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铤而走险
江湖谣传，百盛集团私底下接触季老板，林董和季老板一起吃饭的画面被拍摄下来，上了报纸，此时引起了服装界轩然大波。季老板是国际知名设计师，并是乔氏集团一手培养起来的设计师，是全国第一位登上米兰国际时装台的设计师，他在伦敦，法国都办过秀场，国际人气十分高，设计风格颇受国内外欢迎。
顾玥知道，季老板和乔文虎是至交好友，多年风雨同舟，这件事她只能抱着观望的态度。这件事出来后，乔氏集团的股价再一次波动，一路下滑，状况很不乐观。
方玲玲都打电话来打探季老板是不是真的要离开乔氏集团，顾玥笑说，“你抓的是娱乐新闻还是什么新闻，这种事你也问。”
“季老板曝光率那么高，新闻价值不比明星差的。”
“昨天季老板还在老宅吃饭，估计没什么事情，记者捕风捉影，可能性不大。”
乔东林也因这件事暴跳如雷过，诅咒记者死全家，各种幼稚的话出笼，顾玥又好气又好笑，她都没想到乔东林会这么幼稚。最近他的脾气暴躁许多，像是一头随时等着反扑的老虎。乔东林给许凌天打电话，约他出来吃个饭，谈一谈，邀了五次，都被无情拒绝，乔东林拿出了死皮赖脸的功夫，也不怕许凌天恶言相向，甚至开车去堵许凌天，给许凌天造成非常大的困扰，谈话自然也就不欢而散。
“许凌天难道有通天本事吗？刚回国竟然那么了解我乔氏集团内部的情况，客户资源，供应商，合作伙伴他什么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他到底怎么做到的。”乔东林枕在顾玥腿上，让顾玥给他按摩头部。
乔氏情况不乐观，客户一直在流失，股价一路下跌，几个合作项目也因为许凌天的介入导致失败，更棘手的是，他们的供应商也出现了问题，供应问题成了乔氏集团的麻烦。海外进来的面料，必须要正常的通关，否则一定会被举报。平时走黑色渠道，海关不知道也就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
若是被举报，肯定是要检查，乔家的势力还摆不平海关，只能交罚款，这是一笔巨额输出，逼得他们只能用国内的供应商。国内的供应商，有两家经常合作的供应商最近在换老板，供应方面也相当的波动。
人才一直在流失，总之，一切都不乐观。
这么多动静，肯定是有人针对乔氏集团，乔东林也不是傻子，几经调查不难发现是许凌天做的，许凌天又鼓动百盛集团一直在抢夺乔氏集团的市场份额，前有虎后有狼，两面夹攻，乔家父子疲于应付。
乔家几父子最纳闷的是，为什么他们公司的资料一直在外泄，一些商业机密都被百盛知道，连乔东林春季营销计划都被百盛知道，然后被百盛先一步模仿，抢占市场，乔东林气得掀桌子。
“公司一定有内鬼。”乔东林肯定地说道，眉心拧得很紧，顾玥脸色不变，继续给他按摩，她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派人调查，若是查出来，他会坐牢的。”
“如果我知道是谁，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乔东林恶狠狠地说，“许凌天最大的本事就是花钱收买人心，这一点不难查，乔氏的机密一直在外泄，百盛做什么都抢先一步，若说没有内鬼，怎么可能，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顾玥想了想，说了一句真心话，“东林，其实，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如何挽回乔氏集团的声誉，如何留住客户，如何推出让市场认可的商品，这才是解救乔氏集团的办法，就算你查出了内鬼，乔氏集团存在的问题，依然存在，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不，我一定要抓住这个人，揍得他满地找牙。”
顾玥再不劝谏，乔东林毕竟不够成熟，或者说他的心思并不曾真正地放在集团上，所以处理问题，主次欠缺考虑，目前稳定市场是他最应该做的事情。做实业和做服务业不一样，如果乔东林一门心思放在如何抓出内鬼，恐怕这一次乔氏集团不是她的对手。
乔文虎对许家心存内疚，所以许凌天打压乔氏集团，乔文虎并无多少斗志，只求稳定市场，稳定局面，在决策上，他就做出了错误的决策，乔一城被多年前的事件困扰，名声败坏，最近萎靡不振，哪怕投入工作，心思也并不全在工作上，乔氏只看一个乔东林，乔东林又不太成熟。
乔氏集团每一次遇到危机，都是乔文虎力挽狂澜，乔东林根本没有机会成长，也不知道什么是最佳的处理办法，顾玥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弯路，出言提醒了几次，忠言逆耳，乔东林一字不听，顾玥也没再说。
季老板去年秋季服装总算赶在冬末推上市，虽然乔氏集团情况非常不乐观，面临许多困境，可以说是风雨飘摇，但是，这批服装非常受市场欢迎，刚一推出市面就火热大卖，解了乔氏集团资金上的燃眉之急，乔东林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乔东林这一次的营销计划做得相当的漂亮，新品上市一个月，抢占了大部分的市场，客户对这批服装的满意度相当的高，半个月后，欧美市场也直接上市，反响也特别的好。
这批服装得到了服装界一致好评。
顾玥去了一趟工厂，回来后，眉心深锁，乔东林最近春风得意，市场反应好，他的营销计划也做得相当的好，心情自然非常舒畅。
她回家的时候，乔东林还没回家，多半是有应酬，顾玥到乔东林书房开了他的电脑，查他的面料订购记录，大吃一惊，顾玥拿过手机，拨打了许凌天的电话。
“叔叔，我们见个面，我有事和你说。”
“好。”
顾玥匆匆出门，去见了许凌天，一忙到十一点才回家，乔东林早就回来了，正在看最新的营销计划，他想趁着情节人的气氛还没过去，再做一次营销，搭着情人节的顺风车大赚一笔。
顾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乔东林，你这么铤而走险，不怕出事吗？她早就猜测到，她把乔东林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一定会铤而走险，她只是没想到，乔东林会这么大胆。
老婆回来了，乔东林也没再忙碌，早早来抱老婆腻歪，顾玥笑着推了推他，“起开，我还没洗澡呢。”
“一起洗。”乔东林暧昧地亲了亲她的鼻子，顾玥还有话想问他就被他拉到浴室去，洗了一个鸳鸯浴，小夫妻两人一起洗澡，肯定不是洗澡那么简单，再出来都已经十二点多了。顾玥彻底没力气和乔东林再谈话，她已经能看到乔氏集团这座高楼大厦轰然倒塌的画面。
这分明是她所希望的，为什么……她却有点淡淡的伤感呢？
乔东林已经睡着了，顾玥描绘着乔东林的五官，他的鼻子长得很好，鼻梁很高，鼻头有肉，英俊的面容多了几份硬朗，睡着的时候一点防备都没有，像一个孩子。
顾玥反而生出几分内疚来，她报复乔家，最累的人是乔东林，她一边愧疚，一边却手下不留情，她真觉得自己是一个矛盾的女人。
不管怎么说，事情发生了，一切都无法挽回。
“玥玥……老婆……”乔东林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叫着她的名字，把她抱得更紧，顾玥叹息一声，也闭上眼睛休息。
乔东林，假如有一天，你对我失望了，你会怎么做？
季老板的服装面料出了问题，一连三天之内，有十名消费者投诉乔氏集团，她们穿了乔氏集团新上市的衣服后，皮肤起了红疹，引发了皮肤病。她们到医院检查后，一致发现，她们都是穿了L&G同一款衣服引发的皮肤病。这一款是季老板主打的产品，售价高达一万八。
衣服上市后，受到名媛淑女和贵妇们的追捧，却没想到给她们带来了困扰，纷纷上门退货，要求赔偿，并组成了一个小联盟团体，对抗乔氏集团。
直营店经理迅速把这件事情上报。
乔家大宅。
乔文虎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乔东林脸上，指着乔东林大骂，“你怎么能作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以次充好也就算了，你去看看你买的都是什么面料，你看看你捅出多大的篓子，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季老板这一款服装面料稀缺，国外停止供应后，乔东林实在是找不到面料供应商，只能派人去小型私人定制服装店高价买面料，然而，这些买来的面料远远不足于服装的制作。再加上许凌天从中阻挠，一部分面料根本通不过海关，要等上两个月才能到，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乔东林铤而走险，找了一家面料店，要求他们制作这种面料的高仿货，不知道是赶工太紧张，还是怎么样，这批面料接触人体竟然引发了皮肤病。
62. 桥归桥路归路
乔东林也是逼于无奈，铤而走险，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许多服装都会用差一点的面料替换好的面料，懂行的人有时候发现，同样的衣服，同样的牌子，其实面料并不一样，只是看着相似罢了。
“集团出了那么多事，你要求我做一次漂亮的营销，季老板的服装上市必须要拿到一个好成绩，我能有什么办法？面料供应商出了问题，我根本找不到这批面料，我也找过季老板要求他修改一下服装面料，他又不同意，我只能到处去找，海关又扣了面料，我们库存的面料根本不够解决制作问题，我只能找一家熟悉的面料供应商帮忙，我也不知道会出事。”乔东林吃了一巴掌，心中也有火，“这种事服装界常见，我们又不是没做过。”
“你做决定之前，为什么不找我商量？”
“找你商量有用吗？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我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我以前也做过，没出事你不是没说什么吗？现在出事了，你又怪我没请示了。”
“你……”乔文虎被他气得捂着心脏，冯蓉蓉慌忙来劝，乔一城说，“爸，这件事东林做的没错，他和我也商量过，我们原本打算等这批服装上市后，先稳定了市场，后面的面料，我们再想办法。如果我们不用这批面料，这批服装我们根本没办法按时出厂。”
“你们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你们说，怎么办？”
乔一城说，“爸，你放心，我们会马上去处理的。”
乔一城和乔东林交代下去，凡是来退服装的，全额退款，并且赔偿他们的医药费，更拿出一笔钱来平息这件事，其实，这批面料也就有一批出了问题，并不难解决，得了皮肤病的人也不算多，乔东林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全部稳定了下来，乔一城派人检查这批服装，但凡检测出有问题的，马上下架。
然而，这件事不知被谁被暴露出去了，原本已经用钱安抚好的那批名媛淑女们纷纷反口，把乔氏集团告上法院，又举报到工商局。
工商局一查，这批服装的面料出了问题，勒令乔氏集团这一款服装全部下线，接着迎来了一系列的负面连锁反应，之前买了这批服装的消费者纷纷上门退货，整个市场开始抵制L&G，服装销售额如坐了飞车急速下滑，快得令人措手不及。与此同时，乔氏集团也出现了资金链短缺的问题，一些合作商纷纷要求解除合约，几个本来在谈的项目中途夭折，季老板十分愤怒，并和乔文虎大吵一架，乔氏集团连累他的名誉也受损。
从去年圣诞节开始，乔氏集团就一直陷入阴影之中，无法摆脱，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导火索，窜起了汪洋大火，烧得整个乔氏集团迫在眉睫。
乔一城扛下所有的罪名，被警局扣留，乔氏集团被调查，赔偿巨款，乔东林又交了保释金，先把乔一城保出来，到了五月份，春暖花开时，整个乔氏集团也陷入了僵局，乔一城开始大量裁员，设计部一大批设计师被百盛挖走，工厂几乎停产，资金短缺，银行不给贷款。乔文虎从一些老合作伙伴手里聚集了一笔资金，却是杯水车薪，无法填补乔氏集团的漏洞，逼不得已之下，乔文虎已在考虑申请破产。
董事长办公室。
乔文虎单独见顾玥，她来乔氏集团这么久，从来没来过乔文虎办公室，短短半年，他似乎苍老许多，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顾玥知道，这几个月，他们都不好受。
她忍不住在想，当年她奶奶眼睁睁地看着许家被收购，家产被没收，是不是也一样很难受。
“顾玥，你嫁给东林，也快一年了吧。”
顾玥点头，“再过一阵子就满一年了。”
一周年纪念日，想必是在一片愁云惨淡中度过。
“一年了，真快。”乔文虎一笑，顾玥有些吃不准，他到底想说什么，乔氏破产势在必行，最后会被她叔叔收购，已成定局。“你能告诉我，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吗？”
乔文虎把一叠照片递给她，顾玥接过来，脸色微变，四张照片，全是她和许凌天见面时被拍下的照片，画面中的他们，状态亲昵，交谈愉悦，四张照片，全是不一样的场景。顾玥知道，纸包不住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有什么事情能成为永远的秘密。
被揭发了，她也很平静。
乔文虎沉了脸色，“我就奇怪，为什么乔氏集团的资料一直外泄，我也奇怪，为什么我们那么多机密的信息，许凌天会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客户资源，许凌天一手掌握，甚至是我们的供应商，他也能精准地一家一家收买，原来，家贼难防，顾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玥说，“小时候，我奶奶办寿宴，你带着乔一城曾经来参加过她老人家的寿宴，乔董事长贵人多忘事，想必已经忘记我是谁，我原名不叫顾玥，我叫许玥。”
乔文虎变了脸色，胸膛剧烈起伏，他站起来，指着顾玥，手指颤抖，“你是许凌文的女儿？”
“没错。”顾玥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乔一城撞死我父母，你间接害死我奶奶，我叔叔远走美国，我离开A市，我家破人亡，你觉得我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们？”
“你是为了报复我们，才嫁给东林？”
“没错，我要你们付出代价，我要乔一城付出代价，我也要你付出代价，你别觉得委屈，我已经很手下留情，要回属于我家的产业，至少，你们都活得好好的。”
乔文虎猛然痉挛，捂着心脏倒在地上，神色痛苦地看着顾玥，顾玥脸色一变，刚走两步又顿住，乔文虎心脏做过搭桥手术，想必心脏病发了，她为什么要救他。
他死了，也告慰奶奶在天之灵。
“药……”他颤抖地指着抽屉，顾玥看了一眼，转身离开，刚出董事长办公室们，顾玥已出了一身冷汗，只要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乔文虎就活不过今天。
顾玥额头青筋浮跳，猛然转身回去，乔文虎在地上痉挛，神色痛苦，顾玥从抽屉里拿出他的药，慌忙给他服用，然后按键让人打电话叫救护车。乔文虎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陷入了昏迷。
乔文虎进医院，昏迷不醒，乔氏集团更加雪上加霜，顾玥对乔家人的解释是乔文虎找她谈事情，然后心脏病突然发作，昏迷不醒。乔文虎醒来说什么，是他的事情，至少在他躺在医院里的时候，顾玥并不想再添麻烦，冯蓉蓉泣不成声，乔文虎手术后送进ICU病房。
乔东林在阳台上抽烟，自从回家后，他一言不发，烟灰缸里已放满了烟头，顾玥看着他，心中发沉，她走过去，坐在另外一张躺椅上。
“吃点东西吧。”
“不用了，我不饿。”
“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吃不下。”
顾玥看着他，有些难受，眼看乔氏集团就要破产，乔文虎进医院，乔一城还有官司在身，她已经成功地打垮了乔家，可看见乔东林如此难受，她心中也不好受。
“那家一直在吸收我们客户的空头公司是许凌天的，他一直想收购乔氏。”乔东林轻声说道，眉目清冷，“我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顾玥心想，一切已成定局，就算他力挽狂澜，乔氏这艘大船也早就失去了方向，注定要翻船，这艘船上，只剩下他一名水手，如何对抗海里的龙卷风。
“我哥年少无知，的确犯下了罪，我爸收购许家有什么错？商场上哪家公司收购哪家公司，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我哥做了错事，我妈只是想保护我哥。如今，乔家快垮了，我爸住院了，我哥的官司还没结束，他还有什么不满足，难道也要我家赔上三条人命吗？”乔东林狠狠地掐断了烟头，“如果我爸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顾玥闭上眼睛，晚风吹拂在她的皮肤上，一片冰凉。
她突然想起一句老话，冤冤相报何时了。
叔叔收购乔氏集团后，一切就宣告结束吧，她和乔东林这段错误的婚姻，也该各归各位，不管是乔家，还是她和叔叔，这么多年的恩怨，都该有一次了断。
顾玥去见了许凌天，说起了乔文虎住院的事情。
许凌天说，“你就不应该回头，他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叔叔，我复仇，只想要一个公道，并不想要人命。”顾玥说道，眉目疲倦，“如果我见死不救，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玥玥，你终究是太心软了。”
他叔叔背负仇恨这么多年，比她心中的恨意要浓烈得多，顾玥心想，她要感谢自己的舅舅，他收养她后，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抚平了她的伤痛，让她健康快乐地成长。
仇恨这东西，就像是恶魔，你惦记一天，恶魔就会吞噬你一天，你惦记十年，恶魔十年都在你身旁，你也会变成恶魔，她并不想当魔鬼。
63. 我们离婚吧
“叔叔，收购乔氏集团后，一切到此为止吧，我们两家人的恩怨，也到此结束，不要再纠缠不清了。”
“你心软了？”
顾玥沉默着，她并非心软，只是这几个月来，看着乔东林四处奔走，人形消瘦，看着乔家没有一丝欢乐，看着乔文虎濒临死亡前痛苦的脸，她并不觉得快乐，复仇给她带来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会这么算了，玥玥，你什么都别怪了，交给叔叔。”
“叔叔，真的够了，乔文虎生死未卜，乔氏集团也快要宣布破产，真的够了。”
“不够，远远不够！”
顾玥劝不住，却又不知道他要如何动手，等过了几天，乔氏集团爆出一桩多年前的经济案丑闻，事关乔东林，那是乔东林曾经铤而走险做的一次生意，乔文虎做平了账目，乔东林也躲过一劫，没想到此时被挖了出来。顾玥大惊不已，慌忙打电话给许凌天要他收手，许凌天一意孤行，执意要把乔氏弄得家破人亡。
顾玥突然发现，她的想法和许凌天的想法，并不一样。
乔一城找会计连夜做账，兄弟两人关在书房里谈了一夜，乔一城出面为乔东林顶了罪，冯蓉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除了乔东林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所有人目送乔一城被带走。
冯蓉蓉跑去求许凌天，淋了一夜雨，第二天就病倒了，乔菲菲忙得脚不沾地，乔东林醉了一夜，醒来后，到处为乔一城奔走。
顾玥在医院见到李明辉，恍惚想起，她已经有半年没见到他了。没了当日的颓废，李明辉看起来精神不错，见了顾玥，也很平静，两人像朋友一样打招呼，他手里捧着一束花，来看冯蓉蓉和乔文虎，乔菲菲已在医院里守了两个晚上，见到李明辉忍不住抱着他寻求安慰，李明辉轻轻抚着她的背脊，温言细语地宽慰着她。顾玥站在后面看着，眼眶一热，李明辉的身边终究有了别人的位置，再也不属于她。
她丢失了她的爱情。
她本以为，她会很痛苦，没想到，只是有一些伤感，痛苦谈不上，遗憾也谈不上，时间果然是感情的天敌，再深厚的感情也抵不过似水流年。
冯蓉蓉已认不得李明辉，毕竟只有一面之缘，谈不上熟悉，连名字都没记住，他来医院陪伴乔菲菲一起照顾二老，冯蓉蓉很喜欢他，乔东林也没说什么。
医院的天台上。
顾玥缓缓上了天台，李明辉说有事找她谈，顾玥看着他的背影，不胜唏嘘，“找我什么事？”
“收手吧，玥玥。”李明辉转过身来，心痛地说，“乔家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你还要报复到什么事情？”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顾玥心中一慌，下意识地否认了。
李明辉说，“那天我和菲菲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你和许凌天，我很诧异，他是乔家的敌人，为什么你和他如此亲昵，或许是职业病的关系，我去查了你，竟然发现你和许凌天是叔侄关系，我也从菲菲那里听闻了你家和乔家的那些事。一年前，我就很奇怪，为什么你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嫁给乔东林，我百思不解，你说你爱慕虚荣，你说你想当少奶奶，我一个字都不信，你不是那样的女人，查到你的身份，我才知道，你和乔家有不共戴天之仇。玥玥，我一直很想问你，值得吗？为了复仇，放弃一些，值得吗？”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顾玥冷漠地回答，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这么问她。
李明辉摇摇头，神色担忧，“乔家已经被你们叔侄弄得家破人亡，乔一城两年牢狱之灾跑不了，乔文虎生死未卜，乔氏集团也快要破产，真的够了，你还想报复到什么时候？”
顾玥深呼吸，“心疼菲菲了？”
李明辉一怔，竟不知怎么回答，顾玥冷笑，“既然如此，那就照顾好她，别的事情，你最好少过问。”
“玥玥……”
李明辉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全是心疼，自从知道这件事后，他一直就很矛盾，看着乔家一日日落败，看着乔菲菲日渐消瘦，他很心疼。他很想劝阻顾玥收手，他希望顾玥能放过乔家人，也放过她自己，复仇给她带来的，并不是快乐，只有无尽的折磨。
他认识顾玥这么多年，他了解她，她看似绝情，却并非真的无情，她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女人。
复仇，只会毁了她。
乔东林连续几天回来都很晚，公司大幅度裁员，特别是设计部动荡特别离开，顾玥交好的几位设计师，已有两人去了百盛，陈小染倒是意外的没走，顾玥听闻百盛花了大价钱挖她。乔东林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连续加班，又要为了乔一城的事情奔走，还要到处拉投资，申请贷款。
顾玥已在思考着什么和乔东林坦白，最近显然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他的脾气很差，她想，等乔文虎醒来，或许就是她该坦白的事情。
许凌天已开始策划收购乔氏集团，并且有了乔氏集团14%的股份，已成为乔氏集团的大股东，目前正在和乔氏集团其他的股东谈买卖股票的事宜。顾玥心想，等叔叔收购了乔氏集团，大概就会收手了吧。
最近的天气说变就变，中午还是一片艳阳天，下午已是乌云密布，傍晚的时候，打雷闪电，倾盆大雨，整个天地都是灰蒙蒙的，豆大的雨点像是一幕珠帘，悬挂于半空之中，所有的景色在这片珠帘中，失去了色彩。
顾玥从医院回家，已是八点多，她想在医院接替冯蓉蓉，冯蓉蓉却执意让她回来照顾乔东林，顾玥到家的时候，乔东林已到家了。他坐在沙发里，全身湿透，黑色的西装紧贴在身上，头发几乎遮住了眼睛，表情木然，地下积了一滩水，他连鞋子都没换过。
顾玥匆匆放下包，去洗手间拿过干毛巾给他擦头，乔东林仿佛才看到她，有些茫然，微微皱了皱眉，漆黑的眼像是凝聚了一团乌云，倏然一道闪电掠过，雷声轰隆，乔东林像是被惊醒似的。
“回来了？”
“嗯，妈让我回来的，她今晚在医院陪爸，你淋了雨，怎么没去换衣服？”
“我今天去银行，把家里所有的房产都做了抵押。”
顾玥一惊，乔家大宅那边是祖产啊，乔文虎还躺在医院里，知道得气死吧，“我自己做的决定，银行不给贷款，相熟的合伙人也借不到什么钱，除非买股票，否则，筹不到资金，我已经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乔东林语气悲哀，“以前从来不知道我爸和我哥的辛苦，坐享其成，等公司出了事，我才知道，原来要挽救一家公司，这么难。许凌天步步紧逼，我去找他，求他手下留情，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的家人都死了，乔家算什么，至少人都活得好好的，他想要谁的命，我给他行吗？我哥为我顶罪，可能会坐五年牢，我爸生死未卜，还不够吗？乔家撑不下去，眼看要破产，这还不够吗？”
顾玥沉默地帮他擦干了头发，淡淡说，“去换一身衣服吧。”
乔东林定定地看着她，“顾玥，你说，许凌天对我们乔家的报复，够了吗？他还想怎么样，也要我们家的人去陪葬吗？你告诉我啊。”
“他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
“你他妈的是他亲侄女，你告诉我你不知道？”乔东林大吼，站起来双手掐着顾玥，红了眼睛，“你告诉我，你们的报复够了吗？你们还想怎么样？”
顾玥几乎被他掐得双脚离了地，因为痛苦，脸上表情扭曲，几乎喘不过气来，双手不断地掰着他的手，却依然觉得很难受，几乎窒息。
乔东林如疯了一样，“顾玥，嫁给我，就是为了报复我们家是吗？我就说呢，为什么你一分手就和我结婚，我还以为是我的真情打动了你，我像一个傻逼爱着你，你睡在我枕边，却天天想着怎么报复我，怎么盗取乔氏集团的机密，怎么把我们家弄得家破人亡。我费尽心思哄着你，你却千方百计要弄死我，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乔东林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你说啊，你说啊！”
顾玥打着他，踢着他，痛苦得卷缩，乔东林猛然摔开了她，顾玥摔在沙发旁边剧烈地咳嗽，湿润了眼睛，乔东林脸上的表情，绝望得令人不忍去看。
“我一直相信，金城所致金石为开，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为此我付出了所有的智慧和努力，当一个好情人，好丈夫。我把你捧在手心，怕摔了，怕碰着了，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感动，我们可以幸福地过一生，我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你面前，你却在背后捅了我一刀。”
顾玥刚喘过一口气就被乔东林揪起来，扔在沙发上，他压了过来，目光如魔，撕碎了顾玥的上衣，“你是不是特别厌恶我的碰触？陪着你的仇人，恶心是不是？你吃避孕药，不愿意怀我的孩子是不是？你当我是什么，一块豆腐，随便你怎么捅，我都不知道痛是不是？顾玥，我恨你……”
64. 遇到这样的男人你就嫁了吧
男人的力量和女人的力量天生悬殊，不管顾玥怎么挣扎，都被乔东林控制住，反抗间跌落在地毯上，窗外闪电雷雨，他像是一头魔鬼，毫无怜惜在她身上肆虐，发红的眼，绝望的表情，狠绝的话语，成了她的噩梦。她仿佛看到自己另外一半灵魂漂浮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他们。
她在说，顾玥，这是你的报应。
一半灵魂的讽刺，一半灵魂备受折磨。
乔东林哭了。
他趴在她身上，眼泪打湿了她的皮肤，怀抱紧得她无法呼吸。
顾玥潸然泪下。
“乔东林，我们离婚吧。”
乔东林连续三天没回家，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后，顾玥养了一天，去了一趟医院，帮冯蓉蓉拿了一点吃的，冯蓉蓉见她脸色很差，忍不住问，“公司的事情交给东林就行了，你别太操心，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别累着了。”
顾玥的心情变得很复杂，“妈，我知道了。”
她是有口难言，她没在医院留太久，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冯蓉蓉请了一个看护，照顾着也不算特别辛苦，每次来医院，她也相当的压抑，冯蓉蓉听乔东林说过顾玥的亲人都在医院走的，她不喜欢医院，所以也不太留她。离开医院后，顾玥去了方玲玲家。
方玲玲泡了普洱，顾玥眼底有很深的黑眼圈，方玲玲轻声问，“你家最近是不是事儿多，你没休息好，你的脸色很难看，再累也别忘了照顾自己。”
顾玥轻轻地摇了摇头，她脸色差，主要是压力大，心结深，她沉默地喝着普洱，方玲玲担心地握着她的手，“玥玥，你怎么了？”
“我要离婚了！”顾玥说。
“什么？”方玲玲大奇，“为什么？”
顾玥一笑，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这些事情，她压抑在心里太久，总想找一个人倾诉，却没有人能真正倾听她的痛苦。这些往事沉甸甸地压在她心里，阻挡了她追求幸福的路，也遮掩她人生的光明，她无法忽略这份沉甸甸的力量。于是，她选择正视这份力量，最终做出选择，她本以为，她会搬开心中这块石头，却没想到，这块石头，却越来越重，已经压得她透不过气来。若再不找人倾诉，她怕被压垮了。
方玲玲震惊地看着顾玥，这些事情，从未听顾玥提起过，难怪这段时间，顾玥一直不快乐，她甚至忘了，多久时间没见她笑过。
“我是不是一个坏女人？我甚至想过，那天如果我不救乔文虎，他就这么死了，可能我也解脱了。”
“玥玥，幸好你没这么做。”方玲玲说道，“你不是一个坏女人，如果你是一个坏女人，你今天就不会哭泣了，别难过了，你报复也报复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别再为难自己。”
顾玥擦了擦眼泪，“只要乔东林答应离婚，这件事就结束了。”
方玲玲说，“玥玥，其实，说句心里话，我无法赞同你这么做，你家的遭遇的确很令人心痛，乔一城当年的确也犯了罪，这里面有太多阴差阳错，真要怪，也不知道要怪谁，他们当父母的，自然也想维护自己的孩子，何况是他们的长子长孙，这一点可以理解，不管哪个做父母的，都会这么做。如今，乔一城面临牢狱之灾，乔文虎住院，乔氏眼看要垮了，你就放手吧，让这一切都过去，别再为难自己。”
“我叔叔怕是不会停手。”顾玥为难地说，“他要乔氏家破人亡，才会善罢甘休。”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加一等于二，并不是你给我一巴掌，我就要还你一巴掌，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还年轻，有那么长的路要走，难道等将来回想起来，你才发现这一生都在仇恨中度过，害人害己，一生都不快乐吗？复仇并不是放过仇人，而是放过自己。”方玲玲说道，“我做这一行的，看过太多恩怨情仇，多离奇古怪的事情我都见过，玥玥，你肯定不是世上最悲伤的人，乔家也不是世上最坏的家庭，所以，放过自己，让自己过得快乐，你才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和奶奶。”
其实，道理谁不明白呢，可又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方玲玲问，顾玥，你真的想离婚吗？
顾玥想起了乔东林，他的恨，他的粗暴，他的……眼泪。从认识到结婚，乔东林没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甚至为了她，做了很多傻事。撇开对乔东林的偏见，他真的是一位好老公，谈不上善解人意，却明白事理，谈不上多耐心，偶尔却很温柔。
如果说，在爱情里，爱的深的那个人，注定上辈子欠了对方，那乔东林上辈子究竟对她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上她。
佛说，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是前世五百次回眸。前世，他是回眸几个五百次，才换得今生的相遇，恩怨纠缠，他肯定后悔死了，没事回什么头啊，遇上这么一个女人。
这是一种宿命吧。
离婚，是他们不二选择，她已找不到一条可以让他们继续走下去的路。
“玲玲，东林恨我，我们已经走进死胡同。”顾玥抹去眼泪，“等乔一城判了刑，我们就更无法回头了，他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这是你叔叔做的，又不是你的错。”
“这有什么分别吗？”顾玥说道，“乔氏破产是我一手促成的，我在他心里已经是罪人。”
一泡普洱下来，顾玥也说累了，靠着沙发闭眼休息，方玲玲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能陪着她，偶尔听她说，就这么过了一夜。
翌日，顾玥在方玲玲房间醒来，她已去上班了，并在桌子上给她留了字条，顾玥平素不爱化妆，看到镜子里自己憔悴的脸色，她拿了方玲玲在化妆包打算化一个淡妆。翻东西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窜佛珠，顾玥只觉得眼熟，拿起来一看，脸色微变，这不是乔一城的佛珠吗？
这窜佛珠手链乔一城一直戴着，下面有一个很精致的小吊牌，她认得，独一无二。
为什么会在方玲玲家里？
顾玥觉得自己又头疼了，她把手链放回原处，又在方玲玲家呆坐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去了公司，这一天都心不在焉，设计部很冷清，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创作。陈小染对她冷嘲热讽了几句，说她不关心乔氏的情况，还这么闲地坐在设计部，顾玥听着更心烦。
方玲玲的事情她心烦，乔氏的事情她也心烦，今天又听闻几个人辞职了，顾玥的心情更堵，天色渐渐晚了，顾玥给乔东林打电话，他没接，转了语音信箱。自从那个晚上后，他们就没见过面，没谈上一句话。
顾玥直接上了总经理办公室，秘书说，他去开会了，顾玥正想进他的办公室等他，秘书拦住她，乔东林吩咐过，任何人没有他的允许，不准再进他的办公室，包括顾玥。她也不为难秘书，就在外面的会客厅等他，乔东林开会到八点才结束，回来看到顾玥，视若无睹，进了办公室，顾玥也跟着进去。
“还想着上来偷什么资料，你偷得还不够吗？给我滚。”
“东林，我们谈一谈可以吗？”
“出去，我们没什么好谈。”乔东林冷了脸色，低头翻开文件。
“谈我们离婚的事情？”
乔东林猛然摔了笔，冷冷地看着她，“顾玥，想离婚？你做梦！利用结束了，丢在一旁，你当我乔东林是什么人？我爸欠你们家的，十几年前，他代替你们家偿还了所有的债务，如今躺在医院里，他偿还了。我哥欠你们家的，他人在监狱里，他也偿还了，我乔东林欠了你什么？顾玥，我们就这么相互折磨到死，滚，我不想见到你！”
顾玥白了脸色，背脊发冷，她所认识的乔东林，脾气粗暴却对她温柔耐心，从来不曾如此冷厉对过他，顾玥恍惚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公司，怎么回的家。
恍惚间，她想起了她和乔东林之间的事情，刚认识的时候，乔东林明晃晃的笑容就绽放在她面前，自我介绍后直接问，顾玥小姐，我对你一见钟情，当我的女朋友好吗？
她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的男人，当时，心中恨极了乔家的人，不愿意和乔家的人有任何接触，后来，乔东林狂追猛打，顾玥对他相当的厌恶，他却仿佛感受不到她的厌恶。
顾玥很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他想送花给她，知道她住哪儿，却不知道哪幢楼，他买了二十多束玫瑰花，从一楼到12楼全部放满了鲜花，她一出门就看到门口有一束大红玫瑰花，也看到邻居家门口也有一大束玫瑰花，小卡片上写着，顾玥，我爱你，落款是乔东林。
邻居家老太太拿着玫瑰说一声，哪个愣头青送花送错了门。
她总算受不了他的纠缠陪他一起吃晚饭，乔东林为了取悦她，上台给她跳了一曲热舞，并大声宣布着他的情意，旁边的情侣起哄，遇到这样的男人就嫁了吧。
65. 是不是爱上乔东林
她心中就涌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如遂了他的愿，正好报复乔家。
如今想起这些事，有些淡淡的心酸，她总是过分压抑了对乔东林的记忆，假装他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假装她依然是一心只为复仇的顾玥。然而，这些记忆翻滚出来，像是慢回放在她脑海里掠过，连他眉角的意气风发，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乔东林一心一意只为她如意，她一心一意只为报复乔家。
结婚后，他对她呵护备至，宠爱有加，偶尔发发脾气，却不曾真的伤害过她。
仇恨是一个魔鬼，他让你看到的全是黑暗的一面，忽略了黑暗中的美好，那些纯粹的快乐，都被她压抑在心底，心里住了一头魔的人，自己也是魔鬼。
夜深了。
乔东林还没回家，顾玥坐在空荡荡的客厅，突然觉得公寓很清冷，两人平时回家没事做，哪怕一人在打游戏，一人在客厅看书，她都没觉得这么清冷，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人气。
顾玥给许凌天打了电话，“叔叔，我和乔东林要离婚了。”
“早该离婚了，这桩婚姻就不应该开始。”许凌天说道。
“叔叔，乔文虎，乔一城都付出了代价，我们的复仇也结束了，我不想和乔氏任何人再扯上关系，所以，你也收手吧，真的够了。”
“玥玥，等我收购了乔氏集团，我自然会收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乔氏这么大一个集团，没那么容易被收购，如今乔氏集团破产在即，你又何必再收购乔氏，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顾玥说道，
“你太心软了，这件事不要管，交给叔叔来处理，你和乔东林尽快离婚。”
“叔叔，乔一城的案子，再过几日就要上庭，他会付出代价，真的够了，如果你继续报复乔家，我和乔家的关系永远切不断，纠缠不清，这也不是你所想看到的。”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爱上乔东林了？”
“没有！”顾玥斩钉截铁地否认，“叔叔，你想太多了，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自从我知道当年的惨案，自从我打算报复乔家，我没有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如今，该有报应的人，都有了报应，我也想回到平静的日子里，我都快忘记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玥玥，任何事，叔叔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可能！”许凌天挂了电话，顾玥疲倦地揉着眉心，她该怎么说服叔叔放弃仇恨？
门铃响了，顾玥开了门，只见乔东林醉醺醺地倚在陈小染怀里，他抱着陈小染一个劲地亲，姿态亲密，陈小染得意又挑衅地看着她。
小三上门挑衅时，最下乘的办法是大吵大闹，让小三觉得你是一个泼妇，最中乘的办法是视若无睹，让小三觉得你软弱可欺，最上乘的办法是镇定自若，笑颜如花。
顾玥接过醉醺醺的乔东林，微笑说，“陈小染，谢谢你送他回来。”
陈小染一撩头发，桃红的吊带裙衬出她的好身材，性感妩媚，姿态撩人，“总监喝醉了，酒品可真不好啊，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顾玥略微偏头就看到乔东林脖子上有好几个唇印，她淡淡说，“他喝醉了一直发酒疯，上一次还抱着我们家的狗亲嘴，我早就习惯了，天色不早了，陈小姐慢走不送。”
她关上了门，扶着乔东林坐到沙发上，他这一次不是演戏，是真的喝醉了，躺在沙发上打酒嗝，呼呼大睡，顾玥去厨房煮了醒酒茶，刚回来就看到他冲到浴室抱着马桶狂吐，狂飙粗话。顾玥过去扶他，乔东林猛然抱着顾玥的双腿，嚎啕大哭，“顾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哭累了，抱着顾玥一言不发，他哭累了，抱着她的腿睡着了，顾玥叫醒他，拖着他出去，像是拖着一个人形挂件，乔东林在沙发上睡到半夜转醒，顾玥在一旁看着他，客厅的灯光昏昏沉沉，他的脸半暗半明，表情莫测，顾玥热了醒酒茶，让他喝下。
乔东林慢慢地清醒过来，躺在沙发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顾玥也不说话，沉默像是一把刀，横在两人之间，把他们割得鲜血淋漓。
整个客厅都沉浸在黑暗的沉默中。
顾玥本以为，在这一场复仇中，她能全身而退，如今看着乔东林死寂的脸，她的心慢慢地绞痛起来，她也付出了代价，否则，不会如此心痛。
这桩婚姻中，她是最好的演员，她扮演着他的妻子，尽责尽力，却太过入戏，难分真假，导演说停的时候，她依然沉浸在戏中，浑然迷失。
其实，生活就是一场戏，不管你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些付出的感情，终究不是流水，总有人接收，你也能感受到，那些喜怒哀乐，并非演戏，永不抹去。
顾玥靠在沙发另一角，疲倦地闭上眼睛，心中生起了一些卑微的渴望，若是这一场戏，永远不结束，其实……也不错。
她已开始眷恋戏中人的生活，戏中人的感情。
天渐渐亮了。
太阳升起来，天空一缕晨曦，如利剑划破了黑暗，窗外是一片橘红的光，阳台上的盆景沐浴着温暖的晨光，生机盎然，花朵迎风招展，迎接着美丽的一天。
顾玥说，“你说过哪天有空带我去山顶看日出，可惜我们都太忙，一直没能去成。”
乔东林说，“一直是你太忙，因为你从来不曾想过和我做什么，一起留下什么回忆，在你的心里，留在我的书房一天盗取乔氏的资料，比陪我一起看日出要重要多了。”
“出事那一天，我浑浑噩噩醒来，看到爸妈倒在血泊里，我拖着断腿爬上公路求救，你永远无法体会我心里的感受，你也没有过这种切肤之痛。当我听到他们死讯时，我傻了，我浑浑噩噩了一年多，我奶奶过世，我都处在浑浑噩噩中。舅舅把我接回了乡下，有他们一家的陪伴，我慢慢走出了阴影。叔叔告诉我，那起车祸是一场意外，肇事者也付出了代价，我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
“一直到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认识你之前的两个月，我叔叔知道我在乔氏集团上班，他让我辞职，我不愿意，我们起了一点争执，他说漏了嘴，我才知道，乔一城撞死了我爸妈，这些年来，他一直逍遥法外。我们家的工厂又是被乔家收购，你说多巧啊，我爸妈刚被你哥撞死，你爸就收购我们家的产业，我一直都以为，这是一桩蓄意谋杀案，乔家父子联手，夺走了我爸妈的命，又夺走了我们家的产业，间接害死我奶奶。知道这些事后，我抑郁，悲伤，痛苦，那段时间脾气非常不好，再加上李明辉的妈妈一再刁难，我一气之下提了分手，恰逢你对我穷追不舍，我就起了报仇的念头。”
顾玥缓缓地说出心里压抑着的话，说出每一个关键时刻，她的决定，她的心情，“你对我遭遇的这一切，或许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想必恨我，我欺骗了你的感情，骗你走进了婚姻，又给你的家族致命一击，我在你心里，永远都不可能被原谅。可我该恨谁？我家破人亡，我恨谁？你们剥夺了我父母的命，你们夺走我的家，我不该恨？东林，将心比心，如果这些惨剧发生在你身上，你会一笑泯恩仇？”
她本以为，说出这一些非常不容易，没想到却那么简单，有些事情说出口，心里压着的石头也落了地，像是一直压在心里的事情，总算有了着落。
乔东林一手捂着眼睛，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荒漠中传来，“那我又有什么错？”
“对不起。”顾玥湿润了眼睛，“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
“我真谢谢你了。”
顾玥听得出他的讽刺，沉默片刻，顾玥说，“东林，到此为止，行吗？我们离婚，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劝我叔叔收手，至于乔一城……两年牢狱，无法避免，毕竟是两条人命，至于乔氏集团，我还给你们。”
乔东林倏然起身，定定地看着顾玥，眼眸里一片湿润，爬满了红血丝，“顾玥，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这么要求，很公平。”顾玥说道，“你爸在医院生死未卜，若是知道乔氏集团没了，我怕他受不了刺激，以你现在的实力，你没办法和我叔叔斗。”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是乔东林经常送给别人，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他从别人口中听到类似的话语，顾玥明显在摊牌谈条件。
他若同意，一切到此为止，以他哥哥两年牢狱换得乔氏集团。
若他不同意，他哥两年牢狱跑不了，乔氏也会破产，他爸肯定受不了这个打击。
乔一城的案子有了结果，判刑两年。
冯蓉蓉哭倒在法庭上，乔一城反而安慰她，两年很快就过去了，让她不要太担心。
两天后，乔东林去了监狱。
66. 离婚前的旅行
乔一城在状态很好，精神也不错，哪怕穿着囚服，也没显出一点狼狈，像是变了一个人。比起他印象中的大哥，更显得自在一些。
“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东林，你千万别自责，你没做错什么，我并不怪任何人，也不怪顾玥和许凌天。当年我知道自己撞死了人，悔不当初，加上年轻气盛，妈妈又摆平了一切，我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我吃斋念佛，多做善事就是希望能弥补我的过错，可我知道，朗朗乾坤，因果报应，总会有偿还的一天。我没想到伤害到你，是大哥对不起你。当年我那么害怕坐牢，这段日子在牢里，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只是两年罢了。比起顾玥失去的一切，这两年实在太轻了。”乔一城温和地说，“东林，你也别恨她，就如她所言，用我这两年牢狱，偿还这一切吧。乔氏不容有失，爸爸还没清醒过来，若是知道我判了刑，乔氏也没了，他老人家受不了。”
“你真的不决定上诉？”乔东林问，“如果上诉，我再努力努力，说不定……”
“行了，东林，我决定了，你也别有负担。”乔一城打断他的话，“这些年，我没有一天过得开心，我犯下的罪，早就该偿还了。”
从看守所出来，已是下午，阳光刺眼。
夏季的A市，炎热得像一个蒸笼。
乔东林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许凌天联合百盛，挖走了乔氏一大批设计师，又挖走了两个核心团队，如今的乔氏集团，风雨飘摇。哪怕他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力挽狂澜，若继续和许凌天斗，必定破产，断送家族企业。他已经足够努力，却依然没能阻止乔氏集团的崩塌。
他无颜面对家人，若不是他娶了顾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许凌天也没那么容易就扳倒乔氏。
冯蓉蓉早就心力交瘁，整个人就像老了十岁，顾玥看着心中也不是滋味，冯蓉蓉并不是一个恶婆婆，一开始对她有诸多不满，却也不曾刁难过她。人前总是护着她，当她是乔家的媳妇儿，不允许外人欺负，偶尔给她一点脸色看，顾玥也归咎于自己的性格不太讨人喜欢。
乔一城进监狱的事情，对她的打击非常大，乔菲菲把餐厅本想把餐厅盘出去，卖给朋友来经营，能帮乔东林多少是多少，乔东林强烈反对，乔菲菲才作罢。李明辉经常来医院陪着乔菲菲，一起照顾乔文虎和冯蓉蓉，他们的感情，亲密许多，顾玥本以为她会很难受，没想到，她已心平气和地接受并且祝福他们。
“玥玥，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大学的篮球场上，你和一群同学正在打篮球，扎着马尾辫，穿着球衣，青春飞扬。”李明辉轻声说道，“虽有些冷傲，却很善良，你总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寻找属于自己的快乐，也把快乐带给你身边的人。最近我常常回忆起我们过去的事情，总觉得就发生在昨天，一切都那么逼真，再看看如今的你，我觉得很陌生，报复乔家并不能让你觉得快乐。”
顾玥何尝不知道，自从决定复仇，她已变得很陌生，她已在仇恨中，迷失了方向，失去了自我。
“我的事情，你不用管。”顾玥回绝了李明辉的好意。
乔东林探监后来医院看乔文虎和冯蓉蓉，他支走了乔菲菲，单独和冯蓉蓉谈话，母子两人谈了半个多小时，乔东林出来时，冯蓉蓉泪流满面，她看着顾玥的目光，带着一抹厌憎。
顾玥心中一凛，微微低下了头。
“回家。”乔东林淡淡说道，率先一步离开医院，顾玥紧随其后，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乔东林的侧脸坚硬而无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车子在江边停靠，乔东林下了车。这一带江边并无人流，岸边绿树盎然，鲜花成群，夕阳西下，半江橘红，粼粼波光，温柔荡漾。
“顾玥，我答应离婚，我也希望你遵守诺言，别再打压乔氏集团。”
乔东林淡漠的话顺着江风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钻到她的心里，顾玥眉心紧了紧，淡淡说道，“好。”
他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离婚之前，我们去一趟旅行吧。”
“……好！”
离婚旅行选在瑞士，他们当初度蜜月的国家。
顾玥十分不解，为什么乔东林要和她再去一趟瑞士，故地重游，又有什么意思？只是离婚在即，撇开所有，毕竟是她对不起乔东林，他的要求，她尽可能满足。乔氏集团所有的事务交给了新聘请的职业经理人，他和乔东林是故交，十分信得过，只要许凌天不再攻击乔氏集团，他有信心，能力挽狂澜。
最难说服的是许凌天，顾玥费尽唇舌，总算说服许凌天，放弃复仇，这是她和乔东林离婚的条件，许凌天最终答应了她，顾玥也无后顾之忧。出国的诸项事宜都由乔东林的秘书来办，效率也极好，没用几天就办好，乔东林这几天都在公司开会，安排公司的事情，许凌天也约顾玥吃饭，对于他们去旅行的事情，许凌天十分不满。都快离婚的夫妻，去什么旅行。许凌天问她什么时候办离婚手续。对于这一点，顾玥心里也没谱，乔东林没和她说过，她猜测应该是旅行回来后，他们就会马上办理离婚手续。
她一再嘱咐许凌天，别再报复，就让这一切都结束，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再无瓜葛。
出发前一晚，乔东林回家，顾玥正在收拾行李，这一次他们去十天，乔东林的行李，顾玥也帮他收拾好了，他们都有默契没有再提离婚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顾玥照常给他做饭，尽一个妻子该尽的职责，乔东林沉默地用了餐，洗了澡，然后到客厅去看财经新闻，顾玥在卧室里看书，心不在焉，一页都没看进去，她索性关了灯睡觉。
7点的飞机，六点就要到机场，四点多就该起床了，顾玥却睡不着，结婚一年了，她第一次摸不着乔东林在想什么，他沉默寡言，再也不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乔东林。
没多久，乔东林也进来了。
自从那个粗暴的夜晚后，顾玥第一次和乔东林同床共枕，心里难免有些抗拒，她尽可能地远离乔东林，尽可能地安抚自己，早点睡觉，然而，不管她怎么安抚自己，她都无法释怀。
“顾玥，这一年来，你一直挖空心思如何报复我们家，这十天，就当是补偿我，一心一意当我的妻子，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乔东林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特别的沙哑，顾玥侧着身子，心脏绞痛。
“好。”
飞机准时起飞，冲上云霄。
起得太早，顾玥略有困意，闭上眼睛休息，乔东林在一旁看杂志，空姐送来了早餐，顾玥问他，“一晚没睡，你不困吗？”
“不困，最近习惯了。”
顾玥沉默地吃早餐，吃过早餐，顾玥也睡不着了，两人一直沉默着，气氛也很奇怪，顾玥在想，当他的妻子，她该做什么？似乎也没什么能做的，乔东林放下杂志，“菲菲告诉我，她和李明辉要订婚了。”
“我知道。”这件事李明辉和她说过。
“李明辉什么时候知道你的事情？”
“没多久。”顾玥解释，“他并不知情，只是看到我和叔叔在一起，起了疑心去调查我，他也劝过我放下仇恨。”
乔东林冷笑，“离婚后，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如果你再伤害到菲菲，我不会放过你。”
“东林，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不堪的女人吗？离婚后，还会回头去找李明辉，破坏他和菲菲的感情？这种事我做不出来，你大可放心。”
“我根本不了解你是什么样的女人。”
……………………
顾玥一窒，“离婚后，我会和叔叔去美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A市，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乔东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最终闭上眼睛假寐，顾玥心绪翻滚，像是心头堵了一块碎片，如鲠刺喉，稍微一动，痛彻心扉。
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到酒店已是晚上九点多。乔东林和顾玥都疲倦不堪，飞机上虽说假寐了，毕竟没能熟睡，梳洗后就休息了。
一夜无梦，难得谁一个好觉。
顾玥起得比乔东林早，站在酒店的阳台上，曙光微微，伯尔尼一角沉浸在晨光中，像是洒了一层薄薄的金粉，宁静，安详。不远处的伯尔尼大教堂在晨光中显得神圣和庄严。顾玥闭上眼睛，享受着清晨的微风，带着一股醉人的香。整座城市都是那么宁静。
没有早高峰的拥堵，没有嘈杂的环境，就像人间天堂，一片空灵。
乔东林从背后抱着她，头枕在她的肩膀上，顾玥微微一笑，“这地方真安静。”
“嗯。”
“我们吃过早餐，出去走走？”
“好。”
67. 各自悲哀
吃过早餐，两人一起去大教堂走一走，这一次来伯尔尼，纯属故地重游，许多景点她们也走过了，纯粹是为了感受旅行的悠闲。顾玥拉着乔东林在教堂外不远处坐着，时间还早，游客并不算多，上一次他们在大教堂面前留下不少合影，这一次，他们都没有拍照的心情。
顾玥拍摄了几张风景照，上一次蜜月，都是乔东林拿着相机拍摄照片，视频，他拍摄的每一张照片都有她，充满了爱和喜悦。哪怕照片中的她，并不爱笑，却是他最喜欢的素材。
这一次，拍摄的全是风景片。
乔东林十分沉默，偶尔也会露出笑容，到了伯尔尼，他似乎变了一个人，不再刻薄，没有讽刺，沉默却温和，更像是她生活中的陪伴者和旁观者。
伯尔尼给她的感觉，仍是一座空城，却不孤寂，有最温柔的晨光，最美的建筑，最灿烂的笑脸，这座城市就像一个大家闺秀，文静而空灵。
乔东林双手负手跟在顾玥后面，顾玥沿途一直在拍照，逛一些古董店，买小玩意，对一些有当地风俗特色的饰品，衣服也带着欣赏的心。偶尔也喜欢买一些小吃，享受着美食和美景。一年前，她就像一个木偶，随着他一起走，这一次她更有了旅行的心。一年前度蜜月的时候，顾玥的心思太重，看不见周边的景色，他在她身上感觉到的，只有蔓延的悲伤。他起初以为，她的怀念李明辉，如今才知道，她的悲伤是因为嫁给了他。再一次故地重游，想起一年前的蜜月时光，乔东林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刚谈恋爱的愣小子。
她抛下他一个人，欣赏伯尔尼的风光，他却像一个傻子，跑遍了大街小巷，怕她走丢，其实没有他，她会更轻松，更能感受到轻松。
当时，他并不懂。
她是他的新婚妻子，他一心一意只想粘着她，仿佛有了肌肤焦渴症，她不在身边，他就浑身难受，以至于，眼盲，心盲，成了一个笑话。
一年后的他们，心情似乎对调，他满心悲伤，她却开始有心思欣赏美景，享受旅程的快乐。是因为即将离开他，她开心吧。景因心情而改变，所以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顾玥买了冰激凌，回头问他要不要吃，乔东林摇了摇头，也觉得特别诧异，“你并不喜欢走路的时候吃东西。”
“旅行除外。”
她买了一杯香草味的冰激凌，顾玥要拍一处风景，把冰激凌给了乔东林，等她拍摄结束后，乔东林把她吃剩的冰激凌全吃完了。
顾玥，“你不是不吃吗？”
乔东林摊摊手，“你再去买一杯就行。”
“……”
顾玥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忐忑不安地牵他的手，乔东林一愣，没摔开她，顾玥一笑，“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你都吃了多少东西，又饿了？”
“最近胃口比较好。”顾玥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乔东林看了看表，差不多也到了晚饭的时间，两人找了当地一家餐厅吃饭，两人点了芝士火锅，披萨和烟熏湖鱼，分量特别大，顾玥最喜欢伯尔尼的芝士，口感特别好，不会太柔软，也不会太硬，一年前就赞不绝口，回国后还央着乔东林去找，可惜并不是特别的正宗。
乔东林要了一杯白葡萄酒，顾玥不喝酒，就喝果汁，乔东林倏然发现，顾玥的笑容变多了，仿佛来了伯尔尼，她整个人都开朗了。
“你不吃吗？”顾玥问，乔东林就喝着酒，没吃什么东西，他中午就没吃什么，一路走消耗那么大，他不饿么？
他并不爱吃甜食，顾玥喜欢吃甜食，他才慢慢地吃甜食，他点餐的时候都只考虑到顾玥的口味，乔东林苦笑，只是结婚一年而已，他变化可真大。
他撕了一片披萨吃，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胃口也不佳，吃了一片就饱了，反观顾玥，乔东林皱皱眉，她最近是不是真的吃太多了？
乔东林原本打算吃过晚饭打车回酒店，顾玥吃撑了，拉着他的手撒娇，“走回去好不好？”
“……”
大街上，几乎见不到人，也没什么车，有些商店还在营业，顾玥偶尔会进去逛一逛，买些小东西，乔东林问，“你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她去旅行，极少买东西，别说小的工艺品了，就是特产都懒得带。
“留个纪念，回去送送人也行，大家不是都这么做的吗？”
“觉悟高了？”
顾玥挠挠头，有些苦恼，“办公室的同事每次出去旅游，不管去哪儿，都会给我们带一些特产，小礼物，反观我，我和她们当同事这么多年……没请过她们吃一顿饭，也没送过什么小纪念品。”
乔东林沉默着，顾玥似乎并不擅长和别人亲近，“当初李明辉追你，是不是死缠烂打？”
“……”顾玥窘迫地挠挠头，“算是吧。”
“男人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追上你。”
顾玥在想，乔东林已能心平气和地谈论她和李明辉的事情，真的不容易，或许，他对她已经释怀，他们再当十天的夫妻，哦，不，九天的夫妻，一切都结束了。
“你呢，谈过几个女朋友？”
“数不过来。”乔东林很坦诚，“第一次谈恋爱是初三，同班的女同学，我已经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了，谈了半年，她出国了，我们就断了联系。再后来就是高中，女朋友就多了，最高峰时期，同时交了五个女朋友。”
“滥情二少。”顾玥忍不住吐槽，“我高中的时候凡人问津，埋头读书，连户外活动都很少参加。”
“书呆子。”
两人说起自己的中学时代，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顾玥埋头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乔东林拈花惹草，打架斗殴样样全。两种截然不同的青春，顾玥一点羡慕乔东林的青春时代，真的非常精彩，什么混蛋事他几乎都做过，过得那么精彩，若他们在念一个班级，肯定是相当特殊的两种人。她会觉得乔东林是一个混混，无所事事，专门惹是生非，乔东林一定觉得她是一个书呆子，枯燥、无趣，除了念书什么都不会。
“为什么男人总是喜欢和不同的女人交往呢？”
“每个女人对于男人就像一本书，有的男人只喜欢一个类型的书，有的男人涉猎广泛，喜欢阅读不同的书籍，所以就有了花心男人。其实，站在我的角度，婚前滥情一点并无不可，至少该经历过的，经历了，对婚姻，对妻子更要忠诚，因为他选择结婚，就选择安定。”
于顾玥而言，此番言论却是谬论。
然而，她不禁想到部门的一位同事，她在九十年代初就陪男朋友来A市发展，当年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她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男朋友开公司。后来，两人结婚，老公的公司也起步，如今已是千万富翁，两人却越走越远，老公在外面也有了别的女人。糟糠之妻，只能陪你共苦，不能同甘。因为男人成功后，看到十八岁的女人，总会想起自己错失的那段青春，那段激情，所以会在年轻漂亮的女人身上寻求他们所想要的激情。
反观乔东林，结婚后，一直陪她细水流长，并无不忠，跌破多少人的眼镜。如果她没有背负血海深仇，如果乔东林不是乔家的儿子，或许，他们会成为一对恩爱夫妻。
谈完高中谈大学，一直谈到出校门参加工作，顾玥从未和乔东林如此谈心过，这一年对乔东林的了解，不如一天多。她知道乔东林喜欢什么，爱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也知道他的恋爱态度，生活态度。
这一年婚姻里，她从未对乔东林敞开心扉，也从未对乔东林说过一句知心话，她本来有很多机会了解这个男人，他把自己敞开在她面前，义无反顾，她却视而不见，久而久之，他怕也失望了吧。所以，偶尔会不忿，偶尔会吵架。
婚前，那么多人说过，乔东林不会是一个好丈夫。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才是最该被谴责的人。
他们在伯尔尼逗留了两天，把一年前走过的风景，都走了一遍，接着坐火车去英格堡，完全复制了一年前的蜜月旅行。英格堡如她记忆中的美丽，游客并不算多，乔东林和顾玥住一年前的酒店，竟然还是同一个房间，坐在房间的阳台上能够看到不远处的雪山，近处的满山鲜花。
顾玥蛮喜欢滑雪，虽然技术并不是很过关，有乔东林在身边，她也安心很多，滑雪也特别利落，半山阳光暖和，反射出缕缕光辉，五颜六色，迷离又温暖。顾玥结识了一名从美国来度假的女人，她叫乔安娜，三十五岁，律师，刚刚离婚，出来度假散心。她和丈夫结婚十年，孕育一名女儿，丈夫喜欢上他的助理，女儿和丈夫吵了架，冲动跑出家门，出了车祸死亡，她和丈夫离了婚。
68. 救赎
这是一个相当悲伤的故事，顾玥听得心疼，乔安娜说，她丈夫已经再婚了，因为他的助理怀了孕，身为一名旁观者，顾顾玥愤怒至极。她问乔安娜，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她的女儿就这么无辜惨死，乔安娜反问，“那我该如何报复他呢？杀了他吗？杀了他，我也要坐牢，我的宝贝肯定不愿意看到我下半辈子在牢里度过，我只有开开心心的活下去，才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顾玥把自己的故事说了一遍，指着不远处的乔东林说，“那是我丈夫，这是我们离婚前的一场旅行，当初蜜月也曾经来过这里。”
“你丈夫很爱你吧。”乔安娜淡淡说，“即将离婚的夫妻，大多是撕破脸，哪有人像你们一样，还出来旅行，以我当律师多年的经验看，他并不想离婚，反而想挽回你们的关系，如果你爱上你的丈夫，不如和他谈一谈，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乔东林想要挽回他们的婚姻？
她害得他哥坐牢，他爸爸住院，生死未卜，乔氏集团命运如何，没有人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也难以预料，在这个僵局面前，乔东林想挽回他们的婚姻？
有可能吗？
在她肆无忌惮把他伤得体无完肤后，他还爱着她，还想和她过一辈子？
顾玥看着乔东林，茫然困惑。
仇恨像是夹在他们中间的刺猬，已把他们戳得遍体鳞伤，他们是选择相互舔舐伤口，还是背道而走，远离伤害？她自己也很茫然，脑子乱成一锅粥。
“顾玥？”乔东林在她面前挥了好几次手，顾玥总算从自我的世界里走出来，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怎么了，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乔安娜已经离开，乔东林神色如常，他站在雪地里，全身如笼罩着一层温暖的光，玉树临风，她第一次发现，他如此英俊，英俊到刺伤她的眼睛。
顾玥匆匆低下头，若无其事地摇头，“我只是太悲伤了。”
乔安娜的故事，她终究没和乔东林说，乔东林也没问，只是告诉她，不要过于在意别人的故事，那毕竟是别人的人生。顾玥没有辩解，她一直在思考着乔安娜的话。
她爱上了乔东林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整天，顾玥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哪怕陪着乔东林滑雪，她的心思也不在滑雪上，总是看着乔东林发呆，这是她从未思考过的问题，答案无从知晓。
乔东林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提早结束了滑雪，带她下山，时间还在，两人在小镇的咖啡馆休闲地喝咖啡，顾玥依然在出神的状态之中。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乔东林问。
顾玥回过神来，“长得帅？”
乔东林，“……第一天发现我长得帅？”
顾玥老实点头，乔东林没想到她真的点头，哭笑不得，忍不住问她，“那在你眼里，过去我这张脸和陌生人的脸差不多？”
“不是，不是……”顾玥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对美丑没什么概念。”
“为什么突然觉得我长得帅了？”
顾玥被问住了。
这个问题有些刁钻，也很古怪，顾玥并不擅长这种回答，只好和乔东林大眼瞪小眼，乔东林摆摆手，“算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子，那个女人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真没说什么。”顾玥说道，“我们去那个小镇吧，我忘了名字，这几天就到那边住几天吧。”
“行。”
顾玥彻夜难眠，第二天挂着两大黑眼圈，一上列车乔东林就让她靠着自己休息，一直到站了，顾玥都没睡醒，乔东林叫醒她，两人一起下了车，租车前往小镇。
熟悉的街景给她带来了全身心的放松，旅程的困顿也烟消云散。
这一次小镇的人很多，旅游业发展比起一年前要好，新建了一些酒店，靠河也建了一些独幢木质别墅，视野很开阔，咖啡厅和酒吧也开设起来，古色古香。
乔东林原本预定了酒店，考虑到他们要在这里多住几天，他临时改了主意，退掉预订的酒店，去订了一家靠河的木质小别墅。
酒店是豪华大床房，临河而建，微风徐徐，远处高山白雪，绿草茵茵，河面上天鹅游荡，美不胜收，天然的魅力无法抵挡。顾玥坐在吊椅上，舒适地吹着河风，感觉心底也变得柔软起来，那些仇恨，那些烦恼都已经远离，感情的困扰似乎也消散了。
顾玥已不想去雪山，她只想过舒心的日子，睡到自然醒，吃美食，看书，运动，晒太阳，睡觉，哪怕这么循环，她也觉得十分快乐。
“你那么喜欢这里？”
“是啊，非常喜欢。”顾玥说道，“我对这个地方，一见钟情。”
乔东林挑眉，小镇的环境的确美不胜收，他没想到顾玥竟然还有这样的情怀，颇为诧异，他揉揉顾玥的长发，“我去买点必需品。”
“好。”
中午的阳光，并不猛烈，晒着很舒服，隔壁小别墅的女人穿着比基尼在阳台上做日光浴，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芒。顾玥微微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坐得累了，顾玥起身去小镇上走走，一个多小时了，乔东林还没回来，来了小镇两天，她一直都在小别墅里，极少出来逛。这儿略微有些陌生，她却依然喜欢。她最羡慕住在这里的当地人，房间小巧玲珑，有一个比房子还要大的花园，种植各种鲜花，姹紫嫣红，迎风送香。
倏然，顾玥目光一顿，她看到乔东林和一名金发女子坐在咖啡厅外喝酒聊天，他们沐浴在阳光下，宛若被洒了一层薄薄的金粉，女人美艳大方，两人相谈甚欢，乔东林脸上的笑意，她已许久不曾见到了。那种舒心的，阳光的，意气风发的笑意，她以为再也见不到。
原来，没了她在身边，他可以那么快乐。
他的人生，若是没有顾玥，该有多少欢笑？她剥夺了他一年的时光，该放他自由了，不管她有什么想法，都已经不重要了。
男人和女人对感情的态度不一样，女人爱一个男人，他就是她的全部，她的生活全部围绕着他转，世间没什么比男人更重要。
男人爱女人，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烟花，就像一件漂亮的衣服，他没了一件，可以换另外一件，女人对他远不如事业，自尊重要。
她伤害了乔东林的自尊，又几乎毁了他的事业，他怎么可能还会执着于她。
顾玥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她意外地走到当初告解的教堂来，这是小镇上唯一的教堂，那天坐在车上，她就看到这座教堂，想起了当初她的告解厅里忏悔，想起了那名神父的话。
她一度不想再来这座教堂，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走到教堂门前。
这座小教堂并不是景点，周围没有人，显得稍微有些冷清，顾玥在教堂门前踌躇了半个小时，终于走进了教堂，又一次走进告解厅。
十多分钟，她一句话都没说。神父也相当有耐心，一直等着她，顾玥说，“神父，我是一名中国人，来自A城，一年前也曾经坐在这里，今天机缘巧合，我又回到这里，冥冥之中像是注定了。一年前，为了报复，我嫁给了我的丈夫，如今，我成功了，可我一点都不快乐。如果一年前，我不选择报仇，嫁给我爱的人，如今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呢？估计也会很不快乐吧，我的男朋友母亲很看不起我，就算嫁给了他，日子肯定也过不好，他又是孝子，我一样会不快乐。可至少，不会如此良心不安，至少我能过得问心无愧。这一年里，为了报仇，我迷失了自己。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没能早点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若是放下执着，放下仇恨，今天的我又是什么模样呢？”
“那天，我遇到乔安娜，她和我说了一个更悲伤的故事，我并不是世上最悲惨的人，她能放下，我却越走越远。这一年，我过得一点意义都没有，复仇给别人带来了痛苦，也给我自己带来痛苦，如今想起来才觉得可笑，为什么当初那么执着要复仇，放弃自己的人生。”
如今，还赔了一颗心。
“神父，求你原谅我，原谅我这一年没有意义的人生，今后的日子里，我会找回自己，让自己活得纯粹，不再执着于仇恨中。”
顾玥从告解厅里走出来，坐在长椅上祷告，庄严的教堂里，一点都声音都没有，连脚步声也显得那么轻盈，顾玥睁开眼睛，看到一名神父站在她面前。
“神父，又见面了。”顾玥微微一笑。
“是的，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我还认得你。”神父说，来这里告解的东方女子，这一年来也只有顾玥，所以，他印象深刻，“我很高兴，你已经释怀心中所有的怨恨。”
“如果一年前，我听了你的话，该多好，可惜觉悟太低了。”
69. 不要离婚
“如今也不晚。”
顾玥苦涩一笑，已经晚了，经历了那么多伤害，那么多背叛后，一切都晚了，哪怕她心中没有仇恨，乔东林心中也有介怀，他们终究是晚了。
“爱能治愈所有的伤害，如果你伤害了别人，就用爱来治愈吧。”
“爱？”顾玥淡淡一笑，“人生很奇怪，许多你想要的东西在你心灰意冷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爱情是这样，生活也是这样。
“爱随时随地都存在，永远不会姗姗来迟。”
顾玥从教堂里出来，沿路走回小别墅，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变得越发耀眼，折射出一道彩虹光芒，宛若蓝宝石的湖泊上天鹅滑行，悠然自得，顾玥坐在河边小憩。
乔东林找来时，顾玥正逗着河边的天鹅玩乐。
“你怎么来了？”
“我正要回去，刚好看到你。”乔东林说道，顾玥看了看他，双手空空，哪有买什么东西，乔东林似乎没意识到什么，坐到她身边。
顾玥不再逗弄天鹅，“我去了一趟教堂，又碰到一年前的神父，你说多巧啊，他竟然还在这里任职，竟然还记得我，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她从来不走进教堂，在异国他乡，两次走进教堂，都遇到同一位神父，这就是缘分吧。
“你们都说了什么？”
“唔……也没说什么，谈谈人生。”顾玥打趣说道。
乔东林挑眉，显然是不信。
这谈什么人生啊，简直是扯谈，她能和一名老外谈什么人生，乔东林突然想起一年前，他看到顾玥从教堂中走出来，那种感觉他至今都记得，仿佛他们是世上距离最遥远的人。
她的心事总是太重，谁也不信任，不愿意说给任何人听。
或许，他不懂她，所以，她什么都不曾说过。
“回去吧。”
顾玥点点头，“我们去超市买点食材，晚上我下厨做饭吧。”
“好。”
两人一起去超市，小镇有一家比较大的超市，食材比较全，也不算特别贵，东西很新鲜，顾玥选择了牛排和鹅肝，又买了一些佐料。他们一起逛超市，已不知是多久前的事情，乔东林记得刚结婚时，他总觉得顾玥不太好亲近，没有夫妻的感觉，朋友说，顾玥就是一朵高冷之花，哪怕他拿下了，他也难以真正驾驭。
他们给他建议，可以带顾玥去一些接地气的地方，比如说超市，乔东林一有时间就拉着顾玥去超市买东西，那种感觉特别踏实，特别好。总算感觉这个女人是自己老婆，后来，乔氏一直不太平，他就再没和顾玥一起去过超市，更甚至说，他们已经很少一起做过什么了。
两人的生活，就像是一条交叉线，只会在回家的时候，相互交叉，又越走越远。
买了食材，回到小别墅，顾玥开始忙碌起来，乔东林在一旁帮忙打下手，乔东林每次进厨房都是一次灾难，并不是说他不会做饭，他其实也能做一些简单的料理。然而，他就会把厨房弄得特别的脏乱，他一进厨房，顾玥都难以忍受，因为收拾起来特别困难。
两人第一次一起下厨做饭，以前在家里，多半是顾玥做饭，乔东林极少插手，他一直坚持君子远庖厨，没想到和老婆一起弄料理是这么新鲜的事情。
或许，离别将近，不管做什么，都特别的有意义。
他和她都知道，以后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了，他们的婚姻就快要破裂，或许，顾玥在弥补他吧。
顾玥做了鹅肝牛排，乔东林铺上了桌布，并点上蜡烛，花瓶里插着玫瑰花，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新鲜出炉。这并不是顾玥第一次弄烛光晚餐，却是最特别的一次。
就像是赴一场浪漫，却没有未来的约会。
哪怕明知道如此，她也从未如此放松过，她这一次是全无保留地在展现着自己，没有压力，没有谎言，只有最真实的自己，这一年的婚姻，至少有那么一次，她是真心对乔东林。
她并不希望将来分开以后，她给乔东林留下的，全部是背叛，伤心的记忆，至少能记得她的好，一次就行，她并不贪心……
烛光摇曳，佳人如画。
都说灯下看美人远看越美，此话说得一点都不假，他喜欢顾玥，一开始就是喜欢她的容颜，美人如虹身边过，环肥燕瘦皆有，却从未见过顾玥此般的女子，完美得没有一点瑕疵，从容貌到身材，无一不完美。
女人们抱怨男人们只看外表，看不到她们的内涵，看不到她们像当好女人的内在美，男人们却抱怨女人们长得不如林青霞王祖贤天生丽质，他们只看外在美。
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外在美。
然而，婚后，他爱上顾玥，并非容貌，若是一个女人只有容貌，无法长久吸引男人的目光，偏偏他爱上她，她却给他致命一击，让他几乎崩溃。
这一次离婚前的旅程，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也不清楚，只是看到她，突然提出来旅程，是太遗憾，还是太绝望，他分不清，如今看着她笑靥如花，人在灯光下温柔美好，他恍然发现。
他不想离婚！
绝情的顾玥，温柔的顾玥，背叛他的顾玥，体贴他的顾玥，笑靥如花的顾玥，若即若离的顾玥，都是他爱的顾玥，她已成了他心中无法除去的魔。
吃过晚餐，两人到外面的露天木质阳台上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河畔微风徐徐，带着一点凉意，顾玥有些喝高了，脸颊通红，她酒量并不好，平时很克制。她总说，酒会害人，喝了酒，总会做错事。
“别喝了。”乔东林夺走她的酒杯，喝得太多，总是会伤身。
顾玥有些昏沉，双眸因为酒气变得通红，她傻笑地看着乔东林，竖起拇指，“你真帅！”
乔东林挑眉，“谁帅？”
“乔东林……帅！”
顾玥从未称赞过他的外貌，乔东林还很郁闷，他少女杀手的外貌，在他老婆面前没有一点吸引力，这一次来欧洲，却连续赞美了他两次，于他而言，真是一个新鲜的体验。
他突然想玩真心话大冒险。
虽说有些卑鄙，有些话，他却一直想问顾玥，他在自虐这条路上已经走都很远，不如一路走到黑，哪怕明知道结局，他也想听一听。
“你叫什么名字？”
“……顾玥……”
“乔东林是谁？”
“你好奇怪啊，你不是……乔东林吗？”
“再想想。”
“想不出来。”
“那我给你一个提醒，乔东林是顾玥的谁？”
顾玥思考良久，“仇人……”
乔东林眉心微微一拧，顾玥又笑呵呵说，“老公。”
他的心情就像过山车，忽上忽下，忽高忽低，突然产生了一种无可奈何，若不是她醉了，他在想，她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如此折磨他。
“再说一次。”
“老……公。”
乔东林恍惚中想起，这竟然是顾玥第一次叫他老公，许多未婚男人一谈感情就老公老婆地叫，他们结婚一年，却在将要离婚的时候，听到他的老婆叫他一声老公，这种心情，真是独特。
“你和乔东林要离婚了，开心吗？”
“开心……”
桥东只觉得一支羽箭射中心脏。
“没有我，他会……很开心。”
乔东林，“……”
“顾玥，你什么意思？”乔东林抓着她的肩膀，急切地看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眼珠倒影出他的身影。
他觉得他就像一个赌徒，输光了一切，却拿着仅有的且可怜的家产期待着翻盘，他明知道，赌徒的结局，却要孤注一掷。
顾玥突然抱着乔东林大哭起来，眼泪打湿了乔东林的衬衫。
乔东林突然慌了手脚，无措地拍着她的肩膀，哪怕他痛恨，最后悔的那一夜，顾玥也不曾哭泣得如此绝望，哭声像是从胸膛中吐出来，仿佛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撕裂般地哭泣着。
“离婚……不要……离婚。”顾玥紧紧地抓着乔东林的衬衫，殊不知，乔东林已狂喜得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总算如愿以偿牵着女神的手。
她也不想离婚，是吗？
“顾玥，你爱乔东林吗？”
一年了，你可曾爱过我？他不奢求一年，哪怕是一个月，一天，或者，一个小时，一个瞬间。
他对他们的婚姻已丧失了信心，他对他能否再爱着顾玥也充满了迷茫，他需要那么一点点动力，给他一点鼓励去挽回他们的婚姻。
哪怕是一瞬间的爱，也能给他足够的勇气。
他第一次那么真诚地爱着一个女人，也是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恨着一个女人。
顾玥哭累在乔东林怀里，终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翌日，清晨。
顾玥起床时，已八点多，窗外一边明亮，乔东林站在露天阳台上，背对着她，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米色的长裤，衬得身材修长，晨光在他身上笼罩出一层薄薄的暖光。
“醒了。”他转过身来，晨光更衬得她玉树临风，顾玥觉得晨光有些刺眼，或者说，他的容色刺人。
70. 乔东林，我爱你
顾玥点点头，坐在一旁的白色躺椅上，揉揉额头，“不好意思，昨晚喝高了。”
“没事，难得一次，或许我这辈子就看到你醉这么一次。”
顾玥尴尬地低着头，不知道是羞愧，还是不好意思，脸颊酡红，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昨晚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吧？”
“说你爱我，算不算乱七八糟的话？”乔东林淡定地反问。
顾玥瞪圆了眼睛，吓得脸色煞白，看着乔东林无比认真的神色，顾玥忐忑不安地低下头，勉强安抚自己乱跳的心脏，“不可能吧！”
乔东林提在嗓门的心，差点破碎，他已不是第一次体会到类似的痛苦，却依然执着于自虐。她回答得这么肯定，想必心中对他并没有一点感情。
否则，至少会犹豫吧。
他还需要自取其辱吗？
原本想等她醒来，他们谈一谈，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乔东林转身回房间，顾玥一个人在阳台上，不知所措，她昨晚真的说爱他？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乔东林又不像是开玩笑，她心乱如麻。
出去逛了一圈，吃过午饭，顾玥就想窝着在小别墅看书，听歌，晒太阳，哪儿都不想去，乔东林租了一套滑雪工具，上山去滑雪了。
顾玥是很会享受的人，哪怕心情不佳，她也泡着一壶伯爵茶，让人送来一些甜品，她一边看书，一边喝下午茶，湖光十色，宁静又祥和。
倏然，她感觉有些震动，并不是特别的明显，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地晃动，溅出少许茶水，顾玥放下书本，再仔细感觉，这股震动又消失了。
再过一会儿，这股震动又来了，这一次的震动要更大一些，她整个人都晃动起来，有些头昏眼花，顾玥的心脏像是跑完一千米似的。
地震了？
接着是一阵猛烈的晃动，顾玥慌忙跑出小别墅，不少人已经从房子里出来，都站在空地上，惊恐地讨论着什么，德语她又听不懂，只觉得十分嘈杂，耳朵嗡嗡嗡地响起来。接着，顾玥看到了自己生平最震惊的一幕，远处的雪山仿佛在摇动，灿烂的阳光照射下，雪山发射出刺人的光，接着崩塌。
地面总算停止了晃动，有几名滑雪回来的人一边跑一边惊魂不定地喊，雪崩了，雪崩了。
一名白人少女大喊着好多游客被压在雪山下，已有人打电话报警，顾玥脑海一片空白，她的世界像是刚刚看到的场景一样，全数崩塌。
乔东林……
顾玥迎着人群跑，一路过来，全是山上逃下来的旅人，她就像被扔在汪洋中逆浪而行，手脚都在发软，这条路显得分外漫长。漫长到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结束，煎熬永远不会停止。
人群慢慢少了，一名男人拉着顾玥用英语告诉她正在雪崩，形式很严重，不要再往上跑，顾玥挣脱了他，“我丈夫在山上。”
她跑上半山腰，雪崩似乎停止了，有一群男男女女正在聚集，有人受了伤，无法行走，正在安全的区域里休息，等待救援。有两个人被掩埋在雪堆里，其他人正想办法挖开积雪。
顾玥抓着一名女子形容乔东林的样子，问她有没有看到，女子摇头，顾玥又问了另外几个人，来这里度假的几乎都是欧洲人，乔东林的东方面孔应该很显然，顾玥问了几遍，都没人知道乔东林的下落。她着急起来，想要雪崩深处去，被两名男女拦住。顾玥又急又慌，手脚并用推开他们，凶悍得如一只母老虎，刚挣脱他们，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仿佛天籁一样从昏沉的天地中传来。
“顾玥！”
顾玥慌忙转身，只见乔东林站在人群外，穿着滑雪服，苍茫天地间，他像是一尊神祗立于她面前，玉树临风，气势逼人，像是一道阳光破开阴霾，照亮她的世界。
她莫名地落了泪，委屈又难过，笑容比哭泣还难看，她知道她的样子一定很傻。
“过来！”
顾玥哭着奔跑过去，抱住他，已然崩塌的世界一砖一瓦恢复原样，更加璀璨，乔东林紧紧地抱着她，亲吻她的发丝，声音轻柔而心疼，“别怕，没事的。”
她拼命地点头，却不敢放开他，害怕一放开他，她又陷入这种恐慌中，顾玥从未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如此靠近生死，她才发现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她爱他！
在这场复仇的盛宴里，她赔上自己的一颗心。
“对不起，东林，对不起！”顾玥说，“请你原谅我，请你原谅我。”
乔东林内心相当的复杂，他很意外会在这里看到顾玥，雪崩的时候，他正好准备下山，躲过一劫，雪崩后，他留在这里帮助那些被困住的人。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还有些疑惑，这不可能是顾玥的声音吧，他从未听过顾玥如此歇斯底里的尖叫，没想到一转头，发现了她发狂的一幕。
承认吧，乔东林，那一刻，你是那么的开心，仿佛他长久以来小心翼翼地渴望的东西，总算缓缓飘落在他手心里，只要他愿意就能紧紧地握在手里。
幸福来得那么突然，措手不及！
“对不起什么？”他听到自己克制的声音。
“所有的一切。”顾玥擦了擦眼泪，认真地说，“我对你所做的一切，我很抱歉，过去的事情我已经无法挽回了……我……我对你所造成的伤害，我也很抱歉。可是，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我不想离婚，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本以为，说出这些话会很困难，没想到会那么简单。
那种彷徨，恐惧，绝望的滋味，一辈子又两次就够了，她再也不想再尝试第三次。
乔东林轻柔地擦拭她的眼泪，“为什么？”
一句我爱你，卡在咽盒，无法说出口，在她给予她那么多伤害后，再说爱他，她自己都觉得很可笑。
“愧疚吗？”乔东林问，释然一笑，“你不必觉得愧疚，我已经打算原谅你，所以，你也不必觉得愧疚，顾玥，我已经厌烦去猜测你的心。”
她嘴巴张了张，眼泪不断地往下掉。
乔东林说，“你先回去吧，我去帮那些受困的人。”
顾玥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绝望无限地放大，他就这么走出她的生命里，再也没办法回来了吗？
“乔东林，我爱你！”顾玥大声地喊出这句话，眼泪簇簇而下，她所有的委屈和渴望，都凝聚在一句话，“请你原谅我！”
乔东林回身，英俊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刺人，他微笑地张开双手，“我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这句话。”
顾玥如一只快乐的小鸟飞奔过去，再一次紧紧地抱着他。
乔东林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我已经不相信爱。”乔东林说，“可我愿意相信你。”
顾玥觉得这是她最充实的一天，表了爱，被所爱的人原谅，帮着被困的人群脱离危险，陪着受伤的人等待救援，接受了来自欧洲各地朋友们的祝福。
她感谢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让她勇敢地抓住了他。
回到小别墅，脱下了滑雪服，顾玥才发现乔东林手臂上有一道口子，划得并不深，伤口也不再流血，她拿着棉签帮他消毒，再略微包扎起来以防感染。
身边的人，分明还是那个人，可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一颦一笑都充满了幸福，充满了心有灵犀，不再有悲伤，也不再有猜疑。
不需要任何语言，语言可以捏造，幸福的感觉却不能捏造。
再一次抱着她，亲吻着她的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乔东林在她耳边倾吐爱语，温柔如水，仿佛要洗刷上一次给她带来的阴影，顾玥抱紧了他，第一次在他身下体会到作为女人的快乐。以前她总觉得厌烦和冗长，希望快些敷衍了事，他能放过自己，如今才能体会到水如交融的快乐。
这才是他们实际意义上的蜜月期。
一起游玩，一起做彼此喜欢做的事情，哪怕是一起晒太阳，看书，跑步，心中也充满了快乐。雪崩后封了山，没能去滑雪，乔东林略微觉得遗憾。顾玥对滑雪兴趣并不大，感触并不多，于她而言，在咖啡厅看书，和一些来自其他地方的青年们聊彼此的故事，也能说上一整天。
顾玥在小镇上乐不思蜀，乔东林也没提议再去别地逛一逛的想法，一切以老婆的快乐为主，这种完全放松的生活，他也很享受。
十天的旅行，被乔东林延长了。
乔菲菲已经打电话过来催他们回国，乔东林和顾玥商量好，预订了回程的机票。人在异国，除了他们，没有烦恼，没有那些家仇恩怨，他们快乐而幸福。乔菲菲一个电话，提醒了顾玥一些她无法避免的烦心事。
“妈会原谅我吗？”顾玥不安地问。
“放心，一切有我呢。”乔东林安慰着她，“我妈很明白事理，当年她是爱子心切，做错了事情，然而，那是每一位母亲都会做的事情，顾玥，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也释怀吧，别再记恨她，记恨我哥，好吗？”
71. 怀孕了
“我知道。”若非释怀了，她不可能坦诚地和乔东林表白自己的心情，有些事情，她自作自受，“东林，我知道他们是你的亲人，我这么说你可能会很不高兴，你哥撞死我父母是事实。所以，我并不后悔所做的事情，我只是后悔伤害你。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愿意去原谅，也希望得到他们的理解。”
“我哥从未怪过你。”乔东林说，“至于我妈，有我呢。”
顾玥一笑，她也希望能够顺利，所有的恩怨，到此为止。
回国的前一天，天略阴，顾玥出去给家人们买礼物，小镇上有一些特色的东西十分不错，他们在小镇上逗留这么多天，熟门熟路，顾玥在一家古董店里买了好几件礼物，包括给冯蓉蓉的。
她并不知道冯蓉蓉会不会收她的礼物，心意到了就成，她知道彼此都有心结，总要有迈出的一方，若不然，总是这么僵持着，永远都无法化解彼此的恩怨。
“你不考虑送我一份礼物？”乔东林笑问，“结婚一年了，都在敷衍我，没认真送过一份礼物，差评！”
顾玥一笑，“我整个人都送你，你还要什么礼物？”
“我们的角色是不是对调了，我突然有一种错位感。”
顾玥大笑，两个打闹着买完了礼物，乔东林的电话响了，他接了电话，“喂，妈，怎么了？我和顾玥明天就回……”
乔东林的声音顿住了，手里的袋子落在地上，顾玥刚刚买的古董落在坚硬的地板上，碎成一片，玉碎的声音在顾玥心里无限放大，她倏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东林，怎么了？”
乔东林表情木然，空洞得没有一点情绪，“我爸过世了。”
顾玥如遭雷击，头顶的天一片连绵的阴，就如她此刻的心情。
人们总是问，幸福是什么，顾玥也从来不知道幸福是什么，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悲伤徘徊不去，幸福时光从未体会。
她以为她抓住了幸福，却没想到幸福如此脆弱，如履薄冰。每一次她以为自己会幸福时，幸福总会淘气地和她开一个玩笑，转眼飞走。
乔东林订了当日的航班回国，只有一张票，顾玥送他到机场，两人一路沉默着，没有交流，顾玥能体会到乔东林的悲伤，当年她父母突然过世，给她致命一击，她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哪怕他再强硬，也有脆弱的一面，她宁愿乔东林抱着她痛哭一场，也不愿意他此刻面无表情地等着，她仿佛在等着一场重要的审判。
是死刑？是死缓？或是无罪释放？
“顾玥，我先回国，有什么事情，等你回国后，我们再谈。”上飞机前，乔东林就留下这么一句话，顾玥在机场坐了半天才提着行李在机场附近找了一家酒店。
她刚安顿好就接到李明辉的电话，李明辉声音带着谴责，“玥玥，我快要不认识你了？乔文虎死了，你满意了吗？是不是要乔一城也赔上一条命，你才愿意收手？”
“你在说什么？”顾玥皱眉，她已心乱如麻，不管怎么说，乔文虎的死和她有间接的关系，可面对李明辉的质问，她真的很难受。
“你叔叔收购了乔氏集团，把乔叔叔踢出董事局，乔叔叔刚醒，本来病情稳定，不小心看到护士遗落的报纸，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你们怎么那么狠毒，逼人太甚！”李明辉愤怒至极。
顾玥耳朵嗡嗡地响，她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知道。”
她挂了电话，心中一片空洞，顾玥给许凌天拨了电话，拨了无数次，没人接听，顾玥直接转信箱，“叔叔，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许凌天一直都没有给她回电话，顾玥心急如焚，等待十分煎熬，她又打电话给方玲玲询问国内的情况，乔氏集团已是一团糟，各种混乱，将近一半的员工被赶出乔氏，原乔氏高层被解除职务，乔氏已彻底被百盛收购。
“叔叔为什么要毁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方玲玲说，“你叔叔执念太深，况且我看新闻，百盛和乔氏一直水火不容，一直在竞争，这一次乔氏集团遭遇重大挫折正好是百盛最好的机会，吞并了乔氏集团，百盛就是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玥玥，我相信你，已经放下仇恨，可你叔叔还没放下仇恨，乔文虎似死了，你和乔东林怎么办？你昨天才发信息告诉我，你们不离婚了，会好好在一起，现在发生这种事情，你们要怎么办？”
“他先回国了，我明天的飞机，今天的航班只有一张票了。”顾玥轻声说道，捂着腹部，冷汗阵阵，“玲玲，我不太舒服，先挂了。”
腹部一阵坠疼，顾玥爬上床，迷迷糊糊睡到晚上，依然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并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顾玥起身下楼，她来酒店的时候知道不远有一家诊所。
诊所是一名老医生开的，夜里也没什么人，诊所冷冷清清，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老医生说一口带着德语口音的英语，顾玥听得很费劲，沟通了好长时间才把她的症状说清楚。
一系列的检查，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顾玥听到老医生说怀孕时，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医生重复了两遍，她已呆若木鸡，她怀孕了？
老医生说，她怀孕有三周多了。
她和乔东林在一起，一直做避孕措施，只有最近没有避孕，她算了算时间，这个孩子竟是那个暴风雨的夜晚怀上的，那么意外，让她措手不及。
老医生仿佛已经习惯了准妈妈的反应，又说顾玥压力太大，体质又虚，动了胎气，要打几针，注意营养和休息，怀孕前一周最危险，老医生让顾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她从未想过要怀上乔东林的孩子，就如她从未想过，她会爱上乔东林。坏了孩子，她该怎么办？乔文虎死了，新生命的诞生，仿佛冥冥之中注定好了。
如果乔东林知道她怀孕了，会是什么心情？
她是喜悦的，也是感恩的，至少，哪怕她和乔东林分开了，她也有一个宝贝陪着，将来的日子，她也有了寄托，也有了希望。
宝贝，谢谢你陪着妈妈。
在这样令人绝望，窒息的夜晚，你是到来给妈妈带来了救赎。
顾玥的眼泪，不知不觉打湿了枕巾。老医生特别善解人意，给她煮了一些热茶，坐在一旁和她聊起来，知道她结了婚，老医生更和善，教她怎么保养身体，怎么更好地保护自己。知道她明天就要上飞机回家，老医生特别叮咛她，回去一定要定期做检查，胎儿很不稳定，不要太过劳累。
唠唠叨叨，说了大半夜，老医生也有些困倦，躺在一旁睡着了，顾玥也没回酒店，就在诊所里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告别了老医生，顾玥回酒店退房，打车去了机场。
72. 我们离婚吧
十余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让她觉得十分疲倦，飞机上也没能睡着，她在机场的时候买了一本英语版的孕妇营养和安全，一路上看着书籍也不觉得烦闷，时间过得特别的漫长，哪怕她手里有一本书，她也很认真地看，可她的心思已飞回了乔东林身边，他到底怎么样了？
空姐用甜美的声音告知乘客们，还有半个小时，飞机就要降落在XX国际机场，顾玥合上了书本，闭门养神，这一路上，她都没吃什么东西，实在是胃口太差，飞机餐又不好吃，食不下咽，又饿又累，总算熬到回家。下了飞机，取了行李，顾玥开了手机，只剩下一格电，许凌天依然没给她回电话，顾玥直接打车去了她和乔东林的公寓。
公寓相当的冷清，他们走这么多天，一直都有保洁阿姨在收拾，干净得一点人气都没有，乔东林似乎没有回来过，只不过分别了一天，却好像分别了好几年。顾玥冲上电，先给乔东林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很久，被挂断了。顾玥像是走在西比利亚冰原上孤独的旅行者，刺骨的冰冷几乎把她击垮。
顾玥拿着手机，给乔东林发了一个短信。
我回家了！
乔东林没有回复，顾玥等了一会，家里没什么东西吃，她下楼去买了牛奶和面包，一盒鸡蛋，她不吃，孩子也需要营养，哪怕没有胃口，她也勉强把东西咽下去。顾玥给许凌天打电话，打了两个电话，她总算接了，顾玥已经不知道该去责备谁，这件事，她也有罪。
“叔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玥玥，叔叔这么做，只是为了报仇，再则，我是一个商人，打垮乔氏，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我没有错。”
顾玥苦笑，“你曾经答应过我，不再为难乔家，在我们出国这段时间，你却出尔反尔，我心目中的叔叔，重承诺，重感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讲信用？”
“玥玥！”许凌天的语气带了一抹怒火，“我是答应过你，不再动乔家，可是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百盛有那么多董事，眼看他们就要吞下乔氏集团，我一人之力无法阻拦。这就是商场，弱肉强食，你把一只老虎打残了，眼看就要死了，却不允许几头饿得发昏的狮子吃了它，还要放着他在一旁看着，你觉得有可能吗？玥玥，并不是叔叔不守信用，这只是一次商业竞争罢了，百盛也不是省油的灯，叔叔很想信守承诺，但是，叔叔阻止不了一群饿狼。”
“你手里有乔氏多少股份？”顾玥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22%”许凌天说道，“我目前是乔氏第二大股东，乔家只有乔东林手里握着14%的股份，其他的股份都被收购了。”
“怎么会呢？”顾玥疑惑地问，“菲菲手里有一些股份，乔文虎手里也有一些股份。”
“乔东林引狼入室，怪不得别人。”许凌天说，“他请来的朋友，瞒着他和冯蓉蓉百盛要收购乔氏，乔氏没有多余的资金，只能卖掉股份，他告诉乔家人，这是乔东林的决定，他们信以为真，把股票全部都卖给了我和林总。”
幸好乔一城入狱前把股票全部给乔东林托管，否则后果更严重，至少乔氏保住了14%的股份，还有翻盘的机会，“林总有多少股票？”
“24%”
顾玥微微松了一口气，“叔叔，放过他们吧，乔文虎已经死了，乔一城在监狱里，冤冤相报何时了，算我求求你，收手吧。”
许凌天沉默着，“玥玥，太晚了，叔叔已经没办法收手，乔东林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力挽狂澜，乔文虎死了，那是他罪有应得。”
“叔叔！”
“就算叔叔愿意放过他们，百盛也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
顾玥抿唇，“只要你把股份还给乔东林，他就可以拿回乔氏。”
“玥玥，你也太天真了，凭什么我要把股份还给他？”许凌天失望地说，“玥玥，你终究是爱上你的仇人，是吗？”
顾玥哑口无言，她的确爱上了乔东林。
许凌天挂了电话，顾玥无力地放下手机，心中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寒风不断地吹，乔东林是她的爱人，叔叔是她的家人，两边都是她至亲之人，她该怎么办？
顾玥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开门声，她睁开眼睛，已是傍晚了，乔东林已坐到沙发上，只是一天没见，他就憔悴许多，可能是没睡好的关系，眼袋很深，脸色很差，他看着她，眼神冷漠而陌生，更带着几分失望。
“东林！”顾玥无措地看着他，她想象过，乔东林回来的时候，她要做什么，该说什么，如今她面对着乔东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多少安慰的语言都变得很苍白，那些辩解的话语，也显得很空洞。
人们总是对别人造成巨大的伤害才发觉自己有多残忍，总是失去后才发现该怜惜眼前人，她对乔东林便是如此，他们若即若离，仿佛要冲破那条鸿沟，却又被一阵龙卷风，吹得更分散。
她记得上学的时候，一名著名的青春小说家来开讲座，她拉着李明辉去旁听，作家问同学们，你们知道罗密欧和朱丽叶的结局是什么吗？
大部分人都回答，他们死了。
这是一个耳熟能详的爱情故事，唯独她说，他们相爱了。
那时候的她，单纯天真，相信爱情，憧憬爱情，如今，非要现实给她一个巴掌，她才彻底地清楚，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最终结局是死了。
“明天我爸葬礼！”他疲倦往后一靠，仿佛在陈述一个很平实的事情，顾玥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心如死灰，她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咽盒。
顾玥含泪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对不起！”
“我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和你无关。”夕阳褪去，一室灰暗，彼此的眼泪藏在看不见的视线内，泪流成河，不管是乔东林，还是顾玥，已经心如死灰，他们都知道，他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然而，我无法再面对你，等办完我爸的葬礼，我们就去办离婚，今生别出现在我面前，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73. 宝贝，我们好好和爸爸说再见
“……好！”顾玥的声音哽咽而沙哑，她忍不住抱住了乔东林，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挽回，一开始，她就不该招惹乔东林，若是她不答应乔东林的求婚，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许她和李明辉的婚姻会走得非常不顺意，她会很痛苦，至少，乔东林依然是意气风发的乔东林。事到如今，她只能为乔东林做一件事，答应离婚，彼此解脱。
她一直想和最爱的人相濡以沫，和次爱的人相忘于江湖，一年的婚姻，现实给她一句忠告，与最爱的人相忘于江湖，才是她唯一能为她最爱的人做的事。
乔东林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声音沙哑，“顾玥，我没有那么大的胸襟去包容你，请你原谅我。”
她疯狂地摇头，他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她来原谅，是她对不起他，从头到尾，都是她的错，是她的固执造成今天无法弥补的一切，害死了他的爸爸。
“我爸的葬礼，你别来了。”
乔东林临走前，交代她明天别去乔文虎的葬礼，顾玥哭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打扮，换了一身黑色的裙子，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仿佛久病初愈的人，哪怕画了眼妆也没办法遮掩她红肿的眼。顾玥的律师把离婚协议书送来了，昨天乔东林离开后，她就让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书，今早送来。
上官云意是她的朋友，也是李明辉的学妹，专打离婚官司，她再三犹豫地问，“玥玥姐，你确定什么都不要吗？”
“不要！”
上官云意点了点头，安慰了顾玥几句，留下离婚协议书离开，顾玥颤抖地看着那几个刺眼的黑字，眼底一片沉痛，这是她曾经迫不及待的事情，如今，却成了她的噩梦。
她绝望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结束这段她本不期待却又刻骨铭心的婚姻。
罗密欧和朱丽叶始终没有好结果。
“宝贝，妈妈带你去见爸爸最后一面。”顾玥轻抚着小腹，笑靥如花，“我们好好地和爸爸说一声再见！”
殡仪馆。
顾玥打车到殡仪馆，今天来了很多人，都是来祭奠乔文虎的商界人士，虽说乔氏如今败了，乔文虎在商界口碑极好，今天来怀念他，为他送别的人非常多。顾玥在外面踌躇着不敢进去，顶着炎炎烈日，略微有些晕眩，她很想为乔文虎上一炷香，献一束花，可她心里清楚，冯蓉蓉不会让她进殡仪馆一步。
“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顾玥，你怎么有脸来这里祭拜董事长，真不要脸。”陈小染的声音带着讽刺，从旁边传来，她和孟常一起下车，看着她的目光带着轻蔑和谴责。顾玥无动于衷，她做了什么，她比谁心里都清楚，是非对错，轮不到外人来唧唧歪歪。
陈小染又说了几句讽刺的话，顾玥始终没有回应，孟常拉着她进去了，顾玥略微有些不舒服，她心想，进去试一试吧，不管如何，也算是了却她一桩心事。她刚走几步就听到后面有喇叭声，许凌天和林总一起下车，旁边跟着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顾玥心中一咯噔，他们来做什么？
“玥玥，你怎么在这里？”许凌天走上来，语气充满心疼，“你脸色这么差，别在这里晒着了，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好吗？”
“叔叔，你们来做什么？”她不相信，他们是诚心来为乔文虎送别，他们都收购了乔氏，还不够吗？竟然还来乔文虎的葬礼。
“人都死了，什么仇恨都放下了，我们来给他上一炷香，送送他。”许凌天说道，“玥玥，叔叔答应你，只是上一炷香，不会做什么事。”
“这里不会有人欢迎你们。”顾玥冷笑。
“许总，我是真没想你，乔东林的老婆竟然是你的侄女，女中精英，豪杰啊，如果没有她，我们还真没能这么快就吃下乔氏集团。”林总谦逊的话语字字如刀，刺在顾玥的心里，仿佛把她的罪状一条一条陈列在乔文虎的灵前，她气血翻滚，眼前一阵阵发黑。
“你们给我滚！”冯蓉蓉的声音沙哑又愤怒，乔东林站在她身边，目光冰冷地看着顾玥，显然也听到林总的话，再看他们几个人在一起，顾玥心中一阵发苦，他怕是误会了吧。
有一种苦涩，有口难言。
顾玥早就心如死灰，也不敢奢望乔东林能相信她，冯蓉蓉怨毒地看着顾玥，许凌天淡淡说道，“乔夫人，我们是好心好意来送乔老一程。”
“我们老乔没这么好的福气让许总和林总来送，你们给我滚，你们会有报应的！”
“说到报应，今天这个结局，不正是你们乔家的报应吗？”林总冷笑反问。
冯蓉蓉呼吸急促，被气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乔东林慌忙扶着她，眯起眼睛，“林总，风水轮流转，得饶人处且饶人，留别人一条后路，也给自己留条后路。”
百盛林家多年来一直被乔家压一头，难得扬眉吐气，免不了耻高气扬，顾玥看他的态度就知道是来找事的，她不明白，叔叔为什么跟着一起搀和进来。
人死了，一切恩怨都结束了。人心最险恶之处，便在于永不满足，哪怕你的对手已过世，却还扰得他灵魂不得安宁。
林总说了一些什么，她似乎听不到，耳朵嗡嗡嗡地响，就看到冯蓉蓉和乔东林越来越差的脸色，顾玥更是哀伤，成王败寇，自古如此。她到底都做了什么，让她孩子的父亲站在这里被人羞辱，她都做了什么，让她最爱的人失去了尊严，任人宰割……
许凌天似乎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制止了林总，“既然乔夫人不愿意让我们进去，那就算了吧，告辞！”
他拉着顾玥上车，被顾玥挣脱了，“东林，我有话和你说。”
乔东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顾玥走到他面前，这恐怕是他们之间最后一面了，冯蓉蓉突然扬起手，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滚，我们全家都不想再见到你！”
“妈！”乔东林慌忙拉开冯蓉蓉，看向顾玥，她偏着头，捂着脸蛋，许凌天快步走过来，愤怒地瞪着冯蓉蓉，“你凭什么打人？你凭什么怨恨玥玥，你儿子开车撞死我们家两条人命，她就活该一声不吭，躲你们远远的吗？如果你不是你护着儿子，会有今天的悲剧吗？”
冯蓉蓉涨红着脸，被乔东林推着进去，“妈，你先进去。”
顾玥忍住眼泪，微笑说，“东林，我就是想和你说一声，上官今天把离婚协议书送来了，我已经签了名，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乔东林定定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顾玥轻轻地抚着小腹，她的孩子还未成形，却仿佛能感受到离别的痛苦，不停地闹腾，闹得她很不舒服。
宝贝，我们好好和爸爸说一声再见。
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爸爸，你看，他长的多帅，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如果你是儿子，妈妈希望将来你长得像他多一些，品性也像他。如果你是女儿，妈妈希望将来你找一个像爸爸一样的男人来呵护你，疼爱你。或许，这是你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可是，妈妈想让你知道，你有一个那么好，那么好的爸爸，是妈妈对不起你，没有珍惜他。
“我先进去了。”乔东林说。
“东林！”顾玥喊住了他，眼泪一直在打转，“保重！”
“你也保重！”
她突然觉得，你也保重这句话是世上最美的告别语。
乔东林由始至终没有再回过头，顾玥晕倒在许凌天的怀里。
顾玥醒来，人在许家老宅里，有一名阿姨在守着她，这是她熟悉的房间，依然保持着儿时的模样。
她曾经梦过这座老宅，如今她懂得，逝去的时光，不管你怎么怀念，无法重来。那些失去的人，终究是失去了，不管你做什么，他们感受不到，世上并无神明，自己活得快乐，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许凌天敲了敲门，遣走了阿姨，坐到顾玥床边，顾玥看着他仿佛苍老的脸庞，心中一阵难受，许凌天看着她，喃喃自语，“玥玥，叔叔做错了，是吗？”
顾玥掉了眼泪，握住了许凌天的手，“叔叔，我怀孕了。”
“医生告诉我了。”许凌天看着她，犹豫再三，“打掉孩子吧。”
顾玥摇摇头，许凌天恨铁不成钢地骂，“我当初就不该告诉你真相，我就不该同意你去复仇，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你不是告诉你不会爱上乔东林吗？你不是告诉我你是铁石心肠不会心软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什么模样，玥玥，听叔叔的话，你还年轻，打掉孩子，跟叔叔去美国，忘掉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
“叔叔，我不会打掉孩子。”
“你怎么这么固执，你留着孩子，将来怎么和孩子说，你怎么告诉孩子这些恩恩怨怨，你忍心让他从小就没有爸爸，单亲妈妈很辛苦，叔叔不想你遭受这些，玥玥，听话好不好？”
74. 再见，我的爱人
顾玥苦涩一笑，“叔叔，我知道单亲妈妈多辛苦，我也知道，单亲家庭对孩子不好，道理我都懂，可是，这是我和乔东林的孩子，是一条小生命，我怎么忍心剥夺他的生存权利，叔叔，我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劝我了。”
两天后，上官打电话告诉她，离婚手续办妥了，顾玥已平复了心情，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李明辉打电话约她见面，顾玥推拒了。
“有事在电话里说吧。”曾经那么深厚的感情，终究抵不过时间，抵不过另外一份浓烈的情感，她对李明辉已经心如止水。将来她会不会再爱上另外一个人，乔东林也会变成今天的李明辉。
一想到这个可能，顾玥心如刀绞。
“菲菲想见见你，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李明辉坦言，“顾玥，你没事吧？”
“我没事。”顾玥平静地说，“你帮我转告菲菲，祝她一切顺利。”
“玥玥，你真的不打算见个面吧，连我你也不想见了吗？”李明辉的语气略微带着一些伤感，“其实，我也很想见你。”
顾玥沉默着，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若是和李明辉见面，说些什么呢？李明辉又是什么意思呢？算了，她也懒得去想了，顾玥说，“明辉，好好对菲菲吧，她是一个好姑娘，可能过几天，我就离开A市了。”
“你要去哪儿？”李明辉急问。
“去美国吧。”顾玥说道，“背着这么多年的仇恨，我和叔叔都累了，这么多年我和叔叔一直天各一方，是时候团聚了。”
“你再也不会回来吗？”
“或许吧。”这片伤心地，她怕是永远都不会再踏上了，“明辉，你保重！”
当年她和李明辉热恋时，他们总是喜欢腻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她也觉得很开心，那段时间，感情最浓烈，顾玥也最患得患失，多愁善感。她曾经对李明辉说，“假如有一天，我们彼此不再相爱，不要说出来，只要说一声保重，我就懂了。”
李明辉说，他永远不会说出这句话，他会爱她一辈子，她心里想，她也永远不会说这句话，谁曾想到，他们的一辈子，那么短暂。
她想，李明辉懂她的意思。
顾玥的身体养了三天，气色好得差不多，许凌天打算把A市的产业处置，带顾玥去美国。顾玥听许凌天说，乔文虎的葬礼后，乔东林并没有离开公司，却被剥夺了公司的经营权，他仍是乔氏集团的董事，可是权力被架空，乔氏集团的高管们大多数都被赶走，乔东林却死守乔氏集团，哪怕林总诸多刁难，他也没有离开。
许凌天都赞他心智坚定，或许是顾玥怀孕的缘故，许凌天对乔东林没有那么多的偏见，也能狼地看待这件事。临走前，顾玥邀方玲玲一起吃饭，两人气氛凝重，悲伤，方玲玲再三警告顾玥，不管去哪儿一定要告诉她。顾玥最终没告诉方玲玲怀孕的事情，她也没问方玲玲，她和乔一城到底什么关系。
去美国的机票买好后，顾玥整日都在房间里待着，偶尔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书，终日沉默寡言，看在许凌天眼里十分心疼。他知道孕妇的心情十分重要，必须要时刻保持着愉快和开朗，可他却给顾玥带来了伤痛，破坏了她的家庭，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配合林总收购乔氏，乔文虎就不会心脏病突发死亡，乔东林和顾玥又会是另外一个结局。
“玥玥，你告诉叔叔，该怎么做，你才能开心起来，放下这里的一切。”
“叔叔，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顾玥轻声说道，她想要什么，她叔叔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假装不明白罢了，她心情低落，有一部分在演戏，可有一部分，却是真实的。
她想为乔东林做最后一件事，却又觉得对不起她叔叔。
许凌天心情非常复杂，长兄如父，他从小就特别崇拜自己的兄长，许凌文比他年长十一岁，几乎一手带他长大，他对许凌文的感情有对父亲的崇拜，也有对哥哥的亲昵。顾玥出生后，他比许凌文更溺爱，几乎捧着手心看着顾玥长大，他的小侄女从小就重情感，善解人意，温柔大方，心性坚毅，认定一条路，一路走到黑不回头，若不是摔得头破血淋，万念俱灰，她不会轻易动摇。
长大后，顾玥依然是顾玥，他记忆中的小侄女，依然那么善良，固执。当初顾玥复仇，他就怕顾玥动摇，三岁看到老，顾玥什么性情，他比谁都了解。果然不出他所料，她动摇了，并且，爱上了仇人的儿子。
“如果我不把股票还给乔东林，你是不是一直不会原谅叔叔？”许凌天问。
顾玥微笑摇头，“不，叔叔，我不怪你，说句真心话，世上有谁比你更真心对我好呢？可是，我有孩子了，哪怕这辈子孩子都不会见到乔东林，我也希望孩子的父亲过得好，我希望将来哪一天或许命运注定他们要相遇，我的孩子依然能以有乔东林这样的父亲为傲。”
“叔叔，你说过，你的一切以后都是我的，那就提前送给我的孩子一份礼物，好不好？”
顾玥费尽心思，总算说动了许凌天把股票还给乔东林，不过却换了一种形式，他把股票全部转移到顾玥名下，并和顾玥约定，她可以随意处理这些股票，唯独不能卖给乔东林。这已是许凌天最大的让步，顾玥谢过许凌天，并把上官请到家里来，原本她想签订一份股权转让协议，直接转让给乔东林，想到她和许凌天的约定，顾玥又打消了念头。最终上官建议她把股权交给乔东林，让他来行使股东权利，她保有股票的所有权，顾玥同意这个做法，既然能让乔东林拿回股票的行使权，又不违背许凌天的意思。
“你真的要走了？”上官问。
顾玥点头，“明天的飞机去纽约。”
“我以为你们的婚姻会有转机，既然这么爱他，何必离开？”
“我们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了，你不懂，上官，一切就拜托你了。”
“行，我知道了，你放心，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如她和上官，并没有过分的亲密，彼此却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彼此信任。顾玥心想，股权转给乔东林后，一切都结束了。
翌日，顾玥候机室等待登机，她拿着手机，也不知道期待着什么，许凌天见她心不在焉，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了，去了纽约，重新开始。”
顾玥一笑，空姐甜美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来，提醒旅客们登机，顾玥起身，随手把手机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此时的乔家。
上官和乔东林玩成了一系列的股权转让协议，协议签订后，乔东林拥有顾玥作为乔氏第二大股东的行使权，顾玥24%的股份，再加上乔东林自己的股份，乔东林又重回乔氏最大的股东地位，再加上乔文虎刚过世，乔氏那些董事们都等着复仇，反扑，乔东林战胜林总，夺回乔氏不成问题。
“她这么做到底是什么居心？”冯蓉蓉不相信顾玥。
“乔夫人，顾玥好不容易才说服许凌天把股权转让出来，许凌天说了，股份是属于顾玥的，不能转让，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上官淡淡说道。
“嫂子呢？她怎么没来？”
“她今天去美国，以后不会再回来，这时候应该快登机了。”
乔东林微微一怔，拳头紧握，他一个人回了书房，午后的阳光炽热逼人，就像有口气闷在人的心中，烦躁而不安。乔东林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拨打顾玥的手机，却一直无人应答。
75. 我妈的儿子人见人爱
五年后。
顾玥站在幼儿园老师办公室里，听着园长不断地数落，团团又在幼儿园聚众打架，并且打伤了一名小孩，参加打架的家长都被园长一个一个数落。园长苦口婆心地请求她好好教教孩子，顾玥面带尴尬一一应是，态度温和接受园长的批评。
四十分钟后，顾玥出了办公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被幼儿园园长数落已变成她的周常，这两天连续两天被园长叫过来批评，周常快变成日常。
“妈，我快饿扁了，车上有吃的吗？”树荫下，一名小男孩正委屈地摸着肚子撒娇，粉嘟嘟的脸，灵活的眼睛，笑起来有一个漂亮的酒窝，一脸聪明相。穿着小背心，小短裤，漂亮的发型被汗水打乱。
顾玥只觉得心里一团火蹭蹭蹭地上来，走路都带着风，团团猛然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叉在胸前，“妈，这一次打架我有很充分的理由，求不揍人！”
“你哪次打架没充分的理由？”
“每次都有充分的理由才打架嘛。”
“顾彬！”
团团嘟着嘴巴，圆溜溜的眼睛充满了委屈，看得顾玥的心又是软又是酸，儿子犯错后经常用这种委屈的眼神看着他，偏偏这一招对她十分见效。
“说！”
团团握着小拳头，气呼呼说，“甜甜带了两块巧克力来学校，她吃一块，给我一块，牛牛过来抢，我当然不能给他，这是我女朋友给我的，他就和我打起来，踩扁我的巧克力，他踩！扁！！！妈，你告诉我，能忍吗？”
顾玥揉了揉太阳穴，“牛牛为什么要抢你的巧克力！”
“我妈的儿子人见人爱，甜甜喜欢我嘛。”
顾玥，“……”
“为什么会发展成群架？”
“我揍了牛牛，他打不过我，叫了嘉嘉和平平，你英俊的儿子以一敌三略吃力，当然也要叫外援啦，打着打着就发展成群架了。”团团顿了顿，嘴巴一咧露出小虎牙，“妈，你要觉得骄傲！”
“请问英俊的团团，骄傲点在哪里？”
“他们都哭了，就我没哭！”团团握拳，“我是男子汉！”
顾玥哭笑不得，揍他屁股，“每次你都有理，不管怎么说，打架就是不对，你还敢先动手打人。”
“以后可以挑衅他，等他先动手吗？”
顾玥，“……”
几名家长领着儿子们出来，两个小孩子眼泪还没干呢，另外一名小男孩虎头虎脑特别精神，瞪那两名哭闹的孩子，他们吓得躲到爸爸旁边去。
团团愉快地朝他们挥挥手，他们哭得更厉害了。
“爸爸，我要回家！”
“爸爸，我不要上学了！”
那名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朝团团喊，“老大，下次揍他们第一时间叫上我，我教他们做人！”
“我妈在这呢，低调点！”
顾玥，“……”
“顾彬，妈妈很认真地和你说，下次你再打架，我就让你回美国念书，听到没有。”
“知道了，太简单了，我不动手就行！”
心好塞！
五年前，她去了美国，并在美国生下了儿子，取名顾彬，小名团团，她在美国生活了三年，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又回到了A市，一直定居于A市。有了团团以后，顾玥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所有的重心都移到团团身上，她看各种育儿书籍，陪伴团团长大。她想，以她的性格，肯定能培养出一个英伦风的小绅士，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各种小王子，再加上儿子长相漂亮，顾玥是各种脑补儿子长大后风度彬彬的绅士样子。
然而，梦想很美丽，现实很残忍。
乔菲菲曾经说过乔东林小时候那些雄霸学校的事迹，各种调皮捣蛋怒霸学校人见人躲威风凛凛，再看儿子，顾玥不得不感慨，遗传基因太强大。
她后天再怎么温柔调教，也没办法把一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变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小绅士。
团团上了车，绑好安全带，各种找吃的，顾玥给了他一个小面包，让他先垫肚子，团团报告了今天的幼儿园日常，上课，说故事，做游戏，打架！
“妈，我们在外面吃饭吗？”
顾玥一笑，“是的，今天约了萧叔叔一起吃饭。”
“我要吃炸鸡腿！”
“没有！”
“太冷酷了，差评！”团团气呼呼地转过身去。
顾玥哭笑不得，每十秒钟，团团又蹭过来，“妈，不给炸鸡，能喝饮料吗？”
顾玥，“……”
车子停在一家餐厅前，顾玥带着儿子上楼，一名温雅的男子起身相迎，团团跑过去开心地喊人，坐到他旁边去，顾玥笑着和他打招呼了，也随着坐下来，他已经点了菜，全是顾玥母子爱吃的。团团惊喜地发现有他喜欢的鸡腿，刀叉二话不说扑向鸡腿。
“团团，坐好！”
团团失望地放下刀叉，可怜兮兮地看着萧鸣，顾玥给他弄了一点汤，“用湿巾把手擦了一擦，先把汤喝了。”
“不好意思啊，我在园长那里耽搁了一点时间。”
“团团又打架了？”
“萧叔叔，我们只是友好地碰撞了几下。”团团一边吃一边抗议。
萧鸣宠爱地摸摸他的小脑袋。
顾玥在美国发展了三年，回国后开了一家高级定制，走高端路线，店面开在A市最繁华的路段，一开始就有许凌天雄厚的资本支撑。后来慢慢的小有名气，店面里所有的服装都是顾玥一手设计，并且仅有一件，从设计到面料都是顶尖。一年前，许凌天邀请一名国际巨星为顾玥打响名气，穿着她设计的礼服走戛纳红毯，惊艳全场，打响了顾玥品牌。
A市许多名媛淑女都成为顾玥的忠实客户，并加入了会员，国内的明星们也会经常光顾，顾玥的名气渐渐打响，仅用了两年的时间成了业内最顶尖的私人定制。
顾玥最擅长的是设计服装，并不是擅长管理，私人定制越做越大后，她在管理上也略显吃力，许凌天派遣萧鸣为她管理，萧鸣是哈佛大学高材生，自己也兼修了服装设计，对这一行也十分热爱，两人合作一年，相当默契。
“最近，百盛一直在打听我们的主设计师是谁，听说准备重金想要挖人。”萧鸣说。
顾玥的私人定制名叫badgirls，缩写B&G。外人只知道badgirls的设计师叫Emily，并不知道emily就是顾玥。毕竟她和乔东林依然生活在一个城市内，隐姓埋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她重新选用了一个英文名，她在美国打响名号，用的也是这个英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