐渐凝结了一般,冰凉的海风吹过,越发地让这宫里的人想要打寒颤。

    百里赫云看着这对母子在那里几乎僵持不下,他方才将喝完了的药碗递给身边的人,随后方才淡然开口安抚:”素儿,不得对母后如此无礼,你先上去休息,母后与皇帝哥哥有事情商谈,稍迟点再去接你下来。“

    百里素儿张嘴就又想反驳什么,却在看到百里赫云冰凉的眸光时候,心中蓦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说,随后咬了咬唇,死死地盯着百里赫云看了一眼,转身大步地向外而去。

    他想,他始终还是害怕自己这个哥哥的。

    ……

    看着百里素儿离开,明孝太后有些无奈地抚了额头:”这孩子,真真是愈发地被哀家宠爱得无法无天了。“

    百里赫云看向明孝太后,淡淡地道:”素儿还是个孩子。“

    明孝摇摇头,轻叹了一声:”若是素儿以后能有你三分让哀家省心,哀家就知足了,毕竟咱们母子经历了多少艰难才走到今日,得到这一切,可不能败坏在他的手上,你要多帮着教他一点,毕竟他还是你唯一的弟弟,母后以后就得指望他了。“

    百里赫云看向明孝太后,忽然道:”母后觉得儿臣撑不了太久了是么?“

    明孝看向百里赫云,眼底闪过一丝尴尬,随后又柔声道:”云儿,母后希望永远不必为了素儿的事情操心,希望他永远有你这么个哥哥为他撑着一片天,母后每天都向海神祈求着,却又不得不逼迫着素儿长大,你可知道这是对一个母亲最大的折磨么?“

    这般温情脉脉,带着一个母亲无尽哀伤和忧思的话语,让人总是听了动容的。

    百里赫云自然也不会例外,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柔软。

    而明孝太后很好地捕捉到了自己大儿子眼底的这一丝柔软,随后有些无奈地道:”只是奈何孩子们大了,你们都有自己的主意,一个比一个主意大,却不知道母亲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们好,你若是能早点签下传位诏书,也许倒是能让素儿那孩子有些紧迫感。“

    章姑姑在一边听得脸色有些变幻莫测,她忍不住抬头看百里赫云的脸色,所谓传位诏书就是——遗诏。

    明孝太后已经不止一次要求陛下写这遗诏,传位给十八皇子了。

    她总觉得这种事情,听着都会觉得替陛下心疼,太后娘娘也太……着急了。

    百里赫云面容上却波澜不惊,他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明孝太后的温存下的明确目的,只是淡淡一笑:”等儿臣想一想,这事儿不是小事,总有太多事情要安排。“

    明孝太后并不着急,她一向最多的便是耐心,随后也温柔地笑了笑:”母亲知道你素来是个最稳妥的,所以这事儿母亲也只是给你提个醒,倒是另外一件事,你得抓紧时间去处理了。“

    百里赫云看向明孝太后:”什么事,母后。“

    明孝太后温柔的眉目之间闪过冰冷如淬毒的光芒:”在海清宫里的那个人,必须死,马上把他的头颅端过来!“

    百里赫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会这样的激烈的展现她的杀意,她一向就是藏在温情脉脉面容下那淬毒的蛇一样的性子,冷静、从容、耐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但是这一次,那么明显而强烈的杀意让百里赫云都感到了惊讶。”母后?“他微微颦眉,正要说什么,却被明孝太后忽然打断。”云儿,你是觉得母后老了是么,所以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是么?“明孝太后忽然道。

    百里赫云脸色一顿,随后看向明孝太后,却见明孝太后脸上神色越发柔和,但是那种柔和配着她冰冷的目光,看起来却异常的可怕:”那个人是个女子,叫西凉茉,是天朝的千岁王妃并飞羽督卫,手握天朝最大的权势,是九千岁百里青的枕边人,也是第一个嫁给宦官的高阶贵族女子。“

    百里赫云眼底涟漪微澜,却没有说话。

    而明孝太后则拿起了一只茶盏品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而且,母后还知道你在天朝的时候与她有过往来,对她非常的上心,若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子,那么也许她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但是现在,母后命令你立刻将她的头颅砍下来!“

    百里赫云挑眉:”是长宁告诉母后你的?“

    明孝太后冷冷地道:”你不必管是谁告诉我的,那个妖女不能活,就冲着她的背景和手腕,还有把你和素儿都迷惑的能耐,若是让她多活一日,只怕这西狄江山、万里海疆都会被人拱手送人。“

    百里赫云沉默了一会,淡淡地道:”母后,儿臣有儿臣的打算,她还有用。“

    明孝太后冷笑一声:”母后不想知道你还有要她做什么,但是这个女人最大的价值就是立刻死在这里,方才能断绝了你的念想、你弟弟的念想,你们那断送江山百代的念想!“

    百里赫云微微颦眉:”母后……。“

    明孝太后却忽然站了起来,冷漠地转过身去道:”母后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自己好好地思量,虽然你早已经能亲政,但是前朝兵场才是男人的天下,这后宫却是女人的天下,你可以护得了她一时,你能护得她一世么!“

    这已经等于毫不掩饰的威胁了。

    百里赫云脸色也微微地沉了下去,他终归是一国之主,而且还是勇武之君,哪怕是自己的母后这么说话,对于一个皇者来说都已经是一种冒犯。

    而明孝太后却仿佛知道百里赫云的心中不虞,在这个时候忽然转过脸来,深深地看着百里赫云道:”云儿,母后只是希望好好地守护着你们和这西狄的江山天下罢了,母后这一辈子都走得这么艰难,好容易才让我们母子有了这样的未来,母后不希望出任何差错,所以,你还是早点处置了那女子,母后不想让她死得太难看,毕竟……母后知道自己儿子的心。“

    百里赫云看着明孝太后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幽凉的光,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是的,母亲,哪里有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呢?

    一边的章姑姑看着明孝太后离开之后,忍不住上来道:”陛下……您……太后娘娘……。“

    百里赫云忽然抬起手,阻止了章姑姑要说的话,声音有点喑哑:”姑姑,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为人子者不能非议父母。“

    哪怕,他的母亲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他。

    但是,她始终是他的母亲,他唯一的母亲,就像……”哥哥!“

    百里素儿焦灼的声音在百里赫云身边响起。

    百里赫云抬头看去,看着那美丽而任性的少年,闯了进来,一脸焦灼地看着他:”哥哥,你不能听母后的,你要救救茉儿,你一定要救救她,她不可以死的!“

    百里赫云看着少年在自己面前声音尖利地叫着,吼着,眼睛里甚至含满了泪水,他忽然觉得有些疲倦。”为什么?“

    百里赫云忽然发问,让愤怒的百里素儿忽然楞了楞,有些茫然地看向百里赫云:”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救她?“

    百里素儿不敢置信地看向百里赫云:”哥哥,你……我以为你明明……。“”朕明明什么?“百里赫云忽然起身,一脸冷漠地道:”朕的心思是你们这些做臣子的能随意揣测的么,大呼小叫,在朕面前成何体统,百里素儿,莫要忘了你虽然是朕的弟弟,却也是臣子!“

    百里素儿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百里赫云虽然是个威严的帝王,但是对自己身边的亲人,尤其是他还是相当宠溺自己的,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冷酷地质问自己。

    百里素儿眼里瞬间堆满了委屈的泪珠,但是他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强迫自己不要流泪,随后狠狠地瞪着百里赫云,随后忽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我原来以为你是不一样的,原来你和母亲都是一样的人,一样没有心的人,满脑子只有权势、权势、权势!我恨你们!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随后,他一转身飞也似地冲出门外,一路奔塔外而去。

    章姑姑看着百里素儿离开的身影,忍不住转身担忧地看向坐在皇座上的百里赫云,却见他有些疲倦地闭上眸子,淡漠地道:”由他去,若是要死便让他去死!若是这世间一切都是靠要死要活就能顺顺畅畅的话,朕倒是宁愿多几次死去活来!“

    章姑姑垂下眸子,心中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冤孽!

    家不像家,这便是皇家的家。

    ……

    明孝太后出了白塔,回头望了眼那戒备森严的白塔,眼底的柔色散去,闪过一丝冰凉锋利的光来:”去把琢玉叫来。“

    她身边伺候的嬷嬷有些迟疑:”太后娘娘,琢玉是……。“

    明孝太后冷冷地道:”我自然知道她是咱们养在陛下身边最得力的棋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动她,但是如今正是要用到她的时候,当初保下她就是为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那嬷嬷有点不明白明孝太后的固执,或者对要置那个女子死地的执念为何会如此深刻。

    若是让明孝太后自己解释,她也解释不出来,只能说是一种直接,那个女子的存在会毁灭她所拥有的一切的怪异预感和直觉。

    而这种直觉在她前半生几十年的生涯之中伴随她度过了无数的危机,从来就不曾出过差错。

    所以明孝太后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而且百里赫云和百里素儿两个儿子对她的反抗,也让她非常的愤怒,她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儿子为了别的女子,忤逆她!

    这让明孝太后非常、非常的……愤怒!

    而同样愤怒的十八皇子的那一声声愤怒的尖叫,更传得老远,至少在离白塔不近的海清宫里还是听到了。

    西凉茉不必费太大的功夫,便让魅晶探听到了一个简单的故事,虽然这故事听起来很简单——十八皇子和太后娘娘、皇帝陛下吵架了。

    这位十八皇子飞扬跋扈,吵架什么的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西狄宫里也不是秘密。

    但是西凉茉却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讥诮来:”呵,开始了么。“

    魅晶有点不理解地看向西凉茉:”您为何要自己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给明孝太后,这太危险了。“

    西凉茉淡漠地一笑:”危险?就是要危险啊。“

    随后,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去让魅六到这里来,他潜伏了那么久,也该有点事儿要做了。“”是。“魅晶轻声道,随后走到了海清宫窗边,左右看似无人,便从袖子里播出一只小小的瓶子,随后倒了下。

    里面落下了两条灰色的、毫不起眼的小蛇,刺溜一下便消失在了花叶繁茂的窗边。

    魅部驯养的信号蛇,天生灵巧异常,从来就不是一般活物能比的,而且其毒无比,寻常没有天敌。

    魅晶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异常,便将门窗给关上了。

    两条小小的蛇在钻过了花叶丛里,一路寻着自己熟悉的,只有蛇类才能闻到的味道一路爬了出去。

    只是他们并没有爬太后,却忽然停住了小小的身子,其中一条警惕地抬起头,伸出鲜红的信子在空中吐出吐进,而另外一条则迅速地缩在了一团,绷紧了身子随时准备弹射出去一般。

    一道风声忽然掠过,一只信号蛇忽然恶狠狠地朝那风声所在处咬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给定住了身子,随后软绵绵地倒立刻下去,另外一条见势不妙,正要溜,却忽然整个被罩进了一个黑色的袋子里,再无声息。”抓到了么?“有女子微凉柔和的声音响起。”回琢玉大人,已经抓住了。“两名男子恭敬地道,顺带抹掉一头汗,这种蛇其毒无比,若是不小心被咬到,是连解药都来不及服用的。

    也不知道天朝的那些宦官们怎么敢圈养这些毒物。

    一身秉笔一品女官打扮的端雅女子静静地看了一眼那袋子,随后点点头,又看向那远处的海清宫,淡淡地道:”好了,继续监视,这蛇既然已经出来了,怕是她们也不会有太好传递消息的别的途径的,别让她们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两名男子点点头,将袋子交给女官身后的侍女,随后又消失在了树丛里。

    琢玉女官转身便领着侍女们向白塔走去。

    一路上都有宫人向这位翰林第一女官行礼,她矜淡地点点头,便一路进了白塔。

    长年看着她,微笑道:”陛下等你许久了。“

    琢玉点点头,随后便跟着长年一路上塔,随后在参见了百里赫云之后,让侍女将捕获的东西交给百里赫云。

    百里赫云低头看了看那里面的东西,随后看向琢玉微微一笑,轻叹:”琢玉,果然也就是你最让我放心,这段时间朕这份思虑便要交托给你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后宫之道,确实是女人的天下,身为帝王,却无可奈何。“

    他的母亲浸淫这后宫之中多年,他必须承认,正如他的母亲说的,这后宫是她经营了多年的,是她的天下。

    他防不胜防。

    而对付女子,便只有交给女子去对付。

    他的后宫里没有一个合适的皇后、甚至一个合格的能与母亲一斗的嫔妃,唯独只这位琢玉女官,虽然身为犯官之后,但聪明沉稳,让他想起了当年女帝武皇身边的那位上官女相。

    而她确实也不负所望,从宫中低阶宫女成为一品女官,甚至得了外界的文明女翰林之称不过用了短短的三四年。”陛下,您忘了,臣是太后娘娘一手提拔的,如何敢担此之任。“琢玉静静地行了一礼。

    长年微微颦眉道:”琢玉大人,虽然您一向自持清净,但是当初若不是陛下不曾阻挡你的破格提拔,又让你出任翰林院首任女官长史,太后娘娘再提拔你,左右也不过是在宫里做个尚宫罢了。“

    百里赫云看着琢玉沉默下去,随后眸光微微一闪,似笑非笑地道:”琢玉,朕并不想逼你,只是以你的聪明,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琢玉沉默了许久,而百里赫云则很有耐心,直到她忽然出声道:”不是长宁大人告诉太后娘娘,海清宫那位的真实身份的,也不是太后娘娘自己查出来的,而是海清宫的那位自己将这个消息泄露给太后娘娘的。“

    此言一出,长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什么,这怎么可能?!她疯了么,还是想要找死!“

    琢玉端丽的面上一片淡然:”琢玉想,她并没有疯。“

    而百里赫云已经反应了过来,他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没错,她并没有疯,她只是在实践她的诺言,迫不及待地去实践。“

    长年莫名其妙地看着百里赫云:”陛下,那妖女……那西凉茉许了什么诺言?“

    百里赫云没有回答,而长日则脸色有些阴沉地说出了一句话道:”……否则,我会竭尽全力地让您失去很多东西。“

    长年闻言,瞬间一震,想起了昨日那女子看着他们慢条斯理说出的话,。

    而琢玉则慢慢地道:”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女子,她算定陛下不会杀她,也不能杀她,至少在这个时候必须保她,而太后娘娘却是会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后,不顾一切要取她性命,那么陛下和太后娘娘,甚至十八皇子之间便会有了嫌隙,微臣想,她的目的在今日便已经达到了。“

    长年和长日闻言,只觉得心中不寒而栗,这个女子不过才到来了两日,轻描淡写之间居然就立刻激化了陛下和太后之间的母子矛盾,这实在是……。

    百里赫云轻勾勒下唇角,看向窗边那随风摆动的精致玉雕腊梅:”朕素知她是聪明的,只不想她不动声色下狠手的功夫是越发的厉害了。“”陛下……。“琢玉恭敬地看向百里赫云:”微臣只能在这几日尽力保住她的性命,其他的,却不能向陛下保证了,琢玉不过是区区女官,而太后娘娘才是母仪天下的人,还请陛下速速想法子。“

    百里赫云点点头:”朕明白。“

    有琢玉在,起码这几日他不必为西凉茉的安危担忧,虽然……

    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笑意,虽然,她巴不得他死无葬僧地。

    随后,琢玉恭敬地退了下去。

    琢玉离开了白塔,转身看向那白塔,眼底眸光流转,带出一丝异芒,随后又恢复了寻常端丽的模样,领着自己的侍女径自向海清宫而去。

    海清宫的人看见琢玉亮了下腰牌,立刻松开了一扇门,让她领着人穿过戒备森严的前殿门进去了。

    来到西凉茉歇息的地方,琢玉让人敲了敲门,魅晶打开门一看,警惕又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端丽而陌生的女子。”你是谁?“

    琢玉淡雅一笑:”西狄翰林院首席女官,琢玉前来拜见大公子。“

    魅晶一皱眉,就想把门关上,却被琢玉忽然伸手拦住了,琢玉淡淡地道:”这位姑娘,你家主子都没有阻止我,你何必不问问她的意思。“

    魅晶刚想说什么:”你……。“

    西凉茉懒洋洋的声音便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魅晶,让琢玉大人进来,翰林之花,书井香,名闻西狄的翰林院首席女官来访,岂能拒之门外。“

    魅晶方才没有说什么,警惕地盯着琢玉,琢玉却仿佛全然没有看见魅晶身上那种阴沉的杀气,而是径自摆了下手,让伺候自己的人留在了门外,径自跨进了门内。

    西凉茉刚刚午睡起来,青丝未束,看向那款步进来的女官,慵懒地道:”琢玉大人,在下失礼了。“

    琢玉从容坐下,微笑:”大公子不必多礼,琢玉是来拜访的,自然客随主便。“

    西凉茉看着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狐疑,随后微微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向琢玉:”哦,是么,那在下非常好奇,琢玉大人是代表谁呢,皇帝陛下还是太后娘娘?“

    她手头上有些这位传奇女官的资料,虽然不多的,但是这般奇特的升迁速度足以证明她的手腕。

    琢玉看着西凉茉许久,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静静地翻涌,随后,她忽然伸手取了水晶水壶,又取了一只水晶杯子,将水晶壶左右各自晃动了三圈,然后在水晶杯子里轻倒了三注水,然后再摇晃里面的茶水,最后才将茶杯注满,递给了西凉茉:”琢玉不代表任何人,琢玉只代表自己。“

    西凉茉从她开始倒水那一刻开始,眼底的光芒就在不断闪动,直到看见琢玉端起了杯子。

    西凉茉的手却接不住那杯子,她只不敢置信地看向琢玉——”哐当!“第二只水晶杯子再一次在地上碎裂成无数片,像是一颗颗的泪珠。

    许久,有女子低微幽沉的声音响起:”是你……。“

    ——老子是分界线的分界线——

    是未曾想到的相聚。

    是不曾预料的相见。

    人海茫茫,却在另一番天地之间,重逢。

    西凉茉垂着眸子轻轻地叹息,指尖静静地抚摩着那一只百里青最喜欢的精致的耳坠子。

    可算是缘,她在异国他乡,敌巢之中再遇了不可忘却的人,是他,也是她。

    她轻笑,这便是所谓造化弄人,天机之合么?”大公子,您还要再等下去么,天色已经晚了。“魅晶有点儿担忧,警惕地四处观望着,虽然琢玉说了她们这一次离开海清宫不会有问题。

    而西凉茉的武艺和她的武艺对付一般高手,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西狄皇宫之中高手如林,她依旧还是为西凉茉的安危担忧。

    西凉茉坐在一棵花树下,咬着根草顺带把那耳坠子戴在耳朵上,一边盯着御花园的那一汪碧水,一边轻笑:”琢玉做事,放心就是,若是她没有那份把握,又如何敢做这般承诺。“

    琢玉,或者说白玉,已经完全成长的超乎了她的想象,她早已经不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温柔细致的少女,不知道魅六在看到‘面目全非’的白玉那一刻,可会认出那是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女子。

    魅晶有点疑惑地低声道:”白玉为何要用易容术,而且是那种不可以逆转的移骨术把脸换了样子呢。“

    魅部的易容术足够高超,而且郡主本身就是易容高手,白玉是学得最好的,她完全可以不让任何人发现,却采取了最痛苦的方式把自己的脸换掉……这实在让魅晶不能理解。

    西凉茉顿了顿,轻叹了一声:”也许,她想脱胎换骨,改头换面。“

    白玉当年遭受的那件事……才让她有了这般对她自己动手的狠劲,能在西狄的宫里站稳了脚跟,一步步地达到今天的位置,在百里赫云和明孝太后之间游刃有余,不是心狠手辣就能做到的,今日的琢玉,再不是当年的白玉。

    她心中对百里怜儿的恨,她对魅六的无法面对的伤,大概已经彻底转嫁到了西狄王族的身上。

    ……

    魅晶沉默着,有些事情她并不能理解,但是却知道,白玉成为琢玉,一定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两人沉默之间,一道黑影忽然飘荡向了水面,随后粘在水上慢慢地往底下沉了下去,西凉茉眼底精光一闪,忽然蓦地拔身而起,陡然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扑向那一片黑影。

    那黑影陡然感觉有人来袭,想也不想,挥手就朝西凉茉头上狠狠扇去。

    其浑厚阴冷的罡气直逼西凉茉的头顶,西凉茉险险一闪,随后再一次抽出袖底刀朝那人刺去。

    那黑影一晃,大怒,怪笑两声,伸出两只干枯的手指就捏住了西凉茉的绣底刀,另外一只手再次朝西凉茉天灵感按去。

    那黑影的武艺明显高出西凉茉不是一点两点,随时就能取西凉茉的性命。

    西凉茉却忽然抬起头来,明媚的月光落在她的面容上,让那黑影看了个正着。

    随后,那黑影发出一声奇怪的‘咦’一声,随后立刻做出了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动作,转身——逃!

    西凉茉一惊,眼底寒光一闪,猛地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一把狠狠地抱住了那黑影。

    那黑影竟然不防,随后便低低尖叫一声带着西凉茉如秤砣一般‘噗通’一声扎进了水里,没了踪迹!

    魅晶大惊,不顾一切地也往那水里蓦地跳了进去。

    随着又是一声‘噗通’,水面飞溅起了水花,又恢复了平静。

    这般响动,却怪异地没有惊动任何人。

    或者说,没人被惊动。”你们下去吧。“御花园外,翰林院首席女官琢玉带着侍女们静静地坐着,她看了眼上来巡查的侍卫们道。

    侍卫们恭敬地点点头,退开了来。

    琢玉抬头,看向天边,微微一笑。

    夜色,果然真好。

    ……”呸,呸、呸,咸死老头子了!“一处不大却还算精致的房间里,一个老头儿蹲在凳子上一个劲地往手帕子里吐口水。

    西狄御花园里的池子养的是海鱼,所以水很咸,原本他该是顺着机关正常离开,却不想被人拽下了水。

    还是个他最害怕看见的人,真真儿是倒霉!

    西凉茉也是一头**的,魅晶在一边帮她擦头发,西凉茉面无表情地看着蹲在凳子上的老头:”老祖,很久不见了,您老人家身子骨倒是不错。“

    那老头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随着百里青消失,两年不曾出现的江湖上人人畏惧的海外魔宫宫主——天魔老祖。

    虽然他现在似乎比较怕面前的女子。

    天魔老祖干笑:”是啊,丫头,你身子骨也不错,我是老骨了。“

    西凉茉看着他,继续面无表情地道:”老祖,你还记得不记得你两年前答应过我什么?“

    天魔老祖觉得自己快蹲不住了,他好想逃跑,但是门口被那小丫头大马金刀的守住了。

    西凉茉微笑:”你说你会安全地给我把百里青送回来,但是我发现他人没了,你不觉得该给我个解释么,为什么我美貌的千岁爷会变成难看的西狄海冥王,为什么你会出没在西狄王宫,而且和西狄皇帝百里赫云交往过密,我很想好奇,非常好奇!“

    天魔老祖瑟缩了一下,他觉得这个丫头越说话表情越狰狞,好像要吃他的肉一般。”我……我……。“天魔老祖并不善於撒谎,他的身份也不需要他对任何人撒谎,以至于现在满脑子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抚面前看起来,仿佛随时会随时蹿起来狠狠咬他老肉一口的小丫头。

    最终,他咬了咬牙,嚅嗫着道:”老头子……老头子……这辈子其实有两个嫡传的弟子,一个是老头子那欺师灭祖的不孝孙子青儿,还有一个比较乖的小弟子……他叫……他叫……。“

    西凉茉觉得自己耐心快要用完了,不耐烦地道:”叫什么!“

    天魔老祖鼓起勇气,小声地道:”他叫百里赫云!“

    西凉茉一顿,随后眯起眸子看向天魔老祖,许久,看的天魔老祖浑身发毛,她方才阴冷又温柔地轻笑起来:”所以呢,老祖,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为了你的‘乖’小弟子把你的大孙子给卖了么?“

    ------题外话------

    大结局下更新在29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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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341/ 第一时间欣赏嫡女毒妻最新章节! 作者:青青的悠然所写的《嫡女毒妻》为转载作品,嫡女毒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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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毒妻介绍:
她是史官笔下助纣为虐,残害忠良的二嫁王妃。 她曾为王妃,又被迫再嫁宦官而心态扭曲,帮着身为第一奸佞的大宦官夫君——九千岁,压迫百官,视人命为草芥,甚至糜乱后宫,杀害太子,把持朝政。 却有谁知,她身为靖国公与曾经名震天下女将军所生嫡女,却在府邸里过着比下人都不如,与狗争食的日子。为求生存,巴结兄长,却差点被那无德无良的兄长侮辱,连累唯一护着自己的丫头嬷嬷惨死,自己几乎成了瘸子。 她终不再忍,干脆当个小人中的小人,让那卑鄙的嫡妹庶女,外带残忍后娘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下人的卑鄙和残忍。 步步为营,打断阴险县主二妹的腿,撕下二娘的伪善面具,出卖自己那冷酷的爹,抢了凶恶三妹的夫君,她一步步踩着她们的骨头往上爬。 不过,她为自己抢来的亲事,真的又是一门人人羡慕的亲事么? 为什么她却在其中嗅闻到污浊阴谋的臭气?大不了,她抛夫弃家,和离再嫁。嫡女毒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女毒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女毒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