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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青的悠然     嫡女毒妻txt下载     嫡女毒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百里青被她唇间香气诱惑得眉目之间魅色渐深,正打算吮上那名目张胆地勾引自己的坏丫头,却不想西凉茉忽然抬起身来用指尖一点他的唇,一本正经地道:“唔,爷,白日宣淫可不是好事,您要注意点子形象,凤姐儿说这里的府库里还有不少异国来的胭脂,我还要去看看可有什么好货色没有,如今这凤府里一个管事的都没有,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儿要处理,多少货物要清点。”

    说罢,她便从百里青的膝盖上爬下去,笑了笑,施施然地扬长而去。

    百里青看着她的背影,阴魅的眸底闪过一丝幽光,似笑非笑地轻嗤了一声:“这丫头……分明是在怪我呢。”

    不过这丫头恼他的方式,他倒是挺喜欢的。

    小胜子从亭子外头钻进来,看着百里青轻声道:“千岁爷,白珍已经回到夫人那里了,隼刹可汗的人和隼刹可汗被分开关在了房间里,您看……。”

    百里青眉目冷沉了下去,冷冷地道:“什么隼刹可汗,没有本座加盖玉玺的圣旨,他就还是那个沙海里的一个土匪,他既喜欢太岁头上动土,那么就让他知道这随便在太岁头上动土是个什么下场才是。”

    随后他对着小胜子轻声说了点什么,小胜子一愣,随后清秀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冰冷的凶光,对着百里青点点头,立刻一转身朝亭子边等候的几个侍卫一同提着刀子向关着隼刹的房间走去。

    百里青则坐在亭子,心情颇为不错地弹起琴来。

    铮铮琴声如流水一般地倾泻而出,却带着一种诡谲的杀伐之气,让人颇有些不寒而栗。

    西凉茉正让人打开库房的门,大算进去看一看,听见百里青的琴声,便脚步一停。

    身后白珍差点撞上她的背影,赶紧停下来,摸摸鼻子:“咦,郡主,你怎么了?”

    随后见西凉茉似在听琴声,便笑嘻嘻地打趣道:“千岁爷真是多才多艺,少见的文武全才的风流人物,弹琴也弹得很好听。”

    她这可不是拍马屁,而是百里青确实是仿佛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实在是相当厉害。

    西凉茉轻叹一声,唇角微微勾起,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低声道:“你听不出来么,这是送葬的冥曲,有时候,太聪明的人和太清醒的人总是活得太累。”

    这个时候想必着又有人人头落地了,估摸着是隼刹那边的人吧。

    虽然她不赞过于残酷的严刑峻法,但是对于某些不自量力,心怀鬼胎的人,给予震慑还是必要的!

    想起隼刹在船上往她心脉里灌输阴狠的内力,分明就是打算断了她的武脉,废了她的武艺。

    西凉茉心中冷哼一声,随后转身进了库房。

    白珍听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暗自嘀咕,唔,爷和郡主这样的人有时候真的不是她们这些寻常人能明白的。

    ——老子是哪个妞儿要染指洛儿速来的分界线——

    白珍这一头捧着一叠子账簿从库房里出来,一路向西凉茉的房间而去,正打算再出去寻两个账房先生过来一同将手里的账簿理清楚线索。

    刚走到中庭的院子,一道蓝色的人影忽然冷不丁地从一边的草丛里冒出来:“白珍!”

    白珍心头正盘算事儿,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茬子,顿时吓得她倒退数步,伸手就要把账本全砸那人头上,但是等她看清楚那人那张熟悉的脸之后,已经来不及,她只得赶紧松手,让账本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她自己却因为收势过猛直接朝后跌倒,那人一惊,赶紧手忙脚乱地去一把拉住她。

    白珍立刻一头撞在他的怀里,两人瞬间跌倒做一团。

    “白起,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白珍摸着自己装在他头上生疼的下巴,恶狠狠地没好气地怒道。

    白起笑嘻嘻地揉揉自己被撞疼的脑门:“哎呀,这不是许久没看见白珍姑姑了嘛,所以看到你一下子老了那么多,相当震惊,于是惊呼出声,哪里想到原来白珍姑姑看起来老了,胆子也变小了许多,竟然如此不经吓呢!”

    哪个女孩能忍受别人说自己老,白珍虽然原本跟着西凉茉的时候年纪不大,但如今五年过去,她在宫里也是个女官之位了,小宫女们都要唤她一声姑姑。

    原本这就是个尊称,白珍还是颇为享受的,但如今听着从白起嘴里吐出来,怎么听着都不是个味道,让她想起自己的年龄确实在寻常人家都是孩子的娘了。

    白珍顿时恼怒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白起:“你说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

    白起非但没有滚,反而继续一屁股坐在她腿上笑嘻嘻地道:“哎呀,。这就恼羞成怒了么,真真儿小气得很,我这不是说实话嘛!”

    白珍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被男人‘坐’过,顿时脸色绯红,忽然想起那一次在园子被这家伙给轻薄了,顿时又羞又恼,伸手抓了个账本就往白起脑门上拍去:“去死!”

    白起灵巧地一偏头,闪过账本,又单手抓住她扔过来的另外一本账本,笑嘻嘻地道:“哎呀,别生气,别生气,再生气老得快,就嫁不出了!”

    白珍气得几乎呕血,这个家伙坐在她的小腿上,压得她只能坐着,却不能动弹,只能拿着账本不断地砸他,恶狠狠地道:“关你屁事儿,老娘这辈子就只跟着郡主,只伺候郡主,不嫁人,怎么地!”

    白起一把抓着她拿着石头打算扔过来的手腕,叹息了一声:“何必自己为难自己,这样吧,看在咱们都是同僚的份上,我都替你想好了,既然你都老得嫁不出去了,干脆嫁给我得了!”

    “嫁你个头……嫁……你说什么?”白珍一愣,瞬间看着白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她方才不是听错了吧!

    白起垂下眸子,轻咳嗽了一声,娃娃脸上有一种可疑的红晕:“咳咳,我是说,要不,你干脆嫁给我算了。”

    白珍面无表情地瞅着他半晌,忽然道:“你有病么,脑子抽风是一种病,得治!”

    白起瞅着她,笑嘻嘻地道:“那你有药不?要不你舍身贡献出来做药!”

    白珍脸上瞬间飞起红晕:“你……你疯了吧,快点起来,我还要去给郡主送账本!”

    白起厚着脸皮瞅着她,自顾自地道:“你看你嫁给我有很多好处的,第一可以解决你的如今嫁不出的问题;第二你嫁给我连姓都不用改,咱们两五百年前就是一家嘛,咱们得合家团圆啊!”

    白珍瞅着他有点羞涩的模样,当他第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她正有些恼怒想要骂人,第二句话,却让她忽然很想笑,或者说哭笑不得。

    白起这个家伙还真是……

    她轻哼了一声:“我本不姓白,姓白是因为进了国公府邸才改的名字!”

    白起眼睛一亮,立刻道:“所以我说这就是缘分来着嘛,所以表示这是你要成为白家的人啊!”

    白珍顿时大囧——

    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这是什么强词夺理的说法嘛!

    但是白珍再怎么伶牙俐齿,到底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脑瓜子这个时候还是转不过来,有点僵木地憋了半天还是挤出了一句话:“胡说,那全天下姓白的女子都要嫁给你不成!”

    白起忽然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白珍的娃娃脸——两个娃娃脸对娃娃脸。

    白珍却率先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起来:“你……你干嘛!”

    白起瞅着她,忽然冒出一句话来:“唔,我只想要你这一个姓白的!”

    说着,他忽然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白珍一楞,心中顿时恼怒,这人又轻薄她!

    但是……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白起身上那股子青草的芳香迷惑了她的神智,还是他嘴唇触碰在她额头上的时候,那种柔软和炽热烫了她一下,让她手脚有点发软,扬起想要扇白起耳光的手却僵在半空。

    直到她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方才醒悟过来,慌张地一把狠狠地将白起推开,然后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都停住,她故作镇静地不去看被她推倒的白起,转脸看过去,却发现原来站在自己背后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五六个锦衣卫,外带押送着囚犯一名,而那个囚犯她刚好也认识——隼刹。

    白珍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而锦衣卫们则齐齐地四处东张西望起来,为首那个则微笑着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对着白珍客气地招呼道:“白珍姑姑这是要到哪里去呢?”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掉了一地的账本上,又道:“可需要咱们帮忙?”

    白珍刚想要说话,就听见白起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客气,锦衣卫的弟兄们忙你们的就是了,一会儿我帮她捡起来就是了。”

    这番话,怎么听怎么暧昧,几名锦衣卫脸上都露出极为暧昧的表情,互看一眼,微笑道:“是,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哥几个就先走了。”

    白起笑道:“好走!”

    白珍又气又窘,忽然无意间感觉有锐利嘲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立刻敏感地抬起头,瞬间就对上隼刹那双淡金色的眼睛,她顿时心中一冷,微微眯起眼,毫不客气地瞪回去。

    隼刹仿佛一愣,随后看着她的目光变得若有所思起来,那种让白珍很不舒服的如野兽发现猎物一般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和白起的身上来回转了一圈。

    白起也同样感受到这样的目光,他讥诮地对着隼刹笑道:“哟,这不是咱们的沙匪头子么,倒是有些时日不见了,听说你成了可汗了,怎么如今却在这里出现,呵呵。”

    说起来白起和隼刹也算是老熟人了,鬼军的人训练后辈,特别喜欢拿沙匪做磨刀石,总是三不五时地去挑衅,而大漠里最厉害的沙匪帮派莫过于隼刹的人马,他们能驯狼,所以几乎所向披靡。

    当然这是在没有和鬼军的人遭遇上的时候。

    年轻一辈的鬼军都是老一辈们磨砺出来的,也是沙匪们最害怕的——沙匪之匪!

    神出鬼没,善于隐匿,更善于进攻!

    也不知道把他们这些沙匪耍弄得多惨!

    这回陡然相见,还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隼刹看着白起,又看了看白珍,忽然轻嗤一声,一句话没有说,跟着锦衣卫们一路朝前院而去。

    白起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看着隼刹的高大的背影,微微眯起眸子——

    这个男人,看起来真是让人讨厌,或者说觉得不舒服!

    等到白起回神的时候,白珍已经全部捡起那些散落了一地的账本,狠狠地、胡乱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不要脸的混账,以后离我远点!”

    说着抱着账本,转身就跑了。

    看着小兔子一般跑走的白珍,白起没有错漏她脸上那两团红晕和她有些中气不足的语调,他心中一喜,脸上也露出了傻笑来。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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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在经过简单的清点院子的财物之后,西凉茉一分银子都没有多占,将所有的东西都交还了凤姐儿,只嘱咐她养好了伤,再返上京。

    凤姐儿感激涕零,坚持地将手里一处上京的热铺子要给西凉茉,但是西凉茉坚持不允,最终只要了一批从西洋来的胭脂与香露,还答应了她,等她回到上京之后,会助她重掌凤家大权。

    西凉茉的大度,让凤姬儿愈发的感激,甚至对天发誓,只要她还在一日,凤家便对西凉茉的要求,有求必应!

    司礼监和锦衣卫众人早早已经准备好了楼船,就等着自家主子们从凤家在君县的屋子里出来登船。

    等到百里青和西凉茉都上了船后,一声吆喝响起,船只便一路开了出去。

    “你这丫头一副纯良大度的模样,却也是个奸猾的,转过背如今就将凤家给拿捏在了手里。”百里青靠着窗边的软榻,用着戴着宝石护甲的小指慢条斯理地在一只石榴上一滑,就剥开了石榴的皮,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石榴籽。

    他优雅地地将石榴籽儿全都剥下来,盛在盘子里,推给西凉茉。

    西凉茉也不客气,就捏了来吃,酸酸甜甜的味道极好,她享受地眯起眸子——唔,好吃!

    “啧,说得我那么市侩,好吧,就算我是市侩,这也不过是一种等价交换罢了,我给她的可是凤家家主之位,又替她报了杀父杀母之仇,这可是大恩情,让凤姐儿领着凤家效忠于我,也不奇怪吧。”

    她西凉茉并不是什么施恩不忘报的圣人!

    她顿了顿,懒洋洋地翻开手里的奏报:“再说了,我和凤姐儿是自有一份情意在里头的,你们男人不懂。”

    百里青瞅着她那副骄傲的模样,像足一只得意洋洋翘尾巴的小狐狸,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来:“唔,我不懂,我只需要懂得她不懂之处也就是了。”

    西凉茉乍听这话总觉得有些别扭,随后见他一脸淡然的模样,也没有多想:“她不懂啥?”

    百里青轻笑,幽魅的眸光落在她胸口的丰盈和双腿间扫了一圈。

    西凉茉:“……。”

    这老妖,是没救了。

    百里青见她那副模样,忽然伸手扶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过来搁在怀里,把下巴搁在她肩头,声音悦耳而清冷:“给为师一个孩子吧。”

    西凉茉一愣,随后脸颊有点发热,但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道:“好。”

    她其实已经停用避孕药物有一段时日了,而且宫寒似也在老医正的调喇下,好了许多。

    只是,孩子这个事儿还真是未必能一求就能得到的。

    唔……

    西凉茉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他的手指上,十指紧握。

    这一路回京城的水路一共三日,和来的时候浑然昏迷不知不同,西凉茉这个时候只感觉很是放松,没了大堆的公务缠身,便可以和百里青一路亦算是游山玩水。

    不亦乐乎。

    说起来,两人成婚以后,还真是没有在一起出游过,唯一一次从镜湖回来的时候,百里青还一路和她使小性子,所以这一次,算是迟来的‘蜜月’游了。

    船行到第二日傍晚的时候,便到了一处名为泾川的小镇,泾川小镇虽然小,但是因为洛水到了这个地方有一处极为湍急的落差,形成了一处相当大的潮涌。

    据说每次潮涌的时候,都会和当地的山泉泉水汇合,有桃花鱼的鱼讯,清澈的山泉湖里鱼潮如涌,如一片片桃花落地。

    桃花鱼是当地的一种特产,味道极为鲜美,肉质呈现粉红色,非常漂亮,煮了汤水或者煎炸出来的味道都很是鲜美,只是这桃花鱼一离开了当地的这种水,就会马上死去,而死去的桃花鱼,味道就变得非常非常的一般。

    百里青早年的时候,曾经到过一次泾川,所以对这里非常了解。

    看着西凉茉心情难得这么好,又想起老医正说过,要怀上孩子一定让母体保持很好的心情,便决定带着她下去,品尝美味,顺便观赏那极美的鱼潮。

第三十二章

    “桃花鱼讯?”

    西凉茉知道了百里青要带她进泾川小镇观赏鱼汛,自然没有不高兴的,立刻转身就去换衣衫准备下船。

    而小胜子看着西凉茉兴高采烈的背影,则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亦落在正在换装的百里青的眼里。

    他看了眼小胜子,淡淡地道:“你想说什么,自说就是了,不必做出这种样子来。”

    小胜子迟疑了片刻,低声道:“这……千岁爷,您不觉得的就这么下去那小镇,有些危险么,咱们的人没有勘察过那个小镇呢。”

    他顿了顿,一边替百里青穿上衣衫,一边又道:“爷,要不奴才立刻就让人带人去把那边的情形勘察好了,您再带着夫人下去?”

    小胜子一向谨慎,何况百里青和司礼监不可谓树敌不多!

    百里青摆摆手,淡淡地道:“不必多虑,我们不过是临时的决定下去,咱们司礼监的人没有准备,那么想必就算是真有一些有心人,也没有法子做完全的准备,不是么?”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本座不想惊动其他人,影响到丫头看鱼讯的心情。”

    小胜子迟疑了片刻,虽然不得不承认百里青说的没有错,但是自己的心中总是有点觉得不太妥当的地方。

    毕竟这一次出行不若平日,藏匿了行踪,这般直接用了司礼监的楼船,等于是行踪都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但是,他也知道百里青既然决定了的事情,除非有充分的理由,否则便是没有什么更改的余地的,也只得在百里青换了衣衫之后,立刻吩咐所有人换了便装立刻跟着主子们下船。

    不一会,所有人都整装下了船,上了泾川小镇。

    泾川的桃花鱼讯一向在周围的县郡里都颇为有名,总能吸引不少人过来观看,周围也顺带衍生了不少在鱼汛的时候开的农家小档子,庄户人家们专门做些桃花鱼菜肴来赚些钱。

    虽然味道不精致,但是胜在原汁原味,所以在这一段鱼汛的时候生意还是颇为不错的。

    所以西凉茉河边百里青领着亲信们来到泾川小镇之上的时候,就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接踵摩肩,还有不少大人脖子上骑着光屁股的小娃娃。

    西凉茉看着这种熟悉的场面,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忍不住摇头低笑起来,这……简直让她觉得好像回到了上辈子去度假的时候,逢年过节总能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

    也不知道是看人,还是看风景。

    百里青也微微颦眉起来:“怎么这么多人,早些年来的时候,似并无这么多人的。”

    小胜子左右看看,凑上前和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交谈了几句,回来轻声道:“回禀千岁爷,是这样的这几年有大户人家发现了这里的鱼讯很是招揽生意,便在这里开了一座乾坤楼,专门做这个鱼的生意,而且这附近又有许多野生的桃林,这个时节正是桃花开放的时候,所以不少附近的富商巨贾,甚至京城的贵族们都会到这里来赏春,所以这里的人就越来越多,已经不光是周围的平民百姓来这里游乐赏鱼了。”

    西凉茉闻言,远远看去,果然见不远临水处有一座精致的小楼,人来人往,窗台上人影重重,她不由笑道:“这个乾坤楼倒是个真会做生意的,看中这里资源独特,原本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庄户人家开的店子,如今算是剑走偏锋,所以能有这么好的生意呢,他们的掌柜是个聪明人。”

    百里青则看着那小楼,有些轻嗤地道:“我看不但是个聪明人,还是个有野心的人,乾坤楼,一个小小穷乡僻壤的酒楼倒是有这么大的口气。”

    白蕊则道:“唔,若是那饭菜真能冠绝乾坤,才是真对地得起这个名字!”

    众人闻言,皆齐齐笑了起来,就是百里青也莞尔。

    等着西凉茉一行人到了这乾坤楼之后,方才发现,这里生意好到已经没有位子了。

    西凉茉看了一眼看楼里面,便摇摇头笑道:“真是时不待我,看样子,咱们都是来晚了,是不能体验一下他们的饭菜是不是真的冠绝乾坤了。”

    随后,她看了看旁边也算颇为热闹的小鱼铺,便道:“要不,咱们今儿就试试这农家味道,想必也不差。”

    百里青微微勾了下唇角,却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小胜子,小胜子立刻一溜烟挤进了乾坤楼。

    西凉茉看着他灵活的像一条鱼,三两下挤开其他人,就挤到了正在收钱的老板面前,叽里咕噜地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便看了百里青一眼,轻嗤:“你不是说不显摆身份么,怎么又出尔反尔。”

    百里青慢条斯理地道:“我是说了不显摆身份,但是不表示我不显摆钱财,这个世上确实有不少事儿,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

    话音未落,就见小胜子一溜烟地钻了出来,跑到百里青和西凉茉面前,笑嘻嘻地道:“好了,主子,咱们可以进去了,掌柜的将之前给他们的贵客留的一处观景台留了出来,让咱们坐到那里去,听说那里是观鱼潮的最好地儿呢。”

    西凉茉闻言,挑眉道:“花了多少银子?”

    小胜子看了百里青一眼,见百里青没有说什么,便比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十两?!”白珍忍不住道。

    小胜子摇摇头,笑道:“五百两。”

    白珍和白蕊都齐齐倒抽一口气,虽然她们跟在西凉茉和百里青身边长久,早已经见惯了百里青奢华做派,但是五百两就为了定一个吃饭看景的位子?

    这二十两就是一户中等人家一年的家用了!

    五百两是寻常富户中等官宦人家一年的开销!

    小胜子得意洋洋地道:“咱们司礼监啥都缺,就是不缺钱!”

    百里青则直接优雅地迈步朝那楼里去了,西凉茉忍不住暗自轻嗤:“切,土豪!”随后

    白珍和白蕊则齐齐对小胜子嗤之以鼻:“俗,俗不可耐!”

    说完也随着西凉茉匆匆地进了楼内。

    等着诸人进了楼,立刻吸引了楼中许多人好奇的目光,毕竟这么些人,都是些气势不凡的,尤其是走在前面的两位公子,虽然两人都戴着兜帽,一身简单的锦袍,但是那种冷冽高贵的气息却是掩盖不住。

    光是他们身后这些仆婢身上的气势都跟谁家的主子似的了。

    等到一行人进了房间之后,西凉茉才摘下兜帽,轻声抱怨:“唔,下次还是要戴人皮面具好了,戴着这玩意还要招摇。”

    毕竟听到说这楼里有不少富户,甚至也许还有京城贵族,西凉茉便效仿着百里青也去弄了顶兜帽戴上。

    到底京城中见过她的人实在不算少,如果让人发现了,不管是拍马屁、阿谀奉承,还是生出别的什么幺蛾子,都不是什么好事!

    百里青也点点头,这一次是他没有考虑周详,毕竟当年他来的时候,这里也只是有些周围的村民或者镇子里的人会来看鱼汛,却不想过了没几年竟然有那么多人会拥到这个地方来。

    若是早知如此,也许他甚至都不会带西凉茉下船。

    “夫人且坐,一会子这鱼讯过来以后,就会开始捕捞,然后现下锅煮上。”小胜子笑嘻嘻地上来到。

    西凉茉打量了一下周围,选了一处视野最好的地方坐下。

    这乾坤楼最好的位置,果然相当不错,视野很是开阔,而且这里的还有一处楼梯直接通向一处搭建在水面上的独立平台。

    避开了和其他的人挤在一起在湖边或者在楼边低头看鱼时候发生推挤的危险,而且还能直接和那些小鱼儿们有亲密接触。

    西凉茉忍不住低声笑道:“唔,有钱有时候真真儿是个好事。”

    百里青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如今又不嫌弃我奢侈了?”

    西凉茉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唔,土豪兄,对于您这般奢华无度,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还要花大钱就是为了看看那些鱼,享受鱼美味的无耻行为,在下只想说,在您再做出这样可恶的行为的时候记得要捎带上我,多来几次!”

    百里青正在吃茶,差点一口水喷出去,看着西凉茉一副笑嘻嘻做谄媚状的模样,他别开脸轻咳了几声,好一会才缓过来。

    而小胜子几个早已经憋笑憋得通红。

    直到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爷,各位点的酒菜上来了。”

    听到是小二的声音,白珍方才赶紧努力停了笑去开门。

    那小二进来之后,将所有的东西都搁在了桌子上,方才笑眯眯地抬起头,在看到西凉茉的时候,忍不住微微惊艳地道:“这位少爷长得真真儿是好,难怪方才您要蒙着脸,若是让下头这些姑娘媳妇儿看去了,说不定就不是看鱼,是看您来了。”

    西凉茉忍不住失笑:“这位小哥真是会说笑,对了,这底下看样子有不少女眷,是怎么回事?”

    她方才一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殿堂里面坐了不少也戴着兜帽的女子。

    在天朝,只有有头脸人家的女眷出门的时候才会戴着兜帽,就算是这里是名声风景,但是女眷也未免太多了点。

    那小二闻言,笑道:“这位少爷是有所不知,咱们这儿的桃花鱼也叫求子鱼呢,据说如果谁能吃到尾巴上左右两面都有红色花瓣的,便可以很快地怀上贵子呢!”

    西凉茉一顿,随后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仍旧戴着兜帽的百里青:“哦,是么。”

    难怪带她来这里呢,这人竟然也有那么可爱的时候,居然会相信这些事情。

    小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些奇怪地道:“咦,这位公子爷怎么在包房里也不摘下兜帽呢,可是因为生得比您身边的这位更好?”

    小二的话顿时让众人都齐齐心中暗笑。

    西凉茉点点头,端起茶一本正经地品了一口,道:“嗯,这位不是公子爷,这位是我的夫人,只是这几日身感风寒,所以才戴着兜帽,不过容貌确实如你所说的是一等一的美貌呢。”

    小二顿时很是仰慕又有些惊讶地看过去:“是么,但是……但是……这位……夫人看起来……呃……非常的高挑呢。”

    简直是他见过最高大的女人了,虽然看上去气质雍容典雅,但是未免看起来有点太过冷酷了。

    众人:“……。”

    西凉茉则感觉到百里青在看自己的时候,慢条斯理地笑了笑。

    等到小二退了出去,百里青方才伸手微微掀开了兜帽的一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不觉得你找的这个借口看起来太可笑了么?”

    西凉茉瞅着他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一脸无辜地道:“有么,我本来就是带我的夫人来求子的嘛,这样才和大伙都是一个样子,而不会被怀疑呀!”

    百里青挑眉:“你觉得我像女人么?”

    西凉茉瞅了他一会,笑了笑:“不,我只是觉得你比女人都要美丽多了呢!”

    百里青:“……。”

    西凉茉单手托着脸,忽然凑近他:“我说,千岁爷原本不是不怕天地鬼神,怎么如今却忽然迷信起这样不靠谱的求子说法来了?”

    百里青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又看向窗外:“鱼汛要来了,你是打算一直在这里问这些无聊的问题还是和我一起去看鱼汛?”

    说罢,他起了身向那窗下接水面的私有露台上向远房观看去。

    西凉茉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笑,她立刻道:“我自然是要立刻跟着的了,否则岂非辜负了千岁爷这般良苦用心。”

    唔,方才她好像看见某人的脸似有点难得千年一见地红了呢。

    西凉茉到了那露台面上看过去的时候,果然看见洛河湍急的水流在和泾川本身的湖泊水相撞的那一条刻之后,往泾川这边的湖水仿佛煮沸的开水一般瞬间滚翻了起来。

    而随着这样的翻滚,水面底下仿佛炸开了锅头一般,开始只是单片单片的落叶,是从下水底下翻上来一般,过了一会便是一点点的红点儿,从深深的红色、绯红、桃红、粉红、浅红——一路似那湖面下有无数桃花竞相开放,一点点的花瓣瞬间飞散开来,又仿佛陆上的那些花瓣下了一场纷飞的落花雨。

    美丽的各种红色在碧波荡漾之下异常的美丽。

    西凉茉仿佛只看见一片片的花瓣在水中慢悠悠的地荡漾着,但细细看去,却还是能看得出那些‘花瓣’灵动美丽,其实不过是一条条两指大小的鱼儿,那些鱼儿身体透明,几乎能看得见它们体内的肠肚和血液,上半身则是一片片美丽的绯色。

    众人都齐齐惊叹眼前的美景。

    而前面,已经有庄户人家开始撒网捕捉桃花鱼了。

    西凉茉看着那些鱼儿挣扎着被捕捉进网底,她不由轻叹一声:“怎么看,都有些焚琴煮鹤的味道啊!”

    百里青似笑非笑地道:“若是焚琴煮鹤成就精美菜肴,也是另外的意境吧。”

    西凉茉闻言,笑道:“这倒也是。”

    她低头看着脚下碧波里有点点小鱼儿不断地游动,便蹲下去,轻触碰那一朵朵‘小桃花’。

    然而,西凉茉捞起一条小鱼刚想抬头对着百里青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脚下一震。

    她正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尚且未来的及反应,便忽然觉得脚底一空,整个人就‘嗤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百里青目光一寒,立刻毫不犹豫地跟着同一时间内直接坠进水里,朝西凉茉抓去。

    事情太过突然,湖面之上,小胜子等人瞬间错愕,但是容不得他们多想,整个亲水栈桥瞬间仿佛失去了支撑柱子一般,瞬间破碎散开,一干人等纷纷落水。

    一时间,湖面上惊叫之声四起。

    而无人注意到站在湖边貌似憨厚的小二看着湖面上兵荒马乱,露出一丝阴冷的微笑来。

    早春时节的水是极为冰冷的,又还穿着颇厚的春衣,落水的瞬间就吸足了水份,让西凉茉冷得一个激灵,然后顿时觉得浑身僵硬,一张嘴就吸了好几大口水。

    再好的武艺,在冰冷水里也完全无法展开来。

    西凉茉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试图运动手臂和腿,回忆前生游泳时候的姿态,但这个时候,却见自己头顶一黑,有人跟着自己跳了下来。

    西凉茉心中一顿,立刻知道,那必然是百里青,果然,只见百里青伸手下来抓她,她心中立刻镇定了下来,但是她正要伸手去拉他的手腕时候,却忽然感觉一股子巨大的吸引力瞬间向他们席卷而来。

    那种吸力之巨大,让西凉茉心中一凉。

    糟糕,这……莫非是漩涡!

    前生生为南方人,她深深地知道如果水中遇到漩涡,几乎是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的!

    而百里青似乎也感觉到了来自水下的巨大危险,他忽然抬手一弹,数条红线立刻卷向栈桥,却不想在他的红绳刚触碰到栈桥的那一刻,整座栈桥瞬间化为了一片片的散木!有人纷纷落水!

    百里青瞬间一惊,当机立断,立刻再次在水里用了十成功力向岸边射出手中红绳,但是他们到底离开岸边太远,而且自己人马纷纷落水也挡住了红绳去路。

    西凉茉在水中一看,立刻一咬牙,想要挣脱他的手,但是百里青却固执地不肯放开,甚至直接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水底巨大的吸引力瞬间将两人都往黑暗深处吸了过去。

    西凉茉伏在他怀里,闭眼轻叹——生当同床,死同穴……也好。

第三十三章

    口中的空气几乎像是要被狠狠地挤出去一般的,连着五脏六腑一起,窒息的感觉让西凉茉难以忍受。

    冰凉又柔软的嘴唇覆上来,有新鲜的空气不断地吐进来。

    西凉茉睁开眼,黑暗的水底看不见他的样子,她心中苦笑,有什么用呢,如果被彻底的卷入水底,他和她都死定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是会这样啊……

    就这么结束了一切。

    她心中深深地地叹息,一抬首,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狠狠地吻上他的唇。

    记得我,到了地狱,也别忘了我!

    ……

    黑暗席卷而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嵌入他的身体里,冰凉又温暖……

    ——老子是阴谋诡计特别多的分界线——

    一滴一滴冰凉的水滴落下来,仿佛一只手在不断地拍打她的神志。

    西凉茉陡然睁开眸子,有点呆怔地看着头顶上方的演示,随后蓦地坐了起来,抚着额头低低地呻吟了片刻:“唔……。”

    她……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唔,会疼,那就是还没死了?!

    西凉茉四处打量了一下,自己身处一处浅浅的碎石子滩上,头顶上都是雪白的钟乳石,而碧绿的水里还能看得见不少小小的桃花鱼在游动着,岩石洞里天然的发光岩让她能看清楚四周的环境。

    看样子,她似乎被暗流吸到了哪一处的岩洞来了,而且还好,没有撞破了头,就是身上因为缺氧疼得慌。

    如果她还活着,那么……

    西凉茉陡然一惊,立刻四处张望了起来,在没有发现那熟悉的修长人影之后,她立刻勉力爬了起来,随手就把自己身上的湿薄袄子给甩了,跌跌撞撞地四处在那浅滩上四处寻索着。

    “阿九……阿九!”

    她刚唤了两声,便立刻发现了不远处的一座钟乳石上边上露出一角深紫色的袍裾。

    西凉茉立刻心头一紧,冲了过去,果然发现百里青静静地躺在了那钟乳石的边上,身上衣袍都已经湿透,长长的乌发散落在水里和地上,苍白如玉的脸孔在这样碧水桃花鱼之中美丽得惊人,但是也——吓人。

    “阿九!”西凉茉只觉得仿佛凭空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她的心脏,大力地仿佛要一把捏碎一般,让她痛得无法呼吸。

    她立刻跪下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去抚他的鼻息,感觉不到!

    她差点尖叫哭了出来,随后西凉茉闭上眼,狠狠地捏了自己大腿一把,强迫自己冷静,又再次一把扯开他的衣领,先是试探了下他的脉搏,随后又伏下身子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努力地听他的心音。

    终于在确定到他胸口还是有心跳,只是呼吸微弱的时候,她方才大口地喘息着,抹掉满头大汗,深深地觉得一股子后怕席卷上来来。

    西凉茉想了想,伸手将他的衣襟彻底拉开,露出大片胸膛,然后按照前生学的急救常识,双手有节奏地狠狠按压他的小腹。

    看着有水从百里青的唇间流出,她再转按住了他的左胸,做心脏复苏术,同时捏住了他的鼻子,按照急救人工呼吸的方法,往他嘴里吹气。

    “一、二、三!”

    如此不停地努力下,百里青终于开始咳嗽起来,大量的水流从他嘴里流了出来。

    “唔——!”

    西凉茉方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将百里青扶了起来,大力地拍打他的背部:“吐出来,吐出来就舒服了!”

    百里青果然又吐出了好些水,方才一把抓住西凉茉的手,有气无力地道:“好了,别拍了,你这粗鲁的丫头!”

    西凉茉扶着百里青,刚想骂他不知好歹,但是忽然发现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孱弱如斯的病美人模样,瞧着面前美人脸色苍白,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一向阴冷幽魅的眼睛里因为呛水而水汪汪的,再加上那衣衫半退的样子,看得人心轻软。

    她便伸手抱着百里青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怜惜地轻拍:“好了,好了,没事了。”

    百里青正厌恶地擦着嘴里吐出来的水,倒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靠在西凉茉肩头有些恶心地道:“为师刚才……呃……好像吞了一条鱼,好恶心!”

    西凉茉闻言,不知是否劫后余生,整个人放松下来此刻看见百里青的这副样子便很是想笑,轻声道:“唔,这桃花鱼可以生吃的,乖,没事的。”

    唔,看着大狐狸这种撅着嘴巴,一脸撒娇的孱弱模样,真是难得!

    百里青这才感觉出什么不对来了,他立刻支撑起身子,随后将西凉茉给一把抱过来,把她的头给按在自己肩头,没好气地咬牙道:“你这丫头,也不想想为师是为了谁才落水的!”

    如今倒是来取笑他了,真真儿该被好好地收拾!

    西凉茉也不抗拒,便这么靠在他肩头,懒懒地道:“阿九,你怎么自己跳下来了,让小胜子他们下来,你在上面才能镇得住啊,这一次,只怕是有人设下的大套儿。”

    百里青并没有马上答话,过了片刻之后才淡淡地道:“其实我的水性并不太好,所以落水之后方才觉得莽撞了,但这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罢了。”

    西凉茉把玩他湿漉漉黑发的手指一顿,亦没有说话,但是片刻间眼底已是有泪,她转过身,把脸埋在他的肩头,轻声笑骂:“笨蛋!”

    再多的甜言蜜语,也比不过这两个字在一刻震撼她的心,让她感动到想要哭泣。

    ……

    两人缓过来之后,西凉茉便开始在自己身上掏摸了一番,摸到了往日里随身携带的求生小包,里头还有不惧水的火折子,里头还有当时在沙漠里就准备下的晶燧石,这种燧石非常罕见,在被点燃之后,可以燃烧至少一个时辰。

    对于需要取暖保温的人还是相当有效果的,只是太过罕见,而且不好点。

    但是等她兴冲冲好不容易地点燃后,一转头,却发现那位‘病美人’浑身在冒蒸汽,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就从头干爽到脚——百里青直接用内力蒸发了身上的那些水汽。

    西凉茉看着面前这位瞬间恢复了平日优雅华美和冷静阴郁的大美人,也不知道该郁闷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一茬是个笨蛋,还是因为自己打算照顾孱弱美人的好意全然被无视。

    她没好气地转过脸把燧石上的火给灭了,然后朝着百里青一伸手,湿漉漉地就去抱对着水面梳理自己长发的百里青:“来,顺便把我也弄干了吧,既然内力那么充沛!”

    百里青看了她一脸痞子样和她一身湿忽忽的衣衫一眼,淡淡地道:“嗯,你再靠过来一点,我是不介意把你给干了的。”

    西凉茉:“……。”

    一字之差,失之千里。

    她还是自己把自己弄干算了。

    等着西凉茉运功把自己的衣衫都弄干了,百里青已经在周围转了一圈回来了。

    “怎么样?”西凉茉一边随手把自己的头发束好,一边问。

    百里青道:“嗯,此处应该是一处地下岩洞水潭,而且联通上面的那个大湖,也就是这些桃花鱼为什么只能一年出现一次鱼汛的原因,只有每天春季的时候,这地下水潭不知道什么缘故忽然上涨,再加上那洛河冲下来的水,就将这里的桃花鱼给冲出到水面之上,但是这个时间非常的短,所以咱们落水之后感觉到的那个巨大的吸力漩涡,就是潮水退去的霎那产生的。”

    怎么样?“西凉茉一边随手把自己的头发束好,一边问。

    百里青道:”嗯,此处应该是一处地下岩洞水潭,而且联通上面的那个大湖,也就是这些桃花鱼为什么只能一年出现一次鱼汛的原因,只有每天春季的时候,这地下水潭不知道什么缘故忽然上涨,再加上那洛河冲下来的水,就将这里的桃花鱼给冲出到水面之上,但是这个时间非常的短,所以咱们落水之后感觉到的那个巨大的吸力漩涡,就是潮水退去的霎那产生的。“

    西凉茉望着一池碧水沉吟道:”没错,我也明白,但是据说鱼汛这些天都会有,那么是不是说到明天早上的时候,这里的水又会上涨?“

    因为她已经注意到这里的湿度非常大,所有的钟乳石都在滴水,岩石壁上也都是水,还有青苔的痕迹,说明这里很有可能会被水涨满。

    这里的水上涨,那就意味着他们有可能会被冲出去,也有可能被活生生地淹死在这里!

    两人看着空旷的地下岩洞,皆沉默了下去。

    是的,谁也不知道再下去会怎么样。”你怕么?“百里青忽然看着西凉茉道,他的声音里倒是没有什么太多害怕的情绪,让人听不出他问这个问题的含义。

    西凉茉看着他幽深的目光,忽然轻笑起来:”我当然怕,因为我好容易苟且偷生,尚且还没有活够,尚且还有那么多荣华富贵没有享受,怎么能不怕呢,但是……?“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但是因为你的存在,让我觉得有这样的美人陪葬,倒是也不枉此生了。“

    百里青看着她片刻,忽然伸手紧紧地抱住她,轻声道:”不怕的,为师一定会带你出去。“

第三十四章

    “算了。”西凉茉讥诮地勾了下唇角:“咱们也不必去理会什么人,到了时候,对方自然会露出马脚。”

    她看了看那一潭幽幽碧水,又叹了一声地道:“不过目前最要紧的还是等咱们能出去再考虑其他事!”

    “嗯。”百里青点点头,牵着她的手腕一路小心前行。

    岩洞很深,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西凉茉只能和百里青一起小心地一路运足了轻功飞驰,但是越往深处走,越是发现里面难以前行,路越来越狭窄。

    琳琳总总的钟乳石看起来很美,但是也很快就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让他们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走了足足半个时辰,路越来越难走,即使他们武艺都不弱,但是地势越来越复杂,还是令他们渐渐感到行走困难起来,直到走到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地方,西凉茉还是扯了扯百里青的衣袖,示意他停下。

    “怎么了?”百里青停下了脚步,看向西凉茉。

    西凉茉比了比前面的几乎可以说是密集的钟乳石:“那边会越来越狭窄,咱们没有办法从地面上过去,只能从水下走,依照你我这三脚猫的水下功夫,只怕不到水下一刻钟就要被困死在里面!”

    若是论起潜水探穴的功夫,没有人比鬼军的人更为厉害,但是西凉茉虽为鬼军督卫,但是却到底不是和他们一起在私人墓里长大的,她擅长的是用人,是谋略,而不是这些实务性的东西。

    “若是云生、白起他们在这里,只怕一个时辰就能摸出个头绪来,比起他们两人在这里瞎转悠要好的多。”但是如果咱们不走的话,这里的水涨起来的时候只怕,咱们都未必能出去。“百里青坐了下来,顺手将西凉茉抱在自己的腿上,淡淡地道。

    西凉茉揉了揉眉心,随后还是道:”但咱们若是从这条路走,只怕连被水冲出去的机会都没有,还是先折返回去,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地方能出去。“

    百里青点点头,随后站了起来,忽然一伸手将她拦腰抱起。

    西凉茉一愣,伸手推推他:”你做什么呢,阿九,把我放下来,我有没崴了脚,能自己走。“

    百里青低头看了她一眼:”你走的速度太慢了,没得拖累为师。“

    西凉茉刚想要说什么,百里青已经一把抱着她,足尖一点,折返原路。

    西凉茉只好把话吞回去,只伸手抱住他的颈项,听着风声在自己身边呼啸而过。

    但是心中却有一丝浅甜,这千年老妖分明是在担心她是女子,内力毕竟不甚充沛,若是长久奔驰会没了气力,嘴上还那么坏。

    百里青的速度果然奇快,原本需要半个时辰的路途,他不过一刻钟就已经折返。

    西凉茉被他放下来以后,叹了一声:”唉,人比人气死人……你能不那么打击我么,这辈子能有追上你的时候么!“

    其实,她觉得自己功夫已经不错了,如今看来,比起百里青这个千年老妖还真是差远了!

    百里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做梦的时候。“

    西凉茉看着百里青转身去查看另外一条路径的背影,忿忿地朝他背影比了个中指:”……。“

    可恶,等老娘活着出去,迟早用红尘醉把你骑在下面!”你在作甚,还不过来!“百里清忽然转过来脸,目光幽深地睨着她。

    那种仿佛完全看得出她在想什么的目光,吓了西凉茉一跳,随后便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好了,来了来了,着急什么!“

    这一次,两人选择了另外的一条路,一开始就不算太好走,但是没有走太久,却发现这一处通道非常特别,没有越走越窄,始终保持着容纳三四人能通过的通道,但是九拐十八弯。

    百里青走了大概两刻钟,微微颦眉唤住了正在墙壁上摸摸索索西凉茉:”丫头,你等一下,咱们是不是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西凉茉瞥了他一眼,随后叹了一声:”爷,你才发现啊,咱们一直在鬼打墙里面啊!“

    百里青颦眉:鬼打墙?”

    西凉茉简单地解释:“就是咱们走来走去,看似走了很久,其实不过是走了一个圈子罢了。”

    鬼打墙的原因非常复杂,有物理上的,有生物学上的,所以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百里青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说的,是不是一种类似戏法里面的障眼法?”

    西凉茉:“……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么?”

    百里青的目光落在她在墙壁上摸摸索索时候留下的印记:“你刚才一直在做印记么?”

    西凉茉点点头:“嗯,没错,一直在做印记,就是为了看看到底怎么走出去。”

    这种东西和视觉死角有关系。

    百里青看着西凉茉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记录下下记号,一边走,过了好一会。

    西凉茉忽然看到墙壁上的记号,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她立刻眯起眼,指着那墙壁上两处记号:“阿九,你看,这里的记号本来应该是在石柱最下面的,我记得非常清楚,现在却在石柱中下的部位这里出现了,一定有问题!”

    她忽然低嗤了一声:“难不成真的有鬼神作祟。”

    她的目光定在了那些路边形状奇怪的钟乳石上,如果她没有猜测错误,这里应该不止吸附了她和百里青过来,只怕以前也曾经有人落水被吸附到这里,却找不到出路而亡,最后被那些石灰水滴落在身上长久之后,连骨头和人都被石灰质覆盖,所以眨眼看去,会以为那些白骨是钟乳石,其实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不少骷髅形状。

    百里青冷嗤一声,魅眸幽冷:“哼,就算是鬼神作祟,本座一样要他们神格皆碎,鬼骨成灰。”

    说罢,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按在了石柱之上。

    那石柱立刻震颤起来,片刻间,便发出极为可怕的吱嘎之声,仿佛在下一刻就要立刻要倾塌!

    西凉茉看着百里青唇角勾起一丝阴狠轻蔑的笑来,忽然狠狠往下一按,随后瞬间抽出了手一把抱过西凉茉疾退开来。

    他几乎就像后脑勺长了眼一般,竟然没有碰到任何任何钟乳石,一个起落之后,便站在了一处最高的钟乳石小平台之上,才将西凉茉放下。

    西凉茉向那石柱看去,果然,他们刚刚站了上来,不过片刻间,那石柱发出一声轰鸣瞬间破碎成了无数片。

    西凉茉一惊,只见那石柱碎裂之后,露出来一个可以容纳三人通过的大坑!

    “这石柱果然是人为所成,可以升高可以降低!”

    所以那记号才一会在下,一会在上!

    百里青冷哼一声,魅眸阴冷:“既然是人为所制,那就最好,是人就有破绽,咱们走!”

    西凉茉盯着那洞点点头:“嗯,不过要小心点,咱们弄出来这么大动静,只怕对方已经被惊动了。”

    两人齐齐施展轻工轻巧地落在那洞口附近,尘埃散尽之后,一股子硫磺的味道弥漫开来。

    西凉茉微微颦眉:“这下面可能有温泉,咱们小心点。”

    不是所有的温泉都能沐浴,大部分的温泉水温高得能将人煮熟了!

    百里青将她拦在身后,足尖一点,一手在虚空中划了一下,竟然聚气为屏,成了一道屏风一般,挡在他面前,随后他缓缓地靠近了洞口,低头看去。

    “怎么样?”西凉茉有些紧张地问。

    百里青颦眉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下面并不黑暗,能看得到有一处极大的洞穴,中间是地下湖,蒸汽就是从湖里冒出来的。”

    西凉茉沉吟了一会,还是道:“咱们还是下去看看好了!”

    不管怎么样,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的要强!

    百里青点点头,随后一手挽住她,再次将她拦腰抱起:“为师的轻功比你强,一会子下去了,你安分点。”

    西凉茉这一次没有争,因为百里青的轻功确实强过她许多,下面情形不明,所以她还是让他抱着自己安全点。

    百里青足尖一点,一个千斤坠,轻飘飘地如一片叶子般优美地滑了下去,贴着岩石的石壁一路飞檐走壁,避开过于滚烫的蒸汽,足足走了一刻钟,方才寻了一处安全的钟乳石台将西凉茉放下。

    他们还没来得及观看四周的情形,就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极为奇怪,竟然仿佛似从墙壁传来的。

    西凉茉和百里青互看了一眼,立刻极为默契地蹲下。

    因为这个钟乳石的平台非常的高,几乎是这个洞穴最高的一块钟乳石台,所以他们蹲下之后,就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到他们。

    西凉茉瞅着底下那一面会发出声音的墙壁,微微眯起眸子,只见不一会墙壁微微一颤,里面走出来两个绿衣人,左右看看。

    一个绿衣人颦眉自言自语地道:“刚才师尊说可能有人潜入炎鬼湖,但是没有看到人啊?”

    另外一个绿衣人也四处张望了一番,附和道:“就是,这炎鬼湖,滚烫如滚油,谁敢往里面跳,真真是不自量力,而且这里视野开拓,烟雾刚才散去的时候,也没有看见人影啊?!”

    第一个绿衣人一边擦着满头大汗,叹息了一声:“算了,算了,这里实在太热,没有咱们就回去吧,如实禀报师尊也就是了!”

    第二个绿衣人犹豫了片刻,也只得道:“好!”

    说罢,两绿衣人随意地看看,看完便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

    西凉茉和百里青互看一眼,立刻跃下了白色的钟乳石平台。

    两人身轻如燕,悄无声息地一人一个跟在了那两个绿衣人身后,两个绿衣人却全然不知道,只自顾自地走着。

    西凉茉看着他们伸手在那墙壁上不知道比了些什么手势,只见那墙壁竟然在瞬间开了一个洞,绿衣人便立刻进了城。

    她心中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用了和岩石颜色极为近似的推拉木门,所以她才怎么都看不出来那岩石墙壁到底是怎么开的。

    西凉茉和百里青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同样的决定。

    百里青忽然手上就多了好几把金色的小石头,对着那两个绿衣人狠狠地砸了过去。

    那些扔出去的石头看似毫无章法,实际上极为准确,一下子就将那绿衣人给砸晕了过去,然后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百里青一手暗中运气,一把托住了门,然后西凉茉毫不客气直接从他腋下钻了进去。

    一进门,她头都没抬,直接手里就爆出一团暗紫色的烟雾,然后她立刻捂住了鼻子躲在了门背后。

    果不其然,没过片刻,就听见好几处重物倒地的声音。

    西凉茉方才站起来,又随手捏碎了之前早就准备好的一颗药物,那团暗紫色的烟雾也瞬间消散。

    百里青从容优雅地走了进来,低头看了看周围倒了好几个身穿暗绿衣衫的人影,轻哼:“废物。”

    西凉茉一边向里面张望,一边拉住他:“好了,咱们收拾好这些人进去吧。”

    两人将被他们弄晕的绿衣人都拖到了一边的钟乳石洞里,随后他们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面宛如一处神仙洞府,五颜六色的漂亮钟乳石上都点缀着长明灯,将这洞府一般的地方照耀得一片明亮,别有一种华丽的气息。

    而且里面还依着岩洞建了不少回廊和小屋,看样子是有不少人居住在这里。

    西凉茉看了看四周感慨地道:“真是,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了。”

    百里青轻嗤了一声,目光冷冽:“就算这里是世外桃源,里面的人可不是什么高人仙者,只怕都是一些野心家。”

    两人一路小心地前行,因着功夫和内力都不错,所以一路避开那些黑衣人,倒是极为顺利的。

    直到他们一路摸到了这世外桃源的一处中心地带。

    这一处依靠岩洞所建的房屋似乎都颇为精致,一看便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住着的。

    一对美貌的绿衣丫鬟端着手里的盘子一路往里面去了,西凉茉和百里青再次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直到那一对美貌丫鬟在一扇雕花大门前停了下来,轻轻地敲门:“太子爷,师尊,厨房里已经将桃花鱼都蒸熟了,特意选好了肥美的给送来。”

    门内响起苍老的声音:“进来。”

    那一对绿衣丫头便走了进去。

    西凉茉和百里青同时互看了一眼——司承乾!

    果然是他!

    见四周无人,西凉茉便朝窗边比了个姿势,表示要去听听,百里青左右看了看,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下头。

    西凉茉立刻如同一只灵活的猫儿一般,三两下就悄悄地趴到了那房间的窗边。

    “太子爷,您稍安勿躁,师尊已经让人去查看那炎鬼湖的消息了。”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

    “什么叫稍安勿躁,我不是说了,我们的猎物是百里青,不是西凉茉,你们为什么要连她也扯进来!”

    熟悉的声音让西凉茉身形一顿,心中轻嗤,啧,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位太子爷还真是长情。

    另外一个有些粗鲁的汉子也插嘴道:“太子爷,您这是也未免抬看得起大伙了,若是那九千岁是那么好抓的,咱们早就不知道弄死那阉人多少回了,如果不是在他们一下船就能猜测到他们会来看鱼汛,咱们这个栈桥也不会派上那样的用场,而且还有那位千岁王妃,她分明是个助纣为虐的妖姬,咱们一道将她拿下,也是为民除害!”

    西凉茉偷眼看过去,只能看见司承乾一道高挑的背影,长久不见,他的背影几乎都笼罩上了一种地下的湿意和不见天日的颓唐。

第三十五

    西凉茉动作极为利落,速度极快,三两下之间,毫不犹豫就将自己的乌发断了三分之二,同时她也立刻一扯腰带将身上的外套瞬间扯下!

    百里青看着西凉茉的一头长发瞬间变成了及肩短发,瞬间眼底阴冷之色暴涨,勃然大怒。

    他手腕一翻,连着结出数记莲花指印,随后聚气成型,一股子凌厉的罡气瞬间向那大门席卷而去。

    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那大门立刻散做了无数块,被罡风携带着那些幽蓝火星扑向房内之人。

    只听得房内立刻惨叫声四起。

    “啊!啊——!”

    不少鹿先生门下弟子虽然武艺不差,但是对上百里青却仍旧是差远了,除了被鹿先生一把抓住衣领给扯开了的司承乾,有几个人能躲开百里青的骤然一击!

    有人当场就被那些碎木块砸成了血窟窿,而运气好的则是被那些幽蓝火星给沾染上,他们都是知道这火星厉害的,有人运气好点如西凉茉,只是立刻断了头发,扯了衣衫。

    运气不好的直接就被火星袭中皮肉,立刻烧出一股子皮肉焦臭,躺在地上死命地打起滚来!

    但是那种皮肉焦臭之味瞬即越发地浓郁,不管那些被烧着了皮肉的绿衣人怎么在地上打滚,甚至拿水泼自己都不能阻止那些火焰的继续燃烧。

    不一会有些人就烧得只剩下半张脸,骨头毕现,烟灰四散,隐约还能看见白森森头骨下的大脑被烧得吱吱直响,他们却还在声嘶力竭地抓挠,情状之恐怖如同地狱地受焚僧刑的人。

    有人跌跌撞撞地想要扑向鹿先生:“师尊,不,天尊,求您救救弟子,救救弟子,收回您的三味真火!”

    “天尊!”

    “救救我们!”

    鹿先生抓着司承乾站在高处,静静地看着地面上痛苦打滚呻吟,血肉模糊,焦臭不已的自己的弟子,却只叹息了一声:“三味真火,烧尽世间一切罪愆,你们且放心去吧,经这真火炼化、脱胎换骨之苦,你们便可以超脱,来世不受万般人间之苦!”

    随后,他冷冰冰地瞪向百里青,怒叱:“妖孽祸国,苍生受苦,必有天降之火,降服尔等非人之魔,百里青,你前生为魔,得上天怜悯方才许你今世轮回为人受人间磨砺,如今到了洞天福地,还不速速跪下求饶,否则本尊下一次真火定将你和身边那小妖女烧得尸骨不存!”

    百里青看这地上那些被烧得面无全非,还在惨叫不已的人,不由想起了方才西凉茉染上了那些火星,心头一紧,向来冷酷的心中第一次知道了后怕的滋味。

    他幽冷深沉的眼中阴光一闪,立刻将西凉茉拦在身后,正要说话,却见西凉茉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双手环胸看向那鹿先生似笑非笑地道:“呔,哪里来的妖人假道也敢冒充天人,你既号称天尊,怎么不来拜见我瑶池西王母,老小子,你却忘了这三味真火可是本王母手中传给你的,如今也敢来欺师灭祖,鲁班门前弄大斧,且看本西王母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三味真火!”

    只见西凉茉忽然手臂平伸,随后振臂一抖,竟然从她手笔之间瞬间飘荡出无数白色的光点,随后飘飘荡荡地往对方众人那里飘去。

    绿衣人们才见识过那火焰的厉害,哪里还敢凑近,立刻惊恐地急退开来,但是房内虽大,能躲人的就是那么点地方,而门口又被西凉茉和百里青给占据了,他们只能惊恐地看着那些光点鬼火似地越来越近。

    而那鹿先生脸色铁青,也掩饰不住眼中的疑惑!

    光点鬼火的速度极快,一下子就沾染上了那些人的衣袖,吓得绿衣人们哇哇乱叫,惨叫连连。

    但是过了好一会,鹿先生却不见有其他变化,顿时大喝一声:“都够了,不过是小妖孽些唬人的东西,也能将你们吓住了么!”

    那些绿衣人一愣,低头一看,果然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损伤,顿时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随后西凉茉唇角轻勾起一抹冷笑,双手直接向前一弹,立刻滚出几团颜色更为鲜亮的幽幽橘色火焰,直接朝鹿先生弹去!

    而这一次鹿先生眼底闪过轻蔑的光芒,冷笑:“无耻小妖,也敢冒充西天王母么!”

    说罢,他一抬手就像那些火焰击去,而司承乾在他身后,则狐疑又警惕地盯着那些火焰,他和西凉茉打过多次交道,自然知道西凉茉这个人绝对不会只是用一些可笑的障眼法来糊弄人那么简单的。

    “鹿先生,小心!”

    但是他话还没有说完,鹿先生已经一袖子扫上那些火焰了。

    只听得“嗤”地一声,那火焰瞬间爆开来!

    一股子毛发烧焦的臭味瞬间让鹿先生脸色大变,他立刻直接甩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旋转起来,试图将那些火焰全部包裹起来,推离自己的面前。

    而司承乾自然不可避免地被火焰烧到,他也即刻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去推抽那些飞向他的明亮火焰。

    谁都记得刚才那些绿衣人被活活烧死的时候那种可怕场景。

    看着鹿先生和司承乾在上面手忙脚乱,西凉茉讥诮地勾起了唇角。

    而她身边的百里青则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又弄些什么鬼?”

    西天瑶池王母?

    亏她说得出口,平日里还说他不要脸,如今她嘴上不也是大话张口就来么!

    随后他看向地面上那些第一批被火焰烧着厚已经变成焦尸的绿衣人,不由微微一惊:“为什么那些尸体上的衣衫都完好无损!”

    西凉茉摸了摸自己短到了肩头的头发,轻嗤一声:“原本以为这鹿先生是什么世外高人,原来也不过是个有好武艺的江湖骗子、邪教头目罢了,什么三味真火,那就是磷火罢了。”

    她顿了顿,看向那些凄惨可怖的绿衣人尸体,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这老道不知道是不是在炼丹的时候掌握了一些方法,用提炼出来的磷再加上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做成武器,这种武器平日并不接触空气的时候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一旦接触了空气就会瞬间燃烧起来,平时咱们看见坟墓里飘荡出来的鬼火就是这些东西,只是因为那些东西分量太少,所以没有伤害,但是如果分量足够的时候,一旦黏上人体或者物体,便要足足燃烧到所有的磷全部氧化——也就是烧完之后才算完事,而且肉眼几乎看不到任何火焰。”

    这就是后世被禁用的白磷弹的一种,只是如今这鹿先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做了些土制品出来,否则按照后世的用量一个不慎重,他们所在这一片地方,没有一个人能幸免,而且白磷燃烧时候产生的烟雾会灼烧人的眼睛和喉咙。

    他们所在的位置乃是上风处,所以没有感觉,而屋子里的人却不能幸免了,一个个在那咳嗽流泪。

    一开始,她甩出去的那些就是零散的药粉,所以没有任何杀伤力,之后甩出的却是磷火弹了,那鹿先生以为她不过是虚张声势,所以放松了警惕采用袖子去触碰她的磷火弹!

    至于为什么那些人身上的绿衣却没有烧着,也许是因为这洞穴里温度不高,唯有人体达到了磷燃烧的燃点,而衣服上不知道涂了什么防潮隔离的东西,导致衣衫没有达到燃点,所以衣服没事,人却彻底地碳化了。

    这些后世的知识,西凉茉没法解释,只能简单地讲了一下,好在百里青本来就是个脑子极为好用的人,很快就理解了,随后眼底闪过一丝诡谲阴狠的目光:“原来是磷,本座倒是和这些丹药之物打过不少交道,却不曾想还能有这样的功效,丫头,你又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西凉茉迟疑了片刻,随后轻描淡写地道:“你忘了鬼军经常与墓地打交道,墓地里什么不多,磷火最是常见,而且西域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少,我和白起、塞缪尔他们呆久了自然多少都能懂得一些。”

    百里青看了看她,又盯着地面上的那些尸体,忽然若有所思地道:“你会做这个东西么?”

    西凉茉看了他一眼,正色轻声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鬼卫的人一向都只用于照明,除非需要焚烧别的什么东西的时候才能用上,因为如今技术受限,如果轻易使用这个东西,只怕会受到伤害的不止敌人,咱们的人一旦沾染上也讨不了好。”

    而且这个东西实在太过残忍了。

    百里青阴魅的眸子看着她,眸光深浅不明,西凉茉并不回避,只是静静地回视。

    百里青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来,喜怒不明:“为师都说了你这丫头真真是个矛盾体,太过心软,亦正亦邪倒似是为你量身订做的词。”

    西凉茉轻嗤:“是,谁跟你似的,一颗心黑到了底,总之这玩意儿不管对敌我双方都是太过危险的玩意,你看看下面那些绿衣人就知道了。”

    她知道百里青想要什么,但她并非危言耸听。

    百里青轻哼:“罢了,你既然如此说,为师就听你一次。”

    随后,他伸手将西凉茉圈在自己怀里,低头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以表示他并不是太满意。

    西凉茉脸上一红,心中却还是一甜,还好,这大魔头还肯听她的,否则按照他只问胜负成败,不问过程的性子,有这样好用的武器,他必定是一定要搞到手的。

    而那一头,鹿先生和司承乾,好容易将那些袭过来的磷火全部都打散,从被烧焦的危险里脱身,狼狈之极,但是鹿先生头发衣衫却都燃了起来,所以他也不得不断掉自己的头发。

    鹿先生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秘密武器竟然会被西凉茉识破,而且对方也还有更好的磷火弹,心中恼恨不已,一砖头,却发现司承乾正目中含恨地死死盯着前方。

    他顺势看去,却见百里青正抱着西凉茉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温柔低语似的,惹得西凉茉轻笑不已。

    而鹿先生忍不住摇头,暗自骂了声——这位太子爷真真儿是个没用的!

    但是他亦恼恨西凉茉和百里青这般目中无人的模样。

    鹿先生眼中寒光四射,手上忽然往墙壁上一按,大怒地持剑劈砍过来:“奸贼,受死吧!”

    “神棍无耻!”西凉茉冷笑一声,没等百里青出手,手中袖底刀瞬间脱手,直接和那鹿先生的手中拂尘撞上。

    鹿先生没有想到西凉茉还敢这般嚣张,而且手上实力不错,兵器相触的那一刻,方觉得对方的内力不差,虽然断断不如自己这般武林泰斗,却也是极为厉害了!

    鹿先生有心给她个下马威,而且又深恨她影响司承乾,手中拂尘用了大力,只听‘哐当’一声那短剑瞬间断做了两半。

    鹿先生得意地冷哼一声,却忽然见西凉茉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弧度,他瞬间便觉得有些不对经,但是尚且未曾回头就感觉脑后一股子凌厉的冷风劈来。

    他立刻低头,偏身,拂尘一甩正要甩开袭来的利器,但是下一刻,又有锐器已经逼近了他的下盘,他险险一跃,才避开了那几乎刺破他大腿的利器,但还是被在小腿上划了一道。

    只听‘叮叮’两声那利器瞬间扎在了地上,鹿先生定睛一看方才发现,原来竟然是自己方才劈开的短刀,那短刀造型奇特,根本不是被他劈开的,而是自动在碰到他的拂尘之后瞬间裂开成了两半,趁他分心之时回旋袭击!

    “妖女,你果真卑鄙!”

    鹿先生原本也是武林泰斗,却没有想到在这里着了西凉茉的小道,顿时勃然大怒。

    方才她就用了声东击西的方式,害得他差点中了她的磷火弹,如今这卑鄙的丫头,接二连三诡计不断,真真该杀!“承乾,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妖女跟那魔头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你还为她说请,待我斩杀了他们,也好宽慰你父皇的在天之灵!”鹿先生愤怒地朝司承乾厉声道,随后也不等他回答,便抬刀子就杀向了西凉茉和百里青。

    百里青眉宇之间那股子阴沉狠戾的气息早已如黑暗地狱中的黑雾一般流淌四泄,见鹿先生来袭,他唇角勾起一抹阴惊血腥的笑容来:“蠢物何其多,当年日月神教横扫武林大会,却不见你这只缩头乌龟,近日就让本东方教主来试试你这位武林泰斗好了!”

    他最讨厌什么武林泰斗之类似乎比他还抢眼耀目的名号了!

    “日月神教,东方教主……东方不败!”鹿先生一愣,随后瞬间不可置信地眯起眼厉声道:“那屠戮武林大会的魔头原来就是你,本尊就说这江湖之中何曾听过有什么黑木崖、什么日月神教,还有一个雌雄莫辨的妖魔一样的东方教主,口气极大,自谓不败,原来都是你这个魔头在武林之中兴风作浪,助长魔道势力!”

    “哼,不想时隔数年,连你这老东西都知道本教主的威名么,如今本座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东方不败!”百里青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丝阴冷妖异的笑容来,随后手上瞬间向鹿先生陡然疾射出手中的傀儡蛛丝!

    眼看着两位武林尊者缠斗在一起,罡风四射,众人皆惊恐不已,却奈何两人斗起来罡气四射,让人不敢随意越雷池一步,绿衣人们都只能暗暗叫苦,猫在墙角等着逃跑。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竟然是堂堂的九千岁。

    众人瑟瑟发抖之中,惟独一人却只觉得——囧!

    那就是令狐冲——西凉茉,她心中那叫无语。

    啊,这一茬事儿,她都快忘光了,想不到江湖上居然还有东方教主的传说啊,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而且看得出东方教主,非常地以这个魔教教主的头衔为自豪啊。

    今儿这出戏应该叫——东方不败再战江湖么?!

    西凉茉正是无语之时,忽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随即立刻看过去,正对上司承乾的眼睛——冰凉的复杂的眼睛。

    有恨、有怨、有惆怅、有执着,还有一些西凉茉不想读懂也不愿意读懂的复杂情绪。

    唯一看明白的就是这位太子爷仿佛瞬间成熟了不少,身上那种青涩已经全然退去,只剩下一身的沉寂。

    她手腕一转,手中就多了一把鬼卫的制式弯刀,她抬起刀子指着站在岩台上的司承乾,冷漠地道:“司承乾,你应该知道这天下已经没有你能够走的路了,如今新帝早已登基,又与西狄皇帝签订和合约,赫赫可汗来访,四海升平,你觉得你还能兴风作浪多久,若是你早点跟本督卫回去,本督卫可以让你永远做个富贵闲人。”

    司承乾看着他,眼神渐渐冰凉:“西凉茉,本宫原本以为就算咱们不能结缘,也总不该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候,我皇家何时对不起你,赐给你郡主之位,父皇还为你赐婚,允你和离,为你承担下一切非议,为你再寻夫婿,你却和百里青这个奸贼勾结在一起,不惜出卖自己的,你可还知道无耻二字怎么写?”

    西凉茉有点讥诮地扬起眉头:“好了,太子爷,您不觉得您的废话真真儿太多了么,在你质问我之前,我倒是不相信你不知道当年你的父亲做了什么,就算不说你父亲以前做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你父亲打算纳我为妃,给你做个小娘吧,乖儿子?”

    这般毫不留情的话语,瞬间让司承乾的脸色难看起来。

    “你我原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司承乾,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陌生人,然后就是敌人,所以不要怪我不珍惜你的心意,只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交集,但若是你的眼里哪怕多顾怜太平一分,她又何至于惨死在他人的手上!”

    西凉茉冷了冷地道。

    虽然太平做了很多蠢事,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太平是真心拿她当朋友的,所以这一句话,她是一定要为太平说的。

    “小姑姑她是你们逼死的不是么,你凭什么说这个话!”司承乾脸色白了白,他知道太平的死讯,只是因为太平在他离开后没有多久就传来了死讯。

    他一直以为是百里青和西凉茉逼死了太平或者动手除掉了她。

    在听到太平的死讯的时候,他心中不是不痛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消失了,只是太多的事情让他没有时间去分心和细细的想这些事情。

    “我们逼死太平的?”西凉茉闻言,只觉的荒谬地轻嗤了起来:“太平在你离开的那日就死了,或者说在你策马而去不远之后就死在了别人的手上!”

    她顿了顿,轻声道:“她死的时候,很平静,血染红了身下的大片白雪,但至死,她所望的方向却一直都是你离开的方向,而你却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你对她当真从来不曾有过一丝情意么?”

    司承乾只觉的忽然间难以呼吸,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住了自己的心脏,他双眼干涩,仿佛透过遥远的的时空看到那个仍旧是初绽之期的美丽娇艳的少女转身对他明媚地笑了起来:“承乾,承乾,小姑姑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他看见那个一身华美嫁衣的少女,容貌美艳如绽放的牡丹,泪如雨下,却恨恨地瞪着他:“承乾,承乾,为什么,为什么哥哥要我和亲,我不想和亲,你求求哥哥好不好!”

    他看见她一身素孝归国,面若冰霜,却当夜来到他的房间,在他面前一件件退下衣衫。

    而最后,他看见她面无表情,对着他冷冰冰地道:“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再回天朝了,你自保重,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彼时,他何曾会想到她就这么在他转身的瞬间,凋零在天地之间。

    他心中憋闷,陡然间仿佛想要哭泣,却没有能哭出一滴泪水,眼眶干涩而空洞。

    西凉茉看着他的模样,方才觉得痛快一些,心中暗自轻道:“太平,太平,在他心上刻上你的名字,这是作为朋友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即使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但我,也依然想要为你做点什么。

    然而,就在西凉茉尚未回过神的霎那,忽然一种奇异的危险的感觉忽然瞬间蔓延开来。

    “锃!”一声厉响,忽然一排箭雨瞬间袭向西凉茉。

    西凉茉眼神一凛瞬间身躯后折,立刻避开了那排箭雨的袭击,但是紧随其后忽然又是一排箭雨挟着重重杀气瞬间激射而来!

    不,这样短促又迅速箭头的强度,不是箭,而是连发弩!

    西凉茉心中陡然有不好的预感,她身形未停,不断地有无数的短弩如于一般层层射来,叮叮当当地钉了一地!

    四面八方,仿佛无处不是弓弩箭雨,毫无死角,全部直逼西凉茉!

    甚至完全不顾还有许多绿衣人躲在角落里,瞬间惨叫声四起,血腥四溅,不少绿衣人被刺成个刺猬!

    西凉茉眼神一凛,这人是真的不顾一切要置她于死地!

    但是数道金色的光影瞬间缠上西凉茉的纤腰,另外一金光则凌厉地劈出一道罡风,凡是罡风所及,所有短弩纷纷落地!

    西凉茉霎那间就落入了她极为熟悉的怀抱之中。

    “你这丫头光顾着和那蠢小子叙旧,这是连命都不要了么!”百里青没好气的骂声在西凉茉的头顶响起。

    西凉茉微微一笑,轻声道:“这不是有你么!”

    百里青原是极不高兴西凉茉和司承乾在那说话的,但是就她这么不轻不重的一句,竟让他一下子便消了气,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只得轻嗤一声:“臭丫头!”

    西凉茉捏了捏他的手,随后冷眼看向司承乾身边那个坐在竹轮椅上的人影,似笑非笑地道:“哟,这是什么好日子,地狱门开,厉鬼复生么?”

    那坐在轮椅上,容色苍白,但是双目炯炯有神的中年书生不是三年前跳了城楼的陆相爷又是何人?

    百里青眸光幽冷地锁住那坐在轮椅上的人,唇角勾起意思冰冷的笑意:“陆相爷,当初本座还念你忠烈,送你好棺材,厚葬于你,怎么,如今是觉得那棺材不好睡所以才上来请本座重新给你打个棺材么?”

    陆相坐在轮椅之上,面色苍白,骨瘦如柴,但是依然神色坚韧,冷冰冰地看着百里青,嘶哑地道:“九千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算无遗策,所以看见老夫非常的惊讶,托您的洪福,如今老夫只能坐在轮椅之上,今日这样的滋味怎么也要让您尝尝,今日你们走进了这洞天福地就休想再走出去,等老夫收拾了你们,再让太子爷回到上京重登大宝,天下必定一呼百应!”

    百里青看着他忽然恣意地笑了起来,只是笑意满是轻蔑和杀意:“怎么,就凭你么,姓陆的,本座能让你死一次,就能让你再死第二次,你可相信,就凭借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想要夺回皇位么,如果当初不是本座那十哥,今日这皇位根本就是本座的,你凭什么争!”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上的扳指,慢条斯理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唇角勾起妖异冰冷的笑容来:“不过本座觉得这个位子实在是无趣,只是如今这天下在本座的手里,本座要让谁坐在这皇座之上,谁就能坐在皇座之上,谁要想坐这个位子,首先就要肯做本座手下的一条狗,本座让他往东就不能往西,你们谁愿意做本座手里最乖的那条狗,本座就让他受万民朝拜,如何?”

    这般狂妄、嚣张的话语从百里青那张精致的薄唇里吐出来,却仿佛充满了诡异的诱惑力,蛊惑人心。

    以至于周围的人都瞬间有些迟疑,而司承乾看着百里青的眼神里瞬间充满浓烈冰冷的杀气,却没有说话。

    如此这般简直是对司承乾和陆相等人毫不掩饰的侮辱。

    但是所有人都直到百里青说的话,完全是有地放矢,因为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欺人太甚!”陆相爷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意,忽然一拍墙壁:“咱们就看看九千岁,你是不是真有这般飞天入地的本事吧!”

    随着他蓦然一拍那墙壁,司承乾和鹿先生都是瞬间一惊,尤其是鹿先生立刻冲过去想要阻止:“陆兄,不可,我门下弟子都还在……!”

    然而话音未落,一声巨大的轰鸣陡然响起。

    随后大地瞬间震颤起来!

    西凉茉和百里青都是一怔,齐齐看去,皆是微微睁大了眸子,只见不知道何时那天花顶上的岩壁竟然轰隆隆地瞬间裂开了来,随着天花板的裂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这里奔涌而来。

    那种巨大的轰鸣声让所有人都生出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而西凉茉首先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咬牙道:“不好,那是水,潮涌湖水,这里有机关通向吸附咱们进来的地下湖泊!”

    然而,她话音还没有说完,已经有庞大的水柱瞬间从岩石顶上如愤怒的水龙出闸一般猛地扑了出来,直接冲向了所有在场之人!

    “啊——!”

    “救命啊!”

    “快跑!”

    尖叫声此起彼伏,却敌不过那巨大的隆隆水声。

    眼看着巨大汹涌的水龙瞬间就将一切全部都吞没在它的巨口里,百里青眼底寒光凛冽,他一把抓住了西凉茉瞬即往高出飞去。

    西凉茉则厉声道:“咱们去陆相那里,他们必定知道躲避的出口!”

    百里青眸光一闪,立刻携着西凉茉飞杀掠向陆相等人方才所站的平台。

    而这个时候,那陆相三人已经全部都进入了一处不知何时凹陷下去的石穴之中。

    百里青和西凉茉赶到的时候,那石穴的门已经关上了一半。

    百里青眼神一寒,以手为刃,直接一把挟着凌厉的罡风抓向那石穴的大门。

    然而就在他抓上石门的那一刻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就在那一瞬间,他发现那石穴的石门根本就是寻常的木头所制而成!

    若是要抵挡那些水流,这门怎么可能会是用木头所制成呢!

    他陡然疾撤,然而却陡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木门’里生出了无数的细细的黑色丝线直接缠绕上了他的手指。

    而不过一瞬间,他立刻感觉右手一麻。

    百里青眼底闪过厉光,这是个陷阱!

    而西凉茉也在霎那之间发现了不对劲,因为陆相三人所躲进的那个石穴,根本就是一个寻常的石窟,没有任何机关。

    而如此进的距离,她也看到了司承乾眼底瞬间闪过冷冽的光芒。

    若是要抵挡那些水流,这门怎么可能会是用木头所制成呢!

    他陡然疾撤,然而却陡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木门’里生出了无数的细细的黑色丝线直接缠绕上了他的手指。

    而不过一瞬间,他立刻感觉右手一麻。

    百里青眼底闪过厉光,这是个陷阱!

    而西凉茉也在霎那之间发现了不对劲,因为陆相三人所躲进的那个石穴,根本就是一个寻常的石窟,没有任何机关。

    而如此进的距离,她也看到了司承乾眼底瞬间闪过冷冽的光芒。

    这就表示那些水根本不会淹上来,这一切不过都是司承乾和陆相他们在做戏,他们的目标是百里青!

    西凉茉眼眸一眯起,忽然整个人狠狠地从百里青的怀里弹出来,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弹压在那‘木门’之上,然后用尽力气一掌击在百里青的肩头,将百里青狠狠地一推,硬生生地将他推出了那钟乳石台之外。

    百里青完全没有想到西凉茉临来这一掌,没有任何防备,瞬间睁大了眼,眼底闪过了一丝狰狞的凶光,狠狠地瞪着西凉茉,然后——坠落进了那汹涌的湖水之中!

    随后西凉茉在意识消失之前便看见那湖水打着漩涡在隆隆声中霎那消失在地下。

    她只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扎入了自己的皮肤里,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心中轻声嘀咕,原来,这水的漩涡是这么来的,真是……奇观啊。

    ——老子是分界线啊,分界线——

    兵荒马乱,肃杀一片。

    泾川小镇在短短的两日之内从世外桃源,瞬间变成了人人自危的恐怖之地。

    “官爷,咱都是这里的百姓,咱只是想去打点儿水!”一个农妇害怕地看着面前这群身穿锦衣,一个个看起来面无表情,如同纸人一般极为可怕的人。

    她从来没有见过比隔壁街的刘麻子更凶更恐怖的人了,如今这些人一个个都仿佛阎王殿里出来的判官一般,虽然身穿锦衣,但是一个个看起来,面无表情比凶神恶煞更可怕。

    她和泾川的人都知道这些人都是京城里来的大官,就是传说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的锦衣卫和司礼监的厂卫,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泾川这里平日连衙役都几乎不来的小地方竟然会迎来这些传说中比恶鬼更恐怖的厂卫!

    “嗯。”为首那个面无表情,但是面目清秀的大公公冷冽地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农妇赶紧如获大赦一般挑着水桶健步如飞地离开。

    “张家大婶,怎么了,碰上京城的锦衣卫他们了?”她刚转过一个街角就听见隔壁忽然探出一个头来。

    张大婶紧张地点点头:“嘘,别说了,王嫂子,估摸这他们要找的人还没找到!”

    王嫂子也赶紧点头:“知道咧,只是我也想出去打水啊!”

    张大婶立刻神色紧张地道:“别去了,那一头的锦衣卫大爷们正在砍人头呢,谁知道会不会砍到你的头上!”

    王嫂子一听,立刻吓得赶紧缩回了脑袋。

    张大婶也立刻挑着桶转身进了大门。

    ……

    “怎么,人还是没有消息么!”小胜子看着那农妇挑着水桶一脸战战兢兢地跑了,心情越发的不好,如今他们已经在这里查了许久,但是自从他们从水里上来之后,就没有看见千岁爷和王妃了!

    如今都过去两天了,也没有个消息!

    一边回话的厂卫道:“回胜公公,咱们组织的人手没法子下去捞人,这湖底下情形特别奇特,看似平静,却有暗流,下去了只怕很难上来!”

    小胜子脸色越发地难看:“是什么人做的,那些人招了没有!”

    他们一行人里落水,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有西凉茉和百里青失踪了。

    他爬出水来,第一道命令是救人,第二道命令就是去把这掌柜的和楼里所有的人都扣了下来,一个个地查!

    果然不出所料就是这酒楼里面的人有问题,小二和掌柜被抓的时候都反抗了,但是一个都没有跑成,连钻地道的一个二掌柜都被他们给揪出来了。

    问题是——

    这些人根本就是小喽啰,知道的东西原本就不多,给出的线索也没有多少有用的。

    唯一稍微知道得多点儿就是其中一个小二,但是那小二嘴巴很硬,根本不肯开口!

    如今不在司礼监衙门,有很多东西没法子对那小二用!

    ……

    幽幽冥河,渺渺青灯

    不见故人,何日来归。

    黑暗中的,有水流汹涌澎湃的声音不断地响起,就像年少时,她在海边看见阴郁天空下的大海。

    那海,没了平日晴朗时分的碧蓝透彻,黑暗阴沉,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又仿佛有什么空旷的呼喊声回荡在上空。

    凄厉而愤怒。

    是谁呢?

    是谁在愤怒的呼喊,是谁的怒气掀动了大海。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面前汹涌的大海,仿佛有什么妖兽一样的东西要瞬间破海而出,将渺小的她瞬即拆解入腹。

    连骨头都不剩下。

    然而……

    “啪!”忽然脸颊上传来的锐痛让西凉茉瞬即睁开了眼,入眼依旧是雪白的钟乳石。

    还有……

    “装什么死啊,既是醒来了,便起来喝水!”

    有眉目清秀,但眉眼之间极为尖酸冷刻的年轻女子冷冰冰地朝她脸上吐了口唾沫。

    西凉茉眼底寒光一闪,随后慢慢地坐了起来,伸手抹掉了自己脸上的唾沫,随后慢慢地坐直了身体。

第三十六章

    西凉茉看了看四周,自己被关在一处岩洞里,而且这一处岩洞极高,她远远地从门口的铁栅栏都能看得到底下那一大片开阔空间里往来的绿衣人和一处处建在岩壁上的房间。

    “小婊子,老娘说话你没听见么!”那穿着绿衣的中年女子见西凉茉在那有些出神地坐望栅栏之外,先是没好气地怒叱,随后又冷笑起来:“怎么,你还想跑,你那太监夫君出去了,你以为他还能来救你么!”

    西凉茉瞥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随后她的目光在那石桌子上摆开一溜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细小刑具上顿了顿,她当然知道那些什么。

    看来这个女人是专门负责审讯的!

    那绿衣中年女子看着西凉茉冷笑了起来:“我说你就是一个蠢物,怎么着,你以为你救了那个武艺高强的大太监,他就能来救你是吧,别妄想了,这里地下全部都是不同大小的岩洞,每一次桃花鱼的湖水回流的时候去的都是不同的岩洞,如果不是熟悉我们这里地形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所以你最好死了那条心吧!”

    西凉茉看着绿衣中年女子,冷淡闭上眼:“去找你的主子来,本督卫不与任何一个补够格的喽啰说话,对牛弹琴!”

    那女子闻言,不由脸上一恼:“哼,贱人,你别给脸不要脸,就凭你也敢在老娘面前大呼小叫的。”

    说罢她又习惯性地一伸手就往西凉茉脸上甩巴掌。

    西凉茉眼底寒光一闪,随后一挡,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如之前预想的一样将这中年女子甩飞了出去,而是忽然手一软,竟然被对方推了一个踉跄。

    西凉茉脸色一寒,随后似在运气却陡然发现自己腹内丹田气海一片空空如也!

    那绿衣女子轻蔑地嗤笑了起来:“哼,你还以为自己还有内力么,不自量力!”

    随后,她恶狠狠地道:“一会子,若是老娘问你什么,不老老实实地交代,老娘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疼不欲生!”

    “好了,停云姑姑,你下去吧。”一道男子低沉冷郁的声音在绿衣中年女子身后响起。

    那绿衣中年女子一顿,看向来人,愕然道:“太子爷,您怎么来了!”

    西凉茉淡漠地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司承乾,忽然轻嗤了一声:“太子爷来多久了,有失远迎,难怪我一直都没有发现您来了,原来是你们封了我的内力。”

    司承乾看向停云姑姑,淡淡道:“姑姑,您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单独和她谈一谈。”

    那唤作停云的姑姑眼底闪过郁色,咬牙道:“太子爷,您和这个妖女有什么好谈的,相爷吩咐了我来审她,您放心,我必定让这小贱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承乾微微颦起剑眉:“姑姑,本宫说了的话不想再说第二次,如果您不认为我还是太子的话,我亦无话可说!”

    那停云姑姑无法,只得低声恭谨地道:“您这不是折杀奴婢么,奴婢这就下去,您且小心,相爷这妖女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随后,她恶狠狠地警告性地瞪了一眼西凉茉之后,方才恭谨地退下。

    司承乾随后走到了石桌边坐了下来,看向西凉茉,淡淡地道:“坐。”

    西凉茉也并不迟疑,亦走到石桌边坐了下来,讥诮地道:“怎么,封了我的内力,所以就觉得我拿你们没法子了么。”

    “本宫自然知道你手上奇毒不少,只是,本宫确信的是,如今你身上不会有任何毒物,就算是有毒物,我觉得你还是谨慎使用的好,若是一个不小心毒到了自己,本宫是不会再救你的。”司承乾随后拿起一杯茶品了一口,不急不缓地道。

    西凉茉看着他,挑眉轻嗤:“那么说,这就是你还给当年我在秋山救你之事了?”

    不知道他若是知道当初将他硬生生扯下陡崖的人是她,还会作何感想。

    “没错,此事便是算是一个了断,从今往后,本宫不再欠你什么!”司承乾淡漠地道。

    西凉茉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道:“好。”

    “还有,你体内的内力不是我们动的手,你中了缠丝蛊之后便昏了过去,此后鹿先生便发现你忽然没了内力!”司承乾忽然道。

    他顿了顿,复又道:“缠丝蛊只能控制人,却不会将人的内力散去。”

    西凉茉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您说这些,是在向我这个阶下囚证明,您没有对我这个阶下囚做任何事情么?”

    司承乾看着她的模样,颦眉道:“不管你怎么想,但是我们没有做的事情,便是没有做。”

    西凉茉不可置否地笑笑:“您不必解释这么多的。”

    说罢,她亦优雅地端起了水杯品了一口杯中茶,环视了周围一圈,又道:“且说太子爷倒是个有本事的,竟然能找到这洞天福地潜伏下来,伺机而动,还有陆相爷,想必当初他没死,是被鹿先生从棺材中救了出去吧,到底是世外高人。”

    西凉茉轻笑:“这地儿风水不错,便权当太子爷招待我赏玩游乐了,我心情很好,便是冲着这点儿,你想要问什么,便问,若是我能回答你,我自然会答你。”

    司承乾只当西凉茉说的这些话不过是怄气讥讽罢了,他亦没有放心中而去,只是忽然抬起头,略显憔悴的眸子深深地看进了西凉茉的眼底:“我想知道,百里青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值得你舍命相救!”

    西凉茉倒是没有想到司承乾忽然有此一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勾了下唇角道:“太子爷说的是陆相爷和你们两位师尊后来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仿佛是要不顾这里人的生死,只想活生生地淹死敌人,但实际目的不过是个要抓捕或者击杀千岁爷的陷阱,但却很不小心地被我所破了的事儿么?”

    司承乾定定地望着西凉茉,深沉的眸光极为复杂,俊毅的脸孔微微一绷:“西凉茉,本宫一直都认为你是个聪明人,奈何明珠暗投。”

    西凉茉托着腮,唇角轻勾:“所以,太子爷觉得我应该给您做个小妾,然后要么活不过二十岁,要么孩子被太平大长公主逼迫流掉,然后卑微地在东宫里小心伺候你,却在最后你流亡之后,被发配尼姑庵出家或者再嫁么,这就是您说的明珠不暗投了?”

    司承乾竟然拿一下子被她问的说不上话来,定定地看着西凉茉许久,方才道:“本宫素知道你是个伶牙俐齿,牙尖嘴利的,所以这个问题,你可以答,可以不答。”

    西凉茉看着他,却微微一笑:“我已经回答了,不是么,女子无非索求两样,要么夫君之爱,要么权势富贵,而您没有任何一样能给我,所以我觉得嫁做千岁爷是极为不错的选择,至少会比嫁给一般皇亲贵戚要好许多。”

    “西凉茉,你真是个现实的女人。”司承乾看着面前女子不避不讳,任何事情全都直接放嘴上说,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怒气,恨恨地冷道。

    “现实有什么不对么?”西凉茉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看向司承乾淡淡地道:“我劝太子爷也现实一点,你虽然是前朝太子,但是如今军权、政权、财权,你手中有哪样,只是一个太子爷的名号罢了,如今天下初安,新帝登基也有两年了,所谓大势已去,您何必还要紧紧抓住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司承乾冷哼,眼底有寒光凌厉:“什么叫不属于本宫的,这皇位本来就是属于本宫的。”

    西凉茉并不喜欢与人废话,只淡漠地道:“既然您选择性地遗忘了一些我相信陆相爷跟您说过的东西,那么我觉得没有什么还需要和您再多说的了。”

    司承乾看着她,片刻之后,忽然道:“你喜欢百里青那个魔头?”

    他并不是不解风情的蠢人,自幼的身份注定了对他青眼有加,投怀送抱的女子绝对不会少,他在西凉茉推开百里青的那一刻,看见了她眼睛里对百里青的那种隐秘却炽烈的情意。

    就像……太平看他的眸光。

    西凉茉看了他一眼,微微勾了下唇角:“是。”

    她这般毫不避讳的直白承认,让司承乾只觉得心头莫名一痛,俊逸的面孔上笼了一层黑云:“那个阉人根本不能给你未来,你是被鬼迷了心窍么,你为救那魔头,不惜让自己被抓!”

    “太子爷,我自己的事儿我都不操心,自然是也不需要您的操心。”西凉茉轻哼一声,全然没有将司承乾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瞬间激怒了司承乾,他拍案而起,看着西凉茉怒道:“你就没有想过你一样会没命么,舅舅原本就恨你入骨,鹿先生这一次也算是损失惨重,你以为他们会原谅和放过你么!”

    西凉茉懒洋洋地闭上眼:“既然太子殿下不愿意听实话,下一次我就说谎好了,至于我会怎么样,不也取决于太子殿下您么。”

    司承乾看着她这般惫懒轻慢的模样,忍不住冷笑:“西凉茉,你是不是吃定本宫不会那你怎么样!”

    “承乾,不必和这妖女多话,留着她根本就是个祸害!”陆相爷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

    “舅舅。”司承乾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身后,随后目光落在推着陆相爷进来的绿衣中年女子身上,颦眉道:“停云姑姑你……。”

    她怎么把舅舅带来了!

    “太子爷,姑姑是不想你为妖女所惑!”停云恨恨地瞪着西凉茉。

    司承乾不禁不悦道:“停云姑姑,本宫自有分寸。”

    见司承乾不悦,停云没有说什么,只用了刀子一样的目光狠狠地剜西凉茉,那种恨不得将她身上咬下来一块肉的目光让西凉茉不禁狐疑起来。

    她何时得罪了这么一个面生的妇人?

    “这妖女若是不愿意回答咱们的问题,便没有留着的必要了!”陆相爷阴冷的目光落在西凉茉的身上,他对于这个女子从她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开始,就没有过好感,如今若是能借由杀了她,让百里青痛苦难过一阵子,他是非常乐意的。

    司承乾仍旧是颦眉道:“舅舅,但是当初您不是说留着她还有用么!”

    “没错,你不是说留着这个丫头,能钳制住百里青那魔头么!”鹿先生也从那山壁上的‘门’里慢慢走了出来,有些狐疑地看着陆相爷。

    之前发现他们精心布置下的陷阱竟然只抓到了西凉茉,而不是百里青的时候,他们不能说不愤怒的,但是,也是陆相爷说了,抓到了她能钳制百里青,所以他们才没有对西凉茉当时就狠下杀手。

    “没错。”陆相爷的目光落在了西凉茉的身上,随后讥诮地勾起了唇角:“若是本相爷没有看错,消息来源也没有错的话,这个丫头是真的颇得那魔头的青眼,或者说咱们的九千岁只怕是真对这个丫头动了情,哼。”

    司承乾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浓烈的杀气。

    鹿先生则鄙夷地扫了西凉茉一眼:“奸夫淫妇。”

    “不过……。”陆相爷顿了顿,讥诮地勾起了唇角,枯槁的眼底却满是凛冽而畅快的杀意:“不过,也许咱们根本用不着留着这个丫头了,只需要取了她的项上人头,在抓到百里青的时候,看他痛不欲生就已经足够!”

    西凉茉闻言,微微眯起眼,无人注意到的时候,她眼底瞬间转过一丝诡谲阴冷的光芒。

    ——老子是猫猫和旋舞两个二货必定二货到底至死不渝的分界线——

    “千岁爷!”

    小胜子恭谨地递上了绸巾,等着百里青从浴盆里出来。

    雪白修长的手慢条斯理地接过去之后,约莫过了半刻钟,修长优雅却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阴霾气息的身影才从乾坤阁掌柜的房间里出来。

    “千岁爷,您……您看要不要咱们再加派人手,搜寻这湖水下面?”小胜子轻声道。

    百里青冷淡地道:“不必了,这些人继续搜,其它人都撤回这阁楼里,养精蓄锐。”

    小胜子一愣,有些担忧地道:“但是……夫人那里怎么办?”

    百里青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幽冷之色:“不必理会她,哼!”

    说罢,他转身拂袖而去。

    小胜子一愣,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什……么!”

    他忽然想起之前众人发现百里青被水冲上了岸边,一身湿漉漉地狼狈醒来,听到他们报告说西凉茉没有找到的时候,他不但没有如想象之中的杀气腾腾地命所有人都要下水搜索,反而一脸面无表情地让他准备热水,要沐浴更衣。

    他是知道千岁爷身上有洁癖,完全不能够忍受身上有丝毫不妥贴、不如意的地方,但是在夫人都失踪的情形之下,再出现这样的情形,实在真的让他们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尤其是千岁爷完全一副不着急,喜怒不定,莫测高深的模样,更是让他们……完全……无所适从,所有人不但没有因为千岁爷的平静而赶到松了一口气反而感觉到威胁!

    “发什么呆,一个个都作死么,本座的话,你听到没有!”百里青忽然转过脸来,一脸阴森森地盯着小胜子。

    小胜子瞬间噤若寒蝉,嚅嚅嗫嗫地道:“奴才……奴才……还请爷再……。”

    百里青不耐地颦眉,随后冷冰冰地道:“去准备一下,本座要亲自审讯那个小二!”

    小胜子立刻点点头,他再也不敢多想,也没有敢问百里青和西凉茉到底在失踪的时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立刻匆匆忙忙地吩咐底下的厂卫们去安排了。

    “千岁爷,人就在里面!”小胜子引领着百里青一路到了关押人犯的房间。

    “嗯。”百里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随后在看管牢房的厂卫引领下进了房间内。

    牢房是用大客房临时改造的,所以分别用铁条子隔开了三个牢笼,最中间的那一个就关着一个被吊着的赤膊男子,那男子身上已经是鞭痕累累。

    百里青冷在牢房前坐下之后,比了个手势,小胜子点点头,随后一个厂卫立刻上前,用鞭子挑起了那人的下巴给百里青看。

    那是一张颇为年轻的脸,一双锐利坚毅的眼睛透露出了他的难以驯服。

    百里青坐了下来,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勾了下唇角:“看样子倒是个硬骨头。”

    “呸!”那小二朝着百里青的方向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硬声地道:“狗阉贼,有本事你就杀了爷爷!”

    “大胆!”

    “放肆!”

    一干锦衣卫的人立刻厉声叱责道。

    “哈哈哈哈——!”那年轻人大声笑了起来,声音苍凉而恣意:“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老子死在你这狗阉人手里,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百里青挑了下眉,眸光阴郁而幽冷,让人不寒而栗,他似笑非笑地道:“本座最喜欢好汉了,你们所有人都出去。”

    众人迟疑了一下,随后全部陆续出去。

    倒是小胜子则将一只精致的盒子留下了,随后从里面取出了两只精致的金丝手套伺候百里青戴上。

    百里青优雅地起身,摆了摆手:“你也出去。”

第三十七章

    小胜子看着那年轻人,倒是幸灾乐祸起来:“哼,能让千岁爷出手,也是您的本事,爷已经许久不动手了。”

    叫这个混蛋不老老实实地答话,若是他老实一点倒还能留个全尸,若是他能投诚,说不得只是受罚,但是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狗阉党,你以为老子会怕你么!”那年轻人恶狠狠地瞪着百里青。

    百里青眸光里黑暗幽沉的光芒微闪,目光掠过他微微发抖的小腿,薄唇轻勾:“不,你当然不怕本座。”

    他慢条斯理地解了肩头的披风,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金丝手套,走向那人。

    小胜子不敢再留下,立刻出去关上大门。

    门外的司礼监厂卫们面无表情地站着,对着房内忽然传来的一声凄短促得的惨叫声,那惨叫声虽然很快就沉寂了下去,但是那种超越人能发出来的声音还是让门口站着的司礼监众人齐齐地微微脸部一抽。

    小胜子则摇摇头,心中也有点没底。

    不一会,房间里就传来幽微的哼唱声,那声音虽然低,却极为好听,像是一把极好的焦尾名琴在拨动,又如潺潺流水,小胜子细细地听,想起这是一段叫做‘祭雪’的折子戏,讲的是龙女苏三娘为救病重情郎,以龙身血肉喂养情郎,最后只剩下头颅化作东海泉眼的凄美故事,上京有一段时日很多贵夫人和小姐们喜欢听。

    但是伴随着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那幽幽的轻哼声听着唱曲人极为享受的模样,却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诡异,有一种奇异的毛骨悚然的味道,让小胜子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都听不到那个小二的声音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守在门前的锦衣卫立刻上前打算迎接百里青,却在一转身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一干锦衣卫众人只觉的眼前几乎一花,他们几乎觉得有一股实质性的暗沉黑腥的气流一丝一缕地从那修长的人影身上飘出来,仿佛如触手一般要将人拖进那门里去。

    “怎么了?”

    直到百里青凉薄淡漠的声音响起,小胜子方才瞪了眼那被吓得退了一步的锦衣卫,赶紧上前道:“千岁爷。”

    其他人都齐齐地恭敬地低下头:“千岁爷。”

    “嗯,那人已经招了,供词在这里,通往水底岩洞的路径和情形都在上面。”百里青只淡淡地一边说话,一边脱下手上的金丝手套随手扔给门边的锦衣卫,随后向楼外走去。

    小胜子接过百里青扔来的供条,不由一呆,千岁爷也太……有效率了。

    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撬开了他们一天都没撬开的硬骨头的嘴!

    随后,他立刻将东西交给底下人,交代剩下的事情。

    一边捧着百里青手套的锦衣卫看着那精致华美到诡谲的手套有点纳闷,上面几乎是一点儿血都没有,爷用这手套来做什么呢?

    小胜子一边交代事儿一边瞥了他一眼:“这是鬼血蚕丝与纯金制成的手套,可是活的,得用人血养着,你可千万小心着!”

    那锦衣卫看了看那手套,活的?

    不免有点怪异,总觉得捧着的时候那手套会动似的,千岁爷就是千岁爷,都用的是稀罕又古怪的物事。

    随后他应了一声,便打算进门去看看那人死了没有。

    小胜子刚吩咐完其他人要做的事儿,忽然一转身就听见一声倒抽气,随后便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小胜子心中暗自一惊,难道那人还活着,而且要跑?

    他立刻抽刀而出领着其他脸色一寒的锦衣卫们打算踢开门就要冲进去,却不想才两步跨到门边,就见方才那捧着手套的锦衣卫跌坐在地,正踉跄着爬起来扶着门,一脸铁青地捂住喉咙,在门边呕吐。

    小胜子一愣,随后抬眼一看,不由的脸色也一变,连着身边数名锦衣卫的脸色都铁青起来。

    小胜子想过那人必定会倒大霉,但是这种情形却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那人竟然会……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人还是不是人了。

    那是一具皮囊,甚至没有太多流血的地方,更没有什么司礼监常用的损毁对方皮肉的方法,当然,前提是你忽略了他身边丢着的那一堆白森森的、血糊糊的骨头。

    见过人没有骨头么,这就是了。

    那小二全身大部分的骨头都被以奇特儿精巧的方式抽了出来,这是个需要极为精细工夫的手工的活儿,但同时也是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活!

    小胜子看着那一具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皮囊,却还生动地活着,面目扭曲,仿佛一种诡异的不属于这个世间的生物。

    他闭了闭眼,感觉旁边那不断呕吐的锦衣卫声音越发的清晰,随后他忽然一转身,一把揪住了那锦衣卫,抬手左右开弓就是两巴掌:“没用的东西,滚出去,给咱家去守西城门!”

    那名锦衣卫瞬间倒退了几步,差点踩到那一具‘皮人’,随后面色惨白地赶紧跪了下去。

    随后,他杀气腾腾的目光扫过身后其他一干面色苍白的锦衣卫们,恶狠狠地道:“兔崽子们,谁他娘的想跟他一样去守西城门,就给咱家吐,否则就给咱家把你们到嘴边的东西给吞回去!”

    其他锦衣卫们脸色一变,立刻纷纷低头,齐齐道:“是!”

    心中齐齐寒意森森,对那可怕的男人敬畏更深。

    残酷到一定程度的恶鬼,便成了魔神。

    小胜子随后脸色铁青地瞥了眼那‘皮人’,咬牙道:“把那玩意儿给咱家赶紧地处理了!”

    随后,他大步流星地转身去追百里青去了。

    等着出到了走廊上,小胜子方才觉得心口好受些,陡然看见那种‘东西’,实在是太刺激了。

    爷已经许久不曾亲自动手了,果然,要么不动手,要么爷一动手就是腥风血雨,极尽非人的重手。

    难怪口供就这么快到手了!

    也算那个笨蛋倒霉,爷最喜欢硬骨头,是因为折磨和征服起来特别有成就感吧。

    不过……

    想起之前百里青哼哼的那小曲儿一边将人拆皮卸骨,小胜子就揉了揉胸口,轻喘了一口气,在司礼监也不是没有见过可怕的,但是这种程度,果然还是一下子有点儿接受不住。

    果然——是老了。

    小胜子缓了缓神,正打算去百里青暂住的客房之时,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胜总管!”

    小胜子一砖头,正见着司礼监同来的一名红袍大太监风尘仆仆地匆忙过来,也不及行礼,随后就附在小胜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小胜子瞬间颦眉,立刻带着人一同往百里青所居之处,匆忙而去。

    到了百里青居处之后,小胜子恭恭敬敬地敲了下门,才听见里面传来百里青慵懒而阴冷的声音:“进来。”

    “千岁爷!”小胜子进去了才发现百里青又沐浴了一番,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正坐在窗边,由身边的美貌小太监伺候着梳头。

    百里青也看见了他领来的人,随后淡淡地道:“小福子,说罢。”

    被唤作小福子的中年太监立刻上来单膝跪下,拱手道:“千岁爷,晋北王作乱,其领三万大军直逼泾川,如今已经将泾川团团围住!”

    百里青闻言,却面不改色,只微微挑了下眉头,顺手拿了把翡翠小琵琶慢条斯理地拨弄起来:“呵,真真儿有趣,倒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漏偏遇顶头风,咱们这位晋北王倒是个聪明人物,这么快就知晓本座会别困在泾川啊。”

    小胜子颦眉道:“这事儿有些蹊跷,他们是怎么能一路潜行到此不被发现呢?”

    那小福子低声道:“是因为晋北王的这三万大军原本就在京城西大营受训,所以来势才这么快,而且对方说是此处有水灾,所以前来支援,咱们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不对之后,立刻便通知了爷这边,但还是迟了。”

    毕竟泾川和京城不过距离短短的一日多的距离。

    百里青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琴弦,一边似笑非笑地大道:“啧,看来有人这是在下棋呢,如今杀招尽出,是要直接将死了。”

    当年这位晋北王之所以投降朝廷,而没有再用勤王大旗攻击京城,不过是因为西凉茉领着手下鬼卫用了狠毒之计,逼迫他不得不投靠朝廷。

    司宁玉这个人和他爹不一样,一向就是个有野心的,但却也是个没甚脑子的,不过是被挑唆两句竟然就这么上赶着来动手了。

    不过也还算做的隐蔽。

    “爷,咱们的人只有在这里的一小部分,而京城防军再敢来也要一日时间,晋北王的人已经将泾川与外界全部隔离。”小福子凝神道。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百里青和他的爪牙孤立无援,必死无疑!”陆相爷冷笑着看向西凉茉。

    “这个妖女,留着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倒不如杀了,用她的头颅好好地刺激一下百里青那魔头,毕竟他武艺高深莫测,谁都没把握一定能擒拿下他,。但是若他见了这丫头的头颅,只怕会瞬间心神大乱,便是下手的极好时机!”

    “但是也有可能让他暴怒异常,让你们这些人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西凉茉懒洋洋地支撑着脸,仿佛在和自己人讨论一般,叹息了一声:“当然,鹿先生这般能耐的是必定要上的,你若是死了,刚好你门下教派也好改投换姓。”

    鹿先生脸色瞬间白了又红,冷冷地睨着西凉茉。

    西凉茉看过去笑嘻嘻地道:“怎么了,您这不是为了天朝正统斩杀奸臣,然后光荣牺牲,名留青史么,相信以后陆相爷必定会您祭上一座好坟,年年带着新娶的娇妻美妾娶探望您的老坟,新的掌门也会供奉您的牌位,享受着相爷和太子殿下给您这一派的的荣光与骄傲,名利双收!”

    西凉茉的这话听着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就是让人觉得非常的不对劲。

    陆相爷看向西凉茉,冷声道:“妖女,你说够了没有!”

    西凉茉耸耸肩,顿了顿,看着鹿先生不预的脸色,复又笑道:“对了,这种好事有个俗语,想必您一定听过!”

    陆相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妖女,你……!”

    但是鹿先生却开口了:“是什么!”

    西凉茉似笑非笑地道:“这俗语就叫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吧,她把百年大计,教育为先这种古怪的话语给省略掉了。

    此言一处,鹿先生的脸色瞬间不好起来。

    没错,就算他鹿先生在和百里青那大魔头动手之中,不幸牺牲,那么最后享尽了荣华富贵的,还是其它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尤其是从百里青手上的武艺和内力来看,这个可能性还真是非常的大!

    看着鹿先生脸上那种阴晴不定的神色,陆相爷心中恼恨,阴霾地瞪着西凉茉道:“你倒是个奸猾的,三言两语就想挑唆咱们这些人!”

    这个妖女,真是舌尖嘴利,让他恨不能此刻就挖了她的舌头!

    西凉茉看向陆相爷,一脸疑惑:“嗯,我说了什么挑拨的话语么,难不成你陆相爷有起死回生,肉白骨,活死人的能耐么!”

    鹿先生看看陆相爷,目光又落在沉默不语的司承乾身上,随后换了语气道:“太子爷、陆相爷,老朽想了想,这般还没确定是否事成,百里青必死的时候,就这么轻易地毁了手里的棋子,只怕是不稳妥吧?”

    他虽然语气很是客气,但是还是瞬间让空气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陆相爷大怒,厉声道:“好,就算本相现在不要西凉茉这妖女的命!”

    随后他忽然转脸看着身边的绿衣中年女子,冷声道:“停云,去挖了这妖女的一只眼睛出来,然后再砍断她一只手腕装在盒子里送到上面去交给晋北王,让他在围杀百里青那魔头的时候拿出来,必定能趁机给他重击!”

    “是!”绿衣女子恶狠狠地瞪了西凉茉一眼,便直接从腰上一把扯出匕首,向西凉茉逼近过去。

    这一回,鹿先生却是只迟疑了片刻,但是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司承乾微微颦眉,开声道:“舅舅,我们不需要拿一个女子去威胁敌人!”

    司承乾这么说倒不是因为对西凉茉还有牵挂的缘故,而是因为司承乾本身始终有一种属于正统皇位继承人的骄傲,天之骄子的骄傲让他始终觉得这种行为太过卑劣。

    鹿先生却看了一眼司承乾,叹了一声:“太子爷,您还是听你舅舅的话吧。”

    陆相爷冷冷地看向停云:“动手!”

    西凉茉只面无表情地坐着,并没有任何一丝想要反抗的样子。

    拿停云姑姑拿着匕首,逼近而立西凉茉,恨恨地狞笑:“你这个小贱人,靠着自己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副歹毒心肠便为所欲为,害得我家相爷成了如今的模样,只是挖了你一只眼,断了你一只手,真真儿对得起你了!”

    西凉茉瞥着停云姑姑,忽然讥诮地勾起了唇角:“怎么,这位姑姑,你这般费心费力地为你家相爷伸张正义和复仇,难不成你真的以为你家相爷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对你另眼相看,让你暖床么,别妄想了,如相爷这般骄傲的人,如果不是琴棋书画皆精通的温柔美人,还有良好的家教出身,他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

    那停云姑姑的脸瞬间涨红,随后又变得铁青,西凉茉那种冰冷的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仿佛一下子深深地看进了她心底,甚至让她毫无分辨的气力。

    仿佛所有的心思,隐秘的珍藏的东西都被这么**裸地瞬间摊开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让她难以忍受,也无法再忍受。

    “你这个……你这个贱人……!”停云姑姑浑身颤抖,不敢去看身后的陆相爷,又似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地看着她。

    她忽然声嘶力竭,面目扭曲狰狞地大喊一声:“你有什么好得意的,等着你那漂亮的眼珠子被挖出来,你的手被砍断,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为所有人所鄙视!”

    说罢,她忽然猛地扑过去,一把抓向西凉茉,另外一只手拿着匕首就没头没脸地往西凉茉的脸上划去。

    如此近的距离,西凉茉就算朵都没地方躲,司承乾一惊,也不知道为何,他下意识地伸手就拿着茶杯向几近风魔懂的停云姑姑砸去:“姑姑,住手!”

    停云姑姑被他扔出的茶杯给砸了一下,踉跄了一下,受伤的匕首没有直接划中西凉茉。

    司承乾正要上前拉住停云姑姑的时候,却忽然被人从身后重重一戳麻穴。

    司承乾一顿,随后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的鹿先生:“先生,你……。”

    “太子爷还是不要随便阻挠计划的进行,既然这女子心中从来都没有你,你又何必再为她多担忧呢,平添笑话,情字害人罢了。”鹿先生看着司承乾轻叹了一声。

    司承乾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再点了哑穴,只能光瞪着眼。

    “继续!”陆相爷冰冷干涩的声音在停云的身后响起。

    仿佛瞬间又兴奋起来的停云立刻抓起了匕首狠狠地朝西凉茉的脸剜去。

    但是在她靠近西凉茉的瞬间,忽然看见了西凉茉眼底那种冰冷的、诡谲的、讥诮的笑意。

    一种不详的预感瞬间蔓延上她的心头。

    但是她已经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忽然胸口一冷。

    她霎那间僵住,随后她低头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只平伸出的搁在自己胸口上的白皙玉掌。

    女子的手指修长白皙,带着一种极为冰冷的气息,瞬间一股自寒气就从她掌心透出,直接穿透了自己的肺腑。

    剧烈的、冰冷的疼痛来得太快,一下子让停云姑姑竟然没来得及喊出口,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哼,恼羞成怒的女人看起来最丑了,而且一点都不能让男人喜欢。”西凉茉收回收掌,看着停云姑姑,轻嘲地道。

    事情发生的太快,那鹿先生和陆相爷都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西凉茉从容地起了身子,在他们和司承乾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转身几步走到了安着铁栅栏的洞口,然后停下,转身看向他们,似笑非笑地道:“我一点也不喜欢被人挖眼睛,更不喜欢被人砍手呢。”

    “你……你不是没了内力了么!”鹿先生惊愕地看着西凉茉,他们当时还怀疑是那蛊的缘故,所以才没有如一开始计划那样直接断了她的琵琶骨,废掉她一身武艺。

    西凉茉慢条斯理地摸了摸自己的鬓发:“是啊,我那时候是没了内力,然后现在又有了,这大概是所谓的好人活不长,祸害嘛,总要遗千年的。”

    鹿先生冷笑一声:“是吗,那本尊就让你从此以后彻彻底底地没了内力好了!”

    他可不在乎她有没有内力,他只要想,随时可以让她从此没了内力,甚至站都站不起来,西凉茉这点子武功虽然不弱,但是比起他来,还是差了一截的!

    随后他眼底寒光一闪,五指成爪,恶狠狠地抓向西凉茉的肩头琵琶骨。

    但是陆相爷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他阴沉沉地盯着这西凉茉,直到鹿先生的手快抓到西凉茉的肩头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瞬间神色一寒,厉声道:“鹿先生,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鹿先生的手一顿,忽然感觉到无数利器破空而来,那种铁器尖锐的划破空气的呼啸声,携带着浓烈的杀气,直穿过铁栅栏,刺向他的面门。

    他这才发现西凉茉早已经直接往足尖一拔,离开了门,他已经来不及再去抓西凉茉,甚至来不及将空中的这些利箭断开,身子只能硬生生地在半空中扭了一个圈,向后疾弹,避开那些利器。

    随后,西凉茉又落在了栅栏之前,看着他轻笑了起来:“鹿先生,何必躲呢,您不是要断了我的琵琶骨么?”

    说话间,忽然墙壁上和栅栏上传来叮叮当当地的铁骑碰撞岩壁和栅栏的声音,一只飞龙爪直接抓住了岩壁,随后一道幽蓝的身影如鬼魅山魈一般掠了上来,在西凉茉身后忽然扬起了手中的泛着蓝光、造型奇特的长刀,隔着栅栏向西凉茉后脑狠狠地劈下。

    西凉茉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身后的风声一般,只依旧凉薄地微笑着看向他们。

    然而这刀子并没有劈砍中西凉茉,而是随着几道刀光落下,铁栅栏瞬间破成了无数碎片叮叮当当当地落了一地!

    “你——!”鹿先生不可置信地看过去,竟然发现那岩壁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而来那些蓝衣人影,一个个如鬼魅一般悄无声,又似蚂蚁似地一个接一个爬了上来,速度动作之快,竟然不似人一般。

    陆相爷脸色已经一片阴沉,他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词:“飞羽鬼卫!”

    西凉茉微笑:“先生果然还记得,真真儿是别来无恙啊,也算是老熟人了,打个招呼吧,白起!”

    第一个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大刀劈碎了铁栅栏,荡进来的蓝衣人扯下了自己的娃娃脸,手执弯刀,笑嘻嘻地对着房内的人道:“哎呀,全都是卑职不敢招惹的大人物呢,卑职真是荣幸啊,请允许卑职自我介绍下,卑职白起,乃鬼卫六字诀统领之一,见过各位‘大人物’!”

    随后,他摸摸下巴:“唔,不想还能再见熟人,想必是因为几位从地狱里爬出来,阎王爷实在是等得不悦,所以令我们鬼卫前来请几位回地狱去了!”

    鹿先生闻言,顿时大怒:“黄口小儿,也敢在此放肆,竟然敢派人潜入洞天福地!”

    随后他抽出拂尘就冲着西凉茉和白起挥下,他的拂尘似有千斤之力,刚刚扬起就有巨大的罡气如泰山压顶一般朝西凉茉和白起的脑门上压下去。

    他的内力与百里青相差不远,所以白起自然是不敢再托大,立刻一挥手中弯刀迎战。

    而与此同时,其他的蓝衣鬼卫们也一个接一个地爬了上来,操刀子就冲向那鹿先生。

    鹿先生武艺虽然高强,但是这室内地方狭窄,他走的又是飘逸出尘、大开大合的路子,在这里一时间竟然被擅长于各种刁钻角度攻击,刺杀、在阴暗墓穴地道里打滚的鬼卫们团团困住,打了个平手。

    陆相爷冷冷地隔着人看向西凉茉:“这是你们的诡计!”

    西凉茉看向陆相爷,目光又掠过刚刚被陆相爷趁乱解了穴的司承乾,漫不经心地一笑:“是啊,这是计,又如何呢?”

    “你早知道我们要在泾川围捕你们!”陆相又再喑哑着声音道。

    西凉茉倒是有问必答,淡淡地道:“是,我们知道。”

    “是谁泄露了我们的行踪,还是一开始你们就已经知道我们躲在这里!”陆相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再次问。

    西凉茉微微弯了下唇角,眸光幽幽:“不得不说陆相爷本事,我们还真没有那么厉害,知道你们躲在这里。”

    陆相瞬间勃然大怒,咬牙道:“是谁!”

    “是我。”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西凉茉身后响起。

    陆相和司承乾皆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人。

第三十八章 终结之处

    “是我。”那声音冷沉之中带着一丝冰冷异国口音。

    陆相爷看着出现在西凉茉身后的人,他的目光瞬间阴沉之中闪过腥红的杀意:“是你,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相信你这头恶狼,倒是本相爷最大的败笔!”

    来人一头栗色长发,金色的眸子带着一种金属一般的质感,冰冷而毫无表情,高大的身躯散发出一种沙漠中的野兽一般才有得气息。

    “隼刹,背信弃义之徒,你违背了你在你们死大神面前发下的毒誓,就不怕有报应么!”司承乾愤怒地对着隼刹怒吼!

    隼刹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阴郁地一笑,随后忽然牵起西凉茉的手,微微躬身道:“我这是为了死大神之女在效劳,所以,我是在为神祗服务不是么,如果不听从食尸者女王的旨意,也许才会有报应吧。”

    “你……!”司承乾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眼里全是怒火和恨意。

    西凉茉不动声色地从隼刹手上收回手,随后看着司承乾似笑非笑地道:“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太子爷,您何必恼羞成怒呢,所谓大势已去,天下归心,还是您在指望着司宁玉在外头还能救你?”

    岩洞之下已经喊杀之声一片。

    司承乾看着西凉茉,咬牙不再说话,只是眼睛里全然的不甘让他怎么都不肯就此屈服。

    陆相爷冷冰冰地看着西凉茉:“哼,能让堂堂九千岁带着你这妖女一同冒着被淹死的危险潜进来,亲自做诱饵,到底不是那么简单的,当初本相就该在见到你的第一刻动手了结了你这妖女!”

    而此时,一道身穿锦衣卫飞鱼服的人影忽然从那洞口处掠了进来,交给西凉茉一个盒子,同时在西凉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西凉茉一顿,随后点点头,淡淡地道:“既然是千岁爷有礼要送给陆相爷,自然是要陆相爷亲自打开来才是礼数。”

    那锦衣卫微微点头,随后将手里的箱子搁在了地上,然后在陆相等人狐疑的目光中打开。

    盒子一送进来,陆相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而这预感在那名锦衣卫打开了盒子之后全然化作了现实。

    他脸颊的肌肉微微抽搐,狠狠而近乎绝望地盯着那盒子。

    那盒子里是一颗人头,人头面目生动,甚至没有一丝血迹,可见处理者非常仔细,让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见那人头仍旧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表情——惊恐、不敢置信和绝望!

    这种绝望仿佛瘟疫一般传染了所有司承乾和陆相一派的人。

    “这是……。”

    这是——晋北王,司宁玉的人头!

    这颗人头所代表的意义,已经不言而喻。

    西凉茉扫了一眼陆相:“陆相既然看过了礼物,我和千岁爷就当作您已经验收,礼物也送了,该问的,你也问了,咱们有些事儿也是该了结了,留着那么久,对你我都是个烦心事!”

    随后她淡淡地道:“动手!”

    随后,她在直接握了白起抛给她的双剑,直接足尖一点,好不留情敌劈向司承乾,直取他项上人头!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正式交手。

    司承乾说不出心中的复杂滋味,他足尖一点,踢在了陆相爷的轮椅之上,让他远离一些交手之地,同时厉声对跟上来绿衣人道:“保护好相爷,立刻先撤!”

    “叮!”司承乾说完之后,立刻举刀迎上西凉茉的双剑,双方刀剑相触的霎那,他方才能感觉到西凉茉手上的功夫果然不弱,甚至可以说在经历了这些年的磨砺之后,内力虽然和他在鹿先生调教之下差不多,但更为丰富的实战经验让她手上修为隐约有比他强捍的趋势!

    “叮!叮!叮!”

    转眼之间,金戈交织之声响成一片,西凉茉和司承乾瞬间兵器相交过了数招!

    西凉茉手中招式杀伐之气极重,没有一丝一毫手下留情,招式进退之前全是要取司承乾命门要害的动作。

    越是过手,司承乾心中那种沉闷的怒意越重,他终于明白这个女子心中果然从来没有过他,所有人都明里暗里点过的事情,他却不肯去直面,哪怕那日她领着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却是为了逼迫他让位,他还在心中告诉自己,也许她只是在其位谋其政。

    直到如今,那种深埋心中的绮念却还是让她眼中最冰冷的目光给彻底打醒——她从来就不曾将他看入眼底过。

    不知是这种被刺醒的愤怒,还是谋划长久的反戈一击的失败,让司承乾觉得心中仿佛有火炉在沸腾与燃烧,那种难以忍耐的愤恨与痛楚;那种过往的荣光与骄傲,如今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惨败;那种曾经高坐明堂,百官参拜的骄傲与背迫潜伏于地下如老鼠一般不能见人的日子,一幕幕地在他心中如迅雷闪电般地掠过。

    是怨、是恨、是爱、是嗔,全部都化作了浓郁的腥沉黑暗浸染了他的心。

    面前女子雪白的无情的面容,亦刺痛了他的眼。

    若是得不到,得不到他应当得到的一切,那就毁了吧,所有的人都不该得到!

    至高无上的荣华、明丽冰冷的美人,还有一切的一切……!

    司承乾眼中狠光一闪,手中长剑隔开西凉茉手中短双剑之后,在空中虚晃一招,左手手臂犹如灵蛇一般缠上西凉茉的手腕,西凉茉自然不可能任由对方制服自己。

    她目光一冷,伸手一个侧腕后拿,就要翻手去反擒司承乾,却不想如此近的距离之中,司承乾忽然右手一松,长刀瞬间落地,他则就势直接朝西凉茉眼前蓦地撒了一把灰色的粉末。

    西凉茉一惊,因为司承乾为人一向崇尚光明磊落,她没有想到他会用上这等小人手段,疾退已经来不及了,正要蹲身退开,却不想司承乾忽然整个人朝她猛然压下去,也不顾得他背后空门大开,硬生生将西凉茉压上石壁之后,左手忽然滑出一把尖细的峨嵋刺冲着西凉茉的太阳穴便刺!

    如此短的距离,而且全然是疯狂的打法,让西凉茉始料未及,看着司承乾近乎发青的眼睛,电光火石之间,她反应也极快。一咬牙,直接五指握拳,拳心贴着额边,拳背对外朝着那剑尖迎了上去。

    弃车保帅!

    掌握拳,拳骨外击之侧是人身体最坚硬的一处地方,一般足以抵挡利器瞬间的穿透,虽然会受伤,但是能在短时间内阻止对方的攻击,为自己争取逃生与反击的时间,就足够了。

    但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只手掌瞬间在司承乾的峨嵋刺要刺进她的手骨之前狠狠地握住了那峨眉刺。

    “云生!”西凉茉一愣,看向来人。

    周云生也已经是一身鬼卫行军利落靛蓝短打,他静静看了一眼西凉茉,仿佛全然不觉的自己手上被刺破的伤口在流血一般,也不曾在与司承乾的力道较量,只是淡淡道:“陆相要逃了,这里交给我解决,你先去把陆相爷抓回来,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走。”

    西凉茉闻言,看了他紧紧握住司承乾的尖锐峨嵋刺的手,心中微微一悸,随后目光幽幽一沉,点点头,转身就立刻朝陆相逃离的方向掠去。

    司承乾瞬间受阻,又被周云生钳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西凉茉离开,他眼底瞬间迸发出恨意,恶狠狠地瞪着周云:“哼,怎么,你拦着我,就觉得自己能得到她了,这个女人心里根本就只有荣华富贵,为了这一切,她什么都可以出卖!”

    周云生看着他,只淡淡地道:“至少,她出卖的是她自己,而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叱责她,得不到,所以就要毁了她,你不觉得你比你所鄙夷的九千岁更面目狰狞么!”

    一句话堵得司承乾的心瞬间愈发的郁恨起来。

    周云生冷冷地睨着他,心中原本就憎恶司承乾方才对西凉茉痛下杀手,火上浇油地又道了一句:“何况,你真的觉得她是为了荣华富贵才跟了九千岁么,当初你亦不差,他为何不跟了你,别说的自己多么的高尚,熙熙攘攘不过为利而来,太子爷,你敢说你看中茉儿,而不曾有一点看中她身后的我们还有国公爷手下的雄兵悍将?”

    司承乾瞬间眉目之间暴戾之色更深,手上陡然一用力,一掌挣开周云生的钳制,捡起落地长剑,随后指着周云生厉声道:“本宫之事,何曾轮到你这卑贱之人来质疑!”

    “既然太子爷不喜欢费口舌,那咱们就用刀剑说话好了。”周云生亦手腕一转,抽出弯刀,冷漠地道,随后直接弯刀一划,直取对方胸口。

    而在两人兵器相接的瞬间,周云生眼底闪过一丝冷诡的光,他身上悄然飘散开幽幽的香气。

    且说这一头西凉茉领着人站在一处极高的云石台上,俯瞰着地下谷中交战的敌我双方,靛蓝和青绿的身影不断交织在一起,喊杀之声、惨叫之声、兵戈相交的铁器之声交织成近乎惨烈的魔曲。

    西凉茉眯起眼用手里的铜质单筒瞭望镜缓缓巡视着脚下战场,忽然道:“白起,你真的确定这里没有其他的出路了么?”

    地下岩洞一向错综复杂,天然迷宫与人为机关交错,若是不熟悉,必定非常容易逃离!

    白起在方才西凉茉追出去的时候,便领人跟在了她身边,此刻沉吟了一下道:“嗯,属下虽然不能确定这里已经没有其他出路,但是上下岩层都已经被我们用雷火弹炸垮了几个点,几条主要通往外界的路都已经被我们守住,所以就算他们能有其他通路逃离都会非常不容易,而且此处地质并不那么坚固,所以一旦被炸垮,整个地道坍塌将会非常的厉害。”

    地下的通道虽然可以四通八达,但是安全地通往地面上的地道毕竟是有限的,谁也不知道地下溶洞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西凉茉倒是知道的,尤其是这样的在北方本来就罕见的喀斯特地貌,岩层地形复杂而不牢固。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走的不是那几条已经被咱们掌握的地道,走别的就很容易遇到危险是不是,尤其是还在带着那样一个瘸子,仓促撤退的情形下?”西凉茉眯起眸子。

    陆相爷分明是已经站不起来,下半身瘫痪,带着这样的一个主子,又没有足够的准备存粮,再加上这地涌,可以说要选择没有准备小路出去的话,几乎是九死一生了。

    白起点点头,笑道:“是,所以,咱们就看陆相爷是打算走很危险的,还是老老实实地滚回来和咱们生死一搏。”

    西凉茉不可置否地挑了下眉:“且看看罢了。”

    现在,比的就是耐心。

    尤其是司承乾还被困在这里的时候,陆相就算跑也会多想想。

    果不其然没,并没有过太久,西凉茉忽然就觉得有些正在打斗的人群不对劲了。

    不过不对劲的不是绿衣人,却是那些穿着靛蓝衣衫的——鬼卫?

    西凉茉眯起眸子,随后将铜质单筒瞭望镜搁在自己的眼睛上,好一会,忽然道:“白起,你看一下右边那块泛着紫色的钟乳石下面的那些人,有没有什么不对?”

    白起立刻也拿起自己的单筒瞭望镜看过去,果然发现西凉茉所注意到的地方有些不对,那里的‘鬼卫’们没有和绿衣人搏斗,而是正在不动声色地往另外一个出口看似边打边退。

    其中两个人还架着似乎是自己受伤的同伴一般匆忙而踉跄地行走。

    虽然现在情势一边倒,鬼卫的人吗渐将绿衣人全部都‘蚕食殆尽’,但是绿衣人还不至于到仓促地撤退离开的时候,鬼卫的人就算是受伤也是被扶到一边坐着,哪里就有直接这么扶着离开的道理?

    “啧,不想咱们陆相爷也有套上鬼卫衣衫的一天。”白起一边看,一边笑嘻嘻地道。

    西凉茉经嘹望镜交给身边的一名鬼卫,随后吩咐:“去拿我们新制的飞羽弩来!”

    白起立刻将一把造型奇特优美的黑色弓弩递给西凉茉,西凉茉摸了下手中的飞羽弩,和上面的十字瞄圈,慢条斯理地道:“不知道兰瑟斯将军新打制的小型远程强弩效果如果,咱们可以实战试试手了。”

    这十字瞄准圈还是她给的兰瑟斯将军的建议,不晓得他们竟然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还做了出来。

    随后,她拉弩搭箭,在弩上搭上自己手里的一只长矢,如同在瞄准林中仓皇奔跑的猎物的猎人一般,随后眯起一只眸子,将那人的身影套进了十字环内。

    “锃!”一声锐响,那长矢就瞬间激射而出!

    然而对方原本也不是普通人,重重危机中一路如惊弓之鸟般生存下来,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

    那被架着的蓝衣人想要蹲下来,但是奈何自己行动不便,还要人架着,等他来得及吩咐了下面人蹲下避开长弓矢的时候,那致命杀机已经带着死神降临!

    但是就在陆相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忽然一道绿色的身影扑了过来,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将陆相爷扑到在地,也顺利为他挡去了一次刺杀!

    “相爷!”停云原本就已经身受重伤,好容易爬下来,就是不肯放弃追随陆相爷,如今倒也算是追随了他的脚步,能为他挡去危险,也是停云第一次能够拥抱自己仰慕已久的男人。

    所以,她很快就在瞬间的极度痛楚中,满足地看见陆相脸上露出的惊愕的神情之后,断了气。

    但是,她并没有看见的是这个男人并没有因为她的舍生赴死就能逃脱这注定的命运。

    绝壁岩上,西凉茉轻轻地‘啧’了一声,随后毫不犹豫地从白起的手里抽出了另外一根长矢,再次搁在了弩上,动作极为利落。

    第二长矢在停云刚刚断气的瞬间再此射道,并且径自将停云和被停云略显肥硕的身躯压在身下的陆相爷直接射了个对穿。

    “唔——!”陆相不敢置信地瞬间吐出鲜血来,随后伸手想要去推开停云,但是——

    “锃!锃!锃!”连续三声锐响,三道箭矢激射而来,径自将停云牢牢地钉在了他的身上。

    陆相目光越来越混沌,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远处的高高岩台之上,有素衣女子临风而立,居高临下,英姿飒爽,身后竟仿佛身穿蓝衣的无数尖兵,看那模样,竟仿佛依稀是许多年前那人的模样。

    只能让人仰望的清艳的皇家蔷薇、坐拥蓝家的百万尖兵的天之骄女啊……

    他曾经连触碰都没有资格去触碰的女子。

    也是后来终被他和侍奉的帝王一手断送的女子。

    陆相眯了眯眼,颤抖着伸出手……

    唇形微微翕动——蓝翎、翎儿……

    谁说他没有私欲呢,他鼓动了帝王对她绝不放弃的掠夺,他捏住西凉无言的弱处。

    他看着他们三人一生纠缠,至死方休。

    他得不到,亦绝不让任何人得到。

    求不得,到底是他一生的罪愆,不可原谅,不可饶恕。

    所以,她的女儿来还了他万箭穿心!

    陆相慢慢地闭上眼。

    ……

    箭矢不断地射来,连着一边原本想要拉他的下属也各自随着陆相一起被无数利矢射成了个筛子。

    直到西凉茉远远地看见那边已经完全被箭矢覆盖,成了一个个的刺猬包,她方才摆摆手,让身后众人停下。

    “呵,一生高贵,一生傲气,如今却和一个他始终不曾看上眼的女子死在一起,不知陆相是什么感想。”白起讥诮地摇摇头道。

    西凉茉淡淡地瞥了白起一眼:“一会出去收尸的时候让停云和他葬在一起。”

    她倒是挺欣赏停云的执着,那执着让她想起了某人。

    白起点点头:“是!”

    “走,咱们去看看太子爷那边怎么样了?”西凉茉收了手中弓,转身领着白起众人一路往另外一处打斗得最热闹的地方而去。

    西凉茉走到地方的时候,只见司承乾身边之人已经所剩无几,被云生领了其他人逼困到了一处西凉茉和百里青进入洞天福地之前经过的那处炽热的地湖边上的悬崖之上。

    湖水不断地冒着炽热的泡泡,吞吐着浓烈的烟雾,让人刚刚往这里一站,鼻尖上就冒出一颗颗的汗珠。

    西凉茉到的时候,众人都齐齐分开了一条路让她进去。

    西凉茉睨着他身上浑身的血迹,不咸不淡地开口道:“司承乾,你也差不多够了,身为一国太子,这般固执,足以让人敬服于你,只是,你总不打算做个孟获,七擒七纵说起来可是个丢人的事儿。”

    何况她和阿九都不是很有耐心的人。

    司承乾一身狼狈,连头发都散了下来,眼中狰狞炽烈仿佛山林之中燃起的熊熊大火即将覆灭之前的那种灼人的灰烬四散。

    “呵呵呵……西凉茉,没错,本宫承认本宫输了,本宫输在不如你们无耻,不如你们卑劣,不如你们的狠毒。”司承乾平息了一下自己因为打斗激烈而难受急促的呼吸,随后目光凌厉地看着西凉茉。

    “但是,本宫是绝对不会投降,本宫一日是这天朝的太子,从今往后一生都是!”

    随后,他忽然抽刀对着身边仅剩下的两名护卫,一人一刀,由于他的速度极快,动作突然,他身边的两名侍卫甚至来来不及反应,就直接血溅三尺,不敢置信地看着司承乾,随后齐齐掉落下了悬崖滚烫的湖水里。

    司承乾深深地,复杂而苍茫地看了西凉茉一眼,随后凄厉一笑,转身纵身一跃。

    他宁愿做个水中沸葫芦,亦绝不愿在她和敌人面前缴械投降。

    这是他属于一国太子的骄傲,也是他永远都无法去面对的绝望。

    滚滚的烟雾翻腾上来,让他睁不开眼。

    那样炽烈的、干净的湖水,忽然让他像是看见了那个同样炽烈的女子的眼睛。

    他的太平,他的小姑姑……

    最终,张开双臂迎接他的还是她么?

    相忘谁先望,

    倾国是故国。

    泠泠不肯弹,

    蹁跹影惊鸿。

    ……

    ——老子是OOXXde分界线——

    清阳四月

    恍如隔世。

    西凉茉走出地下岩洞的时候,微微眯起被阳光刺痛的眼。

    四月的阳光,竟也有这般刺眼了么?

    西凉茉顿了顿,忽然转身对着白起和周云生微微一笑:“好了,让大家把这个地儿收拾一下,以后这个岩洞用来训练新人倒是很不错的选择。”

    白起点点头,有点兴奋地道:“那是,这地儿完全没有什么地方好用来训练人呢,之前那些京城里的老地道都被锦衣卫的人封死了,这附近都是皇族的墓地,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去捞明器,总是不好!”

    周云生轻敲了下他的头,笑道:“你这人,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儿,如今离开京城不远就有这么好的地儿让你这皮猴子慢慢玩,且开心了不是!”

    白起笑嘻嘻地点点头,就跑去处理善后事宜了。

    周云生则看向西凉茉,浅蓝色的眸子如天空一般温柔浅淡:“是了,你出来以后也去乾坤阁沐浴一番,想来千岁爷在楼里等着你呢。”

    西凉茉点点头,看着他,有些迟疑。

    周云生一眼便看穿她在想什么,便微笑道:“你且放心,鹿先生虽然逃了,但是众人合围袭于他,如今他身受重伤,又没了要侍奉的主子,什么荣华富贵自然都不用想的了,又仓皇如丧家之犬,塞缪尔那边很快就会给咱们消息,你不必担心,至于另外那人的事,属下会做好善后的。”

    西凉茉看着他,微笑道:“好,你且辛苦些了。”

    “郡主!”几道女子的声音响起。

    西凉茉转头一看,不是白珍、白蕊、魅晶三个又是谁呢?

    她笑道:“你们也来了,这边的事儿都完了,咱们回罢。”

    说罢便与白珍几个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只魅晶的脚步似不经意地慢了点,她看了周云生一眼,忽然道:“周大人,你为何没有像其他对郡主有意的人一样,想要得到郡主呢?”

    周云生碧蓝的眸子看了看魅晶,随后目光飘向不远处那一潭碧水,淡淡地道:“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我知道她如今过着她想要的生活,陪伴着她想要陪伴着的人,所以我看着便也已经觉得这已经是我想要的生活,并且用我自己的方式陪伴着她,这是我的道。”

    魅晶沉默了一会,点点头,随后转身追随西凉茉而去。

    周云生看着她们消失在不远处乾坤阁里的身影,目光落在一池碧水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西凉茉刚走进乾坤阁的回廊里却忽然见有人在她身后唤了一声:“千岁王妃。”

    西凉茉顿住了脚步,转脸看向来人。

    “隼刹可汗,有什么事么?”她淡漠地道。

    隼刹淡金色的瞳子盯着她,忽然道:“我已经表现出了我的诚意,所以我想知道您准备什么时候和千岁爷实践你给我的承诺。”

    西凉茉转过脸看向他,挑眉道:“隼刹,你是将功折罪了没错,却不代表我们会无条件地全然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当初隼刹在被他们抓了以后,百里青本是打算处死他,然后再扶植一个实力不太强悍的赫赫贵族,好让他们继续和被赶到漠北的王庭继续狗咬狗。

    隼刹便供出了陆相曾经和他的合作的事情,并且交出了陆相给他的书信,从中方才知道陆相爷潜藏之地和一些打算利用西凉茉和百里青回京经过泾川的时候,用埋伏的好水性的水手凿穿他们的大船,逼迫他们在泾川靠岸。

    他们上了泾川之后,按照百里青的个性,必定会去唯一一家奢华的地方呆着观赏鱼汛。

    乘此机会,他们就能将百里青这群人困在这里,如果能将百里青和西凉茉淹死最好,如果他们不能被淹死,而是如大部分不小心失足落水,落进旋涡眼的人一样被吸附到地下,留在浅滩之上,他们亦能掌控百里青和西凉茉的生死。

    如果侥幸走脱了西凉茉或者百里青,甚至两者都走脱了,他们还准备了大批人马,在晋北王司宁玉以救灾为名将西凉茉和百里青所在的泾川团团围住,见机围杀。

    他们许给了隼刹若是事成之后,不但将律方城送给隼刹,并且昭告天下隼刹的可汗之名,同时给赫赫上税币十年。

    条件之优厚不知道胜了百里青给出的条件多少。

    虽然这个计划里面还有不少漏洞,但是已经算是谋划得极为详细的了。

    却不想因为隼刹被捕,而被隼刹给出卖了。

    西凉茉和百里青便商量索性将计就计,他们到了泾川,只做出感兴趣过来品尝鱼的模样,打算将陆相爷和司承乾这一次全部抓回来,一了百了。

    于是西凉茉立刻派小白带着信去通知鬼卫的人,鬼卫的人也在西大营训练,他们脚程极快,是一般人都赶不上的,很快就抢到了晋北王大军之前赶到了泾川,潜伏在周围。

    “何况,你连地下路径图也就是标明了那么一条路通往下面,还是个死胡同,若不是鬼卫的人擅长理卫地图,鬼卫的人又怎么能那么顺利地闯过重重关卡,直逼陆相和鹿先生面前,难不成还要如我和千岁爷一般给水流吸附下去?”

    西凉茉盯着他凉薄又讥诮地道。

    这一回虽然什么都是计划之中的计中计,惟独她和阿九也没有想到会忽然在看鱼的时候落水,还没吸附进了岩洞!

    那水流湍急,若是一个不小心,陪了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让我觉得非常奇怪,您身为这一项谋逆计划的参与者,竟然连他们计划中的这一部分都不知道么?”西凉茉说着便危险地眯起眸子看着隼刹。

    “还是隼刹可汗野心勃勃,并不死心,只是想着如果能顺便除掉我和千岁爷,也是件极好的事儿。”

    隼刹闻言,浅金色的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幽光,随后看着西凉茉淡淡一笑:“隼刹是赫赫人,赫赫人和中原人不一样,你们喜欢搞的那些阴谋诡计,我们赫赫人是不屑为之的,还请食尸者的女王不要忘记您给我许下的承诺。”

    西凉茉睨着他,轻哼:“既然如此,那是最好,至于其他,等我与千岁爷商量之后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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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西凉茉睨着他,轻哼:“既然如此,那是最好,至于其他,等我与千岁爷商量之后再议。”

    隼刹有些不甘地看着西凉茉道:“食尸者的女王,最初为了表现我的诚意,我还跟着你们一起进入了地狱一般的岩洞不是么……。”

    “可是您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做了壁上观。”西凉茉冷淡地道,随后又看着隼刹,危险地眯起眸子:“我想隼刹可汗最好不要忘记了当初你能将你的王叔赶到漠北以北的荒无人烟地区,其中我给你的那个锦囊多少还是出了大力的,所以我和千岁爷都并不欠你什么!”

    随后,她转身领着几个丫头们离开。

    隼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色阴郁下去,身边跟上来的哈苏不由有些不安地颦眉道:“可汗,您看食尸者的女王似乎还是什么都没有答应咱们。”

    隼刹垂下眸子,声音冰冷地轻哼了一声,却什么都没有再说。

    白蕊跟着西凉茉走了一路,忽然有些忍不住,开口问:“大小姐,当初你给了隼刹什么东西,让他能够在几年之内将他之前二十几年都没有能做到的事情给做到了?”

    隼刹能将原本的赫赫王庭给赶走,自立为王的消息传来,让她们都不得不惊讶。

    今日听到西凉茉这么一提,她们都想起当年隼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想要让大小姐留在他那里一段时间,并且以这样的条件为要挟,只有大小姐答应了,他们才肯带大小姐前往死亡之海,寻找鬼军。

    千岁爷自然是不可能同意让大小姐留在那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所以想都不想地对隼刹‘食言’了,但是大小姐在归国之前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个锦囊。

    当时她们虽然好奇过,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隼刹今日的成就竟然能与当年大小姐给他的锦囊有关。

    “你家主子给了外人一些锦囊妙计,教会一头凶残却蠢笨的狼狡诈诡计,所以它才能夺回自己的狼主之位,只可惜今日这头狼却要来反咬人一口。”

    一道冰冷幽凉的声音在白蕊刚好奇询问完之后,忽然凉凉地响起。

    白蕊几个抬头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慵懒的人影正懒洋洋地依在水边长廊角亭里,仿若观鱼一般往水里给那些潮涌时候出现的桃花鱼扔鱼食。

    只是因为方才他所在的角亭突出长廊之外,恰好被一些廊柱和轻纱给遮挡住,不走近了,是很难发现这儿有人的,所以几人方才才没有发现这儿有人。

    “千岁爷!”几个婢子都立刻齐齐恭谨地行礼。

    百里青淡淡地轻哼一声,随意摆摆手让她们起了身,随后幽冷莫测的目光落在了西凉茉的身上:“怎么,死大神之女,本座说得可对?”

    西凉茉看着他,随后轻叹了一声:“我只是不习惯食言罢了。”

    “妇人之仁!”百里青冷叱一声,随后不再看西凉茉,只是身上那种流露出来的森寒阴狠之意让一干很少看见他在西凉茉面前发怒的丫头们都忧心地互看一眼。

    西凉茉表情却也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对着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摆摆手:“你们先下去让厨房准备些桃花鱼的菜式,说起来,到了泾川那么些时日,我还真是没有来得及细细地欣赏这些美景,正好爷也在这里,如今又了一桩事儿,想陪着爷好好地欣赏一番美景。”

    “是!”几个丫头们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极为识趣地齐齐应了是,毕竟对于她们而言,千岁爷和郡主之间绝对不是她们这些寻常人物能够插嘴的。

    等着白蕊和白珍退下,魅晶隐匿之后,西凉茉方才走到百里青身边,看着他,微笑道:“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我的行事风格与你不同,当年我能顺利走进了死亡之海,召回鬼军,其中有他和哈苏出了大力,你不曾受恩于他,而是隼刹的控制者,但是我却是承恩过哈苏的,若我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你也不怕我终有一日也会做出背弃你的事来么?”

    百里青转过脸,冷淡地望着水面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西凉茉复又淡淡道:“我这人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亦十个心狠手辣,无甚信仰之辈,但是有些行事准则却是我总要遵循的,他虽有恩过我,如今我给他的锦囊之计已经也还完了他出手相助恩情,其他的事情则是另作计较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也是知道的。”

    百里青沉默着并没有搭理西凉茉,西凉茉也不再多解释,有些事儿,她该解释完的,自然会解释,但有些事儿还是需要自己的伴侣能够想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西凉茉都坐得有点打瞌睡的时候,百里青幽凉的声音方才响起:“你给他的那些坚壁清野、奔马掠夺、烧杀抢掠之策,看起来倒是够狠的。”

    西凉茉索性也靠在栏杆上,懒懒地道:“说来,这些也不是我独创的,不过是当年偷了汉书霍大将军的计谋再根据赫赫的情形略加改动罢了。”

    百里青看着她,轻哼:“如今呢,你打算怎么应付隼刹?”

    西凉茉淡漠地道:“该怎么应付就怎么应付,赫赫人原本性子粗暴,武力强悍,咱们还是可以与赫赫人和亲,甚至继续开展互市,但是这种和亲并不只限制于与隼刹本人的和亲,而是要求对方所有高阶贵族至少必须拥有一名汉家的女子为正妻,多送些咱们罪人的妻女过去就是了,并且要求对方不得虐待和交换汉妻,年年都要查,汉妻生下的孩子拥有优先继承权,再以赐给对方各种驯养与种植等技能,重金征集咱们汉地愿意远赴赫赫之地各方面能手移居赫赫。”

    百里青微微颦眉,沉吟了片刻:“这听起来除了要求汉家子生下的孩子有优先继承权让赫赫人会有些反弹之外,其他的倒是对他们全然是好处。”

    西凉茉轻嗤了一声:“好处?呵呵,这些事儿听起来简单,首先对于咱们而言也不是个简单的事儿,但是其中要是成了,对咱们的好处却是极大的,你以为赫赫人为何这般凶悍,不过是靠着他们的血统单纯而统一,对宗教信仰的崇拜狂热,当然对于绝对武力的崇拜也是原因之一,还有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说白了不过是一种文化罢了,若是这些赫赫人有一日也如咱们的书生一般,开始变得温文尔雅,满嘴之乎者也,信奉孔孟之道,你觉得他们还能拿得起刀子么?”

    这就是文化侵略的软刀子。

    后世多少文明就是如此消亡的。

    百里青瞬间眯起眼,幽深的眸子里闪过诡谲明冷的光芒。

    但是西凉茉看了他一眼,又似笑非笑地道:“不过我的爷,你也别高兴地太早,谁都不是蠢物,他们现在不过是一时不明白罢了,若是久了,他们明白过来,只怕会有抵触,而且这事儿绝对不是几十年的光景就能看到结果的,说不得你我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你赫赫人被咱们同化,倒是又可能在你我百年之后,新来人不愿意这般费时费力,或者种种原因搁置此事,半途而废,那倒不如现在就杀了隼刹,和赫赫人彻底翻脸。”

    也好过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轻而易举便宜两头占了的好事。

    百里青瞥了她一眼,冷哼道:“那就是说,你方才说的都是废话么?”

    西凉茉笑了笑:“我只是个幕僚,所以我只给您提供一切供您参考的方法,至于最后下决定的,当然还是爷您了!”

    毕竟于她这个幽魂异世客而言,她实在没有兴趣去为什么宏图大业操太多心,如今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安稳的环境度过余生而费气力罢了,对于赫赫这种虽然是威胁,却不会是大威胁的国家来说,她倒是无所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就算赫赫打中原,按照他们那种能耐也是呆不住的,不过是一群强盗罢了,还不如留出点心思来考量西南那个真真虎视眈眈的强敌。

    百里青闻言,沉吟了片刻,忽然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瞥着西凉茉:“是么,原来最后下决定的都是本座,那么本座非常好奇,为何前日在洞天福地里,你却擅作主张?”

    西凉茉动作一顿,一脸无辜外带茫然地看着百里青:“呃,阿九,你在说什么,咱们设下埋伏去抓人,不是在君县就商量好的事儿么,我何曾擅自做主张了呢?”

    百里青瞬间危险地眯起眼:“是啊,你没有擅自做主张,那么当初在进洞天福地之前就说好我留下做接应,你出外头带人进来的事儿,怎么到头来全变卦,难不成有人一掌将我推落水,是我的错觉?”

    西凉茉立刻厚脸皮地点头道:“唔,其实我觉得那个时候是你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所以才落水的,既然如此,为了戏码能更好的演下去,所以自然是我留下,你出去了。”

    看着面前的小狐狸毫不犹豫、面不改色地说假话,百里青魅眸一眯,瞬间咬牙切齿:“西、凉、茉……。”

    西凉茉又继续点头,一本正经地道:“而且外头是司宁玉带着数万人,我想着吧,上一回我也和他交手过了,总没有什么挑战性,不如给你教训,咱们也算是交换了一轮对手嘛。”

    “西凉茉,说实话,你会死么!”百里青脸色阴沉下来,漂亮的脸蛋上露出狞笑着一把将西凉茉给拽到自己腿上。

    西凉茉看着面前的千年老妖快暴走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他暴走之后,她通常都会被搓摩得要死要活,所以,这一次她还是立刻老老实实地主动地靠上他肩头,轻声道:“因为,我知道陆相和司承乾他们虽然厌恶我,却还不到恨我,所以就算是我暂时落在他们手里,他们也不会对我做出什么太过火的事来,而且我毕竟是女子,能让他们放松警惕一点,但是你却不一样……。”

    百里青是他们这辈子最憎恨的人,人在激愤之下,会做出的事情总是出乎自己狼控制的,她并不想百里青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所以那个时候反手将他推下去,也是电光火石之间,她仓促做的决定。

    因为这是一场赌局,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好出老千的准备,但是瞬间落水之后,被吸进了湖底,却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变数,所以,后来她才开始怀疑隼刹打了一石二鸟之意的算盘。

    百里青被她这么一靠,动作便是一顿,他没有说话,西凉茉心中有些忐忑,因为这件事她确实违背了当时进洞天福地之前和百里青一起定下的谋划计策。

    许久之后,百里青修长而冰凉的手指慢慢地掠过她的脸颊,淡淡地道:“丫头,你总是忘记一件事,我从不需要你的保护,因为你的存在,便已经是对我最大的保护,别让为师再看见你下一次再做这种事,否则……。”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否则我便废了你的武功。”

    百里青的声音凉薄而悠远,仿佛没有一丝感情,也没有任何对西凉茉的行为做出的感激的意思。

    他的毫不领情,甚至可以说非常冷酷。

    西凉茉却心中轻叹一声,只觉得有一种异常的酸涩和对怀抱自己之人的怜惜。

    若她是那些寻常傲然女子,只怕这一刻只会怨恨他的凉薄无情与霸道狠毒,但是她却能从中听到他心底那些极度的不安。

    那种不安是他性子里与生俱来的残缺,因为过多的失去一个人因该失去的所有的一切,而导致他永远没有办法如正常人一般反应,他是如此矛盾而复杂的男人。

    百里青被她这么一靠,动作便是一顿,他没有说话,西凉茉心中有些忐忑,因为这件事她确实违背了当时进洞天福地之前和百里青一起定下的谋划计策。

    许久之后,百里青修长而冰凉的手指慢慢地掠过她的脸颊,淡淡地道:“丫头,你总是忘记一件事,我从不需要你的保护,因为你的存在,便已经是对我最大的保护,别让为师再看见你下一次再做这种事,否则……。”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否则我便废了你的武功。”

    百里青的声音凉薄而悠远,仿佛没有一丝感情,也没有任何对西凉茉的行为做出的感激的意思。

    他的毫不领情,甚至可以说非常冷酷。

    西凉茉却心中轻叹一声,只觉得有一种异常的酸涩和对怀抱自己之人的怜惜。

    若她是那些寻常傲然女子,只怕这一刻只会怨恨他的凉薄无情与霸道狠毒,但是她却能从中听到他心底那些极度的不安。

    那种不安是他性子里与生俱来的残缺,因为过多的失去一个人因该失去的所有的一切,而导致他永远没有办法如正常人一般反应,他是如此矛盾而复杂的男人。

    但是她已经能感觉到在她的努力之下,他无声无息地调试和改变。

    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太过强求。

    西凉茉伸手静静地抱住他,轻声道:“阿九,你要相信,在某些时候,我无法做出给你承诺时候的狼,你要知道,我也会害怕,害怕失去你,害怕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但是既然我们已经站在今日的万仞绝壁之上,享受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好处,自然也是要承受风霜刀剑严相逼的坏处。”

    她顿了顿,复又道:“既然总会遇到那些挑战与不安,好在是你总在我身前,我总在你身后,我让自己不断地强大,就是为了可以为你看住背后,因为你已经足够强大为我看住背后,可不管是你,还是我,只要有人无法为彼此再看住背后的空门,迟早有一日,剩下的那个人也屹立不了多久,不是么?”

    要在这权势刀锋之上行走,便注定要面对许多不测。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永立不倒。

    百里青抚摸她脸颊的手一顿,随后慢慢地掠向她的后肩:“后悔么,这般日子也虚会过得极辛苦,尤其……。”

    他顿了顿,才继续盗:“尤其是和我这样的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

    西凉茉弯了弯唇角,懒洋洋地任由他的指尖在自己的肩头上抚摸,像只享受着大兽顺毛的小雌兽一般眯起眸子道:“唔,还好,反正早已经习惯了,有些人,天生就是为在权势谋夺之中沉浮杀伐而生的,尤其是如我这般自幼开始就是习惯了这些事儿的人,若是哪日清闲了,许是反而要生事儿。”

    就像当初她转生过来之后,也韬光养晦了很长时日,还想着就这么做个可怜兮兮的样子,寻了间隙出了国公府,和柳嬷嬷、白梅一起去杭州开个手工作坊,过些寻常人的日子。

    结果还是……没逃脱这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

    反正,当年她还是那位一号首长的秘书的时候,就帮着处理这些龌龊事儿,也是惯了的。

    毕竟还有比一号首长的私生女儿这种身份更合适做这些龌龊勾当的事儿么?

第四十章 喜上非喜

    春花秋月,靡丽春色,正是横刀跨马,爱驰旷野,翻云覆雨好时节,却不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

    好吧,她脑子晃荡过这么多不靠谱、慌腔走板的词语,不过是因为——

    “唔……!”她有点难受,不光是因为吐了,还是因为……欲求不满。

    西凉茉就着百里青修长的手指端着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手上轻握住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揉捏:“阿九……。”

    百里青温柔地揉揉她的头顶:“好了,丫头,不舒服要多喝点水。”

    西凉茉两眼湿润地看着他:“唔,阿九,我想……唔……。”

    她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骚他的掌心,像一只蠢蠢欲动的小雌狐狸拿着小爪子在撩拨自己的大兽。

    来呀——来呀——

    来嘛——

    百里青原本就幽魅的眸光便如愈发地幽深下去,随后抓着她搁在自己腿上,轻笑了一声:“啧,你这小骚狐狸,且安分一点,平日里也不见你如此发情,如今肚子里可有着小东西,且小心着些。”

    西凉茉亮闪闪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有气无力地伏在他肩头:“唔,你一定要用发情这种词语么!”

    百里青优雅地一手搂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小狐狸,一手拿了朱笔简单地在奏折上批字:“莫非你比较喜欢发春这种粗俗的字眼?”

    西凉茉:“你的文学修养有待提高!”

    百里青:“难道含义不是一样的么?”

    西凉茉:“……。”

    随后,百里青就立刻感觉到某只恼羞成怒的小狐狸狠狠地在他手上啃了一口:“百里青,你这个讨厌的浑蛋!”

    百里青并不以为意,宠溺地看了西凉茉笑笑,周云生都说了,孕妇的情绪极其不稳定,特别是怀孕的时候,非常容易乱发脾气,像被踩了尾巴的狐狸似的。

    当然,他另外一只手,也没忘了‘温柔’地揪住西凉茉的脖子后的软肉,跟揪住一只小动物似地迫使她不得不乖乖松开啃他胳膊的嘴。

    “哼,哼,哼!”西凉茉虽然松了嘴,仍旧是朝百里青龇牙咧嘴,做威胁状。

    可恶,总从前日正打算翻云覆雨的时候,白蕊几个安排下面的人送来了桃花鱼,她刚刚闻到腥鲜的味儿,就忽然一阵恶心,忍耐不住吐了,结果百里青一惊,只怕她在岩洞里中了什么毒,立刻让人过来给她检查。

    云生知道她不舒服,立刻亲自出马来为她检查,却不想刚查完却发现,原来……她怀上了。

    刚刚一个多月。

    想来应该是被隼刹和凤家二爷密谋掳走她之前的时候怀上的。

    阿九自然是大喜过望,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眼底有那种近乎明媚的光,那种光,彻底地掩盖住了他身上所有的令人感觉阴霾恐怖的东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笼罩在一种极为迷人的生动美艳之色里,像是瞬间接天连地的艳美彼岸花瞬间绽放,连云生都看得楞住了。

    随后,她几乎便不能下地,都是让他抱着走。

    云生不无担忧地告诉她,按照她刚刚怀上一个多月就有这么大反应来看,她的孕期可能不会太好过。

    西凉茉沉默下去,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前根基不好,后来又多少受了些波折,能怀上不易,再加上这一次被天魔老祖——百里青的倒霉怪爷爷给下了药,让隼刹他们捡了现成便宜这么一路挟持折腾,又是行船度水,又是下岩洞石窟的。

    能保住肚子的孩子,而不是立刻在发现他存在的时候,就失去了他或者她,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至于以后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被这个孩子怎么折腾。

    她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好好地保住了。

    毕竟,阿九比她大一轮,已经三十多岁了,在这个时代,只怕动作快的,都可以当爷爷了,但是,这是她和他的第一个孩子。

    而且,怀孕这也只是个开始。

    接踵而来的,就是他们都要考虑的麻烦了——

    九千岁再位高权重,也是个太监,那么,作为一个太监,怎么解释他‘名义上的夫人’有了孩子?

    好吧,看样子,她在肚子突出来之后,会有至少大半年的时间不能露面于人前,甚至连千岁府邸都不能去了。

    不过,这比起阿九黑沉眼底的那些光来,西凉茉想,这一切折腾都值得。

    “别胡思乱想,对你肚子的小东西不好。”百里青目光依旧专注在那些奏折之上,只是却仿佛都能知道她在走神。

    他身手抚摸了一下西凉茉及肩的乌发,像是在安抚一只不耐烦的小兽。

    西凉茉叹息了一声,懒洋洋地继续趴在他身上幽怨地道:“唔……你知道我有了孩子以后,就只关心孩子了是么?”

    百里青头都没抬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胡思乱想对你的身子也不好。”

    西凉茉不耐地伸手拉扯他的奏折:“……你还可以再多敷衍一些。”

    前日知道她怀孕,并且胎像不是太稳之后,百里青就听从了云生的建议,陪伴她留在这里呆一个月,等着肚子里的小娃娃情形好些之后,再启程回京城。

    但是今儿看来,他还真是公务修养两不误,哪里是陪她修养,根本是方便处理公务!

    西凉茉其实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是,她真的在知道自己有娃儿以后,就没法子控制自己脑子里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百里青终于搁下自己手里的奏折,幽邃冰凉的目光落在西凉茉脸上:“为师在想,是不是女人怀孕了都会变得这么麻烦,你是不是憋着自个的**恨难受,但是周云生交代过为师,不要在这种时候欢爱太过频繁?”

    西凉茉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就知道他是真的这么一本正经地怀疑,她瞬间无语:“我只是在求关注,不是求操!”

    好吧,她已经变得和他一样没有节操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确实很敏感,被他这么一抱一揉,就有感觉了。

    百里青点点头,表示他理解了,淡淡一笑:“嗯,为师已经关注到你了,至于其他的,以后来日方长。”

    随后,他又一手抱住她,一手执笔继续面不改色,认真专注地批阅奏折去了。

    西凉茉整个人都蔫了——擦!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辗转反侧,那个人却不动如山呢?

    明明就是这个家伙把她圈禁着,不让她出门的啊!

    就算他每个角度看都像一幅美艳的画,但是美艳的画看多了,就跟看着美味在嘴边,只能欣赏不能吃一样,是一种很不人道的事情啊!

    怀孕某个时段,本来就很敏感,很想、很想‘吃人’!

    尤其是对方明明就一样有反应嘛,要不他干嘛老抱着她坐在腿上,而且她明显地感觉到某处个部位有了反应!

    他还能老僧入定地似的,好像某处不是他身体的部位一样,严谨而有条不紊地处理公务,顺带在处理某些事情的时候,露出那种‘鬼畜’一样的面貌,吓得进来禀报事情的人两股站站。

    西凉茉很烦躁!

    如此挑逗——暴躁——平静——挑逗——暴躁——平静地转了一个圈儿,西凉茉连着两日持续上演这种戏码让百里青到底是看明白了某人要闷出精神分裂来了。

    当然,这种稍嫌夸张的表演只是为了让某位独裁者明白,她——他怀孕的夫人再不能放风就要真的疯掉了。

    于是独裁者大发慈悲地让她出门去走走,但是每日只准出去两刻钟罢了。

    有了这样的放风时间,西凉茉顿时感觉好了很多。

    同时,她也收到了来自凤姐儿寄送的那些地契和合伙契约,这让西凉茉心情更加好了两分。

    于是胃口也跟着稍微好点儿了,起码能吃点东西,而不是吃了就吐,吐了就什么都吃不进去了。

    从第一次呕吐开始,西凉茉的孕吐就严重到几乎什么都吃不下的地步,罗斯比老医正离这里近,加上老医正最近扭了脚腕子,所以罗斯快马加鞭赶来,结合了老医正给出的方子,搞了点特殊的安胎药香,在西凉茉的房里和经常活动的空间点着。

    这才勉强让西凉茉舒服点儿了。

    而且,奇特的是,她虽然第一次闻了桃花鱼香味就吐了,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却成为她唯一并不会吃吐了的鱼了!

    而且桃花鱼虽然鱼不大,但是身若无骨,除了一根大刺之外,什么刺都没有,鱼肉之鲜嫩,入口即化,让西凉茉很有拿桃花鱼做刺身的冲动。

    不过顾虑到无所不在的寄生虫,和担心其导致的畸形,所以西凉茉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用桃花鱼做刺身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吃百里青从京城运来的名厨调理的各种桃花鱼菜肴。

    只是今日,她在亭子里用餐的时候,却有了个不速之客。

    “食尸者的女王。”隼刹那种听着颇为标准,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带着一种古怪的异国腔调的中原声音响起。

    西凉茉微微颦眉,看向来人,随后淡漠地道:“哦,原来是隼刹可汗,真是巧啊,竟然在这里看到你,这真是让人食之无味的巧遇。”

    西凉茉毫不客气的讥讽并没有让隼刹有什么太多的不悦。

    他看了一眼西凉茉,淡淡地道:“您知道几天之前,阿克兰的主人跟我提到了一件事。”

    “是么,我并不知道。”西凉茉漫不经心地品了一口血燕炖冰的糖。

    其实她当然知道隼刹说的是什么,百里青已经提出来了当初她的那些建议。

    只是,她并不知道百里青到底是怎么跟隼刹说的,因为这个事儿不那么简单,她现在又怀上了小小九,所以更没兴趣折腾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里。

    但是想也知道按照百里青的那种性子,必定给了些相当苛刻的条件。

    隼刹看向西凉茉,目光幽沉地微微一笑:“我和哈苏商量过了,我们决定答应阿克兰的主人的条件,他说的没有错,我能活着回到赫赫,已经是死大神给予的恩典。”

    西凉茉闻言,瞥了隼刹一眼,她可不相信贪婪的豺狼会有一天变成温顺的绵羊,竟然会说出这样谦卑的话语。

    她挑了下眉,淡淡地道:“是么,既然您能够有这样的认识,那是最好。”

    隼刹看着西凉茉,复又继续微笑道:“嗯,只是对于我的王妃的人选,我想自己决定,不知可否?”

    西凉茉眯起眸子,盯着隼刹片刻,方才道:“赫赫的王妃,自然是尊贵的,只是您想要的人,我们都会尽力搭线,但是我们没有强迫别人的嗜好,如果对方不愿意,那么……。”

    隼刹忽然道:“我只是提出我的愿望,您觉得我做出的让步,都无法换来那么一个美人么?”

    西凉茉沉吟了片刻,看着他那双闪动着诡谲金色光芒的兽瞳道:“好,你先说,你想要谁。”

    隼刹的目光在西凉茉美丽清艳的脸孔上长久的停留,停留到白珍和白蕊都忍不住怒目而视的时候,忽然落在白珍的娃娃脸上,目光既冰凉又灼热:“我想要您身边的这位美丽而勇敢的侍女——白珍。”

    ——老子是元首和阿文惊天动地的呆瓜爱情分界线,请允许老子吐一下——

    四月已经即将结束,五月初临,所有人都换上了轻薄精巧的夏装。

    因为桃花鱼汛已经结束了,再加上这里又成了锦衣卫和司礼监这群让人闻风丧胆的煞星大营,所以附近村落的人虽然没有被赶走,但是本来就是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在领了恩赏金后,都一户户地悄无声息地搬到了镇上去住。

    锦衣卫和司礼监的人看在眼里,也只是冷眼看着,并没有阻止,对于他们而言,这群平民离开,其实是个好事。

    虽然似乎方圆五十里无人烟,似有点那么不方便,但是好处就是所有的布防都很方便!

    自家主子的安全能得到最好的保障。

    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些小针线活计就多了起来,因为百里青虽然命人从千岁府送了些宫女过来,但是由于这里毕竟不是京城,虽然千岁爷已经让人准备了不少东西运送过来,但是绣娘、织机什么的总不能全部搬来这个小村。

    所以,现在白蕊和白珍两个女官就成了领头管事的大姑姑。

    灯火幽幽,晃动开一室的温馨,

    针线密密缝,绣下万缕情。

    “啊……。”一声轻呼响起。

    “怎么了?”白蕊放下手里绣着的小娃娃的肚兜,看向身边的白珍,见她纤细雪白的手指上冒了颗血珠,不由颦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又扎了手。”

    她立刻取了些药粉过来要给白珍上:“你瞅瞅,这些时日,你都被扎了几次了,莫不是要把你的手指头扎成筛子么?”

    白珍笑了笑:“什么呢,也不过是大半月里的第三次罢了。”

    白蕊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你也知道是第三次了,若你是个刚刚进宫的小丫头,我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如果你是个农妇,我也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但你是白珍,尚宫六局里的白司制,二品女官。”

    白珍沉默了一会,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然后看向窗外那一轮圆月,轻叹了一声:“白蕊,你说咱们跟着郡主有多少年了,如今小主子都快要出来了。”

    白蕊对于她忽然换了话题没有任何奇怪,只是淡淡地道:“你忘了,我跟着大小姐是自幼开始的,只是那时候白梅姐姐是大小姐身边最信任的人,我素来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又没有白梅姐姐细心、聪敏和急智,年纪又还要小些,所以也只是个在一边打下手的小丫头,那时候如果不是白梅姐姐去了,其实没两天我就要被调去四小姐那里了,四小姐那里死个把丫头,都是些寻常事儿,所以,算起来,我已经跟在大小姐身边十几年了。”

    她顿了顿,复又轻叹了一声:“说起来也是白驹过隙,想想,原来咱们都到了这个年纪了,那时候初进宫,还跟着其他人仰望那些尚宫局里的姑姑,总觉得她们一举一动都那么极尽典雅,做事极有威严,却不想原来咱们这么快也被人叫姑姑了。”

    白珍垂下睫羽轻声道:“是啊,我还记得我们四个被白嬷嬷选到郡主身边来的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白珠还没有死,魅晶还是叫白晶,手腕也没有断,年龄最小,却老成又可爱,年纪最大的白玉总是在悉心地照顾着她们。

    如今白珠坟头上的青草都已经三丈长了,而魅晶沉默寡言,经常看不到她,很多时候,看起来都像一个影子,就像那些魅部的杀神一样,白玉已经离开,下落不明……

    白蕊把手搁在她的肩头,怅然道:“这些年,生生死死,颠沛流离,咱们都已经不是当年还在国公府邸里不谙世事,只是去做些包打听,勾心斗角的小丫头了,但是,有人走,有人留,咱们到底活下来了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白珍的眼眶忽然间就湿润了起来,有些泛红,怅然轻叹:“是啊,起码咱们都能活得好好的,而且到底都算是有点儿身份的人了。”

    谁能想到当年那些从流亡的罪人里头选出来的几个小丫头,无父无母,如果不被白嬷嬷选中,她们大约也就是在边关努力地做劳役,然后运气好的找了个粗鲁的士兵嫁了,运气不好就进了娼营里,跟白玉姐姐的娘亲一样,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所以,你不要再忧心了,咱们跟了个好主子,郡主已经拒绝了隼刹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儿的。”白蕊忽然伸手抓住了白珍的肩膀,目光坚定地道。

    白珍看向白蕊,有点发怔,然后忽然弯着唇角笑了笑:“嗯,你说了那么多,其实想要说的就是这个吧。”

    白蕊看着白珍并无异常的模样,轻轻松了一口气,嗔道:“还不是你这个丫头总是神不守舍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儿,我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事儿能让你神不守舍,只是你要相信郡主才是,这么些年,她和曾用我们去挡在前头?”

    说来惭愧,除了魅晶,她们几个虽然有武艺,但是却总是不如魅晶经过专门脱胎换骨训练的,每逢大事,也只能随波逐流,勉强支撑,没了大小姐,只怕她们几个早就……还是这些年才锻炼出来,独当一面。

    但是,西凉茉在她们们的心里依旧是那种让人可以依靠和仰望与追随的存在。

    白珍沉默了一会,圆圆的脸儿上露出个酒窝来,笑道:“嗯,我相信的。”

    白蕊其实不太明白白珍到底在忧虑什么,西凉茉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亲信去做和亲的牺牲品的,何况还是赫赫那种可怕的国家。

    但是明显她觉得白珍回答话的时候心不在焉,然后白蕊想了想又道:“那不如这样吧,我看着白起很是中意你,好歹也是知根知底的,我瞅着你也不讨厌他,要不也不能总和他玩闹了,不若就禀明了大小姐,反正这事儿大小姐心里早就有底的,咱们在这儿就把喜事儿给办了吧,说到底咱们也是一把年纪了。”

    她们都已经快二十了,在这个年龄没当娘的本来就是个稀罕事,何况还是没有成婚的女子呢?

    看着那些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们,她们都忍不住感慨自己老了。

    而且隼刹毕竟还是一个可汗,若是到时候他将这个要求正式在回京以后提出来,只怕就麻烦不少了,毕竟一国之主愿意娶一个婢女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充分展现出他愿意为臣子的诚意,以换取千岁爷对他的支持。

    千岁爷连这个都不答应,只怕会惹来朝中非议,虽然爷是个极为强权的人,但是整个朝野却不是一个人能支撑得起来的。

    恐怕连自己一方的人都会有所议论。

    但是如果白珍已经成嫁人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白珍瞬间涨红了脸,有些羞恼地看着白蕊:“你说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白蕊看着她,仿佛有些惊讶的样子:“怎么难不成你不喜欢白起,那我怎么瞅着你和他……。”

    白珍看她还要捉弄自己,顿时伸手上去就要捂她的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这小蹄子自己想着要嫁人了,还嘴儿硬不肯嫁,如今倒是消遣起我来了,真真儿嘴上该被缝一针才是!”

    白蕊也笑骂着躲:“怎么着,如今人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儿,你倒是害臊起来了,且不知道谁去年雪地里跌了一跤,直跌到了人身上去,难不成你真真个不喜欢白起,喜欢那个吃人的魔头不成!”

    白珍急了,待还要开口骂,却不想一道声音鬼似的冷不丁地从她身后冒出来:“谁不喜欢我,喜欢吃人的魔头?”

    二女齐齐僵在当场,调脸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窗棂上蹲了个人,正笑眯眯地瞅着她们两个。

    说曹操,曹操到。

    白蕊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白珍,随后道:“哎呀,瞧着这天气渐热,我却变笨了,还没有去把今儿的燕窝给郡主送去。”

    说罢,白蕊起了身,扭动就出了门。

    动作快得白珍都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只能傻乎乎地瞪着白蕊扬长而去之后关上的大门。

    “怎么了,你很怕我么?”白起略带着清脆的声音忽然在白珍耳边响起,有一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那种热乎乎的气息喷在白珍的耳边,顿时吓得白珍下意识地就往后噌噌地倒坐几步,她有点饱受惊吓地样子瞪着面前出现的那张放大的娃娃脸:“你……你……怎么突然下来了!”

    但是明显,白起没有体会她忐忑的心情,又继续逼近她坐过去,很认真打量她片刻,然后道:“白珍,其实我觉得咱们俩算是王八配绿豆,挺配的,你干嘛总是三番两次拒绝我,如果你不拒绝我,怎么会被那头狼盯上?”

    白起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但是不正经的是——

    他是鼻子贴着她的鼻子,几乎嘴也要贴上她的嘴说的,那种男子的热乎乎的,潮湿的气息几乎就喷在她的唇间,让白珍心跳如鼓间有种错觉,他是在一边吻她一边说话。

    “你……你……你……走开……。”白珍面红耳赤,她到底是个黄花大闺女,哪里能经得起这样**裸的勾搭?

    白起却还是那种一本正经的模样,甚至两只手都搁在了她肩头,直直地看进她眼底,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似地:“你到底喜欢我么,白珍,我很喜欢你,所以,如果你没意见,那么,我就去向小小姐求了你来!”

    白珍的手搁在他的胸前,试图隔开彼此一点距离,但是那么近地看着他炽热又认真的眼神,近的几乎能看见自己的模样,而鼻息间都是他身上好闻的青草的味道,让白珍有点恍惚,这是个带着旷野气息的男子,他虽然长着清秀的脸庞,但是自己手下感觉到隔着衣衫隆起的结实的肌肉告诉她,他是个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要答应他了。

    但是……

    白珍把手搁在他的胸口忽然向前一推,她迅速地站了起来,平复了下自己急促的心跳,然后转过背对着白起,一咬牙,轻声道:“白起,你回去吧,这事儿,我会好好想想的,总之……在一切都没有定论之前,你不要再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找我了。”

    白起一愣,这话里怎么听着都有种划清界限的意思?

    可是,不对啊,之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白珍虽然总是恼羞成怒地嗔怪他的恶作剧和撩拨,但是他明明就能看到她眼底的那些羞涩的闪动的光芒!

    直觉告诉他,白珍对他是有意思的!

    “白珍,你为什么忽然变了。”他乎地站了起来,抓住白珍的手,想让她面对自己:“难不成你喜欢那头吃人的狼!”

    白珍心烦意乱的时候的,陡然听见这么一句,心中不知道为何,愈发的气结,忽然猛地一甩手:“你走吧,我喜欢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起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眼神里都是受伤与恼火,随后一转身就跃出了窗外,冷声道:“好,随便你,你要喜欢去做那野蛮王族人人共享的王妃,也都是你的事儿!”

    感觉身后已经没了人,白珍方才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还有那洞开的窗子,她忽然间鼻尖一酸,有泪珠儿就这么滚落下来。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伤了白起,他临去时,眼里受伤的神色让她心中酸痛难当,可是……

    可是……

    白珍咬了咬唇,走出房门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夜晚带着湿润水气的空气,然后坐在长廊边上,愣愣地看着长廊外那一坛幽幽碧水,倒映着天上一轮明媚的弯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白蕊一直都没有回来,大约是为了留一个空间给她和白起,所以去了魅七那里,他们已经订了婚,好事将近,所以大家伙对于这两个小情人的事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不知道魅七好容易才抱得美人归,没人会愿意对这种看似‘有伤风化’的事儿多嘴。

    所以白珍只是静静坐着,让水雾渐渐染了自己的发鬓、睫羽一层细细的雾气,整个人仿佛雾气做的人儿似的,朝霞之前就会蒸发掉。

    但是,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直接在她的面容上一抹,将那些水雾全然拂去。

    但那种常年握兵器而导致的粗粝也刮疼了白珍的脸,很显然,对方并不经常做这种事儿,动作也有些笨拙。

    “你……!”白珍陡然惊醒一般,抬头看向那站在自己身边不知道多久的高大身影。

    那在银色月光下显出一种雾气一般飘渺的栗色长发,和那一双冰冷的如野兽的瞳子一般的金色的眼瞳都让白珍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隼刹!

    但是跟在西凉茉身边多年,即使没有完全得到西凉茉那种喜怒不惊于色的真传,她还是很快地让自己镇定下去,面对这个她最不想看见的男人,或者说——野兽。

    “隼刹可汗,怎么会深夜还在这里,莫不是心情不好,出来散心,既然如此,白珍就告退了。”白珍说罢,起身就想要离开。

    但是明显,对方并不打算让她走,一只手按在她的肩头,将她强行按了回去,随后他也坐了下来。

    “你很怕我么?”

    白珍看着面前这张其实算得上很有野性美的深邃沙漠美男的脸,有点想要抓狂的感觉:“……。”

    今儿男人们都发羊角风么,一个个来了就问这个问题,什么叫她怕啊!

    好吧,好吧,她算是怕了他们了!

    白珍看着隼刹冷淡地开了口:“说实话,我怕的是您的漂亮的金色眼睛下隐藏的那些东西,我自认没有郡主的美丽与智计,所以也很有自知之明,不会让您这般身份的人朝思暮想,所以,我能够想到的是,您这般的人对我忽然这么感兴趣,甚至降尊纡贵地要娶我,只有一个原因。”

    隼刹的金眸锁住了白珍,微微挑眉:“哦,什么原因?”

    白珍淡淡地道:“报复!”

    因为上一次,她狠狠地捉弄和羞辱了他身为一国之主的尊严,并亲手抓住了他,导致他所有的计划都失败,不得不狼狈向郡主和千岁爷求饶和谈,所以他才想要报复自己,这是唯一能让她想起来的原因。

    否则,她真想不起这个狼子野心的男人,会出于什么原因想要娶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小婢女。

    毕竟,他对郡主若有若无的企图心,她们可都是看在眼里,又或者因为得不到郡主,所以退而求其次?

    不管是什么原因,白珍认为面前这头食人狼没安好心。

    隼刹看着白珍,金色的眸子有一种琥珀一样的感觉,他忽然弯起唇角轻笑起来:“是么,你为什么不认为是因为我在上一次交手之中看到了你的智慧与勇气呢,说不定正是因为这种智慧与勇气而让我折服!”

    白珍闻言,盯着他片刻,忽然“扑哧”笑了起来。

    “怎么,有那么好笑么?”隼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年的经历,还是因为在中原呆久了的缘故,没有了当初在沙漠里的那种急躁,多了一分耐心,看着白珍笑起来,他也微笑着问。

    白珍嘲弄又轻蔑地道:“隼刹可汗,您说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您是一个政客,白珍在宫里的时间也不短了,中原政客里头说起这些甜言蜜语,可比您要强多了,您说这些,不觉得非常可笑么,倒是不如直接说出你的目的。”

    隼刹盯着白珍的眼神渐渐变化起来,那种诡异又尖利的眼神,让白珍陡然感觉到一股寒气,隼刹微笑道:“你真是个毫不虚伪的人,和大部分的中原女人不一样,既然这样,我也不妨直说。”

    他顿了顿,忽然伸手抬起白珍的脸,俊酷深邃的面容带着一种王族特有的傲慢:“你的主子需要一个同盟,而我需要他们的承认,并且不给予我敌人帮助,而结盟的时候,需要一点证明——一个王妃,我不喜欢那些娇软的哭哭啼啼的中原女人,而你看起来足够强悍,看起来似能承受沙漠的风沙,并且生下不错的继承人,那就够了。”

    白珍有点愣愣地瞪着隼刹,同时脑子里飞速地旋转,这头狼说的是真的么?

    还是七分真话,三分假话?

    她一下子亦无从分辨,只是……

    这种被他当成仿佛交易物的感觉,不会让她觉得非常不悦。

    “啪!”白珍毫不客气地身后排掉了隼刹的手,冷冰冰地道:“是么,那我还要谢谢您的抬举了,只是我想没有一个女人愿意成为自己夫君的盘中餐,更没有一个正常的中原女子觉得身边躺着一个食人魔,还能安然入睡,所以,我拒绝你的提议,我想,郡主已经早在数日前就拒绝你了。”

    在西凉茉看来,这个和亲人选可以甄选,以自愿为主,反正赫赫人不看重女子贞洁与否,能生下和养活一个强壮的后代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重金之下,必有‘勇女’。

    只要不蠢,也不是她身边的人,她才无所谓谁去和亲。所以当场她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隼刹的提议。

    “是么,那么为什么你一开始要拒绝你的小情人娶你的要求呢?”隼刹似笑非笑地用那种有一种诡异气息金色眼瞳盯着白珍。

    白珍一僵,随后转眼,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这才发现,他的深邃凌厉的眉眼之间今儿看起来多一分柔和,是因为他眉梢眼角还有那一头长长地栗色长发都笼了一层细细的露水。

    这厮分明在这里站了很久了,也许久到足够看见白起从她这里离开时发生的一切!

    白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恼地瞪着他:“隼刹可汗,您不觉得偷听和偷窥都是一件非常有失您身份的事情么!”

    隼刹薄唇勾起一丝微笑:“不觉得。”

    白珍:“——!”

    “还有。”隼刹看向湖水里的一轮明月,淡淡地道:“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没有吃过人,因为我的母亲是被我的叔叔吃掉的,所以在我五岁那年看到我的叔叔端着我母亲的肉要求我吃下去的时候,我就发过誓,我不碰人肉,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白珍一呆,她完全没有想过隼刹会突然冒出这一句完全震撼她的话语。

    人肉……他的母亲居然是被他的叔叔吃掉的?

    肉还被端到了一个孩子的面前?

    唔!

    白珍觉得自己的胃部一阵翻滚,脸色发白。

    隼刹看见白珍的脸色,似乎以为她并不相信,随后颦起剑眉讥诮地道:“我们大漠人信奉死神,所以不像你们中原人爱说谎,我说了我没有吃过人肉,以后也不会吃那种玩意儿,就不会吃!”

    白珍看着隼刹,有点发懵,这个男人居然轻描淡写地就说出了自己母亲被吃掉的事情,还被逼吃母亲的肉——这难道不是大小姐说的封神演义里头的故事么?

    这个……这个实在让她有点接受不了。

    “但是……但是你被我捆起来的时候,明明威胁过要吃掉我的!”白珍有点呆怔地道。

    隼刹金色的眸子落在白珍的脸上,随后露出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在白珍毛骨悚然想要后退的过程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然后直接又霸道地啃上了白珍的嘴唇。

    “唔——!”白珍梭然瞪大了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做……做什么!

    这个吻略嫌粗暴,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掠夺者的吻,舌尖粗暴地闯进她的牙关,毫不客气地在她嘴里扫荡了一番,然后再恶狠狠地把她口中的柔嫩又啃又咬,带着沙漠的粗粝张狂的气息,那种感觉,几乎让白珍以为自己会被隼刹给——吃掉!

    就在白珍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隼刹又忽然松开了手!

    白珍整个人都傻了,只觉得自己的唇又肿又麻,简直跟不是自己似的。

    “吃人呢,有很多种含义,我会比较喜欢这一种。”

    “啪!”白珍毫不客气地一巴掌甩在隼刹的脸上,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道:“我比较喜欢吃锅贴人肉,你这个无耻的登徒子!”

    沙漠里头羊出来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粗鲁的,完全不知道礼义廉耻为何物,白起喜欢干这种事儿,这头狼也喜欢干这种事!

    白珍说完就起身要跑,随后却被隼刹一把拉住了手腕。

    “你干嘛!”白珍恶狠狠地看着他,手腕一抖,一把弯刀毫不客气地架在了隼刹的脖子上!

    隼刹却脸色都没改,金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睨着白珍,顺带舔了舔嘴唇:“啧,小辣椒,我说了你合适在沙漠里头呆着,我会等着你来求我。”

    他甚至深出舌尖舔了下白珍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那种动作,简直让白珍瞬间脸儿涨得通红,这个男人意有所指动作,让她瞬间想起他方才强吻她的那一刻。

    白珍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只是浑身颤抖地,一甩手,拿了刀子就进了房间,顺便恶狠狠地关上了大门。

    她这辈子都不想和这个厚脸皮的狼呆在一起!

    隼刹看着她甩上的门,也不恼,金色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讥诮的目光,低声轻嗤:“口是心非的中原人。”

    ——老子是芳郎最爱anxixia,anxixia看到coser的样片边上班边流鼻血的分界线——

    那一头丫头们春心萌动,这一头,主子们自然也不惶多让地……恪守孔孟之道。

    西凉茉盘腿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坐在软榻之上,手里捧着一本奏折的百里青,她起码盯着他有半个时辰了。

    “你为什么还不睡觉?”终于,西凉茉忍无可忍地道。

    百里青头都没抬,只淡淡地道:“你先睡吧,睡晚了对孩子不好。”

    西凉茉恼了:“孩子、孩子,你是当我不知道你已经在软榻上睡了好几天了!”

    这个家伙是打算要和她分床么!

    百里青偏过脸,终于肯赏西凉茉一个正眼,朝西凉茉挑了下眉:“乖丫头,不要任性,为师在看奏折。”

    这个时候又开始搬出师傅的架子了么?

    西凉茉冷笑:“是吗,可是你的奏折拿反了!”

    百里青拿奏折的手一顿,随后将手里拿反的奏折放下,然后换了另外一本奏折,又低头慢条斯理地看起来:“现在是正的了。”

    西凉茉有点好笑,又有点气馁,然后干脆自己爬下床,走到百里青身边,坐下之后,软软地道:“阿九,日头不早了,熬夜有害身心,不若早早同寝。”

    她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没有安全感,坏了小娃儿之后,又变得敏感起来,若是百里青不在她身边睡,她就会半夜惊醒。

    一开始,她以为只是巧合,后来发现屡试不爽。

    于是只好硬拖着百里青一同歇息。

    但是奈何百里青却不甚愿意和她同寝。

    百里青没有搭理她,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听就是很敷衍的声音:“乖,先去睡,我晚点儿就来。”

    来个屁,昨夜就是这样,她醒来,他就不见了,跑软榻上去了!

    西凉茉气恼,一把扯下他的奏折:“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百里青终于没有奏折可以挡在她的前面,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声:“你知道为什么的,为师是怕伤了你。”

    随后,他忽然将西凉茉给抱到他的腿上坐着,让她亲身体验一下自己的感觉。

    西凉茉刚跨坐上去,立刻就感觉到,呃,不对劲,某人明显反应得挺厉害的,硬了,这种感觉让西凉茉瞬就涨红了脸,而且,她发现自己悲剧了……

    唔,这种恣意的又邪恶的小挑逗,往日里最多让她脸红,但是今日,她却觉得自己——呃……

    算了,头三个月,确实不能房事,她忍!

    西凉茉起身就手脚并用地打算爬下百里青的身子。

    但是这一回百里青却一把按住她,似笑非笑地低头凑近她道:“怎么,体会到为师的心情了?”

    另外一只修长冰凉的手指在她脖子上慢慢地探进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她光洁的背脊。

    撩得西凉茉一阵阵地抖,怀孕的时候,因为雌性激素的分泌,所以她变得比原来要敏感。

    “嗯!”西凉茉点头如捣蒜,这个千年老妖本来就爱记仇,喜欢让她亲身体验什么叫‘爽得死去活来’,虽然她现在肚子里有小小狐狸,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不要去撩拨他好了。

    百里青难得大发慈悲地决定放过她,便顺手将她抱上床,然后温声道:“你先歇着,一会我处理完公事一定过来陪你。”

    “不睡软榻!”西凉茉还是看着他坚持道。

    百里青顿了顿,有些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发:“嗯,不睡。”

    看样子,刚才他是白恐吓她了。

    西凉茉方才心满意足地拉被子,临睡前忽然想起什么事儿:“对了,隼刹那个家伙的王妃,你想个法子处理一下罢,我绝不会让白珍再离开我身边的,额,到时再寻个时机,将她和白起的婚事办一办,唔,还有白蕊的……。”

    听着西凉茉在那嘟哝,百里青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想起了方才接到的秘奏,心中轻笑,有些事儿,还真不是人力所能阻的,需顺天而为。

    ------题外话------

    好吧,今天分界线各种无下限……都是俺的错……

    谢谢大家的耐心等待,修文出更!

第四十一章 谁人心难测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五月底。

    夏日的阳光也渐渐炽烈起来,泾水边的山野里开遍了夏花,清风一吹,便有山野花香带着水汽香便整个乾坤楼。

    西凉茉在这里的日子过得极为惬意,几乎可以说她转生之后这辈子过得最惬意的时光了,没有争斗,没有虚与委蛇,百里青和周云生连鬼卫的事情都不让她操心了,没有殚精竭虑地考虑种种,西凉茉短短一个月时间,便觉得自己胖了不少,原本有些偏瘦的身条变得丰腴起来,眉目之间那种隐藏属于权谋者特质的冷厉淡漠愈发的浅淡了,如今都是柔和温美之色。

    再加上她素来嫌弃头发重重地压着脖子,便懒得束发,总是让一头刚刚过肩的长发垂落在身后,只简单地拿一只白玉环在坠着,一身浅色轻罗宽袖衣衫,眉目间用了浅淡自制的花粉胭脂,多了几分慵懒闲适之美,有一种落花随流水,白云绕高山的淡漠轻灵。

    周云生静静地看着斜斜倚在水边软榻上的女子,她半倾着脸,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册,清晨浅白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白皙的面容之上,黑色扇子一样的睫羽半合着,在白皙的脸颊上落下浅淡的阴影,愈发地显得她皮肤有一种顶尖儿的瓷器一样的细腻光泽。

    她柔软的浅青色的软烟罗的袍子垂到了竹制地面上,嫌着天热,所以便踢掉了鞋袜,露出一双雪白,形状漂亮的天足,一只搁在长榻上,一只懒洋洋地踩在竹地面上。

    暗黄熏制过的竹子愈发地衬托出她足尖青嫩细腻。

    原本这样偏男性的粗鲁的动作,如今由面前的女子做出来却只显出一种洒脱闲适之美,仿佛她天生便该是这样洒脱闲适的姿态。

    周云生的目光定在她的纤足上片刻,然后静静地移开。

    他不知道她那张大家闺秀、名门嫡女的端丽静美面容与姿态下,怎么会有一颗如此离经叛道的心。

    他听过她所有的传闻,早年间的不得宠,默默无闻,后来仿佛换了个人一般,高姿态地救驾先帝,册封郡主,成为上京风头最劲的淑媛,再以先帝和蓝翎夫人的私生女的身份到获得先帝异乎寻常的宠爱,然后嫁给了德小王爷,此后与德王府决裂,和离,此后德王府倒台,她再嫁九千岁,只身奔赴死亡之海,寻回属于蓝家的他们——鬼军,先帝神秘的驾崩,九千岁彻底掌控天朝上下,直到现在……

    她的每一次转身,隐晦地都都掀起腥风血雨,那张清美安静面容和清瘦的身躯下面,掩盖着超乎男子的坚毅、冷酷、野心,和属于女子的狡猾与残忍。

    她完全不像这时代女子所拥有的品质,让他想起前朝那位传奇神秘的女武帝,只是她更隐蔽,潜藏在九千岁无所不在的铁血统治之下,九千岁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以至于让大部分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她的离经叛道,甚至她亲控鬼卫到现在,大臣们也以为她不过是个‘傀儡’替代九千岁掌控一部分兵力而已,所以不似前朝女武帝那般阻力重重,艰辛万分。

    一番番行事,刚柔并济,雷霆雨露皆齐备,足见其心机之深,野心之大。

    这样的女子,应该让所有的男人心生畏惧,敬而远之,或者——杀之。

    但是偏生她却待下以诚,亦自有一份天真爽快的性情,自初见起,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却都如笔,悄无声息地便在他的心中无人之处,镌刻下深深画痕。

    她是他的主子,是他侍奉效忠的人,所以他便只在一边静静观望,做她的手中笔墨,袖中刀剑,看她一路腥风血雨,杀伐谋略,谈笑间,强敌灰飞烟灭,看她与那个可怕的男人齐飞共舞,并肩而行,直到看到如今……

    她有了那个人的孩子,眉目如水,柔意温醇。

    他总该觉得只是平静望去,见她安好,便可心安,却不知,为何依然有隐隐之痛。

    “云生,你看这里……。”蒙蒙之间,忽有女子轻柔凉薄的声音响起,让周云生一顿,随后慢慢抬头看着她笑了笑:“嗯。”

    西凉茉看着面前修挺秀逸,面容深邃的男子碧蓝的眸子里有一种雾气一样的东西,静静地看着自己,那雾气里有一种浅浅的意味不明的黯淡,她顿了顿,随后面色如常地微笑道:“这志怪里倒是有不少东西,看着像是沙海某些王族之墓的描写,不知道你们以前在那边有没有过类似的研究或者掘出过什么墓地?”

    说着,她又垂下脸,看着手里的书卷。

    周云生看着她微微一笑,亦道:“曾经是有挖出过精绝国的王族墓地,但是这志怪里的东西也不过是说书人或者写书人从外头听来的东西东拼西凑起来的,做不得真。”

    西凉茉闻言,也只闲适地笑笑:“没有关系,我知道做不得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不过随后,她又有些兴致勃勃地道:“果真有《三藏游记》里的精绝古国么?”

    周云生有些失笑:“自然是有的,还有许多小小姐都不曾听过的古怪国家,或者说那应该叫部落,但是千岁爷说了,让您不要太费脑筋,易伤身。”

    西凉茉不以为意地道:“哪里又什么易伤身的,又不是什么行军布阵,勾心斗角的政务。”

    说罢,便要周云生给她讲些当年鬼军在沙海之中盗墓探险之事,毕竟对于她而言,这种事儿就算上辈子看了不少小说,也没有今生听着过来人实打实地给她讲故事来得有意思。

    周云生想了想,便简单说了一些,但是一个故事没说完,便听见有淡漠幽凉的声音响起:“不要给这个任性的丫头说这些东西,都是神神鬼鬼,血腥杀戮的,若是吓着了孩子怎么办?”

    周云生立刻起身,从容地在百里青面前行了个礼:“千岁爷。”

    “嗯。”百里青微微颔首,算作还礼,随后目光落在西凉茉身上,最后定在她一双没穿鞋袜的天足上,眸光幽沉,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你是忘了罗斯交代过孕期不能随便受凉么?”

    西凉茉摇了摇扇子,嗤之以鼻:“阿九,你瞅着这都几月了,人说有娃儿了,就跟揣着火炉差不多,你还让我包成粽子么!”

    百里青淡淡地挑眉道:“你倒是个会找借口的。”

    随后,他弯腰毫不客气地伸手就把西凉茉抱了起来。

    西凉茉一惊,随后拿书拍了拍他,轻嗔:“做什么呢,云生还在这里,我又不是不能走了。”

    “你不喜欢穿鞋,那么我就抱着你走了。”百里青凉薄地一笑,随后看了一眼周云生,轻描淡写地道:“本座认为云生不会介意的。”

    他明显只是随口客气一下,骨子里的本性还是依旧霸道的,甚至根本没看周云生的反应,自一脸寻常地抱着西凉茉转身就往回走。

    西凉茉有些抱歉地朝周云生笑笑,随后低声嗤道:“你以为谁都跟你脸皮一样厚么?”

    周云生看着百里青抱着西凉茉一路慢慢远去,也不知道他低头回了一句西凉茉什么,便见西凉茉白皙的俏脸染上一抹绯红,随后拍了他一下。

    百里青低低地笑了起来,长长地华美的浅紫色的袍裾在他身后慢慢拖曳,一路树上不知名的夏花坠落下来,似乎染得他和她一身芬芳,亦形成一种外人无法靠近,无法踏入的奇异氛围。

    周韵云静静地站在长廊的这一头,一路看着他们慢慢远去,心中轻叹,有些人注定,只能让他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一生一世。

    心漪起于幽微之风归附于平静之尘埃。

    ……

    不管西凉茉觉得泾川这里有多么舒适,有多么闲逸,多么的世外桃源,乐不思蜀,但是百里青始终还是回到上京那个众生迷乱,纸醉金迷的权力中心的。

    而她自然是也少不得要跟着一同走的。

    毕竟,她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半月,超出了最初呆在上京时间的设定了。

    “唉……。”西凉茉恋恋不舍地上了船,再瞅着那乾坤阁一路远去,心中不免郁闷,这山野花香怕是许久之后才能闻到了。

    百里青瞅着她这模样,有点好笑,这丫头真是越怀孕,就越多愁善感了。

    随后西凉茉在中午小憩一觉起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船舱里多了两只插满不知名山花的水胆缠丝玛瑙瓶子,看着那姹紫嫣红上还有点点剔透的露珠,西凉茉唇角忍不住微微弯起。

    白蕊在一边看着,笑嘻嘻地道:“这可是爷专门去让人采来的,如果不是周大人说大小姐有孕了不能闻太浓郁的花香,爷原本打算在船上都放上这些花呢。”

    随后她又比了比手里的食盒:“瞧,这还有爷亲自下厨做的几样小菜,定叫大小姐吃的舒舒服服的。”

    西凉茉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心情却好了很多。

    唔,千年老妖恶起来叫人胆寒,但若是想要哄人高兴地时候,手段倒是贴心贴肺的。

    行船了一日,到底还是到了上京。

    西凉茉身怀有孕,还没过三个月,所以只能坐着八人小轿一路抬回千岁府。

    她刚刚在前院下了轿子,一道白鸟似的身影一下子就冲着她飞奔过来:“翎姐姐!”

    但是那道人影还没靠近西凉茉,就被人拎住了领子。

    “洛小子,你悠着点儿!”一道苍老而古怪的声音在百里洛身后响起。

    西凉茉望去,一个面熟的做西狄人打扮的干瘦老头儿正一手拎着不断挣扎的百里洛,一边目光灼灼地看过来,西凉茉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不是那弄晕她的古怪老头又是谁?

    老头儿在触碰到她的目光之后,竟然难得不好意思地别开眼,一脸别扭傲慢的样子。

    西凉茉沉默下去,她该称呼他为天魔老祖?老魔物?还是……

    “老魔头,你要做甚!”

    没等西凉茉想好,已经有一道冷冰冰、硬邦邦的声音已经毫不客气地替她解答了这个疑问。

    高挑修长的身影也挡在了她的前面,一副死人表情地睨着天魔老祖。

    天魔老祖在遭到自己宝贝孙子的如此冷遇之后,瞬间就垮了那张别扭傲慢的老脸,瞬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西凉茉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然后满脸黑线地看着面前的老头儿一脸幽怨地瞪着自己,仿佛自己是抢了他宝贝的坏人似的。

    随后,百里青很不耐烦地冷道:“老魔头,你吓到我的丫头了,她本来肚子里的娃儿就不老实,若是让你这么一吓,今晚她又把饭菜吐出来的话,我就把府邸里所有的剩饭剩菜全都给你塞嘴里!”

    天魔老祖原本脸一垮,正要嚎啕大哭的模样,却陡然听见百里青的那句话,立刻瞬间瞪大了铜铃似的眼珠子:“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说什么!”

    随后,他瞬间把目光钉在西凉茉仍旧平坦的肚子上,瞪着眼道:“她她她她她她她肚子里有小娃娃了?!”

    对于天魔老祖这种完全脱线的说话方式,西凉茉有点好笑,又有点无语地瞥了百里青一眼:“怎么,你没和爷爷他们说么?”

    按理说老医正和血婆婆应该早知道了她怀孕的事情,怎么到现在还不知道?

    百里青冷嗤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老头和婆婆也不许告诉他!”

    天魔老祖一听,眼睛里瞬间又滚下两泡泪,一脸哀怨地看着百里青,颤抖着:“你……你……你……就这么恨爷爷么,爷爷……爷爷又不是故意的,居然连我有小重孙了都不告诉我!”

    百里青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告诉你,好让你再把她扔掉么!”

    天魔老祖,满脸褶子都皱到了一块去,凄凉地看着百里青,咬着袖子道:“呜呜呜呜……你……你怎么能这么说爷爷,你好残酷,你好无情,你太过分了!”

    西凉茉:“……。”

    她默默地伸手捏了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不要在这种‘悲伤’的时刻因为如此雷同于上辈子琼瑶奶奶的对话而发出不合时宜的笑声。

    看着百里青那种傲娇的表情,再瞅瞅天魔老祖可怜兮兮的表情,西凉茉又默默地望天,其实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估计阿九完全没有发现他和天魔老祖其实很像、很像……。

    百里青不耐烦和天魔老祖的纠缠,只没好气地道:“走,咱们回房!”

    西凉茉继续默默地跟着他进房间,同时同情地瞥了眼即使天魔老祖在那跟百里青磨叽,却还是被老祖揪住衣领的百里洛,他跟只无辜的小白猫似地不停划动四肢,却还是不能逃出‘魔爪’,只能眼巴巴,泪汪汪地看着西凉茉。

    好在百里青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自己还忘了什么,便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了眼天魔老祖:“把洛儿给我!”

    天魔老祖此刻老盯着西凉茉的肚子,又记起老医正和血婆婆的警告,却还是赶紧松了手,让百里青把百里洛一把拽过去。

    百里青没好气地白了天魔老祖一眼,然后一手扯着百里洛,一手拽着西凉茉便进了房间,顺带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把门关上,别让本座再看见闲杂人等出没!”

    众侍卫们赶紧上前把门关上,连公公有点无奈地上前对一脸‘我被遗弃了,很伤心’的天魔老祖恭敬地道:“老祖,您先回去吧,等着千岁爷气消了,想必不会怪罪您的。”

    天魔老祖咬着袖子,可怜巴巴地皱着老脸看了连公公一眼:“是吗?”

    哎哎哎,他把青儿惹毛了,青儿最像他,惹毛了就很爱记仇,要怎么办嘛!

    对于这个越老越离谱,越像小孩儿的老头,连公公也很有点无奈,却也只能略作指点:“您当初是差点弄丢了夫人,奴才想着夫人不生气了,千岁爷也不会气恼太久的。”

    天魔老祖一听,略显浑浊的老眼瞬间一亮:“哦,那女娃娃喜欢什么,老头子给她弄来,她就高兴了吧!”

    连公公:“这个……这个……。”

    他擦了擦汗,他还真一下子想不起夫人特别喜欢什么,胭脂花粉、金银珠宝,夫人不缺,更是调制香粉的高手,似乎夫人还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特别不可缺的。

    连公公想了半天,最后只得敷衍道:“这……这您不妨去亲自跟在夫人身边的人打听,奴才也不晓得。”

    天魔老祖笑眯眯,一脸自负地摸着山羊胡须道:“哼,那小女娃能有什么想要的,老头儿搞不来!”

    只要那小丫头高兴就行了嘛,简单得很!

    看着天魔老祖背着走,得意洋洋地走掉,连公公抹了把汗,摇摇头,也转身离开。

    只是他并不知道,天魔老祖后来果然让西凉茉开心了,但是百里青却……一点不开心,或者说恼羞成怒。

    原因为何,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老子是面对美人coser露胸肌,面不改色抗蚊帐掀内裤的葱娘总监的分界线——

    眼前这一头,西凉茉回来没几日,便听到了朝上,隼刹已经以正式的新赫赫可汗的身份,奉上了结盟书,愿意向天朝称臣,但是也提出了余下他的要求,其他要求暂且不议,但是出乎西凉茉的意料,其上碑中关于和亲的东西长篇大论,也不知道是哪个儒生帮他写的,其中中心意思只说了要觅一个他满意的王妃。

    至于何谓‘满意的王妃’这种事情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西凉茉想了想,也只让百里青简单、随意地敷衍塞责了一番,说是等到他平定了被驱逐到漠北的原来王庭之后,再议此事,只先将互市提上议程。

    简单说来就是,天朝可以不插手赫赫的王权之争夺,但是胜负输赢,他们也不会插手,若是你有本事就拿下整个赫赫,一切再议。

    而隼刹也没有说什么,甚至一向刁钻的哈苏也难得没有多话,因为天朝的其他条款,包括互市、技工、农工和学者们进入赫赫,同时只要求赫赫人必须给予尊重和保护等等这些事情听起来怎么都是好事,至少比所有的赫赫贵族都要娶一个汉人妻子,孩子也有优先继承权听起来好多了。

    于是朝野上下又这么紧张忙碌地过了一个多月,隼刹便要首先归国了。

    听到这个消息,不管是在天朝呆得不耐烦的赫赫人还是西凉茉身边的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白蕊拍拍胸口,双手合十做阿弥陀佛的样子出来:“唔,佛祖保佑,那可怕的赫赫人终于滚蛋了。”

    这个月,她都在绞尽脑汁想怎么避免在隼刹提出来要娶白珍之后,能让白珍逃过此‘劫’。

    虽然西凉茉并不将隼刹的要求放在心上,但是白蕊总觉得白珍的态度有点怪怪的,她甚至有点摸不清楚白珍到底在担忧什么。

    白珍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嗯。”

    随后,她顿了顿,又道:“起码白起不会三天两头没事,私下就去找隼刹的麻烦。”

    白起私下和隼刹打过几次架了,虽然他用激将法让隼刹不得不同意这种私下的较量只局限于男人与男人之间,不扯上家国,但是白珍知道了以后,还是很担忧。

    甚至为此和白起吵了好几次,但是每次除了被气得脑仁疼,就是被气哭了。

    白蕊白了她一眼:“你呀,也不想想白起是为了谁!”

    其实这事儿千岁爷早就知道了,只是他懒得理会,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只不允许他们拿这事儿去烦西凉茉。

    西凉茉肚子刚刚满了三个月,眼见着慢慢就要鼓起来了,但是照旧每日晨起和用餐吐得一塌糊涂,越发地依恋百里青,如今夫妻两正烦恼到底要去哪里养胎呢。

    百里青对底下人这些破事儿,不大想理会,所以直到现在西凉茉还被大伙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这事儿。

    白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又没让他去做这些事。”

    白蕊看着白珍,有点不可思议,甚至恼火:“你……你这是什么话呀。”

    白珍沉默下去,拿着手里的娃娃肚兜慢慢地绣,却并不说话。

    白蕊看着她,忽然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那隼刹了!”

    白珍看向白蕊,随后颦眉道:“白蕊,你在说什么啊!”

    白蕊依旧不肯放弃:“那你就是喜欢白起了!”

    白珍沉默下去,并没有说话。

    白蕊看着白珍,有点不解:“那就是说你对白起至少是有好感的是不是,那你为什么不肯答应嫁给他,一劳永逸!”

    她知道女孩儿面皮薄,尤其是白珍这样未经人事的少女,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说不出口,就像当初遇到魅七而懵懵懂懂的自己,也是慢慢地摸索着才一步步地和魅七牵手。

    白珍看向窗外,圆圆的脸蛋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道:“白蕊,你别问了,就当作……就当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吧,反正那个人也要回大漠了,我也还不急着嫁人,再等三年吧。”

    白蕊一愣,她不解地看着白珍:“这是为什么?你要等什么”

    白珍还没有说话,忽然门就被人敲响了,因为要说些私密的话语,所以她们房里伺候着的小宫女们都被打发了去小厨房和绣房帮忙,所以白蕊就过去亲自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小太监,白蕊看着他那青涩的面容,再不动声色地瞥过他身上那件象征着最低阶的灰色的袍子,淡淡地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找谁?”

    小太监有点惴惴的模样,看着她恭谨轻声道:“回姑姑,小的是替人来给白珍姑姑传一句话的。”

    白蕊狐疑地看了他片刻,那锐利的目光看得小太监有点瑟瑟地低下头,正想问个仔细,却听见身后的白珍柔声道:“谁让你来传话?”

    小太监看了看里头的女子,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人,就轻声道:“是隼刹可汗手下的人,可汗明日启程回京,所以希望能见一见白珍姑姑。”

    白蕊闻言,随后盯着小太监冷笑一声:“你去告诉他,白珍姑姑忙着成婚之事,隼刹可汗的盛情就……。”

    “白蕊!”白珍忽然厉声打断了白蕊,随后在白蕊吃惊的目光下,看向小太监,淡淡地道:“你回禀可汗,就说白珍谢过可汗盛情,只是人微言轻,就不便送可汗了,请可汗一路顺风。”

    随后她随手扔了几只银角子给那小太监。

    小太监得了银角子,笑咪咪地点点头,然后恭恭敬敬地去了。

    “白珍!”白蕊实在是不明白白珍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瞪大了眼。

    她都糊涂了,搞不明白白珍这到底对那头狼是个什么意思!

    白珍复杂看了白蕊一眼,轻叹:“白蕊,你不必现在明白,也许永远都不必明白,才是最好,若是有朝一日你我都明白了我今日为何这么做,大概……。”

    她望着天空,幽幽地道:“大概就是我和阿起无缘了,没有这个福分做白家的人。”

    说罢,她转身进了她自己的内房。

    白蕊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白珍明显就是知道了白起托付了她来问个所以然,因为白珍的态度实在太过模糊,让人弄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即使到现在,白蕊还是不太明白,她想了想转身出了门,绕过前廊就见着一道蓝色的人影正蹲在长廊的扶手上,用手里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弹鱼池里头的鱼。

    那些锦鲤本来就是人工放养,平日里谁敢弹它们一片鱼鳞,如今被那年轻人一弹一个准,全都昏头转向地浮起来。

    一旁的小太监也急得满头大汗,奈何这位弹鱼的又是夫人的亲信,他劝阻了一次不成自不敢再说什么,如今远远地看见白蕊过来,宛如见了救星,立刻眼巴巴地瞅着白蕊。

    白蕊见状忍不住摇摇头,过来如小太监所愿一般地开口:“白起,那些鱼是千岁爷命人从东洋引进的锦鲤,与寻常锦鲤不同,极为珍贵,你这是皮子痒痒了么?”

    千岁爷对他们这些人偶尔放肆自不大理会,也是看在西凉茉的面子上,可不代表他会由着有人在自己眼皮子下头毁自己的心头好。

    “她说什么了么?”一道幽幽的男音响起。

    白蕊看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你先下来吧。”

    白起立刻翻身落地,看着白蕊,目光灼灼:“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白蕊迟疑道:“我问她是不是对你有意,她没有说话,但是亦不否认……。”

    白起清秀的脸上立刻闪过喜色,眉飞色舞地道:“我就知道她是个口是心非的,我即刻就去跟小小姐求了白珍来!”

    说罢转身就要走,却被白蕊急急唤住:“等一下,白珍说了,她要等三年!”

    白起脚步一顿,挑眉道:“什么,等三年,再等三年,她都成了老姑娘了!”

    白蕊立刻一叉腰,横眉竖目:“你爱等不等!”

    说罢,她转身就走。

    白起立刻上前拦住,告饶道:“好姐姐诶,都是我的错,且跟我说说白珍但到底是个怎么想的,你可知道我昨日才和隼刹又打了一架!”白蕊气结,这才注意到他嘴角青紫,无奈又恼火:“你这是打算让大小姐知道了,好收拾人的么!”

    可是见着白起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又心软,只好叹了一声,拉着他坐下,慢慢道:“这事儿,我看有些蹊跷,但这蹊跷还是在白珍的心里……。”

    白蕊和白起两人在这一头苦恼分析白珍的想法,那一头,白珍没有答应去见隼刹,但是挡不住别人上门了。

    “叩、叩……!”

    白珍放下手里的阵线,出了房间才发现白蕊不在房内,便上前去开门,一开门,正对上一双浅金色的琥珀瞳子,冰凉凉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白珍忍耐下直接关门的**,看向隼刹:“可汗,这是尚宫局女官住所,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隼刹看着她,却风马牛不相干地来了一句:“这里面还有其它人么?”

    白珍下意识地道:“没有。”

    随后又有些后悔。

    隼刹看着她,忽然勾了下唇角,露出个有点诡谲而危险的笑容:“嗯,那么,我想很适合我和你的谈话。”

    说罢,他径自推了白珍一把,顺手关上门。

    ------题外话------

    ==~~嘿嘿~~~猜猜白珍想神马呢?

第四十五章 无言

    隼刹看着她,忽然勾了下唇角,露出个有点诡谲而危险的笑容:“嗯,那么,我想很适合我和你的谈话。”

    说罢,他径自推了白珍一把,顺手关上门。

    白珍一个踉跄,转身过来才发现他竟然已经顺手关上了大门,她忽然有点儿汗毛倒竖的感觉,随后冷冰冰地看着他:“隼刹可汗,请您出去,你的行为已经是非常无礼的了!”

    隼刹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我只是想和你有个合适说话的地方,只是请人进来请你已经很不容易,不想白女官你连这点面子也不给,中原有句俗话,叫山不就我,我便就山,所以本王只好自己过来就你这尊山了。”

    “隼刹可汗,您的中原文非常好,想必花了不少时间研究中原。”白珍微微退了一步,狐疑而警惕地盯着隼刹,这个男人,中原文虽然多少都带着口音,但是这个男人对中原文化的了解让她不得怀疑他的目的。

    所谓狼子野心,大约就是他的最好描述。

    隼刹冰凉的金眸盯着她,勾起唇角:“嗯,没有错,我花了不少时间研究此事,不过,也许你并不知道,我的母亲也是中原人。”

    白珍闻言,心中冷哼,虽然她没有郡主那种看事物的深度和直切要害的本事,但是跟了这么些年,她还不至于蠢到连这种完全是借口的东西都听不出来。

    因为母亲而对中原文化感兴趣,倒不如说是因为想要侵犯中原,所以才研究中原的弱点才是真的。

    而且这头狼身上哪里有半点中原人温文尔雅的气息!

    白珍对于隼刹那种太富侵略性的目光,实在是不喜,她冷淡地道:“是么,但愿您的母亲也曾经教导过你中原人男女授受不亲,入乡随俗,如今您私自闯入尚宫局女官寓所,已经是极不礼貌的行为,即使您是一国可汗,也请尊重我们的风俗。”

    隼刹轻笑着,慢慢地朝白珍走去:“是啊,中原人的风俗习惯就是多如牛毛,让人看了极为厌烦,难道白珍女官不觉得么?”

    “不觉得!”白珍毫不犹豫地道,随后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随后又觉得自己不能如此示弱,便脚尖一定,站定在那里不再后退,任由对面的男人携着狂狷而危险的气息慢慢一步步地逼近自己。

    隼刹居高临下地看着只及自己肩头高的娇小女子,金眸凉冷的目光慢慢地从她额头上掠过她的鼻尖,然后停留在她粉嫩的嘴唇上。

    白珍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全身每一处神经都进去警备状态,袖子里握紧了剪刀,只等着面前的人若是再敢出手轻薄,便直接要他好看。

    但是隼刹也只是看着她那种紧张到面无表情的样子,轻哂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踱步开来,在白珍房间里慢慢地转悠:“白珍女官的房间里布置得倒是典雅,竟不似你那张脸看起来那么稚小,而且床很大。”“

    隼刹的忽然转身,让白珍瞬间松懈下来,暗自轻吐出一口气,她瞥着隼刹,见他隼刹如一头头狼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负手趾高气扬地在她房间里一边转悠,一边指点江山。

    这里布置的不错,那里布置得不好。

    她不免颦眉,这个男人来这里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么?

    白珍面无表情地看着隼刹转悠:”可汗自然是品味卓绝,只是白珍跟着郡主之后,多读诗书,所以品味自然不能与您相比。“

    白珍毫不掩饰她话语里的讥讽。

    隼刹瞥了眼白珍,金色的眸子目光浅凉,有一种暴烈的气息,让白珍微微一惊,但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隼刹就忽然再次站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啧,中原的女人真是让人难以琢磨,白珍女官,你在生气么?“

    白珍忍耐住想要后退离开面前这头让人心慌的狼远远的冲动,只是垂着眸子,面无表情地道:”白珍不敢,但是如果可汗您能现在就离开,白珍想来是会更高兴的。“

    其实她很想说,那你为什么不滚回去找你的赫赫女人呢!

    隼刹低头看着自己面前娇小而固执的女子,圆圆的脸上全是冷硬的表情,他忽然诡异地大笑了起来:”呵呵呵……。“

    白珍被惊了一下,一脸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隼刹,这个男人是疯了么!

    隼刹却边笑边忽然身后捏住了白珍的下巴:”呵呵,白珍女官,我只是在表达你已经足够成熟能承担一个女人生儿育女的意思,这是一种赞美!“”放开!“白珍颦眉,她可一点都不屑于这种恶劣而居心叵测的赞美,而且这个男人的手劲实在是太大了,捏的她下巴生疼!

    她试图伸手拽下他的爪子,但是效果并不那么好,而且隼刹忽然腰一弯,就将白珍整个人都给抱了起来,然后往她的床边走了好几布毫不客气,甚至可以说略嫌粗鲁地按在了床上。

    在白珍错愕之中,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径自用唇堵住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尖叫与怒骂都给吞了下去,然后另外一只手直接粗鲁地从她衣襟里探了进去,捏住白珍胸前一只柔软。”唔!“白珍梭然睁大眼,虽然她怀疑过他进来的目的,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敢在她的地盘对她这般放肆大胆地轻薄无礼,那副样子甚至是要强来!

    白珍眼眸一眯,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意,伸手一翻,手中藏了许久的剪刀就恶狠狠滴朝男人的肩头扎去。

    而隼刹竟然完全没有阻挡,让她手里的剪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肩头,他只是松松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次发动对自己的攻击,同时舌尖一如他往日的野蛮与狂放,毫不客气地在白珍唇中攻城略地,手上的动作却偏轻柔,满是恶劣的挑逗。

    就在白珍面红耳赤,一边跩着他的栗色长发,一边恼火地在试图咬掉隼刹的舌头时,隼刹不再堵住她的嘴唇,甚至在她胸前花蕾上放肆挑逗的手也拿了出来。”别生气,白珍女官。“隼刹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像一头餍足的兽,他低头睨着白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这不过是验货而已。“

    白珍并不是笨蛋,她立刻明白了隼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小脸一阵青一阵红,她恶狠狠地瞪着隼刹:”你……!“

    隼刹邪邪一笑:”我总要知道自己未来的王妃到底怎么样,不是么,现在看来,虽然你太娇小了,但是该有的都有,手感不错,我很满意!“

    白珍气得七窍生烟,但是对方人高马大,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两人之间一点空隙都没有,她连想要伸脚踹他都做不到!”你最好冷静下来,否则,我们赫赫人并不介意先洞房花烛夜。“隼刹微微呲了下牙,露出唇边尖利的犬齿,那神情像足一头慵懒的狼王。”听说中原女子很重视贞洁,如果让别人看见你成了我的女人,也许明天我就能带你回赫赫了,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这等十足十的威胁让白珍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现在白蕊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们为了说些体己话,所有的底下人全部都打发离开了,而且就目前的形式说来,她真的没有太多优势,这个男人不但武功比她高强,而且力气比她大得多,她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和魅晶一样好好地学习武艺,以至于沦落到如今地步!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随后强迫自己冷静地盯着隼刹道:”我真该在第一次就捅破你的太阳穴!“

    隼刹笑笑,冰凉的金色眼睛里却毫不掩饰他的讥诮:”呵呵,雌兽也多半有爪子,我并不介意被你挠了这么一下,毕竟头狼要捕获属于自己的雌兽总需要付出点代价,至于别的,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白珍冷冰冰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才冷冷地道:”从我身上滚下去!“

    隼刹这一次,倒是很合作地松了手,然后起身。

    但是他刚刚直起身子,一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瞬间贴上他的脸!

    白珍圆圆的脸上一片铁青,咬牙道:”滚!“

    隼刹舔了舔自己被她扇破的唇角,笑了笑,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看着隼刹离开了房间,那种压迫而满是恣意的气息瞬间消失,白珍方才像是瞬间没了气力似地坐在了床边,有点发怔。

    这个男人,她有一种预感,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白蕊回到房间的时候,见到就是白珍坐在床边发呆,头发凌乱的模样。

    她不禁有点狐疑地看着白珍:”白珍,你怎么了?“

    白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浑身一震,随后看向白蕊,然后在白蕊担忧的目光下,闭了闭眼,淡淡地道:”我没什么,你别担心。“

    ——老子是angie弄雪吃点心,看安安和寒寒两个二货OOOXX的分界线——

    隼刹领着他的人,回了大漠,倒也没有生出事来,虽然西凉茉总觉得这个家伙离开得太干脆,但是没发现他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儿,据说也就是在临行前去了一趟尚宫局,然后和白珍私下谈了些事儿,她招来了白珍,问了问。

    白珍只是一脸淡然地道无事,只是隼刹过来希望她能随嫁,但是被她拒绝了而已。

    于是西凉茉便也没有再多想。

    因为如今她和百里青需要烦恼的是,她的肚子已经一天天地大了起来,转眼之间孩子已经有五个月了,怎么样都掩盖不住了。

    虽然千岁府邸知道这事儿的人都是亲信,但是毕竟人多嘴杂,所以百里青还是决定让西凉茉搬出千岁府,到秋山行宫去养胎。

    天气渐渐进入了炎热的夏季,三伏天让人热得受不了,尤其是对西凉茉这样的孕妇而言,她孕期反应到现在才刚刚消停了些,秋山冬暖夏凉,住着还是很不错的,而且方便安插亲信,人也少。

    于是没过多久,朝臣们就听说千岁王妃为了给小皇帝祈福,上了秋山观音庙去祭拜清修去了。

    众臣们也没有多想,反正这位千岁王妃、飞羽督卫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来上朝了,她来了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而且秋山最大的好处就是身为皇家园林,管控严格,但是又离京城不远,所以百里青基本上都能一周去歇在秋山两三日。

    西凉茉虽然不甚满意自家的大狐狸不陪着自己,但是看着他过来的时候温存蜜意,再加上心疼他辛苦两头跑,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清风幽幽从窗外掠来,山间的夜风凉爽,所以西凉茉便微微拢了下自己睡衣的衣襟,方才坐在百里青身边,把脸儿搁在他的肩头。”阿九,你想好了么?“

    百里青看着自己手里的辞典,沉吟道:”嗯,我看这些字都不错,只是不知如今孩子男女,尚且不好定下名字。“

    西凉茉偏脸看向百里青,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线条精致的面容上,柔和他原本的深沉诡冷之气,今日卸了那重紫的妆,百里青的面容看起来显得异样的年轻,仿佛美貌少年一般,鼻如悬胆,唇红齿白,长长的黑凤翎羽一般的睫毛在脸上落下浅浅的阴影,让西凉茉有点着迷又有点嫉妒。

    唔,他还是画上那妖异的妆容好些。

    百里青自从知道西凉茉怀上了孩子之后,整个人似乎都明亮了许多,身边不少人都跟着得了实惠。

    如今最令他烦恼的不是朝政大事,而是小娃儿到底要叫什么。

    西凉茉随口道:”唔,不管男女,咱们取个小名就是了,民间不是说了小娃儿要娶个小名儿才好养活么。“

    百里青闻言,看向西凉茉,颇有些感兴趣地挑了下眉:”哦,是么,那要叫什么,我倒是知道工部柳老儿叫他家宝贝孙子做麒宝儿的,还有翰林院的章执笔唤他的小儿子作小砚台。“

    西凉茉伸出一根指头在百里青面前摇了摇:”啧啧,这些笔墨纸砚,麒麟青龙的,真真儿俗不可耐,迂腐!“

    百里青笑道:”是么,那你倒是说上几个小名儿,让我上朝的时候说出来,也好让那些迂腐的家伙们开开眼。“

    西凉茉一本正经地道:”当然是叫狗蛋!“

    百里青:”……。“

    西凉茉挑眉:”狗不理包子?“

    百里青:”……。“

    西凉茉:”狗剩?傻根?大牛?猪宝?二蛋?三瓜?三毛?“

    百里青:”……果然是大俗大雅,印象深刻。“

    西凉茉洋洋得意:”那是,你听,百里狗剩,百里狗蛋,百里三毛,百里猪宝,百里傻根,一听都是极为响亮,让人过耳不忘,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啪!“百里青毫不客气地拿着手上的书卷在西凉茉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你给为师认真点!“

    西凉茉摸摸脑门,没好气地低声嘀咕:”老娘很认真好不好,农村本来就有这种名字越难听越好养活的说法么!“

    百里青索性直接无视西凉茉,径自用毛笔在书上圈出了一个字来‘熙’,随后就道:”熙同“禧”,意为福、吉祥之意,亦有兴盛之意,若是男孩儿就叫做百里熙,若是女孩儿便叫做百里熙儿便是了,至于小字,等他大些了,再取罢。“

    西凉茉想了想,便点点头,赞同道:”嗯,这个字儿好。“

    这个字还和后世某位大帝的帝号相同,而且男女皆宜,意头也好。

    西凉茉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你真的不给小孩儿取个什么狗剩之类好养活的小名么?“

    百里青手中笔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西凉茉道:”说起来你也是我的嫡传徒儿,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为师给你娶个小名儿叫西凉八戒如何?“

    西凉茉:”……算了,不给孩子取小名儿就不取呗。“

    她不该无聊的时候给他讲什么西游记的。

    百里青看了看天色,搁下手里的笔,看着西凉茉挑了下眉:”天色不早了。“

    西凉茉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嗯,睡吧,明儿你还要回去上朝呢。“

    百里青慢条斯理地伸手在她细腻的颈项上滑过:”明儿没什么大事,所以去了,在这里陪你和孩子。“

    西凉茉闻言,高兴地点点头:”好!“

    百里青似笑非笑地挑眉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西凉茉一顿,有点茫然:”什么事儿?“

    百里青看着她红唇微启,原本略嫌偏瘦的面容如今因为怀孕儿丰润起来,愈发地显出女子柔媚,他幽沉的目光顺着她的脸颊落在她胸前同样因为怀孕高高的隆起上的蓓蕾上。

    随后他低头,径自贴上她的唇,轻笑:”老头儿说你已经五个月了,胎像很稳,所以为师不需要再忍了,怎么,你是忘了,还是不想要了,为师记得刚开始的时候谁总是一副发情的猫儿似的缠人,嗯?“

    西凉茉瞬间才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有点发窘,双手拉着他的衣领,有些语焉不详地嘟哝:”唔,你……你温柔点儿!“

第四十三章 非喜之事

    虽然承诺了西凉茉第二日会留在这里,但是当西凉茉第二日起僧后瞅见司礼监侍笔监的人拖着马车上那堆高高的奏折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西凉茉瞥了眼身边百里美人淡然的面色,心中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算了,美人薄命,他就是个劳碌命!

    西凉茉坐在镜子面前让白珍梳头的时候,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白珍瞅瞅西凉茉一副郁闷的样子,忍不住轻声道:“郡主,今儿南山脚下的镇子是一年一度的秋市,千岁爷不是说了要陪您一起去的么,您为何推辞呢?”

    西凉茉懒洋洋地单手撑着脸,轻哼:“如果可以,我倒是不想推辞,但是比起他白日里陪着我逛集市,夜里再回来熬夜看奏折,那我宁愿自己下去走走,然后回来的时候,能看见他人陪着我一起用餐,一起入睡!”

    唔,怀孕了特别想要人陪着,尤其是她从来没生过孩子,看着自己身体一天天儿地走形,然后感觉肚子里的小东西会动了,说自己一点不安和忐忑都没有是不可能的,总希望他能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地陪着。

    白珍笑嘻嘻地一边帮西凉茉简单地在脑后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一边道:“郡主这是心疼爷呢,一会子咱们早点回来就是了。”

    老医正前些日子过来说郡主气血不是太顺畅,如今五个月的肚子已经有些大了,所以多出去走走散散心,前几天听说山下有秋市,郡主便动了心思微服出巡,不想还是没能和爷一块去。

    等着西凉茉简单收拾了一身素衣出来,百里青亲自取了一顶精致的兜帽给她戴上,淡淡地道:“且小心些,不要露了脸,也不要着凉了。”

    西凉茉仰脸微微一笑,看着面前美人低垂着脸,浅浅的清晨阳光透过树叶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细腻的让人着迷的光影,让西凉茉忽然想起另外一个时空的诗词——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她忍不住眯起眸子,一抬首,就轻轻地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周围的人们都暗自一笑,识趣地别开脸来。

    百里青为她系帽子的动作一顿,随后才神色如常地系完了带自,淡淡地道:“好了。”

    西凉茉笑眯眯地道:“好,我一会儿就回来,带好吃的东西给你。”

    随后方才在白蕊和白珍的搀扶下挺着大肚子上了轿。

    百里青看着西凉茉等人一路简单地嘱咐了魅六几个好好护卫住西凉茉,随后又简单地问了山下的防卫措施,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方才优雅地摆摆手,目送着西凉茉一行人离开。

    等着西凉茉等人的身形消失在远处之后,百里青方才瞥了一眼身边的小胜子道:“方才说周大人来访,宣吧。”

    随后,他款步向青竹院走去。

    百里青在青竹院内并没有等太久,周云生和罗斯便一同到访了。

    “微臣参见千岁爷。”

    “不必多礼,都是自己人。”百里青淡漠地抬手,随后他直接进入正题,看向周云生:“你之前让小胜子传话给本座说是有与茉儿有关的要事相商,且说吧。”

    周云生和罗斯互看了一眼,随后还是周云生上前来,拱手道:“回千岁爷,是这样的,如今夫人已经怀胎六月,胎相浅稳,您也已经能感受到胎儿会动了,但是有一事,我们需要来禀报于您。”

    他迟疑了片刻,继续道:“我和罗斯怀疑夫人怀的是双胎。”

    百里青一顿,随后看向周云生,眼底闪过惊讶之色:“你说的可是真的?”

    随后,他迟疑了片刻又挑眉道:“但是之前,老医正为何没有诊断出来?”

    罗斯上前道:“回千岁爷,因为宫中怀双胎的妃嫔并不多,所以老医正于此道上反而不如我们这些游医精通,在大漠之中有一个部落,不知为何生育双胎非常多,所以微臣略有些经验,而且我不知道您是否注意到夫人五个月的肚子宛如其它人怀胎七月的肚子。”

    “你能够确定么?”百里青阴魅的眉眼之间掠过一丝喜色,随后又颦眉道:“但是,双胎会不会生产的时候特别辛苦?”

    他记得幼年的时候就听身边的嬷嬷们说过当年母亲生他们兄弟两个的时候极为辛苦,整整三日三夜,力竭之后才生下他们,当时情形就是很危险。

    周云生在一边轻叹了一声:“没有错,这就是我们在确定了夫人是怀了双胞胎之后,最担心的事宜,原本女子孕育双胎,孕产就要比寻常怀单胎儿的要多辛苦一倍,如今夫人的体质并不算得太好,所以……我们有些担心夫人生产时候会不会很艰难。”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选择西凉茉在的时候来和百里青说这件事,小小姐不应该受到任何精神上的压力。

    此话说完之后,在场的三个男人都沉默了下去,谁都知道女子怀孕生产本来就是鬼门关走一遭,若是顺顺利利也就罢了,是有福气的。

    若是个没福气的,大人和孩子能保住一个就不错了,一个不好只怕就是个一尸两命。

    而且这事儿还不真身子骨根子好就能一定保证顺顺利利,若是身子骨根子不好,就更要让人忧心。

    “若是到时候……。”周云生顿了顿,静静地看着百里青道:“若是到时候,只能保住一方,我们定会尽力保住千岁爷的骨血……。”

    “保大人!”百里青厉声道,目光锐利地直刺周云生,那阴惊到极致的眸光几乎让周云生和罗斯都感觉到一股子仿佛自九幽地狱而来的血腥凌厉杀气。

    “以后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这种问题,不需要拿出来问!”

    周云生并不畏惧百里青的目光,他静静地几乎算是审视般地直勾勾盯着百里青好一会,仿佛似在判断百里青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在确定对方冰冷的神色里没有任何迟疑之后,他方才微微地勾起唇角,恭谨地道:“谨遵上谕。”

    罗斯却颦眉道:“先不说保谁,能都保住是最好的,若是不行了,自然是要保住小小姐,但是我想我还是要再好好研究一下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否则万一连……。”

    他没有说完剩下来的话,双胞胎对于西凉茉而言像是一份带着莫测气息的礼物,所以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百里青沉默了片刻,忽然冷冰冰地开口:“如果不要孩子的话,她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了是不是?”

    罗斯和周云生都是一愣,然后互看了一眼,在彼此眼底看到一些不可确定的东西,或者说不可置信的东西。

    罗斯试探着看向百里青问:“您的意思不会是不想要孩子吧?”

    百里青抬起长长的乌黑的睫羽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那一眼罗斯和周云生都在瞬间就确定了一些事情。

    那种浓郁的黑暗的、冰冷的死气,哪里像是在谈到自己的孩子,而是根本就像是在面对自己的敌人!

    周云生颦眉道:“千岁爷,小小姐很重视肚子里的孩子,母子连心……。”

    他话都没有说完,百里青便冷冰冰地打断了他:“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随后他慢慢地搁下手里的书册,负手而立,继续阴沉沉地道:“本座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不动声色弄掉那她肚子里两个孽障就是了,只要做得干净点,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那种毫不犹豫与轻描淡写的对待自己骨肉态度,也不知道是让罗斯和周云生应该感到心寒还是感觉欣慰。

    所谓虎毒不食子,但是百里青简直……

    他们几乎都被百里青那种在知道西凉茉怀孕之后展露出的喜悦和温情脉脉迷惑了,这个男人会得到今日的成就,与他那种能为人之所不能,能行人所不能行的残酷到极点的行事作风完全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

    但是……

    周云生轻叹了一声:“千岁爷,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女子怀孕五月再流产,本来就很危险,尤其小小姐怀的还是双胎,更危险,也许会出现大出血的状况,甚至会留下终身的后遗症,而且我们来告诉您这件事情,并不是说小小姐生产的时候就一定会出事。”

    百里青颦眉,脸色阴霾凌厉地看着周云生和罗斯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就没有一个对策么,还有,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难产的机率有多少!”

    罗斯沉吟了一下,他毕竟接触这些事儿比较多,还是硬着头皮道:“按照小小姐的身体来看,如果只是单胎的话,也谢有一成不到,但是如今就有大约有四成的机率会难产。”

    “砰!”放着奏折的桌子瞬间都被百里青给一脚踹倒,无数的奏折全部都落地,他身上阴厉血腥的气息瞬间让几乎整个房间的人都打了个寒战,明明是**月的三伏天,却还是让人不寒而栗,房内的人都“噗通、噗通”地跪了一地。

    罗斯有点无奈地和周云生两人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罗斯和周云生都感觉背后因为冷汗湿漉漉的时候,百里青那阴郁而毫无感情的声音方才仿佛从地狱里飘荡出来似的响起:“这两个孽障留下也不行,不留也不行,那么办法呢,你们有什么办法,别告诉本座,你们来这里说了这些废话,连一个办法都拿不出来!”

    罗斯忍不住摇摇头,面前男人那种可怕的仿佛只要他们说出没有办法就要把他们撕裂成无数片的恐怖气息实在让他觉得压力非常大,为了不要在这种可怕气息下做出丢脸地转身溜走的行为,罗斯赶紧道:“唔,我和云生两个商量了许久,如今首要任务就是让小小姐保持心情的愉快,然后增强她的体质,由于小小姐怀着孩子,所以有些补药又不能用,所以我想着还是需要好好地钻研一些合适孕妇用的补药,但是食疗为主,然后……。”

    罗斯想了想,又道:“我想着要回一趟死亡之海,因为镜湖那里有些我当年诊治那个生了许多双胞胎的部族的资料,而且我也想再去走访一下那个部族,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处理方法。”

    其实与其说是处理方法,不如说是急救方法,因为西凉茉的情形到时候只能是急救。、

    周云生也点头道:“如今一切都只能尽量赶时间了,微臣也会在民间让列字诀的人赶紧去多搜集一些生双胎的讲究事宜。”

    百里青垂下眸子,唇角讥诮地勾了起来,那唇角的弧度带着浓烈的杀气:“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方法?我要百分之百的行之有效的方法,不是猜测,不是估计!”

    周云生咬了咬牙,沉声道:“千岁爷,我们身为大夫,只能说尽力而为,哪怕那个病患是咱们的主子,但是我们不是宫中御医,会些自吹自擂的玩意儿,我们只能实话实说,而且女子会生育双胎的主要原因有一点就是男子家族之中若是有好些人生育了双胞胎,那么双胞胎生双胞胎的机会大很多。”

    这已经是毫不客气地步指责了,百里青和百里洛是双胞胎,而百里素儿和百里怜儿也是一对儿双胞胎,他调查过,就连百里赫云当年也是有个双胞胎的弟弟,只是生出来第二日就夭折了罢了。

    而若不是西凉茉嫁给了百里青,又怎么会怀上双胞胎!

    百里青身子一僵,没错,他无法否认,西狄皇族经常诞生双胞胎,尤其是到了最近这三代人,仿佛那些双胞胎们全都到西狄皇族里投胎来了。

    周云生看着百里青的模样,心中轻叹了一声,恼火的感觉稍微散淡了些,方才道:“千岁爷现在还不必忧心,现在离小小姐生产还有好几个月,微臣相信咱们一定能寻找到保住小小姐和孩子的方法的。”

    就算不是为了百里青,他也会为了西凉茉去找到解决的方法的,西凉茉对孩子的期待,他也是看在眼底的。

    百里青点了点头,闭上眼,面无表情地道:“你们先出去吧,尽快回京城找老医正和老魔头他们商量一番。”

    ——老子是shirley是脑补茉儿,想看九君coser露胸部的分界线——

    且说这一头,西凉茉下了山,从小路出去两刻钟的时间,出了秋山锦衣卫布防的范围就换了一辆马车,再走没多远就远远地看见了一处小镇子,周围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少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山里的猎户,手上提着各种野味,还有乡里农夫和农妇们都各自带着土特产或者手制的各种玩意儿往镇子里赶。

    西凉茉的马车虽然看似寻常布车,但实际上内里极为舒适,连着窗帘和布帘子都是蚕羽纱制成的,这种纱制作起来极为麻烦,是蜀地的一种特产,制成了帘子,从外向里面看几乎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从里面往外看,却清清楚楚。

    让西凉茉免去了掀帘子的功夫,也能将外头景致和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她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都忍不住暗自惊叹古人之智,真是……真是让人看得叹为观止。

    “郡……夫人,一会就要到集市了,只是奴婢瞅着人多,咱们要不先去小胜子昨儿就定下的酒楼里坐着,一会看看情形再出去走走可好?”白珍看着前面的人熙熙攘攘,不免心头有些嘀咕,万一待会一个不小心就出事儿怎么办?

    白蕊也在一边附和:“嗯,大小姐,您还是小心点好!”

    说实话,这也是所有护卫们的心声,若是夫人和小主子们出了点事儿,可了不得。

    西凉茉倒是不以为意,笑道:“没那么娇贵,你不曾见来卖东西的和买东西的都有不少怀孕的妇人么?”

    白蕊和白珍闻言向周围看去,果然看见不少怀孕的妇人提鸡拽狗地往集市上赶,还有些背后背着一个娃娃,手上牵着个娃娃,肚子里还有一个,另外一个手里还提着重重的自己做的咸菜篮子。

    白蕊有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眸子,但是想想又道:“她们和大小姐怎么能比呢!”

    白珍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神色里也显出了她也有同样的认知。

    西凉茉笑笑,没有说什么人人平等之类的蠢话,有些不平等的东西,其实从生下来就是不平等,即便是在后世,不也一样有拼爹的事儿么,只是这个时代等级更为分明和难以打破,她可没打算来这里做个人生而平等的自由斗士。

    不一会,他们就到了小胜子早就定下的酒楼,这香满楼已经是小镇子上最好的酒楼了。

    虽然在白珍她们看起来——这里真是很不怎么样,简陋之极,连个包房都没有,所以小胜子很干脆地直接把整栋楼都包下来了。

    不过好在地方还算干净,主仆一行人简单在楼里坐了一会,看着底下热闹,却又井然有序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齐齐下了楼,在集市里逛了起来。

    只是她们并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个小地方,还能撞上了熟人。

    “三姐姐,你能走快点么?”西凉月没好气地对着落下自己身后七八米远的西凉霜翻了个白眼。

    西凉靖看着姐妹两,微微颦眉,没有说什么,静静地观望起四周来。

第四十四章 秋风澜起

    西凉霜冷冰冰地瞪着西凉月:“你倒是动作快,一个大家闺秀走起路来雷厉风行,好看得是不是,难怪嫁不出去!”

    西凉月闻言,顿时气得肝儿颤,她未婚夫临嫁前忽然意外身亡,西凉月便没有再急着嫁人,国公府里也没有了得力的女性长辈,靖国公这些年韬光养晦,只捡了蓝大夫人的佛堂进去住着修身养性,西凉靖虽然是长兄,却完全没有妹妹到年纪了该嫁人的概念,只晓得舞刀弄枪,行军布阵和练兵。

    西凉月自己就是掌家,她也乐得无人催促婚事,哪怕上京里头都是风言风语,但是因为千岁王妃西凉茉是她的姐姐,那些嚼舌根的哪里有人敢当她的面说不好听的话。

    于是西凉月只当没听见过自己的逍遥日子,直到西凉霜忽然回了国公府,一切方才都不同。

    西凉霜原本就是个性子又冷又傲的,如今虽然经历波折甚多,但那是在西凉茉面前她才会有所收敛,但是在西凉月面前,她又得册封了郡主,西凉茉没空打理西凉月的事儿,西凉霜自然免不了要拿些长姐如母的架子出来,西凉月早习惯了自己一人做主,忽然来西凉霜,姐妹两个以前就没多对盘,不过是因为要应付韩氏,才做出那种姊妹交好的样子,如今头上都没了压威的人,于是两人之间相处就越发的鸡飞狗跳起来。

    西凉月冷笑:“三姐姐,是谁出门矫情地非要坐二夫人那紫纱玉骨的马车,那马车好些年都不曾用了,车夫都说轴承可能有问题,结果有人偏偏不信,如今半路上走都走不了,还得费人把那昂贵的破车拆了弄回去,害的咱只能走路上秋山家庙!”

    她就不该跟这个虚荣又骄傲的女人一辆车,如今可好,堂堂国公府邸的小姐沦落到要走路过来,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合适的马车上秋山。

    “如果没有买到马车,咱们要怎么办,走路上秋山么!”西凉月想起这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西凉霜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走路怎么了,这点路都走不了,你就在山下等着罢了!”

    “好了!”西凉靖终于忍不住不耐烦地冷叱了一声:“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两个主子吵架,底下的下人们不想自讨没趣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的,西凉靖却不能再装着听不见,这两个丫头一路上嘴巴就没个完结的时候,冷言冷语,明嘲暗讽,听得他心烦。

    对于西凉靖而言,秋山象征着美好的回忆,宗祠一直都是年幼时代的他和西凉仙姐妹的圣地,也是他们最喜欢来的地方,于西凉世家而言,宗祠不是嫡出子女不能进入。

    对西凉仙姐妹而言,那是一种证明自己出身的荣耀,而且还能在西凉世家的姐妹们面前表现出她们姐妹的地位不同,炫耀那些破落户没有的珍宝。

    而对于西凉靖而言,虽然没有那么多女子的小心思与骄矜,但是前往宗祠也意味着他能短暂地避开那些永远都学习不完的兵法,也不用再天不亮就被逼着出来练剑。

    但是现在,西凉世家已经不复存在,而西凉仙姐妹已经都不在人间。

    这一次的秋祭,便是为了祭奠那些死去的亲人。

    虽然西凉靖并不介意西凉霜或者西凉月谁来祭祀,但是他始终还是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自己的两个嫡出妹妹。

    他垂下眸子,眼神有些复杂莫测还有浓浓的伤感。

    不论是西凉霜还是西凉月都不是笨蛋,还是能够在这一刻看出自己这位大哥哥的心情很不好。

    她们自然也是想起来关于她们年幼时候那些关于秋山家庙的规矩,再想想今日她们都堂而皇之地这么进去,心中不免也不知道是悲还是喜,但扬眉吐气是一定的,只是不好在西凉靖面前表现出来,毕竟西凉靖还是她们的大哥。

    但是难得的是两人竟然默契地互看一眼之后,不再说话。

    毕竟比起死去的那几个姐妹,她们两个还是笑到了最后,以后她们还有漫长的时光不是么?

    西凉靖左右看了看,有点心烦地随手指了底下几个人去买周围看看有没有马车可以买,他则抬头看了看附近,便领着西凉月和西凉霜还有拎着香烛纸钱的丫头婆子们一路往那酒楼而去。

    毕竟这座酒楼看起来是附近唯一还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地儿了。

    但是他刚刚走到酒楼门口,便见着那几个小二站在门口一脸歉意地对着其它要进来的人道:“不好意思,今儿咱们不开张,客官移步他处。”

    西凉靖有点疑惑,这是这个小镇一年一度的秋市,怎么会不开张呢?

    他敏感的目光迅速地在周围扫了一圈,很快便看见附近停着的两辆马车,还有那马车旁边明显是身怀功夫,满眼警惕的护卫,心中了然,这大概是哪个大户人家,甚至官宦人家的人路过,然后把这酒楼包了罢,只是……看这车子倒不是什么好车,但是护卫们各个倒是练家子,这种矛盾的组合让西凉靖心中生出探究之意。

    西凉靖并不是个喜欢找麻烦的人,更不喜欢仗势欺人,看了看估摸着别人不会放自己进去,便转身打算另外寻个地儿算了。

    西凉霜和西凉月听了之后,不免嘀咕什么人家竟然把酒楼都包了,自私自利。

    但既然西凉靖都没有打算在上面一争长短,两人也就只好做罢了,只嘀嘀咕咕地想要看看哪里有合适的地儿赶紧坐下来。

    娇小姐和贵夫人可都走不了太长远的路。

    只是西凉靖还没有领着自己府众人走太远,西凉月却在一次回头之后,忽然定住了脚步,有点不敢置信的模样。

    “怎么了?”西凉霜没好气地正要说什么,却被西凉月一把拉住了衣袖,西凉月的声音满是惊讶和兴奋:“快看,快看,那是不是咱们大姐姐!”

    西凉靖和西凉霜一愣,都齐齐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见着一道穿着青色布衣的背影被两个丫头搀扶着,慢悠悠地走往前面集市去了,身边还不远不近隐约地缀着一些人。

    “在说什么呢?”西凉霜颦眉,鄙夷地瞥了眼西凉月:“你眼睛有毛病么,那是个怀孕了的夫人,她哪里有一点像大姐姐了?”

    在西凉霜的心目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西凉茉的形象已经牢牢地固定在那夜她亲手将刀子送进了虞侯胸腹之夜,那一身优雅男装,俊秀冷郁的模样,非男非女,有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幽暗神秘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到来,随后又坐在那华丽的步辇之上,消失在暗夜之中。

    尤其是到现在她都小心地珍藏着那夜西凉茉递给她的手绢,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心理!

    所以在看见那一道雍容的背影之后,她怎么也没有联想到西凉茉身上去。

    西凉月挠挠头,也很是迷惑的模样,在她的心里,西凉茉则仿佛永远是那种宠辱不惊,高贵低调,却雷霆手段的模样。

    所以,她也不能想象西凉茉怀孕的样子。

    “唔,也是,想来一定是我眼花了,九千岁可是个太监,若是大姐姐有了孩子,那岂非代表九千岁戴了绿……。”西凉月呵呵一笑,但是随后话未曾说完,便消失在西凉霜和西凉靖同样冰冷的目光里,化作干笑。

    “那个……呵呵,咱们快点走吧,腿都要断掉了。”

    西凉月赶紧转身率先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西凉霜再次瞥了眼那孕妇的方向,心中有点怪异的疑惑,但还是很快转过身去,只当作自己是看花了眼。

    但是,有一个人的眼神却渐渐地深沉下去。

    西凉靖微微眯起眼看向那已渐渐消失在人群的人影,直到对方消失在人群里,他才转身离开。

    ——老子是芳郎露出胸部,被阿九吊起来**的腐化分界线——

    西凉茉一路在集市里逛得很是尽兴,周围的乡民们都很淳朴,看见西凉茉这样的孕妇出现,都自觉地小心避让,有些农家大婶还笑嘻嘻地上来搭话,甚至还有人送她一只小芦花鸡炖汤的。

    小六子今儿不当值,所以便是一身寻常小家丁的装扮出来,身上背满了西凉茉兴致勃勃购买的大堆山货,手上还倒提了那只芦花小母鸡在前头开路。

    等着逛了大半个时辰,西凉茉终于觉得脚酸腰疼了,方才招呼小六子等人寻个地方歇歇脚。

    好心的路边大妈交代旁边的土地庙附近有可以歇脚的地方,而且庙里庙祝施舍米粥,手工活也做得很好,每年都有平安符卖,而且据说颇为灵验。

    西凉茉冲着那一颗婆娑的大叔,一看就是很阴凉的样子,毫不犹豫地让小六子继续开路,领着大家伙一路杀到了土地庙。

    到了土地庙,庙祝是个六十左右的乡下秀才模样的老头,一看西凉茉的大肚子,便好心地让西凉茉等人都进后院歇歇脚。

    魅七和魅晶还有其它人都进去搜索了一番,确定无事之后,方才让西凉茉等人一同进后院。

    只是前往院子的小路上烧香的人很多,白珍和白蕊刚刚扶着西凉茉穿过那香炉,西凉茉忽然觉得面前阴影一闪,她一个不小心就一头撞了上去,直撞得头上的的兜帽都掉了。

    而她尚且没有站稳,就听见身边吓了一大跳赶紧扶住她的白珍倒抽一口气,有点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公子……不,世子爷。”

    西凉茉一抬眼,果然不知道西凉靖什么时候从香客之间蹿了出来。

    “你……。”

    西凉靖居高临下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脸色铁青地道:“我什么我,你跟我来!”

    西凉茉想要挣扎,但是又顾忌着肚子大了,老医正交代过尽量不要动真气,留着真气养元神,便只颦眉低声道:“西凉靖,你疯了么,大庭广众之下,这是要做什么!”

    没错,正是大庭广众之下,所以其它人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的又因为看见了突然冒出来的来人那张脸迟疑了片刻。

    他们不是不能直接逼迫这不速之客滚蛋,但是今日这位不速之客却是夫人的——亲哥哥。

    “就是大庭广众之下,你就是不要脸,难道连命都不要了么!”西凉靖脸色铁青,却一副努力压低自己怒火和声音的模样,侧脸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道:“你必须跟我来一会!”

    西凉茉看着西凉靖这张和自己还有三分相像的脸,心中不由叹息,哎,算了。

    出来赶集都能碰上不该碰上的熟人!

    随后她摆了摆手,径自朝西凉靖敷衍地点点头:“行了行了,我带你去个清净的地方。”

    随后,西凉茉便领着西凉靖一路往内院走去。

    这土地庙的内院里倒是有个禅房似的小房间,环境颇为清净,是司礼监的人收拾出来让西凉茉歇息的。

    西凉茉刚刚在房间里坐下之后,便会挥让白珍和白蕊带着其它人都离开。

    其他人离开了,但白珍和白蕊两人互看一眼,却是没有动。

    看这房间里似乎就只剩下西凉茉一个人,西凉靖终于忍不住冷声道:“你是疯了么,还是想死,这里头的孽种到底是谁的!”

    西凉茉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你才是疯了,我肚子的孩子是我的,不是什么孽种!”

    西凉靖咬牙切齿地道:“你挺着个大肚子在外头走来走去,若是让司礼监的人看见了,百里青那魔头还能容得下你么!”

    西凉茉瞬间有点无语带头疼,因为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因为这个孩子根本就是他口中的‘大魔头’的,要怎么办?

    “着你不必担心,我自有解决的方法,不会拖累你们就是了!”西凉茉想了半天,还是只能这么说。

    但是很明显有人误会了,西凉靖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西凉茉,随后闭了闭眼,咬牙道:“你……你是觉得我只是为了国公府邸安危来找你的么!”

    西凉茉看着西凉靖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忍不住抚额,这是什么情况,她和他到底什么时候那么熟了,还上演这种“兄妹情深”的戏码!

    “好了,你不必担忧,这事儿,千岁爷是知道的!”西凉茉有点无力地道,看这西凉靖一副当哥哥的模样,她也不好直接往他脸上泼冷水,尤其是那一头还有个靖国公。

    怎么说这两个都是她名义上的娘家人。

    “你……你是说九千岁知道?!”西凉靖不可置信地看向西凉茉。

    西凉茉点点头,随口道:“是,你不必担心,我能处理好的。”

    西凉靖神色极为复杂地盯着她的肚子,忽然道:“九千岁能够容忍你怀上的孩子,是……是谁的,朝中大臣或者王公贵族,还是……还是鬼军的将领?”

    西凉茉一愣,随后忽然明白了西凉靖到底想要说什么,这家伙不是以为百里青让她和其它人有私情,然后生下个私生子,算过继什么的……虽然不少有权势的大太监这么干,但是……

    好吧,看这西凉靖那种表情,明显就是这个想法。

    西凉茉实在无力解释,因为她自己也没有想好孩子出来以后要怎么带在身边,如今西凉靖这么误会,也算是一种解释的途径了。

    “大哥哥,你别问了,对了今儿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西凉茉索性换了个话题。

    西凉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今儿是秋祭。”

    西凉茉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你是带着三妹妹和五妹妹过来的?”

    秋山虽然被封了,但是只限于皇家园林这一块,而秋山占地很广,所以还有一部分并不在黄金园林的范围,是其他王公贵族们休假与避暑之最爱,西凉世家的家庙就在这一部分。

    西凉靖点点头,随后道:“你放心,她们并不知道。”

    西凉茉暗自嘀咕,以后迟早都要知道的,但还是道:“你跟她们简单地提一提,以后这个孩子,我还是要带在身边的,只是……。”

    “我会告诉她们这个是你和九千岁收养的义子。”西凉靖立刻沉声道。西凉茉淡淡地道:“嗯,暂时先这么着吧,好了,我也得出去了,要是不见太久,底下人会着急。”

    白蕊和白珍立刻上前扶起西凉茉,慢慢向外走去。

    看这西凉茉隆起的大肚子,西凉靖忽然有些艰涩地问:“还有……还有多久孩子会出世?”

    西凉茉低头看这自己的肚子,温柔一笑:“还有四个月不到了,这孩子就要出来了。”

    西凉靖看这她低头浅笑,有浅浅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脸颊上,白瓷一般的面容有一种近乎透明的美丽与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

    他心中忽然一动,有一种茫然而酸涩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只能看着她慢慢地远去。

    他垂下头,轻轻地苦笑一声,忽然间对那个能得到她的男人有一种厌恶又羡慕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

    离开了土地庙,白蕊有点儿忧心地回头看了土地庙一眼:“大小姐,您看世子爷这样子……会不会?”

    西凉茉摆摆手,倒是一点不以为意:“他不是个笨蛋,如果想要保住国公府,他是不会做些无聊的蠢事的。”

    白珍还是有点担心:“但是,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让那有心人知道,只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事儿来呢!”

    西凉茉一顿,随后淡淡地道:“但是有些事儿,却不是咱们躲着躲着就能躲开的,反正在生产之前,不回上京,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白珍和白蕊互看一眼,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等着西凉茉再逛了一个时辰,一行人满载而归。

    她刚下了软轿,就见着百里青静静地站在门前等她,西凉茉看这他修长的身影在夕阳下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有一种异样的温馨,心头甜软,笑吟吟地下了软轿,任由百里青把自己抱起来:“阿九!”

    “嗯,舍得回来了。”百里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复又抱着她转身进门,一边走一边道:“为师做了些小菜,你且试试味道,开胃的。”

    他不自觉的时候,便会用这种长辈似的自谓,西凉茉并不介意,那脸颊蹭蹭他肩头,心中亦觉被照顾的甜蜜,偶尔觉得做个小徒弟,不光是被欺压,偶尔能享受到这大美人的照顾,滋味儿也很好。

    等到百里青抱着西凉茉回了房,周云生也熬好了药进来,让西凉茉服用。

    西凉茉瞅着那黑漆漆的药物,不免皱眉:“唔,怎么又要用药,不是已经胎像很稳了么?”

    百里青神色如常地道:“这是保你顺产的药物,你肚子里可是有两个小娃娃。”

    他并不打算瞒西凉茉,何况西凉茉并不是笨蛋,她迟早会知道怎么回事。

    西凉茉一愣,随后不可置信地看向百里青,手不自觉地抚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百里青笑了笑,点点头,柔声道:“两个小东西。”

    西凉茉像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是自己自己肚子好像有点太大了,但是……但是双胞胎?!

    她又看向周云生,周云生也对着她浅浅一笑:“没错,小小姐,你怀上的是双子之相,只是之前月份不足的时候,我和罗斯不敢贸然下推断,只怕让你们空欢喜一场。”

    “真的……是双胞胎。”西凉茉有点傻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肚皮,里面住了两个小家伙么。

    这……不过好像也合理,百里皇室的基因出双子的几缕是好像很好,比如阿九和洛儿就是双生啊,还有怜儿和素儿……。

    “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她欣喜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肚子的小家伙踢了踢她,她不由噗嗤一笑。

    这两个小东西不是在自己肚子里打架吧?

    百里青抚了抚她的头发,淡淡地道:“都好,我都喜欢。”

    但是欢喜过后,西凉茉还是想起一个有点让她头皮发麻的事儿,有点儿郁闷地嘟哝:“唔,会不会很难生呢?”

    百里青和周云生互看一眼,随后,百里青轻描淡写地道:“西狄皇室不也有不少双子么,都没有什么问题。”

    “是,小小姐的身子调养的不错,但是要好好地用药,也好在生娃儿的时候少受些罪。”周云生一笑道。

    西凉茉想想,就有点头皮发麻,但还是很乖巧地就着百里青的手喝了药。

    百里青看这她,眸光幽沉,仿佛有什么阴惊的东西在他眸子里翻腾而过,但是很快地就归付一片静水深流的宁静。

    九分真话,一分假话,是最真实的谎言,在她生产之前还有好几个月,他不能让她太过忧虑,那只会让生产这件事儿变得更危险。

    西凉茉怀孕之后便很容易犯困,何况还是在外头瞎逛了一天之后,用了晚膳没多久,就靠着百里青打起了瞌睡,百里青就让白珍和白蕊几个就伺候着她梳洗之后上床歇息了。

    百里青静静地在幽暗中看着西凉茉安静美丽的睡颜,低头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然后也阖上魅眸,只是却总也睡不着。

    ——老子是弄雪、旋舞、unknow带着闺蜜去济南参观芳官床戏,cherry桃子出售高清现场的分界线——

    而同样失魂落魄的还有西凉靖,自离开了土地庙,西凉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去的秋山家庙,又怎么草草主持完了祭祀,再回了上京,只留下西凉月和西凉霜两个怨声载道的在秋山自行打理剩下事宜。

    而他回到上京之后,心情不太好,便直奔了他常去的银河楼,那是上京最高的酒楼,宛如一座塔一般,原本其实属于德王府的产业,就是当年老德望爷为老王妃盖的楼,但是德王府倒台,王府的主子们都死光了之后,王府便被抄没,同时拆成了几处卖了出去。

    这银河楼被娄国公的人买了,弄成了酒楼,娄国公的世子与西凉靖关系不错,给他在第七层定了个长用厢房。

    对于西凉靖而言,没有什么比在这里一边看着上京的风景,一边喝酒更解心闷胸烦的事儿了。

    但是,这厢房亦像是一个信号,让有心人很容易就留意上了。

    一道窈窕的人影刚从四楼下来,就留意到了对面楼梯那走上楼的身影,颇为眼熟。

    她微微眯起妩媚的眸子:“那是……。”

    “回王妃,那是靖国公家的世子爷。”一边的祭蓝轻声道。

    贞元公主,或者说宁王妃看了下对面那往上走的人影,也不知道她是福临心至,或者是别的什么,让贞元忽然道:“咱们上去拜访一下世子爷罢,也算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了,他看起来似乎不那么愉快的样子。”

    她可是听说了西凉靖最近这几天上秋山祭祀,而且很巧的是,她还无意间听到宁王提到,最近九千岁似乎很怕热,没事儿就去秋山纳凉,如今见着西凉靖回来一副郁闷至极的模样,难道是秋山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不得不说贞元是个极为敏锐和细心的人,她很快就发现了别人不曾发现的细节,而且往往能套到她想知道的事情。

    “这……。”祭蓝想说什么,但是贞元公主已经毫不客气地转身就向楼上走去。

    ------题外话------

    唔——抱歉,昨天没有更,俺不找原因,没更就是没更,给白等的妞儿们道歉。

    最近忙得掉头发,陡然惊觉在我这么不给力的拉票下,靠着妞儿们对九爷的热爱,对我的不离不弃,居然停在了年会第五名,那都是一张张大家的银子!够去好几次桂林了!

    几千大洋的银子啊!==让我说什么好呢,只能说在现实生活中的努力和付出的却不被认同的失落和愤怒,在二次元的这里,却让我感受到了很多很多很多的支持和爱!

    感动到想掉泪!这是迟来的感谢,谢谢,有所有妞儿们的支持,真的很正能量!我爱你们!

第四十五章

    “得得得!”几声敲门声响起,西凉靖只以为是有小二给他送酒来了,便道:“进来吧。”

    几碟小菜搁在了西凉靖的桌子上,并着一壶酒,但是西凉靖手中刀剑却在酒菜搁在他的桌面上的那一刻,瞬间长剑出鞘,锐利的刀锋带着凌厉杀气搁在了送菜人的脖子上。

    “怎么是你!”西凉靖冷冷地看着来人,眸光里闪过冷色还有隐约的复杂。

    被锐利长刀搁在脖子上的红衣人却似乎完全没有被西凉靖的寒气吓到,只微微一笑:“世子爷还是那么警醒,不过您似乎很不喜欢看到妾身呢。”

    西凉靖垂下眸子,掩盖去自己眼底那种极为复杂的目光,随后利落地收了刀剑,冷冰冰地道:“你来做什么?”

    贞元微微一笑,自顾自地在他对面坐下来,轻叹一声:“妾苫是见到了世子爷,咱们多少也算是熟人了,世子爷就这么讨厌妾身,当初妾身嫁给宁王的时候,您又何必说什么能为妾身做的事,您都会尽量呢。”

    贞元的声音有一种哀婉又讥诮的味道,让西凉靖心中颇为复杂,亦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拿起酒杯闷头喝了一口酒,许久,方才沉声道:“你想要我做什么事儿,你自管说就是了,在不违背道义的原则下,能做的我会帮你做,不能做的,便是不能做。”

    对于贞元,西凉靖也说不上什么感受,防备又怜悯,或许还有其他更复杂的,但终归到底,他到底是欠了面前的女子一身清白的。

    贞元却淡淡地道:“世子爷多虑了,妾苫是见到熟人,所以想上来坐一坐罢了。”

    她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喝下去,又给西凉靖倒了一杯,然后递给西凉靖。

    西凉靖狐疑地瞥了她一眼,又看了那举在空中的酒杯片刻,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两人便这么对坐着,默默地连喝了好几杯子酒。

    “世子爷,心中烦恼,可是因为千岁爷王妃?”贞元轻声道。

    西凉靖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与你何干呢?”

    这么说来,果然是为了西凉茉了,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真让她好奇啊。

    贞元眼底幽光一闪,随后又幽幽地道:“妾苫是为千岁爷王妃惋惜,她那样一个惊才艳绝的女子,合该是有温柔夫君疼爱,膝下子嗣环绕的,只如今嫁作了千岁枕边人,只怕一生都是奢望了,也难怪世子爷会心疼妹妹了。”

    这话原本只是贞元拿来做试探的开头,却不想正正戳中西凉靖的痛楚,想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占了西凉茉的身子,还……他心头就一阵阴郁,下意识地冷哼一声:“未必……哼,那些阉人,什么下贱卑鄙的招数想不出来。”

    “嗯,什么招数?”贞元是个极为敏感而聪明的女子,立刻觉得这话似乎有点问题,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出来,便又做漫不经心的样子去问。

    西凉靖到底不是蠢物,便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对我那妹妹那么感兴趣了,你们不是不合么?”

    宫里早有西凉茉看贞元不顺眼,曾经处处为难贞元的传闻出来。

    但是西凉靖听后亦嗤之以鼻,西凉茉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若是她真的有心为难贞元,贞元只怕早就跟他那对亲妹妹似的,死无全尸了,何至于还有这些传闻出来?

    可见,这传闻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贞元见西凉靖愈发的冷漠,心中暗自叹息,亦有少许不悦,便笑了笑:“看来,你还真是个好哥哥,这么保护自己的妹妹。”

    西凉靖不再说话,只是淡漠地别开脸。

    贞元再稍坐了一会,看着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起身告辞。

    临去前,西凉靖忽然道:“不要和茉儿为敌。”

    贞元顿住了脚步,微笑道:“世子爷多虑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

    西凉靖说这句话,其实是真心为了贞元好,但是,他看着贞元冷淡的背影,也知她心中不悦,大约是以为他在警告她了。

    西凉靖有些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随后转回头,继续喝闷酒。

    但是,不得不说西凉靖只善于行军布阵,但是常年在外,又在靖国公的呵护之下,不允许他参合进那些朝政斗争,更不要说后宅那些明争暗斗,所以对答之间已经不自觉地泄露了一些他本意并不愿意泄露的线索。

    而这些线索,对于贞元这样敏锐,又长期浸淫在斗争之中的女子而言,已经足够让她隐约地知道了什么。

    即使只是当时并不明白,但是细细琢磨,她立刻推断出了一些隐秘的事情。

    “未必……未必……下贱卑鄙的招数?”贞元一路向楼梯下走去,一路细细地琢磨西凉靖方才说的话,随后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危险地眯起了眼。

    她说西凉茉应该是拥有百子千孙的好命,却红颜薄命,西凉靖却说未必……那么这其中的意思……!

    贞元瞬间睁大了眼,停住了脚步,差点让她身后的祭蓝撞上她。

    祭蓝停住了脚步,摸摸鼻子疑惑地道:“公主殿下,怎么了?”

    贞元眯起眸子:“一会儿我要和祭月进宫一趟,你先回王府。”

    祭蓝有点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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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斜落,给上京的宫城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色。

    有纤细窈窕的身影,静静地站在红色的巨大宫柱边,静静地看着那一抹夕阳。

    祭月从她的身后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家公主的背影在那淡淡的血色夕阳勾勒下有一种近乎凄凉与黯淡的感觉。

    “公主……。”祭月有些犹豫地低声轻唤,这个时候,应该是公主回宁王府的时候了,宁王爷交代了今晚他会回府用餐,但是公主到现在还在宫里,这个……真是让她为难啊,不知要如何向宁王爷解释

    “祭月,你说千岁爷今儿会回宫么?”贞元公主忽然一边望着那夕阳出神,一边忽然道。

    祭月心中暗自轻叹,但还是恭敬地道:“公主,九千岁昨儿去了秋山避暑呢,估摸着得今晚半夜才能回来呢。”

    贞元看着那一轮艳丽凄艳的夕阳有点忪怔,喃喃低语:“啊,是啊,避暑……是因为她怀上了孩子,在那里陪伴她吧。”

    祭月一愣:“谁怀孕了?”

    贞元低头轻哂:“总不是我有那种幸运。”

    是的,那是个幸运的女子,西凉靖虽然很反对自己这个大妹妹和百里青在一起,但是却还是非常维护她,不肯实情相告,若不是她用了计策,她又足够聪明能从蛛丝马迹里推断出西凉茉怀孕之事,估摸着等西凉茉生了千岁爷的孩子,她也会和所有人都以为那是百里青去领养的孩子。

    祭月看着贞元公主惆怅的样子,心中多少有点无奈,说起来宁王对公主已经是极好的了,公主原本也对宁王爷很有好感,只是在公主心底,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挥不去九千岁的影子,那个男人那么可怕,却让公主在心底念念难忘。

    而偏偏九千岁对公主从来就不加辞色,也不知道公主怎么还是会对九千岁念念不忘。

    贞元并没有看见祭月眼底的不满和失望,只是忽然道:“去把咱们养的那一对八哥儿弄过来吧。”

    祭月闻言,更是一惊:“公主殿下,那八哥是……。”

    那八哥是百里赫云留给公主的,如果不是紧急军情或者生死攸关的情报,是不允许轻易动用和暴露的。

    贞元轻叹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你去吧。”

    祭月迟疑了片刻,还是低声点头称是,转身去了,她离开没多久,不一会就提着一只鸟笼子回来。

    祭月捧着笼子递给贞元,里头两只美丽的八哥一身乌黑的羽毛油光发亮,她的手有点颤抖,低声道:“公主殿下,您可要想好了,宁王待咱们不薄,而且您说过不会再为西狄卖命了不是么?”

    贞元打开笼子,将那一对鸟儿捧在手心,慢慢地抚摸了一会,轻哂:“是啊,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和西狄合作,不是么?”

    随后,她毫不犹豫地将一对儿八哥抛向天空。

    八哥扑棱着翅膀在天空转了一圈,叫唤了两声,随后便飞走了。

    贞元看着那一对儿八哥远去渐渐在天空中消失,随后轻叹了一声,吩咐:“一会儿咱们回府,你给连大总管带个口信,只说我有要紧事通知千岁爷就好,千岁爷什么时候有时间,便什么时候见我,不拘时候。”

    祭月一愣,随后点点头,心中亦不明所以。

    但是,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不了解公主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主仆两个一路便远去了。

    而两只八哥却并似乎并没有完成他们的使命,在刚刚飞出了皇城的时候,便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两只细箭,忽然准确无误地穿过八哥的头,两只八哥连叫唤都没有叫唤一声落了地。

    两道穿着司礼监值宿厂卫服的人影走了出来,分别捡起了地上的两只八哥,互看了一眼,然后便将八哥的尸体装进了布袋子里,返身而去。

    ……

    “宁王妃要见千岁爷?”连公公品茶的动作定住了,随后眯起细长的眸子睨着底下来禀报的青衣司礼监的二品洗笔太监,亦是他极为信任的下属,负责宫城防卫。

    “是,刚才宁王妃身边的祭月递来的消息,不过奴才底下两个小的,发现了这个。”那青衣太监恭敬又谄媚地上前来,在连公公面前打开了手里的袋子,里头是两只死去没多久的八哥。

    连公公低头看了一眼,随后挑眉,尖着嗓子道:“这八哥身上可有带着什么东西么?”

    千岁爷很早就说过,这宫城里允许活着的玩意儿飞进来,但是绝对不允许任何活着的玩意儿飞出去。

    所以司礼监原本有个拈竿处,原本是夏日里专门粘知了的,怕吵着主子们,后来专门就做这打鸟的营生,底下全是些百步穿杨的好手。

    那青衣太监摇摇头:“不曾发现什么,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连公公在身边小太监的伺候下,戴上了一只精致的金丝手套,然后伸进袋子捏出那只死八哥出来查看了一会,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扔了回去,颦眉道:“把毛拔了,然后剖开看看。”

    连公公素来是个心细如发的,所以这般吩咐下去,那青衣太监立刻点点头,让下面的人把八哥拎了出去。

    随后他又恭敬地问:“您看千岁爷那里……。”

    最近千岁爷多半时间呆在秋山上,连推了许多事儿,甚至一些朝中大员都不能得到千岁爷的接见,如今拿这事儿去烦千岁爷,是不是找骂呢?

    但连公公沉吟了片刻,方才道:“还是要问问千岁爷的意思。”

    原本大部分人都以为百里青不会在这个时刻见贞元,却不想百里青在听了连公公的话之后,便同意在百忙之中见见这位安分守己许久,又忽然有点不安分起来的宁王妃。

    ……

    而贞元公主原本也没有想到百里青居然这么快就同意见自己,忽然心中却有点莫名的不安起来,但是,如今看着司礼监的人都已经到了她面前,贞元想了想,还是从从容容地跟着去了。

    依旧是在太极殿边上的暖阁里,连公公领着她进了暖阁,面无表情地道:“王妃里面请。”

    贞元点点头,随后小意地道:“总管大人,不知道千岁爷今儿如何有空呢?”

    连公公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有点讥诮地道:“这就要问王妃了,不是您说了要见千岁爷的么?”

    贞元有点哑然,她是没有想到百里青第二天就答应见她了,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想好自己要见百里青的事儿到底……到底是不是太过鲁莽。

    这个男人太过迷人,但同样太过危险,与她遇到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同。

    如今这般干脆地答应见她,反而让她有些不安。

    但如今都到了门口,也容不得她退缩,便对着连公公笑了笑,然后进了门内。

    她一进门就站住了脚步,静静地看这那坐在上首明媚的烛光下闲逸地坐着的男子,他一手执笔,另外一只手以一种慵懒而优雅的姿态支着脸颊,垂着睫羽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奏折。

    今夜他许是刚刚沐浴过,所以一身简单的素丝黑袍,而不是往日里那种艳丽浓郁的紫色衣衫,长长的黑发坠在身后,随意地用白玉簪子绾了一半。

    去了那种奢靡华美,他身上的洗练却越发地显出那种上位者才有的……优雅与一种难以接近的冷漠和暗夜一般的气息。

    贞元心中轻叹了一声,除了那个她那位哥哥,这个男人是她看到过最难以琢磨,最危险,却最迷惑人心的危险尤物,而比起她那正统的优秀的君王哥哥,这个男人更超乎常理而诡谲,仿佛夜空里变幻莫的云,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忽然变成狂狷的风暴,忽然以至于在某些时候,她那位人中豪杰的哥哥都在他面前显得笨拙和呆板。

    所以,虽然和西凉茉不对付,但某些时候,她还是相当佩服西凉茉的能耐。

    “看够了么,看够了就来给本座说说你要见本座的目的吧。”那个危险的男人垂着睫羽在一本奏折上勾勾画画,然后顺手把奏折扔在了一边,又用鼻尖一拈,勾下一本来,随意地翻开,同时忽然淡淡地出声。

    贞元吓了一跳,随后她轻声自嘲了一下,然后压下心中的不安上前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贞元见过千岁爷。”

    百里青低头看这自己手里的奏折,仿佛完全没有看见贞元在自己面前行礼一般,贞元蹲了一会,没有等到百里青唤她平身,终是在忍得两腿酸麻的时候忍不住自己直起了身子。

    百里青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微微抬起眼,淡漠地瞥了她一眼,那种阴魅的眸光让她忍不住背脊有点发寒,她垂下眸子,静静地望着自己的鼻尖。

    所以,虽然和西凉茉不对付,但某些时候,她还是相当佩服西凉茉的能耐。

    “看够了么,看够了就来给本座说说你要见本座的目的吧。”那个危险的男人垂着睫羽在一本奏折上勾勾画画,然后顺手把奏折扔在了一边,又用鼻尖一拈,勾下一本来,随意地翻开,同时忽然淡淡地出声。

    贞元吓了一跳,随后她轻声自嘲了一下,然后压下心中的不安上前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贞元见过千岁爷。”

    百里青低头看这自己手里的奏折,仿佛完全没有看见贞元在自己面前行礼一般,贞元蹲了一会,没有等到百里青唤她平身,终是在忍得两腿酸麻的时候忍不住自己直起了身子。

    百里青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微微抬起眼,淡漠地瞥了她一眼,那种阴魅的眸光让她忍不住背脊有点发寒,她垂下眸子,静静地望着自己的鼻尖。“不要让本座再重复刚才的话。”百里青只是淡漠地瞥了贞元艳丽的容颜一眼,随后又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没有任何情感的声音仿佛只是随口这么说着,但是贞元却明白,他的话从来就不是威胁,他从不吝啬把自己的话付诸实践。

    所以贞元并没有犹豫太久,而是径自道:“贞元只是听说……。”她顿了顿,还是一咬牙道:“听说千岁王妃怀孕了。”

    百里青写字的手一顿,随后他搁下了笔,淡漠地看向贞元,莫测高深地道:“哦,听说的么?”

    贞元鼻尖微微冒汗,袖子里,她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腕,但还微笑道:“嗯,是的,听说。”

    这种听说听起来就够荒谬了,尤其是在这个男人面前说这些话,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说下去。

    “然后呢,你还听说了什么?”百里青支着脸,似笑非笑地看这贞元,幽幽邃邃的眸光深浅不明,看得贞元心底有点发慌。

    她轻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百里青道:“贞元想着,千岁爷怎么也是西狄皇室的血脉,所以您一定知道西狄皇室很多时候会生双胎,所以,贞元想着若是千岁王妃能生下双胎,想必是大喜事,贞元正打算亲手绣上两套小娃儿的衣衫被褥给您和千岁王妃贺喜。”

    不得不说贞元的聪敏,她不过是从对她目的最有利的角度猜测了一番,却给她撞上了真相。

    百里青淡淡地道:“嗯,是么。”

    那种仿佛毫无讥诮的话语,却莫名地让早已习惯面不改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贞元公主差点就说不下去了,但是她还是咬牙继续道:“贞元只是有点为千岁王妃担心,毕竟女子生产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更何况是生产双胎呢,哪怕是在咱们西狄皇室也有不少贵族女子因为生产双胎而亡的呢。”

    百里青看着她,勾了下唇角,示意她继续。

    贞元看着百里青不动如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这自己的模样,心中没来由地愈发发慌,但最后她还是一脸镇定地笑着道:“好在咱们皇室因为有生产双胎的传统,所以早早有先人备下了极好的秘药,能尽力保住母子平安呢。”

    说完这句话之后,贞元心中到底暗自松了一口气,在这个男人可怕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

    “嗯,原来王妃的目的就是要告诉本座,西狄皇室有药能保住王妃母子平安,然后你想说的是你能替本座拿到那种药是不是?”百里青看这贞元,轻笑,魅眸幽幽。

    贞元有点儿脸红,却轻声道:“千岁爷,您应该知道贞元所求为何,贞元已经将船的图纸给了您,但是那些稻子,贞元不是不想给您,但是西狄那边已经将所有会种植的人都严密地看管了起来,所以贞元也只好将功折罪。”

    “王妃还是没有放弃要置明孝太后于死地的目的么?”百里青看着她勾了下唇角,颇有点嘲谑的味道。

    贞元毫不迟疑地点头:“没错!”

    百里青忽然朝她比了个过来的手势。

    贞元公主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低着头慢慢走了过去,然后在离百里青大约一米左右的距离跪坐下来——她可没胆量居高临下地俯视百里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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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毒妻介绍:
她是史官笔下助纣为虐,残害忠良的二嫁王妃。 她曾为王妃,又被迫再嫁宦官而心态扭曲,帮着身为第一奸佞的大宦官夫君——九千岁,压迫百官,视人命为草芥,甚至糜乱后宫,杀害太子,把持朝政。 却有谁知,她身为靖国公与曾经名震天下女将军所生嫡女,却在府邸里过着比下人都不如,与狗争食的日子。为求生存,巴结兄长,却差点被那无德无良的兄长侮辱,连累唯一护着自己的丫头嬷嬷惨死,自己几乎成了瘸子。 她终不再忍,干脆当个小人中的小人,让那卑鄙的嫡妹庶女,外带残忍后娘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下人的卑鄙和残忍。 步步为营,打断阴险县主二妹的腿,撕下二娘的伪善面具,出卖自己那冷酷的爹,抢了凶恶三妹的夫君,她一步步踩着她们的骨头往上爬。 不过,她为自己抢来的亲事,真的又是一门人人羡慕的亲事么? 为什么她却在其中嗅闻到污浊阴谋的臭气?大不了,她抛夫弃家,和离再嫁。嫡女毒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女毒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女毒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