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阳谋
莫昕岚先于阿九一步满怀心事的回到莫宅。
姜氏见莫昕岚独自一人忙问阿九在何处,尤其是莫昕岚心不在焉的样子,姜氏更为担心,阿九有时候逞强和招惹是非的本事非常强,虽然阿九没有吃亏,但还是很让人担忧的。
莫昕岚吱吱呜呜了半晌,正好莫冠杰来寻姜氏要银子买书,莫昕岚露出一抹的为难之色,莫冠杰总不能装作看不到姜氏和原配嫡女之间的暗涌,无奈的说道:“阿九碰到了何事?”
“夫人呐,阿九的脾气谁拦得住?”
莫冠杰语气中恳求,姜氏挑了挑眉头,若莫冠杰不出现,她还能为难莫昕岚?可莫冠杰说了这句话,姜氏心里不怎么高兴,自己生的阿九和原配留下的女儿能一样?
“老也不是常常同妾身称赞阿九伶俐聪慧?说她的脾气秉性正直善良,最像老爷您?”
“……”
莫冠杰呐呐的低头,头皮发麻,在莫昕岚受伤的目光下,越发窘迫,早知道他宁可不来要银子了。
“九小姐回来了。”
这句话如同福音,莫冠杰忙道:“阿九,快进来。”
阿九同样满怀心事,不过相比莫昕岚的沉重,她脸上始终带着盈盈笑意,步伐轻盈,朝气蓬勃,“见过父亲,母亲,二姐姐。”
姜氏板着脸,莫冠杰求助的看着阿九,莫昕岚面对阿九时带了几许的愧疚和探究,愧疚在于不该把阿九同周表哥凑做一堆,探究……则是今日阿九同记忆中不大一样,同时莫昕岚总能感觉阿九同陆阎王之间定是有什么。
陆阎王是莫昕岚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正因为有了他,莫昕岚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去哪了?”莫冠杰问道。“让你母亲同岚姐儿担心不已。”
莫昕岚面上愧疚之色更浓,“父亲,我从没怪过九妹妹,”
“……额?”
莫冠杰才发觉说错了话,姜氏淡淡的说道:“阿九既是不听话,我来训她。岚姐儿累了大半天,又为阿九操心,先回去歇息吧。”
“母亲……”
莫昕岚不甘心的求助莫冠杰,“方才北镇抚司指挥使陆大人抄了元家,具陆大人说吏部侍郎诸葛大人正值清廉,陛下甚为倚重,还有就是韩国夫人……仿佛也被惹恼了陛下,不过韩国夫人同陛下多年的情谊,想来可以挽回陛下的君心。”
莫冠杰略带几分意外。毕竟诸葛侍郎已经被大部分人定为必会抄家的罪臣,翰林院掌院反倒有高升的可能,否则元家也不会集中那么多的闺秀和公子,谁知天意弄人,本该高升的入了诏狱。
“福祸难料,天意如刀。”莫冠杰感叹一句,“左右他们同我关系都不深。”
“父亲忘了您见过诸葛侍郎的小舅子……”
“岚姐儿。”
莫冠杰罕见的沉下面容,“我见李兄乃义之所在。无心图什么,也帮不上诸葛侍郎。”
莫昕岚闹了个大红脸。阿九默默的叹息一声,果然得不到教训呐,莫冠杰可以在别的方面补偿或是顺着莫昕岚,但在气节上,任何人都无法让莫冠杰让步。
二姐姐怎么不明白呢?!
往常,阿九会帮忙缓和气氛。如今在姜氏面前,又有诗会上的事儿,阿九便像没看到一般,站在姜氏身边,乖巧的拽了拽母亲的袖口。姜氏本绷紧的面庞露出丝丝笑意。
阿九虽是善良,但心眼儿很多,也不是一味的迁就退让,这一点很让姜氏满意。
莫昕岚被莫冠杰训斥一顿,脸上挂不住了,转身极快的离去。
姜氏道:“岚姐儿不似阿九一直在老爷身边长大,不晓得老爷的操行,您不该强求岚姐儿,许是慢慢的岚姐儿就会明白。”
“阿九同她说过,我看若是我不发狠,岚丫头永远都明白不了。”
莫冠杰揉了揉额头,“就因为心疼她,对她有内疚,我才想让岚丫头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夫人也能看明白,岚丫头心事重重,思虑过重,这并非福气。我期望她能真正的看明白,如此才能更好的生活。”
他这么做何尝不是有一颗慈父的心?
对四个儿女,莫冠杰纵使有偏心,但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都是他血脉的延续,总不能因为喜好偏爱阿九而亏待其余儿女。
只是莫冠杰对莫昕卿稍微疏忽一些,一是莫昕卿看起来很懂事,从不在莫冠杰面前多晃悠,二是莫冠杰也是常人,对因药而出生的庶女本能多了几分不喜。
“元家到底怎么回事?”姜氏可没莫冠杰一般纠结,直接问阿九:“同你二姐姐怎么了?”
阿九看了看姜氏,又看了看莫冠杰,犹豫了一会,道;“本不该瞒着父亲和娘的,元家的事情如同二姐姐所言,我听陆叔叔的意思也是元大人只怕是不好,而诸葛侍郎否极泰来,我猜测很可能等吏部尚书致仕后高升一步。至于韩国夫人……方才我回来的时,看见镇国长公主的车架,不过,我想即便镇国长公主亲临,也不大可能会让韩国夫人再在宫外一人独居。”
姜氏勾起嘴角,“外面的事暂且不提,我是问你想瞒着我和老爷何事?”
“就是……二姐姐仿佛有心撮合我同辅国公世子的儿子周公子。”
阿九看着莫冠杰,清亮透彻目光透着几分为难,“我不怎么喜欢周公子,尤其是周公子对二姐姐很好的样子,爹,女儿再不好,也不会夺她人之婿,尤其是心仪姐姐们的男子。”
“我知道了。”
莫冠杰不敢面对姜氏的目光,这回他头皮是真发麻了,姜氏一句岚姐儿坏话都没说,用得都是阳谋,莫冠杰能说什么?除了暗恼莫昕岚外,他责怪姜氏的话一句都说不出。
姜氏慢悠悠的说道;“阿九的夫婿人选。我以为还是多看看为好,老爷常说不愿同勋贵联姻,这话我可记得呢,何况当年家父同辅国公闹得很不愉快,我可舍不得把阿九嫁过去,谁晓得辅国公府是不是对阿九真心?”
“阿九的夫婿……”莫冠杰顿了顿。全交给岳父的话,他又不甘心,毕竟他才是阿九的亲爹,万一岳父老眼昏花看错了人,岂不是害阿九一辈子?“我也会留心的,辅国公周家……夫人可以放心,我是断不会同意把阿九嫁过去的。”
“老爷信不过家父?”
“不是。”
莫冠杰连连摇头,硬着头皮道:“我也算交友广阔,许是消息比岳父大人更灵通。岳父一旦做了首辅,有些事儿反倒不好出面。”
他对打听消息很有自信,起码他有陆贤弟啊,陆贤弟那么疼爱阿九,打听消息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姜氏很懂得男人的心思,嗔怪的瞥了莫冠杰一眼后,不再提起莫昕岚,说得太多。反倒不美,“韩国夫人的事后。老爷选官的事也该定下来了吧。”
韩国夫人心眼儿不大,莫冠杰闭门不见后,韩国夫人便在吏部发话了,有功之臣,简在帝心的莫冠杰被高高的挂起,选官的进程极是缓慢。
一旦韩国夫人失势。莫冠杰的名声必然显赫,在清流中地位更是稳固,又有首辅的岳父,再加上吏部侍郎诸葛大人的关照,好官位必然会让莫冠杰优先选择。
莫冠杰虽是清廉。正值,但官场上同窗,同乡,同年,姻亲,师徒等关系网,他也是明白的,自然也不会太排斥某些特殊的待遇。
“希望能补上国子监祭酒的缺。”
“难度不是很大。”
阿九赞同的点头,国子监祭酒并非肥缺,入国子监的监生良莠不齐,勋贵子弟好玩,背景硬,自是不服祭酒管教,好学的监生将来科举自会同主考结成学生和老师的关系,同国子监祭酒牵连不会太深。
一般情况下,国子监祭酒往往是费力不讨好的职位,不是太过热爱教书育人的官不愿意去。
莫冠杰笑道:“不大好,省得我争不过旁人。”
“爹您太没自信了。”阿九握紧小拳头,俏丽的笑容绽放,“您该说,国子监祭酒舍我其谁?”
“哈哈。”莫冠杰自然被阿九逗笑了。
阿九突然道:“若是爹爹担心有竞争对手,您不如趁此机会给陛下上个折子,把您多年从事学正的经验写下来,再畅想一番若能主持国子监,您可以做到为帝国多多输送人才。”
“这……”
莫冠杰明显有点心动,又有几分不自信,“这能行?”
姜氏也被阿九突然冒出的奇妙想法而镇住了,在帝国很少有自荐的,大多以谦虚中庸为上,忍不住问:“这好吗?”
“怎么会不好?!”
阿九眼睛亮晶晶的,盛满对莫冠杰的鼓励,“既然有毛遂自荐的事儿,爹为何不行?要让陛下看到爹的能力,这么做也可以让外祖父少些议论,况且即便爹无法得到国子监祭酒的职位,也可把自己多年的经验传授出去,让别人少走些弯路,同爹亲自教导学生有异曲同工之妙。最重要的,爹还可以因为反对意见而修正教育方法,对爹以后辅导学子和师兄们也有极大的好处。”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爹。”
阿九硬是把莫冠杰从椅子上拽起来,往书房推去,“自信一点,快去写嘛,我给您研磨。”
莫冠杰本就是有志向的人,经过阿九一撩拨,激发起雄心来,即便被人议论哗众取宠,争权夺利又能怎样?
他但求问心无愧!
莫冠杰若不显出真本事,等到姜岳父继任首辅,世人提起他,只会说他运气好了。
想当年他也是难得才子,芝兰玉树的俊杰!
“娘,晚膳您直接送去书房好了,我陪爹在书房用。”
姜氏还没来得及答应,阿九已经推着莫冠杰离开了。
有些无奈,又有几分好笑的摇摇头,姜氏叹息。有这么个能‘惹事’的女儿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阿九可以大度,顾及血脉亲情不在意莫昕岚的小动作,姜氏身为母亲,又是莫宅的主母,她不可能无动于衷。纵使不明着下手让莫冠杰注意到,姜氏也不会让莫昕岚好过。
辅国公府周家从来就没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随后几日,再有访客命妇来莫家时,姜氏总是让莫昕岚作陪,话里话外的夸岚姐儿怎么出色,怎么孝顺,怎么懂事,甚至几次小聚会,姜氏也只带莫昕岚前去。命妇都是聪明人,晓得这是姜氏为莫昕岚选夫呢。
莫昕岚在帝都是名门淑媛,家世,容貌,才情样样不错,虽然看着有点些心事,但也显得沉稳,大方。又有外祖父辅国公一家支持,听说又得皇后娘娘看重。自然命妇们对她感官很好,有心人自然把她列为儿媳的考察人选。
有些命妇想尽办法让莫昕岚同儿子先见见面,以此培养双方的感情。
莫昕岚就算知晓姜氏故意的,有苦也说不出,毕竟姜氏选得人家都是顶顶好的,门风正。地位高,向她献殷勤的公子也都是品行良好,有远大前程的。
只是莫昕岚一是对成国公世子有好感,二并不想太早涉及感情,振兴辅国公府才是关键。三她也愧对周表哥,于是旁人的殷勤对莫昕岚来说不是享受,而是一种难以说出来的折磨。
不过,姜氏倒是赢得京城上下一片的赞扬,做继母的,很少有人如同姜氏一般善良,真诚。
就算辅国公对姜氏也只能有感激。
莫昕岚被姜氏弄得焦头烂额,又不能明着拒绝得罪将来必会显贵的俊杰,她最后只能称病在府里休养身体。
姜氏知道她病了,请了最好的大夫,又是补品,又是药材的,把慈母心肠表现的淋漓尽致,莫昕岚只能一碗一碗的喝着败火的苦药。
“娘……”
阿九悄悄的瞄着姜氏,巴结奉承的为母亲揉着肩头,“您别把二姐姐玩坏了。”
“净胡说!”
姜氏含怒的打了阿九的额头,“我何时亏待过她?”
“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很折磨的。”阿九缓缓的说道,“而且二姐姐频繁外出,和不同的人家公子见面,对她的名声也有几分不好的影响。”
“我要让她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姜氏拍着阿九的脑袋道:“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我又不想让她名声扫地,做事不能给旁人留下把柄。”
“其实我不怎么怨恨二姐姐,而且我也不是束手无策,二姐姐算计不到我,娘……您的阿九不会吃亏的。”
“行了!”
姜氏本也打算停手的,自是不想让爱女觉得自己太过很辣,总不能让善良,顾念血脉亲情的女儿害怕自己,当年西汉吕皇后的教训,姜氏不可能重蹈覆辙,当然阿九也没刘盈那么绵软,不识好歹。
就算姜氏害了莫昕岚,阿九也会站在生母姜氏这边。
“你爹的折子写得如何?”
“娘。”阿九立刻变得兴致盎然,“爹很有才华,又有三哥的帮忙,我敢说这份折子会成为帝国将来的教育范本,陛下若是英明神武,国子监祭酒一准是爹爹!”
“老爷说了咏哥儿,不过昨夜同我说得最多的还是你。”
姜氏又欣慰,有骄傲,女儿阿九的出色让她做什么都心里泛甜,莫冠杰昨夜喝多了酒,抱着她便不肯撒手,灼华,灼华给我个儿子念叨个不停。
一夜缠绵之后,姜氏面若桃李,夫妻之间亲近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不过府里的人都能看出莫老爷对姜夫人的喜爱,仆从们更是敬重姜夫人,连老太太几次收买仆从都无功而返。
莫冠杰才是莫宅的主人,他向着谁,仆从自然会站在哪一边。
“我其实没做什么的。”
“你说你爹不该谦虚,阿九啊,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了,我记得这话还是你说的。”
“娘!”
阿九钻进姜氏怀里,软绵绵的说道:“我才不要那些虚名呢,只要见爹好好的,您好好的,我就满足了。爹是一个正直,固执,有理想,有志向,有操守的好人。”
姜氏摸了摸阿九的额头,不可否认心里是泛着甜的,“行了,我晓得你的意思,他待我好,我自然会回报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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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书房,神武帝头疼的看着镇国长公主,道:“皇妹啊,不是朕心狠,而是寒氏闹得太不像话,朕以前相信她,没让人调查,你看……你看看陆天养送来的密报,看看朕以为亏待的儿子都做了什么!”
镇国长公主发丝如雪,自从开山王去世后,她便一夜白头,宽大的红裳衬得她略显消瘦,“我不需要看。”
陆天养此时跪在御书房中,低头敛目,镇国长公主看向他的目光中透着几分嘲讽,亦如同看地上的尘子。
“当年是我答应寒氏的,助长她野心的人是皇兄,我们都错了。”
神武帝张了张口,好一会长叹一声,“哎,好,朕不怪她,看在皇妹的面上朕原谅她,不过她不能再在宫外了,朕封她为丽嫔,吉日入宫,清雅和……那个不孝子,朕不打算认下他们。”
镇国长公主想了想说道:“也好,总给寒家留条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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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情敌
御书房里寂静了一瞬,神武帝同镇国长公主大臣共识,寒氏剥夺韩国夫人封号,入宫为丽嫔,寒清雅以及她兄长寒清松留在寒家,不入皇族族谱,亦不是帝姬公主和皇子王爷。
不是顾念一丝的血脉亲情,神武帝都想把寒清松处决了。
这些年,寒清松仗着不是皇子胜似皇子的身份,借着韩国夫人的财力,以及神武帝因为愧疚偏疼给寒清松的恩宠,他没少串联勾结百官,图谋不轨,甚至有暗皇的别称,这让神武帝尤其不能忍。
正经册封的皇子诸王都老老实实的,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养在宫外,不在皇谱上的私生子却对意图牟托江山,神武帝得到陆天养的情报后,打消了对寒氏的最后一丝好感,寒氏以往很得神武帝欣赏的自尊,自爱。以及独立一下子化作心机深沉的作女。
神武帝以前多欣赏她,眼下就有多反感她。
若是严惩寒氏,一来皇妹必然会对他不满,二来也会辜负寒家曾经对他支援,留给世人刻薄的印象,所以神武帝顺势把寒氏弄进后宫,妃嫔的争宠足以让早就失宠,惹神武帝厌弃的寒氏苦不堪言。
尤其是神武帝不认寒氏所生的儿女,如此便绝了寒氏母凭子贵的野心,对野心勃勃的寒清松来说是最为沉重的打击。
寒清松一辈子只能私生子,只能做地位相对低下的商贾。
在镇国长公主眼里,自是西秦帝国最为要紧,看了陆天养的密报之后,她为寒氏求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多她也不愿因为寒氏损害帝国的利益,让皇兄神武帝怀疑她的用心。
“只是本宫没想到。陆指挥使这么快就把一切彻查清楚了。”
镇国长公主意有所指的笑道:“看来何人,何事都瞒不过陆指挥使的眼睛。”
“臣既是为北镇抚司的指挥使,自然不敢稍有疏忽,对陛下不忠诚。陛下让臣彻查丽嫔娘娘的旧事,臣定当竭尽全力,务求最快把彻查结果承禀给陛下。”
陆天养不敢抬头。毕恭毕敬的说道:“任何危机陛下的人都是臣的敌人,任何危机帝国的事情,臣都会尽全力查清楚,如此才不负圣恩,不负锦衣卫之责。”
神武帝嘴角微微勾起,显得对陆天养极是满意,他也晓得陆天养因为清理勋贵的事同镇国长公主交恶,被皇妹看不起,神武帝对陆天养是很放心的。
“你先下去。”
“遵旨。”
陆天养磕头后。倒退着出了御书房。
他耳朵极为敏锐,听见神武帝毫不在意的笑道:“皇妹何苦同一个奴才较劲儿?若皇妹看不重他,朕处决他给皇妹出气……”
不敢多停留,甚至他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御书房里隐藏起来的暗卫一直注视着他一举一动。
陆天养继任北镇抚司指挥使时,就知道他迟早有一日会被神武帝放弃的,以前焚蛊之毒随时都能要他性命,他只想着尽快报仇。行事不够谨慎,让镇国长公主一系对他起了警觉。
如今焚蛊之毒已除。他有时同镇国长公主等人慢慢的斗下去。
就算是神武帝这辈子都不会怀疑镇国长公主,下一任皇帝可不见得同神武帝一般信任镇国长公主。
如果无法在神武朝解决仇人,他自会把肯相信自己的皇子王爷推上帝位。
“天养。”
“马叔。”
陆阎王声音颇为亲切,同守在御书房外的总管太监,神武帝最信任的马公公见礼。
马公公笑眯眯的说道:“不让你叫咱家叔叔,你怎么不听呢?”
“叫于不叫。外人都会认为我是马叔亲近的侄子,况且没马叔帮衬,就没我今日,马叔的恩情,今生天养都难以报答。”
陆天养言真意切。听不出任何敷衍,讨好。
马公公赞叹的望着面前身材极挺拔,宛若悬崖雪松的陆天养,啧啧两声:“不知是不是看错了,最近咱家看你开朗几分。”
“……马叔。”
陆天养楞了一瞬,眼前不由得闪过阿九明媚,温暖,娇俏的笑颜。
“你也该考虑退路了。”
马公公四下看了看,拽住陆天养的胳膊,“当初你让咱家帮你成为北镇抚司指挥使时,就跟咱家保证过,只做三年,可咱家看你得罪的人越来越多,陷得越来越深,天养啊,咱家担心你不得善终呐,你万一有个好歹,让咱家怎有面目见他?”
陆天养嘴唇抿成一道线,马公公继续道:“咱家晓得你不爱听,这些话咱家不能不说,锦衣卫指挥使没一个能有善终的的,这你可得心里有数,纵使一时权势滔天,帝都没人敢惹,也长久不了。你又得罪了安国公等人,再不想抽僧道,咱家岂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你娶妻生子?教坊司那些妓子,犯官家眷玩玩就好,你若喜欢纳妾也成,你的妻子可得是名门闺秀。”
“名门闺秀?”陆天养露出一丝丝嘲讽。
“你文韬武略,只有名门闺秀,当世才女可配你。你若娶那个妓子,别怪咱家揍你!”
“马叔,我同她没什么。”
“最好如此。”
马公公虽是太监,但也晓得教坊司中的妓子魅惑男人的手段,身份高贵,才华出众的陆天养绝对不能娶妓女或是婢女民女为妻。
陆天养辞别为自己操碎了心,喋喋不休的马公公,离开皇宫后,他心情平复因马公公的话平复许多,娶谁?这个问题首次在他脑海里闪现……还是等报仇有望后再说吧,左右如今也没让他心仪的女子。
唯一在意,想宠溺疼惜的小侄女还太小,等给小侄女寻到适合的侄女婿再……陆天养心口一阵烦闷,“辅国公世子的嫡子周祥瑞在何处?”
“回大人的话。”
刘铁成默默的为周祥瑞默哀,“他在满月楼喝闷酒。属下听说最近几日姜夫人频繁让莫二小姐见命妇。”
“给我盯紧了,不得疏忽。”
姜夫人怎么报复是她的事儿,陆天养要让帝都对阿九侄女有心的少年明白,阿九不是谁都能娶到的。
既然陆阎王下了命令,周祥瑞就是长出三头六臂也别想再靠近阿九一步。而且周祥瑞在锦衣卫的监视下,早已经了任何秘密。陆阎王连他周祥瑞每日穿得内裤颜色都是知道的,当听说周祥瑞更钟情莫昕岚时,陆阎王目光闪了闪。
到底莫昕岚是莫兄的嫡长女,若名声有损,莫兄和阿九脸上也不好看,如此陆阎王才撇开某些阴损的心思。
锦衣卫对辅国公府的彻查,让辅国公府上下不由得风声鹤唳,辅国公和世子等人坐卧不宁,整夜的商量到底哪里得罪了陆阎王。或是讨论神武帝是否对有意夺辅国公的爵位。
在莫家养病的莫昕岚听说后,也没心思再去想着撮合表哥和阿九,每日都去辅国公府,同外祖父等人商议如何挽回神武帝的圣心。
但凡莫昕岚出门,姜氏没有一次阻拦,只是在莫冠杰问起时,实言相告而已。
莫冠杰眉头皱得很紧,姜氏劝道:“到底是岚姐儿外祖父家。岚姐儿孝顺也是好事。”
莫冠杰心底到底多了几分的不满,莫昕岚明知如此却无法舍弃外祖父一家。想法设法的帮着辅国公等人,只盼着渡过难关后,她能多陪陪父亲。
******
“大人,您对阿九小姐是不是太过在意了?”
刘铁成忍不住提醒放下密报明显因阿九愣神的陆阎王,“马公公传来消息,陛下很是满意莫大人上的折子。属下看国子监祭酒的位置,莫大人是手拿把攥的,姜次辅……不,现在已经是姜首辅了,有这等家世背景。谁敢欺负阿九小姐?”
“我很在意阿九侄女?”
陆阎王眼里露出一丝困惑,“很在意她?”
刘铁成艰难的点点头,连阿九小姐新交的好友诸葛谨言的性情,私事都被查得一清二楚,总不能天真的认为陆阎王想求娶诸葛谨言吧。
陆阎王陷入沉默,太过注意一个人并非好事,“把卷宗取来。”
“是,大人。”刘铁成见陆大人有恢复了往日无情的模样,不知他方才的话是好是坏。
其实他方才只是想提醒陆阎王,阿九小姐并非大人小侄女那么简单,可惜陆大人还是不懂,与其整日侍奉陆阎王,还不如见陆大人能有几分人气和执念,阎王终究不是人。
他们兄弟把命卖给陆大人,自是希望陆大人能幸福。
刘铁成出门就给自己一个嘴巴,让你多嘴,悄悄瞄向屋子里处理公务,吩咐属下严审诏狱犯官,孤傲冷情的陆大人……不知何时陆大人能开窍?
陆大人若把阿九小姐再隔绝于心外,这辈子许是就端着一张阎王脸孤独的过一辈子了。
不是冤家不碰头,这话果然是没错的。
一日午后,陆阎王领人骑马返回北镇抚司衙门时,正好碰到安国公世子沐焱宇同莫冠杰从书斋出来,自然陆阎王无法忽视跟在莫冠杰身后,捧着半人高书卷的阿九小侄女。
她手中捧着的书卷几乎遮挡住眼睛,只在书卷顶端透出额头和一对绑着珍珠头绳的包包头。
阿九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生怕路滑摔了书卷。
沐焱宇虽是同莫冠杰有说有笑,但目光一直瞄着阿九,几次想上前帮忙,又都缩回了手臂,一来阿九这样子实在是可爱得紧,他想着多看一会,隐隐盼着阿九有个闪失,他还能英雄救美,二来他不敢对阿九太过关注,好不容易打动莫冠杰,同已经是国子监祭酒莫大人重新说上话,万一让莫祭酒发现他对阿九别有心思,莫祭酒许是又会冷言拒绝他登门。
来日方长,沐焱宇不停的念叨着这句话。
“莫大人。”
陆叔叔?阿九听到陆叔叔的声音,能有半月没见陆叔叔了,她自是想看清楚陆叔叔,一个分神,脚底下踩在雪上。手中的书卷晃悠了起来,“啊,要坏。”
沐焱宇等得就是此时,阿九惊慌失措,不知是顾及书卷,还是自己的小模样可爱极了。让一向面无表情的安国世子露出会心一笑,伸手向着扶住阿九,解救左右为难的人……可有人的胳膊比他更长,也更在意阿九的安危。
沐焱宇只能抓到空气,阿九被陆阎王带到一旁,一手扶了她的腰,一手保住她手中的卷卷。
阿九稳住了身体,忽略陆叔叔放在自己腰上温热的掌心,红着脸。喃喃的道谢:“不是我的错。”
见陆叔叔眼里露出无奈和果然如此,阿九脸更红了,她真不是狡辩,好吗?“谁让你……突然冒出来?!”
陆阎王身体挡住旁人的视线,他慢慢收回放在阿九腰上的手,面相安国公世子和莫冠杰,“世子爷,莫大人。”
“啊。”
莫冠杰向陆天养点头示意。表示感谢,在他看来。安国公世子沐焱宇方才搀扶阿九是极为不妥滴,沐焱宇对自己的宝贝女儿有企图,他把沐焱宇看做钟情于阿九的傻小子,女婿和老丈人天生就是看不顺眼的。
虽是莫冠杰曾经想过把阿九嫁给隐姓埋名的子君弟子,但他晓得子君就是安国公世子后,嫁女的心思反倒淡了。
一来他不愿意盘符权贵。二来他受够开国勋贵的气,怕安国公府也如辅国公一样霸道,阿九嫁过去过受委屈。
寒门子弟反倒不敢亏待委屈阿九。
他莫冠杰的官位在安国公面前,就是个芝麻官,毫无影响力。总不能阿九受了委屈,他去求姜岳父为阿九做主。
陆贤弟是阿九的长辈,长辈扶着晚辈说得过去嘛。
陆天养也就是带着面具,要不莫冠杰绝对不会放任比沐焱宇更‘野心’的人接近他的宝贝女儿。
阿九向旁边闪了闪身,“小竹子,快过来帮忙。”
“是,九小姐。”
小竹子方才没能进书斋,在门口等候,此时忙上前接过书卷,规规矩矩的退到一旁。
阿九抹了额头的细汗,回头对陆叔叔笑道:“陆大人怎会到书斋来?”
沐焱宇和陆天养对视,两人之间仿佛电闪雷鸣一般,火花四溅,阿九同莫冠杰同时退让一步,父女两人彼此对视一眼,他们好多余啊。
“陆指挥使?沐世子?”
“……”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目光继续交缠在一处,仿佛谁退让,谁就输了一般。
莫冠杰搓了搓双手,又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得,今儿到得真是齐,行礼道:“成国公世子安。”
阿九对陆世子福身后,拽了莫冠杰的衣袖,小声道:“爹,咱们不是还有事么?”
莫冠杰担忧的看了看陆贤弟,在两大世子的夹击下,陆贤弟虽是不落下风,可终究孤掌难鸣,“此时走了,太不讲意气。”
他端着国子监祭酒的官威,道:“陆指挥使,在下有话同你说。”
安国公世子和成国公世子表兄弟同时收回同陆阎王较劲的心思,一起看向莫冠杰。
“莫师寻陆大人又事?”沐焱宇前一日刚做了监生,算是重新同莫冠杰拉上了关系。
莫冠杰心底一颤,这对表兄弟世子给自己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但意气当头,他决不能看着陆贤弟被世子爷欺负,开国贵胄的跋扈,骄纵,他领教了太多次。
“咳咳。”
莫冠杰正色道:“陆指挥使身居要位,当走正途,不该因有监察百官之权就妄为,辜负圣恩。”
“陆大人,你随我走,我得好好教教你何为圣道,如何为陛下尽忠。”
“……嗯。”
陆天养嘴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愉悦,莫兄着实有趣啊,不愧是阿九侄女的父亲。
“两位世子爷,下官先行一步,你们慢聊。”
莫冠杰打头,阿九垂着脑袋跟在他身后,对父亲突然爆发的正义感,她着实无力吐槽,其实看陆叔叔同世子爷们相遇相杀,也挺精彩的嘛。
只要不碰上昭华郡主或是镇国长公主,陆叔叔还能输给乳臭未干的两位世子爷?
光凭着气势和阅历就完胜,好吗?!
沐焱宇和陆凌风就是娇贵的名花,光鲜亮丽,璀璨夺目,可没经过风霜的名花是抵不过受过苦难,从底层爬上来的陆叔叔的。
阿九一点不为陆叔叔担心。
陆天养拱手道:“下官告退。”
他随莫冠杰离去。
沐焱宇目光深幽,怔怔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陆凌风拍了拍他肩头,“表弟,你这是何苦?莫小姐值得你惦记?”
“值得。”
沐焱宇坚定的点点头,“以前在江南我不明白,回京后我再见阿九,便明白这辈子我非她不娶,也明白父亲为何不肯再娶妻,祖母把世上男子全部看做尘埃,情之所钟,眼里便容不下旁人。”
“你不是因为同陆阎王较劲?”
“……表哥是说陆天养也看上阿九了?”
沐焱宇露出一丝诧异,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他同阿九差得太远。”
陆凌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个表弟样样出色,才智双全,可惜连情敌都没看清楚,“不管是不是,我会帮表弟的忙,赢得佳人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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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花痴
成国公世子陆凌风晓得母亲昭华郡主很看重和喜爱阿九,他对俏丽的阿九印象不错,然而阿九年纪太小,他根本就没想过等阿九长大,对莫阿九的惊艳不过稍纵即逝,得不到不觉遗憾。
陆凌风更在意自己将要过门的妻子太子殿下的女儿。
沐焱宇低垂眼睑,长翘的眼睫盖住双眸,低笑道:“对阿九师妹我志在必得,即便得不到表哥帮忙,我也断然不会输给陆指挥使。”
“你钟情于莫小姐的心思可同外祖母提过?”陆凌风陪着沐焱宇向帝都外骑马缓行,“没准外祖母对表弟的婚事另有安排,毕竟大舅母娘家的小姐对表弟芳心暗许。”
“祖母不会勉强我。”
沐焱宇倨傲自信的说道:“沐家不需要牺牲家族子弟的幸福,不需要联姻。”
陆凌风爽朗的笑道:“她同你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你都不在意?大舅母可是表弟的生母。”
最重要得到是大舅母是大舅舅最爱且专宠一生的女子。
镇国长公主可以说是最好的婆婆,两个儿子都只有一个妻子,不曾纳妾。
大舅母的娘家在帝国也很有地位。
“我早就同表妹说过,对她只是兄妹之情。”
沐焱宇并没说谎,只是表妹一直不相信,若沐焱宇碰不到情之所钟的人,也许会娶表妹,毕竟他也不想让母亲失望,可他偏偏对莫阿九动了心,眼里自是容不下旁人,紧了紧手中的缰绳,“祖母曾经说过,她不愿凑合。我亦然。”
陆凌风眼珠一转,叹道:“唯有外祖父才配得上外祖母,表弟最好同大舅母好好说说,省得闹出误会。”
“嗯。”沐焱宇点头。
出了京城后,两人纵马扬鞭向镇国长公主所住的别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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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贤弟,来。喝酒。”
莫冠杰俊脸被酒气熏得微红,染上醉意的双眸略带几分茫然,“国子监的监生……气死个人。”
“爹。”阿九无聊的托着下颚,悄悄瞄一眼陆叔叔,为莫冠杰拭去嘴角的酒渍,“您同陆叔叔说这些作甚。”
“无妨。”
陆天养主动为莫冠杰倒酒,示意阿九他喜欢听莫兄抱怨,“三月春闱将近,国子监的监生不肯听莫兄劝谏努力读书向上么?”
莫冠杰似一下子找到了倾诉对象。姜氏虽是体贴贤惠,莫冠杰却不愿意把国子监遇见的困难同夫人说,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他一直希望在夫人眼中,他是一个不惧困难的男人,即便不如岳父。
和同僚之间,莫冠杰更是不敢多说。
“勋贵子弟就不提了,正经考入国子监的监生一个个都无心学问。只盼着我帮他们押考题,或是四处钻营打听主考官的喜好。想着投其所好,科举会试便是有捷径可循,然而为人向学怎能以科举成败论高低?”
莫冠杰一肚子苦水。
阿九在一旁抚了抚额头,对父亲的天真很是无语。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若无科举。读书人会少许多,莫兄也不必太过强求。”
陆阎王因阿九苦恼,无语的小模样而勾起嘴角。
这些日子他有意回避关于阿九侄女的消息,没日没夜的处理锦衣卫的公务,他忙得没空多想。便是偶有闲暇之时,他也命令自己不去想阿九,一遍遍的琢磨那些刻骨铭心的仇人。
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回陆阎王时,今日碰到阿九,他晓得不是不去想就会忘记阿九。
既然放不下阿九侄女,以他的精明,那就……继续护着小侄女,等到碰到让他放心把阿九托付的人后,他许是就不会再关注阿九了。
陆天养握紧酒杯,绝对不能让安国公沐焱宇得到阿九,他不愿意将来有一日,同阿九侄女成为敌人,更不愿意伤害阿九。
莫冠杰继续唠叨:“国子监的事儿虽是不如意,我还能处置,我府上的事儿……陆贤弟,我是真羡慕你啊。”
“怎么?”陆天养询问的目光看向阿九,你家怎么了?
阿九无辜的耸肩,“大伯父和三叔,姑姑进京,人多,是非就多,祖母又任性的把叔伯,姑姑都留在身边,我娘不大开心,爹又受过大伯父的恩惠,对大伯父有报答的心思,大伯母性情泼辣,没少摆长嫂的架子,我爹今日沐休还出门,便是不想在府上受夹板气。”
莫冠杰醉眼朦胧,拉着陆天养的衣袖,无比羡慕的说道:“陆贤弟虽是没有兄弟姐妹扶持,父母早逝,但孤单一人未必不是福气。陆贤弟少了多少的麻烦?哎,亲眷争气明理还好,一旦碰上不讲道理的人,痛苦数都数不清。”
阿九配合的点头,很赞同莫冠杰所言,陆叔叔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她炙热羡慕的目光,让陆天养很是不自在,竟是不知连孑然一身也是优点了,不过若是莫兄和阿九认为这是优势的话,他是不是可以利用一番?
嗯?陆天养皱紧眉头自己怎会这么想?
他不是把阿九当做小侄女么?!
“陆贤弟好福气,好福气。”
“莫兄若觉在帝都不顺,不如外出一段日子。”
“呼呼。”
莫冠杰一头栽到桌上,酒醉的呼呼大睡。
阿九叹息一声,“陆叔叔又听说了何事?我爹一定要出京才能平安么?”
“……也不全是。”
陆天养早就习惯阿九侄女在某些方面的聪明绝顶,不觉得意外的回道:“不过,外出办差,总是没有坏处的。不仅是莫兄,即便是我也会在三月初离京。”
“三月初?”
“嗯。”
阿九同陆天养目光相碰,彼此的眸子印着对方的影子。
“多谢陆叔叔。”
“不必。”
陆天养摆手,眼见阿九靠近自己,“陆叔叔。我外公会不会被牵连?”
“得寸进尺。”陆天养曲起手指敲击阿九的额头,“真想看看你脸皮是不是比城墙还厚。”
“陆叔叔不就早就习惯了嘛。”
阿九笑容不改,顺他的心意捏起自己的脸颊,示意不厚,不厚的。
“姜首辅深得陛下信任,何况你外公是个聪明绝顶。沉稳老辣的人,牵连谁也牵连不到他身上,不过……”
陆天养话锋一转,“此事最好不要告知你二姐姐,这场风波可能会针对安国公和昭华郡主。”
阿九慢慢的敛去笑容,针对他们,直指的对象不就是镇国长公主?!
“阿九,皇位是陛下的,陛下的儿子众多。你要明白,镇国长公主的地位不会永远不变。”
“是皇上?”
见陆叔叔楞了一会后,摇摇头,阿九不知怎么长出了一口气,好在不是神武帝。
皇子的话,应该不会动摇镇国长公主的根本。
“你对镇国长公主是不是太过在意?你一不想去紫衫卫养名望,二对安国公世子颇为疏远。”
陆天养弄不明白阿九的心思,仿佛从没同阿九碰过面的镇国长公主是她的信仰似的。阿九又没想过从镇国长公主身上得到过好处。
“世上有镇国长公主这么这个人,对女子来说是证明。”
“……”
阿九目色复杂。凭什么只能是男人说得算?女子只能在后宅里等待,相夫教子,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这些惊世骇俗的话,她无法同任何人说,便是陆叔叔……她也不敢提的。
“我只当做一个梦,梦里也有女子可以压世上男儿一头。”
阿九按了按额头。恍惚的说道:“也许不是梦,三千大道,境界万千,许是有一处就有许多镇国长公主这样的卓越女子。”
“你也想如同镇国长公主?”
“不知道。”阿九摇摇头,一脸困惑。
陆天养抿紧嘴唇。不愿看阿九失落迷茫的样子,可女子想要有镇国长公主的地位着实太难,需要更好时机,阿九纵是聪明绝顶,也不一定能如同镇国长公主,除非他的权势可以影响皇朝更替,不过借着他的势力同男人争锋,也非阿九所愿。
阿九小侄女的自尊心比谁都强!
“今日看来又得劳烦陆叔叔送我爹回去了。”
阿九戳了戳呼呼大睡的莫冠杰,一脸的抱怨嫌弃,为父亲拭汗的动作却是极为温柔的,“真是的,每次都麻烦陆叔叔。明明酒量不好,偏偏每次同陆叔叔喝酒都喝多。”
“阿九……是说我灌醉了莫兄?”
“不是么?”
阿九辣气壮的瞪圆眼睛,“每次陆叔叔都很清醒。”
“……”
陆天养结账后,再一次认命的背起莫冠杰,同阿九就不该讲道理。
阿九在后面扶着父亲,嘴角翘得高高的,为难陆叔叔好有趣哦,欺负为难陆叔叔很好玩儿,她最愿意看到陆叔叔一脸囧然的被自己支使了。
每次碰到陆叔叔,总会发生意外,这次也不例外。
在转去莫家的路上,又围上上了一群看热闹的路人,中间传来一阵阵的叫嚷声,“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辱骂本侯爷?!”
在神武帝整顿贵胄之前,这样冲突经常发生,自从陆阎王坐镇北镇抚司之后,开国勋贵收敛了许多。
今日竟然又碰上了。
阿九幽怨的目光让陆天养心慌意乱,只听她的抱怨,“每次同陆叔叔一起,一准有事儿。”
“你……你冤枉好人!”
里面的声音让阿九一愣,在陆天养目光的询问下,硬着头皮道:“如果没听错的话,里面的女人应该是我姑姑。”
莫冠杰的小妹妹成亲早,十三岁便嫁人,十五岁生子,守寡也早,十八岁便没了丈夫,夫家多次为难于她,亏着莫冠杰官运不错,她的夫家不敢抢夺家产,莫氏领着儿女带着家产搬回娘家居住。
这次莫家人进京。早就向往京城的莫氏跟着进京,连女儿南宫月和儿子南宫瑞都带进了京城。
陆天养把背上的莫冠杰交给莫家仆从,拨开人群,陆阎王一露面,方才豪气万丈,嚣张无限的某侯爷立刻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陆……指挥使。”
被逼入绝境的莫氏含泪看去,虽然来人脸上的面具让人心惊,一双黑瞳不怒自威,可来人身上的气势,着实很是吸引人注意,尤其是方才凶悍的侯爷气势全无,莫氏秀丽的脸庞微红,宛若回到未嫁同情郎私会时,“您是……”
“姑姑。”
阿九在陆叔叔身后闪身出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阿九。”
莫氏眼泪簌簌的滚落,敏感纤细,“自称侯爷的人太欺负人,不仅冤枉我和你表姐偷了他的东西,还调戏你表姐,说是让我们去侍奉……侍奉他。”
“表姐呢?”
“我让人护着她先回莫家送信去了。”
莫氏柔柔弱弱的,哭诉委屈:“我提了二哥的名字,可那人根本就没把你爹当回事。母亲不是说,二哥是大官么?怎么连我们都护不住?”
“您提了我爹?”
“嗯。”
阿九看向一边的侯爷。怎么可能?在京城提起国子监祭酒还是很好用的,就算不给莫家的面子,莫冠杰的岳父姜首辅分量十足,谁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莫小姐。”侯爷是认识莫阿九的,他懊恼的拍着额头,“我不知她是莫小姐的姑姑。你姑姑口中说得莫冠冠……是你爹?!”
莫冠冠?!
阿九囧囧有神,爹什么时候还有冠冠的小名?
“不管我爹是谁,她是不是我姑姑,侯爷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总是触犯国法刑律的。”
“冤枉……冤枉……”
侯爷基于辩解。陆阎王在一旁不发一言,维护莫家的意图极是明显,他只能颤颤巍巍的辩解:“我的荷包被她拣到了去,不肯归还,你姑姑还非说我调戏她。本侯……不过是多看了她女儿一眼罢了。就说她的样貌……本侯爷今年不过十七,就算是她长得再好,本侯对她也没任何的不轨之心。”
“陆指挥使,你一定要相信本侯啊。”
康宁侯年少承爵,在帝都的勋贵中甚是低调,因为父亲早亡,家族子弟不多,欺男霸女的事儿,基本上他不敢做的。大部分时候,他就是跟在某些勋贵子弟后面起起哄罢了。
“不是,不是,是他调戏我!”
莫氏哭得肝肠寸断,似遭受了极大的侮辱一般。
陆天养询问的目光看向阿九,你姑姑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就算莫氏容貌姣好,显得年轻,也不至于让明显比她小十多岁的康宁侯惦记着,而且他没听过康宁侯偏好年岁大的寡妇。
不过,陆阎王一向是帮亲不帮理,莫兄的家人,再怎么样他也得护着,“本官会查证康宁侯所言,不论对错,康宁侯堵住街道,当众闹事总是不妥。”
“陆指挥使……”
康宁侯俊脸上带着茫然委屈,长叹一声,“本侯今日就不该出门,果然如臭道士所言,今日本侯命犯太岁!”
阿九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见了许多的勋贵,康宁侯倒是挺有趣的。
她这边一笑,长吁短叹的康宁侯不由得暗自搓了搓手,“陆指挥使看……她笑了,是不是本侯没事了?”
不好,康宁侯感觉后背一阵凉意,对莫氏一躬到地,“方才是本侯错了,大娘您就原谅我吧,以后我一定躲得远远的,丢了荷包也不出声。”
一句大娘叫得莫氏满脸通红,她扭捏怯生生的看向陆指挥使。
陆天养道:“康宁侯。”
“本侯这就走,这就走。”
康宁侯转身领着手下离去。
莫氏拽住阿九的袖口,小声的问道:“陆指挥使是二哥的密友?”
阿九突然很同情陆叔叔,“密友说不上,他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指挥使,同爹爹有些交情。”
“哦。”莫氏点点头,“也不知他成亲了没?”
“……”
阿九直接挥手同陆叔叔告别,拽走了明显有犯花痴的姑姑,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姑姑,也不是她不赞同姑姑再嫁,而是陆叔叔……不是姑姑能般配的,虽然也许年龄看起来挺合适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毒计
把春心荡漾的姑姑拽回莫家,阿九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关于陆指挥使的事迹,改日我再同姑姑详说。陆指挥使看着权柄赫赫,其实很多事儿他都管不了,在京城的名声并不怎么好,外人都叫他陆阎王。”
不算违心的抹黑陆叔叔,阿九的压力同样不小。
可姑姑莫氏的双眸越发的有神,隐隐透出几分心疼来,“陆指挥使也不容易。”
这句话把赶过来的莫昕岚震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阿九挑起大拇指,“姑姑,我先去看看娘,二姐姐陪姑姑回去吧。”
她看得出莫昕岚对大伯父,三叔一家很冷淡,唯独对姑姑莫氏略显得亲近一些,自从他们进京后,莫昕岚时常到姑姑屋里做客,对表妹南宫月和表哥南宫瑞却并不怎么亲近。
不过……阿九听姜氏说过,表哥南宫瑞仿佛对莫昕岚一见钟情。
最近南宫瑞总是对莫昕岚献殷勤,莫昕岚似乎对南宫瑞的态度并不怎么好,起码阿九看到有几次二姐姐会露出一丝的嘲樊意。
反正二姐姐的事儿,阿九理解不了,二姐姐的心事不是一般的沉重,对人,对事的看法总有一种固执到极点的偏见。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二姐姐隐瞒了何事。”
阿九靠在姜氏怀里,但凡有机会,阿九一准对姜氏痴缠撒娇到底,长在姜氏怀里最好,姜氏面上做出嫌弃的表情,不过没有哪一次能拒绝阿九的,若阿九哪一日不同她亲近了,她反倒会觉得失落。”仿佛只有她是对的。她能看透任何人或事儿。娘,您说二姐姐是不是懂得周易命理什么的玄门之学?我听说有高人会在梦中或是依靠天衍八卦推断出命运。”
“你相信你二姐姐懂得玄门?”
“……”
阿九想了想说道:”反正很奇怪,您提醒过二姐姐要注意李妈妈,注意周奶娘,可她一直对周奶娘信任有加,对周家人极是大方。再忠心耿耿的周奶娘也会犯错,在银钱面前……不一定能经住考验的。”
姜氏抿了抿嘴唇。
阿九继续说道:“缺少必不可少的监督,很少有人能不被财富腐化,其实二姐姐若是查账得仔细一些,对下面的管事,如周奶娘等人也是警示。何事周奶娘可以插手,什么事碰不得。我记得听过一句话,不是不肯背叛,而是利益不够大。”
“不过是些银钱上的事儿。岚姐儿纵使损失一些银钱,也不会太多。别得我可以同她说,唯有你爹先头夫人的嫁妆上,我决不能多说一句。阿九,你要明白,不仅我不能提,你也不许同你二姐姐说起。“”嗯。“
阿九遗憾的点点头,若是二姐姐更相信自己一点。还好说话,可偏偏二姐姐对她的戒心同样不小:“我担心她们胆子越来越大。被二姐姐的纵容养大了野心,进而会害了二姐姐,墨香和奶娘若是打着为二姐姐好的旗号,最后害了她,二姐姐……太可怜了一些。并非只有对二姐姐有坏心的人,才会害她。善良,忠心的仆从害起主子来,更伤人。“”正应了父亲常说的一句话,人心难测,天意如刀。不知老天爷会不会突然捅谁一刀。“
姜氏犹豫了一会,碰了碰阿九的额头,”只要你明白这道理就好,岚姐儿固执得紧,我说多了,反倒会坏事。”
她到底不是莫昕岚的生母,还能追着莫昕岚一遍遍的说?
何况莫昕岚的主意很正,一般人根本拉不住她。
里屋传来莫冠杰要水喝的声音,姜氏无奈的摇头,“以后你爹再同人喝酒,仔细我不再理他!”
阿九可不敢提陆叔叔请父亲饮酒,姜氏进里屋递了茶水,为莫冠杰盖好被子后,凝视醉酒酣睡的丈夫半晌,莫冠杰睡颜如同孩童般天真,时不时的蠕动嘴唇,离着近了,能听到他喃喃的话语:“别气了,夫人……灼华……别气了。”
姜氏对他越发没有办法了。
阿九等了一会,没见母亲出来,便悄悄的跑到里面,探出小脑袋向炕上张望。
姜氏坐在炕边,不知怎么手被睡得迷迷糊糊的醉汉抓住,便是看不到母亲的表情,阿九也能猜到此时母亲是既羞涩,又生气的,同样也很心疼父亲……父亲能有今日,着实不容易。
一个人是否成才,家族的培养也是关键。
阿九见全了莫家人,除了父亲之外,大伯父和三叔着实不成样子,大伯父倒是老实,可目光短浅,又畏惧大伯母,对母亲老太太很孝顺,却也只是盲从愚孝。
大伯父唯一违背老太太的事情只怕就是供养莫冠杰读书了。
三叔相貌堂堂,性情却是贪财的,仗着是幺子,恨不得把一切好东西都攥到手中。
姜氏心疼莫冠杰,阿九又怎会不心疼父亲?!
莫冠杰喝得不多醉倒的主要原因,还不是前两日,老太太不肯让大伯父等人搬出去?而且竟然异想天开的让大伯母主持莫家中馈,甚至有心把莫家的田产都交给大伯母打理。
姜氏自是不愿意的,毕竟莫家在京城立足的原因是因为莫冠杰。
就算大伯母是莫家宗妇,她也不该过问国子监祭酒的家事。
因为这件事姜氏据理力争,老太太说不过姜氏,便撒泼打滚说莫冠杰夫妻不孝,差一点闹到衙门里去,全然不顾不孝的名声对莫冠杰的影响有多大。
要不是阿九搬出外祖父姜首辅吓唬住老太太,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呢。
老太太把气都出在莫冠杰身上,让莫冠杰在回廊下跪了半宿,把阿九心疼的差一点又冲过去同老太太讲道理,甚至想问一句,她爹莫冠杰是老太太亲生的?
为何老太太对长子,幼子都很疼惜。唯独对让莫家崛起,从贫农到士绅的次子百般刁难?毫无疼惜之意?
就因为老太太偏心,不疼莫冠杰,阿九对老太太的印象更差几分。
莫冠杰有姜氏陪着,阿九转身悄悄的离去。
刚刚回到自己屋子里,阿九见到莫昕岚陪着姑姑早已经等候在屋子里了。
莫昕岚慢慢喝着茶水。一脸的囧然,显得劝了姑姑良久,旁边的南宫月含笑道:“表妹。”
阿九不由得头大,福了一礼,“姑姑和表姐今日在外面受到惊吓,怎么不早些歇息?”
“九妹妹,姑姑想知道陆指挥使的家事。”
莫昕岚一个劲的给阿九使眼色,“我说陆指挥使为人凶悍,心狠手辣。姑姑不肯相信,偏要听九妹妹说。”
灵珊在门口道:“九小姐,八小姐来寻你。”
“真是好巧呢。”
进门的莫昕卿露出一丝的惊讶,含笑道:“若是晓得姑姑和二姐姐,表姐也在,我便明日在来了。”
莫昕岚道:“为何明日?”
“省得九妹妹屋子里冷清,今日你们来,明日我来。闹闹九妹妹,让她没空总是捧着书卷。”莫昕卿笑容甜美。宛若盛开的花蕊,芬芳怡人,“父亲总是说九妹妹读书最好,天分也最高,也比我们刻苦,同父亲和三哥总是有说完的话。再让九妹妹用功下去,许是咱们家能出个女状元呢。”
莫昕岚微微一怔,笑道:“的确三哥和父亲最疼九妹妹。”
莫昕卿歉意的道:“我可不是为同九妹妹争父亲的疼惜才阻止九妹妹读书,今儿来是想让九妹妹帮我挑选几个书卷,最近佛经绣得差不多了。顺便也想问问九妹妹需要荷包不?二姐姐和姑姑是不是也有绣活儿?我唯有绣活能帮上忙的。”
“八姐姐可不是只有绣活最好。”
阿九同样面带笑容,“记得第一次见面,八姐姐就同韩国夫人威震好色的纨绔公子呢,以后姑姑和表姐再出门,可让八姐姐相陪,帝都的纨绔公子哥可不敢在八姐姐面前放肆。”
“你们几个姐妹感情真好。”莫氏插嘴道:“月儿,以后你也要同她们一样,互相扶住,娘才能放心呐。”
南宫月用帕子掩嘴轻笑,眼底露出一丝嘲讽,母亲的眼神只怕是不好呢,面前这三位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即便笑着说话都带刺儿,不过,他们想留在国子监祭酒的府上,一看老太太,二是要拉一个,打击一个。
“有二表姐陪着,我和娘便是外出也不至于再出什么岔子,八表妹……”南宫月带着几分高高在在上的傲气,“今儿既是你提了,我有一双鞋样子,不知八表妹可否效劳?”
“过会我让人去取来,往后表姐有绣活要做,不必同我客气的。”
莫昕卿笑容不改,坐在稍远的位置上,接过灵珊送上来的茶盏,慢慢的品着。
南宫月对莫昕岚释放出足够的善意,看来比起外柔内刚的阿九同滴水不漏,不留任何把柄的莫昕卿,南宫月认为莫昕岚好‘扶持’
尤其是莫昕岚嫁妆最为丰厚,又是原配嫡女,还是莫隽咏的亲妹子,辅国公的外孙女,这些都足以让南宫月亲近莫昕岚。
南宫月不过比阿九大两岁,她的小心思在阿九三姐妹眼中着实不算什么,南宫月在老家也算是才女,聪慧过人,可在帝都,她完全不够看了。
阿九抿嘴忍着笑意,莫昕岚气得手臂直哆嗦,难道就她好欺负?好骗?她是南宫月接近哥哥或是周表哥的踏脚石?!
“其实我对陆指挥使也不怎么清楚,因他送父亲来的帝都,多说过几句话。”
阿九不想莫昕岚同南宫月在自己屋子里翻脸,对莫氏主动提起陆叔叔,自嘲的笑道:“我连他多大岁数,脸上伤痕是否严重到毁容的地步,都不晓得,姑姑特意来问我只怕是白跑一趟。”
莫昕岚真想把缠着自己的南宫月撇得远远的,不过是看在姑姑的情分上,她才勉强忍耐下来。
莫氏听到阿九的话后,失望的说道:“我也不是非要如何,只是想多晓得他一些事儿,方才总是陆指挥使救下我……”
“那可不一定。”莫昕岚道:“只有姑姑您把陆阎王当做好人。没准他肯出面,一是想在父亲身上得到好处,毕竟父亲是清流的表率,锦衣卫的指挥使总会被清流鄙视,二来他肯定对康宁侯有所不满。在陆阎王眼里贵胄都是敌人。”
“九妹妹不知陆阎王的事儿,我听说了不少。方才同姑姑说的那些还算是温和的。”
莫昕岚又细说起京城关于陆阎王的凶残事迹,在她口中,陆阎王成了无恶不作,骄横跋扈,残忍凶残的魔头,而且莫昕岚重点提起陆阎王有多好色,经常出入教坊司祸害那些犯官女眷。
阿九几次想要开口为陆叔叔申辩,最后都被莫昕岚意有所指的目光阻止了,突然阿九有几分明悟。也许二姐姐不仅为姑姑,还为她过于亲近陆叔叔而生气了。
莫氏唏嘘不已,稍稍荡漾的心平静了几分,“阿九,陆指挥使真如岚姐儿所言?”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阿九沉思一会,仰头笑道:“陆指挥使的官职总会做些让人害怕的事儿,至于他是不是残忍嗜杀的人。我……我没看到他诬陷陷害谁,自是不好说。”
“九妹妹。”
莫昕岚很是生气。“难道你不知道教坊司的李嫣然被他逼得自尽?还有他霸占了刘婉诗,同许多个犯官女眷纠缠不清,不能因你没看到,就否认他好色!”
“这倒也是。”阿九点点头。
“哎。”
莫氏失落的起身,“月尔,你随我回去。”
“是。娘。”
南宫月扶着莫氏离去。
莫昕岚直言道:“九妹妹万不可再在姑姑面前说陆指挥使的好话,姑姑性情柔软,天性浪漫,当初同姑父就是私会而定下的终身,守寡多年一直寻找再让她心动的人。陆指挥使并非是姑姑的良配,况且父亲也不会希望有这样的妹婿。”
“二姐姐,在您眼里姑姑配得上陆指挥使?”
“……”
莫昕岚说不出话了。
莫昕卿眼里闪过笑意,“九妹妹很看重陆指挥使,我看九妹妹对他未必像你说得不在意。”
阿九淡淡的回道:“我只是不想人云亦云,白长了眼睛,况且他凶残也好,好色也罢,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爹仕途平顺,为官谨慎,少卷进勋贵权贵之争,就不可能有机会面对陆指挥使。”
“九妹妹心里自有分寸。”
莫昕卿笑着挽住莫昕岚的手臂,”有母亲在照看九妹妹,二姐还不放心么?“
提起姜氏,莫昕岚的气势顿时少了一大半,她们两个如今都是没有生母在身边的苦孩子,莫昕岚叹道:“希望九妹妹说到做到,别牵连到父亲,父亲为官着实不易。”
说到此处,莫昕岚意难平的看了阿九一眼,“国子监祭酒虽是清贵,可总是得罪人,被同僚晓得和陆指挥使关系亲近,不知外人又会说父亲什么话,一旦失去清流的地位,父亲在朝廷上会更是寸步难行。“
“我会把二姐姐的话转述给父亲听。“
“……”
莫昕岚露出受伤的哀婉,同莫昕卿离去,低声道:“九妹妹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好意呢?”
“这不是明摆着着嘛,九妹妹有姜家和母亲在,又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母亲和父亲如今琴瑟和鸣,父亲越发偏疼九妹妹了。”莫昕卿以羡慕的口吻说道:“咱们谁也比不上九妹妹,就算她做错了,父亲也不会怪她。”
莫昕岚低垂眼睑,只听莫昕卿说:“咦,那不是祖母身边的鸳鸯?”
不远处,鸳鸯同人站在一处,莫昕岚见到那人楞了一瞬,拉着莫昕卿躲在一旁。
“你休要胡说,老爷明明是为先头夫人守孝一年才娶的姜夫人。”
“……若有半句假话,让我肠穿肚烂。当初我送老爷去的书院,那时候姜首辅只是举人,他资助过老爷,还指导过老爷功课,你想老爷去过姜家,能没见过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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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端倪
躲在一旁的莫昕卿一直关注莫昕岚的状况,只是莫昕岚一直低垂脑袋,看不太清楚,不过从莫昕岚微不可查的颤抖上可知她并不平静。
讨论当年事的鸳鸯和从老家来的老妇并没发觉有人偷听。
鸳鸯惊讶的说道:“姜家是极有规矩的人家,就算二老爷见过夫人,又不能证明老爷早就对夫人有心把先头的嫡妻扔到一旁。”
“要我说,鸳鸯你这丫头也是蠢的。”
老妇苍老的额头堆满皱纹,张嘴时露出满口的大黄牙儿,“二老爷若对夫人没心思,用得上费尽力气把先头夫人留在帝都?二老爷当时身边也没人的,心里没人,男人哪守得住?夫人去世没多久,二老爷就向姜家求娶了,拼着得罪辅国公,让辅国公的女儿做妾,也要娶一个屡试不中的落第举人的女儿,说二老爷对她没心思,也就你这傻丫头相信!”
“你年轻,不晓得当年二老爷历经磨难才娶到姜夫人,二老爷可是大才子,前程看好,别说辅国公意图再嫁女联姻,帝都和老家山东有许多名门闺秀都盼着嫁给模样英俊的二老爷。”
老妇显得很了解状况,感怀的说起:“当年,老太太时常接到帖子,媒人差一点踏平莫家的门槛,冰媒都是为二老爷来的。可是二老爷都不为所动,便是被辅国公强压着,他也不肯再娶辅国公的女儿。宁可弄出个庶女不得为妻的规矩,宁可被老太太责罚……他依然只想着同如今的夫人定盟。”
“我告诉你,为这事,二老爷在老太太门前跪了三天,硬是逼着老太太写下了不告而娶只能做妾的书信。咱们老太太是不识字的,不是二老爷寻的借口。老太太哪里懂得不告而娶?!最可怜得还是辅国公周家的两姐妹,先头夫人……死不瞑目啊,后面的周姨娘明明是贵族小姐却落得为妾的下场。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做得再好也不中用。”
“周姨娘……”鸳鸯多了几分感叹,“如今在庄子上也不知道过得如何了,有家归不得。二老爷的心肠确实很硬。”
“把貌美如花的周姨娘撇在京城十几年不闻不问,回京就给了防妾书,还不是怕那位心里泛酸?二老爷在意那位,连老太太的话都不听,连大太太都敢顶撞,也不想想,不是大老爷和大太太一直关照二老爷,哪有二老爷今日?大太太进门后,一直把小叔子二老爷当亲弟看待。重活都不让二老爷做,有好吃的总是想着二老爷。“
老妇还想继续说下去,听到一旁传来惊呼,“二姐姐!”
她同鸳鸯同时回头,莫昕岚一脸怒气的缓缓走过来,扬手给了老妇两记耳光,骂道:“胆大的刁奴,竟敢议论母亲是非?!”
“老奴知错。老奴知错。”
老妇噗通跪倒,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噼里啪啦嘴巴都打肿了,哭着说道:“老奴不敢议论夫人,只是……只是嘴欠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二小姐饶老奴一次,老奴心疼老太太啊。”
“饶你一命?让你继续诽谤父亲和母亲婚前私相授受?让你继续造谣生事?!”
莫昕岚冷笑道:“京城这些勋贵重臣人家,娶继妻的人家不在少数。像你们这群奴才的伎俩,我见得多了,你同鸳鸯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想让我记恨父亲和母亲,莫家后宅不宁。对你们有何好处?父亲和母亲闹矛盾,互相猜忌,便是毁了父亲仕途。”
“二小姐,奴婢不敢,不敢啊。”
鸳鸯和老妇一起哀求啼哭。
莫昕卿垂下眼睑,漆黑的瞳孔莫测深沉。
“还敢叫冤枉?!”
莫昕岚一脚踹倒老妇,怒道:“墨香,你去叫人,把这两个奴才捆好了给母亲送去。”
墨香迟疑了一瞬,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我告诉你们两个。”莫昕岚运足了底气,朗声说道:“我相信父亲品行操守,相信父亲对我生母是钦慕的,同样我也相信姜家的教养,信任继母不会做苟且,勾引有妇之夫的事儿,以后谁敢在我面前说母亲一句不好,我必亲自诛之。”
“带走!”
莫昕岚霸气的一挥手,墨香叫来的人捆住瘫软在地上的老妇,鸳鸯毕竟老太太身边信得过的人,又只是附和老妇,因此得到些许优待,并没像老妇一般被捆成粽子。
“二姐姐此话大善。”
莫昕卿满怀佩服,“就当如此,我也着实恼恨她们两个,明明父亲放我生母离开,是为她好,盼着她再嫁良人去做平头夫人,怎么在他们口中成了父亲无情无义?”
“树欲静而风不止。”
莫昕岚眸色似酝酿风暴,又有几分哀婉,“她们都当我是蠢人。”
“我亲自去同母亲说,还望八妹妹和我同去。”
“好。”
莫昕卿毫不犹豫的站在莫昕岚身边,”我自当愿意的。”
******
姜氏被惊动了,阿九诧异的扶着姜氏坐在九和居东屋,见到老妇和鸳鸯,老妇是老家的商妈妈。
据说早先还同老太太有亲戚,后来莫家显贵了,亲戚依附得多,一来二去,她不知怎么就做了陪着老太太唠嗑的人。
这次莫家老家几乎都搬进进程,商妈妈也跟了过来,时常在老太太身边凑趣,打打叶子牌。
姜氏顾及老太太,很少给她派活儿。
阿九主动问道:“二姐姐怒气冲冲,到底是怎了?她们两个犯事,伤了二姐姐?”
“别提了,这两个刁奴,见不得莫家好。”
莫昕岚竹筒倒豆子把前后经历讲了一遍,指着商妈妈道:“一没喝酒,二没糊涂,我看她是故意败坏母亲名声,今儿亏着被我和八妹妹听到了。否则不知她还要再胡说多久呢。这等刁奴,就该打死不论。”
“还望母亲重重责罚她,省得旁人有学有样,坏了莫家门风。”
莫昕岚义愤填膺,眼里不容沙子的模样显得极是信任姜氏,仇视商妈妈造谣生事。
姜氏拉过莫昕岚。笑道:“岚姐儿能把她们捆起来交给我,我心里真是欢喜得紧,你信我就好。”
“母亲……”莫昕岚低垂下眼睑,“她们该死!”
“最该死的不是她们两个。”
“没错。”
阿九点头赞同姜氏的话,主动说道:“二姐姐能明白有人陷害离间,实在是太好了,娘,我看有人嫌咱们家过得太和睦,没事找事呢。或是幕后的人以为莫家小姐都是名不副实之辈。会相信无中生有的流言!无论是您和父亲的品行,还是二姐姐生母同父亲成亲后琴瑟和鸣,哪是几句流言可以否定的?”
一句琴瑟和鸣,让屋子里的姜氏,莫昕岚,莫昕卿顿时觉得心中有异。
莫昕卿抬眼,阿九仿佛没意识到此话伤了到姜氏一般,继续道:“无论如何都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的!”
莫昕岚眸色深邃。似被人捏住喉咙一般,姜氏先是一愣。随后点头道:”老爷同周夫人情比金坚,乃是让人羡慕的一对佳偶,可惜情深缘浅,终究阴阳相隔。”
说得动情动理,即便莫昕岚都挑不出瑕疵来。
“你此事就交给母亲,还望母亲还我同娘亲一个清白。”
“清白?!岚丫头说得太过。”
姜氏拍了拍莫昕岚的手腕。道:“你信我,我自是信你。咱们都盼着老爷能好,莫家永昌不是么?倘若失去老爷这颗大树,失去莫家清静的名声,我等如同浮萍只能在世俗中飘荡。受尽屈辱。”
“今日闹了半天,你也气得够呛,不如先回去歇息吧。”
姜氏对墨香道;“好好侍奉你们小姐。”
“是。”墨香福礼搀扶着莫昕岚离去。
“八姐姐且慢。”
阿九主动留住莫昕卿,“方才我不好详问二姐姐,毕竟事关先头夫人,二姐姐去歇息了,我想问问一直同二姐姐在一起的八姐姐,当时是怎样个状况?八姐姐同二姐姐怎么会恰好躲在后面偷听?”
“……我和二姐姐离开后,沿着小路向回走,正好碰到了鸳鸯。”
“碰见鸳鸯便停下了?”
“是。”莫昕卿唇边的温婉笑容收敛了几分,对阿九的试探更显得慎重在意。
“那时鸳鸯站在哪个方向?商妈妈又是站在哪?”
“九妹妹这是作甚?”
莫昕卿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是怀疑我?”
“八姐姐想多了。”
阿九闪着亮晶晶清澈的眸子,“我只是想明白当时的状况,这次事若是冲着我娘和二姐姐来的,总有蛛丝马迹可循。若被旁人听了去,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安排?还请八姐姐仔细回忆,她们两个到底面朝哪里?”
姜氏原本对这些不在意,听了阿九的话后,道:“卿姐儿就如她的意吧,阿九惯是能闹腾的,不按她说得做,她便没一刻安静,不过事后倒也证明她心细如发,总能发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端倪。”
这一点,姜氏都比不了,什么事让阿九插手,绝对弄得明明白白的,证据确凿!
当然,没有十足的证据,阿九也有口才让人相信她的论断。
阿九说她若是有前生是做大状师的,姜氏莞尔之后,不得不相信阿九的‘童言童语’。
莫昕卿稳住心神,“她们站在小路回廊旁边,背向着我们。”
“没有听到二姐姐和八姐姐的脚步声?”
“许是说得太过尽兴,并没注意旁边的状况。”
“八姐姐,请不要也许,可能,大概等不确定的话儿。”
阿九眨了眨眼睛,“这会影响判断的。”
“……”
莫昕卿俏脸微白,自己完全被当做了犯人。
“二姐姐当时是要回自己的屋里去的,那处倒是必经之路,寻哪条路都会碰上,不过时间上赶不到那么巧儿。”
“九妹妹的意思有人提前知会她们?”
莫昕卿脸色不好看,谁知阿九点点头。“要不然怎会从最关键的地方说?明显有故意未知的痕迹,说早了,二姐姐听不到,说铺垫的话,二姐姐对丫鬟们的私事也不会有兴致的偷听。”
“……”
莫昕卿再一次被堵得说不出话。
“当然我不是怀疑八姐姐。”阿九梨涡含笑,眸子却是清亮而固执的。“不过是把可能性都说出来后,集思广益的找出最可信的一点。八姐姐可曾在周围再见到什么人?”
莫昕卿仔细回想一番,出言更为慎重,“我当时除了听她们说话外,还担心二姐姐,后来被她们的话气到了,实在不知周围的状况。有人或是没人,我不清楚。”
“难免的,八姐姐别多心。”
阿九缓缓的说道:“灵珊。你回来了?”
“是。”
灵珊从外面走进来,在姜氏和莫昕卿面前福礼,“按九小姐吩咐,奴婢去看了鸳鸯和商妈妈说话的地方,好在前些天才下过雪,可以寻到脚印。”
莫昕卿不由得钻进拳头,低垂下眼睑,阿九……果然心细如发。不可等闲视之。
姜氏颇为意外,唇边勾笑。“阿九啊,你这丫头。”
“娘,我也是不想冤枉了好人,而放纵幕后之人罢了。”
阿九声音清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做的事儿,总会有蛛丝马迹,即便能瞒过一时,也经不起推敲,事实证据只有查不到或是被忽略。”
“灵珊。你可发现以后脚印?”
“除了九小姐告诉奴婢的八小姐和二小姐的脚印外,奴婢没有在旁边的暗处发现任何脚印。”
阿九听后,看着莫昕卿,“这就奇怪了,按照八姐姐方才说,鸳鸯和商妈妈站得位置,不可能见到你们偷听的,旁边又没再安排人给鸳鸯报信,她们是怎么晓得你们已经在了?若是她们只是一遍一遍的重复被两位姐姐听到的话……这也不符合常理。”
“……”
“阿九。”姜氏淡淡的说道:“此事尚没定论,你不可妄言误会了你两位姐姐。”
“是。”
阿九点头称是,“八姐姐切勿多心,我就是说说而已,还要有证据才行。”
“我自问问心无愧,哪会责怪九妹妹。”莫昕卿道:“我反倒希望九妹妹能早日查明真相。””母亲若是没有吩咐,我也先回去了。”
“好,卿姐去陪着老太太吧。在你们姐妹中间,老太太最喜欢你。阿九脱挑,固执,还需卿姐在老太太面前多美言几句。“
“哪里需要我美言?祖母对九妹妹是喜欢的,多相处几日,祖母便如同母亲一般离不开九妹妹了。”
莫昕卿福礼后,转身离去。
“阿九……”
姜氏推了推发愣的女儿,搬过她肩膀,“你怀疑卿姐儿?”
阿九说道:“按照现有的证据,八姐姐和二姐姐同样都值得怀疑,不过二姐姐……应该不至于做这样的事儿,二姐姐对娘您是有戒心,不过我看她不会提起多年的伤疤。”
“万一是卿姐儿,你可有证据?”
“八姐姐为人谨慎,就算是她做的,她也不会留下明显的证据。”
阿九无奈的笑道:“上次周姨娘的事让我明白,证据并非不可或缺,只要让相关的人相信就行了,我可以做出足够让人相信的推断来,只是二姐姐……我担心她再受到伤害。”
“所以你才说你爹和周夫人情比金坚?”
“娘何必同故去的人计较?如今陪在父亲身边的人是您,而不是周夫人,爹也没把您当做周夫人的替身,有人说活人同死人无法相比,这话我认为说得不对,相濡以沫朝夕相伴总比记忆中的人更能打动人。爹又是一个专情,肯为亲人付出的有情有义的人。就算在他记忆中把周夫人想得完美,也比不上有瑕疵,敢同爹生气,耍脾气的娘生动鲜活。”
阿九为姜氏抿了抿发鬓,“娘,自信的女人是最美的,也是最不可代替的,您根本不用同任何人相比。”(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决定
寂静的屋子,莫昕岚托下颚坐在暖炕上发呆,半个多时辰没有言语。
“小姐……”
墨香对此很着急,含着哭腔:“您有事就说出来,别吓奴婢呀,奴婢晓得您一定是被……流言气到了。夫人……为夫人不平,母女连心,您怎能甘心夫人被人欺骗,哪怕骗夫人的人是二老爷……”
“住嘴!”
莫昕岚沙哑的嘶吼,能让墨香心甘情愿叫夫人的人除了生母周氏外,再无旁人。
墨香直挺挺的跪在莫昕岚面前,呜咽道:“不把事情弄明白,任由姜夫人和九小姐彻查此事,您怎会甘心?奴婢心疼您。”
“你错了。”莫昕岚挣扎又固执的说道:“我是不甘心,可不是对母亲和九妹妹不甘心,而是不甘心做人棋子,坏了我同父亲的父女之情。倘若我……信了这些子虚乌有的话,必是同父亲离心离德,仇视母亲河九妹妹,到时候……到时候痛苦是我,受难的也是我。”
“小姐……”
“墨香,你不明白,你们都不明白。”
莫昕岚拽起墨香,隐含着难言的痛苦,“就算父亲和她早就认识,我也要装作不知道。我是对不住娘,对不住她。”
没有办法为生母诉说委屈,莫昕岚也很难受的,活人总比死人重要。
“二小姐太辛苦了。”
墨香泪眼朦胧。
莫昕岚含泪摇头,“罢了,父亲总比母亲更要紧。我不能让旁人看笑话,九妹妹有句话说对了,莫家小姐若是连这等伎俩都看不出,怎配被称作才女?!我在意外祖父一家。同样不忍父亲落魄,莫家昌盛,三哥哥仕途显赫,才是我平生之愿,为此我宁可……宁可死了也无憾的。”
周奶娘从哭着从外面进门,“二小姐。老奴听说今儿的事儿,姜夫人欺人太甚……”
“妈妈!”
墨香上前制止住周奶娘,用眼神示意她住嘴,“二小姐顾全大局,妈妈别再给二小姐添堵了。”
周奶娘眨巴眨巴眼睛,眼底的泪水渐去,“二小姐不在意?”
“不是不在意,有更重要的事儿需要我处理。我只是不想被人当做筏子罢了。”
莫昕岚忍住向周奶娘打听当初事儿的冲动,眼下知道得越多。她越是无法隐忍下去,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辅国公府若是富贵尊荣,她就能在莫家稳如泰山,顺便她还可以让父兄的仕途更好,彻底摆脱姜首辅的影响。
周奶娘得了墨香的示意不敢再多说,“听外面传来的消息,如二小姐所料。煤炭越发的贵了,早些时候二小姐让人储备下的煤炭如今涨了一倍。还是二小姐看得远。今年光凭这一项,银钱收入就不少呢。”
莫昕岚淡淡的说道:“过两日就卖出一些煤炭,不用再屯着了,帝都的百姓日子过得不容易,银钱多些少些对我并不重要,我囤积煤炭只是想让九妹妹和母亲明白一个道理。在经营上我并不比差。”
“也省得九小姐几次三番提点二小姐。”墨香很了解莫昕岚争强好胜的心思,不好当面同九小姐比,私底下莫昕岚一直很在意能不能赢下九小姐,“二老爷还担心二小姐能不能处理好生意上的事儿,真该让二老爷也晓得您赚了多少。”
“父亲不会在意这些俗物的。”
莫昕岚眼里闪过一丝得色。“他最是爱书,又肯出银子自助寒门学子,等结算得了银子后,我多多孝敬父亲一些,也省得他每每都向母亲要银钱,和同僚应酬不够大方。”
“明日您不是去寺庙还愿么?早些歇息了吧。”
“也好。”
莫昕岚点点头,躲出去才能看清楚姜氏所作所为,也省得再被龌龊的事儿缠住,“明日父亲沐休,我让父亲也一起去给娘亲上注香。”
墨香和周奶娘相视一笑,二小姐不动声色就能让姜夫人心里不舒坦,没有哪个女人愿意看到丈夫心里一直住着别人。
府里的流言已经足够姜氏狼狈了,丈夫莫冠杰再去寺庙追忆亡妻,姜氏还不得喝醋喝到死?!
姜氏心里越是难受,越是要在此时显得大度一点,否则罪名不就落实了?
墨香同周奶娘退出去后,周奶娘小声说道:“明日听说成国公世子也会去寺庙上香……”
“嘘。”墨香让她轻声,“若是被二小姐知晓这件事,以二小姐的固执绝对不会明日去上香的,咱们做奴才得多替二小姐想,成国公世子爷一表人才,身世背景显赫,这样的人哪去寻?况且二小姐对他有情,若是能促成二小姐和世子爷的好事,我等也无愧夫人了。”
在帝都很难再找到一个同成国公世子一样优秀,背景深厚的人了。
年岁合适不说,莫昕岚对陆凌风的心思,墨香看得一清二楚。
“原本安国公世子爷也挺好的,可惜安国公世子爷更看重九小姐,对二小姐过于冷漠。”
墨香不屑的撇嘴,安国公世子那副清高,目下无尘的样子哪懂得疼人?就算九小姐将来能嫁给安国公世子爷,日子也是难过的。
沐焱宇相貌俊美,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不知将来得招惹多少的女子爱慕,就算做妾,也不由不少闺秀肯的,安国公世子性情清冷,哪会在意九小姐?!
陆凌风就不同了,阳光,温柔,英俊,说话风趣,很少摆出世子爷的架子,同时对女子很是体贴,被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专注的看着,谁得心都得软成一汪池水。
周奶娘点头道:“二小姐毕竟是辅国公的外孙女,性情刚烈,也看重从军的将领,同样都是世子爷,成国公世子爷要显得英伟挺拔许多,一身的锐气锋芒。比读书人要可靠得多。”
“疾风军将来的统帅,帝国未来的名将,也只有成国公世子配得上二小姐。”
墨香得过莫昕岚的保证后,越发在意莫昕岚将来的夫婿了,虽然墨香不至于背叛莫昕岚,但她也想随着莫昕岚嫁给一个出色又让心动的男子。同成国公世子比,无论是表少爷周祥瑞,还是频频对莫昕岚献殷勤的南宫瑞都很上不得台面。
*****
“东西先放下。”
莫昕卿对翠儿吩咐,苦笑道:“我不能去寻三哥的。”
“……”
“没想到九妹妹如此了得,只用几句话便逼得我什么都不敢做。”
“您打算就任由九小姐彻查此事?”
“这事是我疏忽了。”莫昕卿淡淡的笑道:“也是我小看了九妹妹,不过下次……我可不会再让她抓住把柄。煤炭的事情已经闹得很大,安国公借此机会给陆阎王好看,不是说二姐姐也囤了煤炭吗?”
“听说囤了不在少数,奴婢都不晓得二小姐怎么会看得这么准。听说是在最低价时囤积的,按说二小姐得不到消息才是。”
“二姐姐有时候的消息来源比我更精准。”
“所以您才让李妈妈跟紧二小姐。”
翠儿也没少讨好墨香,“墨香和周奶娘虽是对二小姐忠诚,可眼皮子浅,又爱是爱银子,总会露出些许风声。不过……墨香对二小姐意中人没有透漏半分,奴婢费尽心思只晓得二小姐心中是有人的。”
莫昕卿低笑道;“墨香隐瞒得紧,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二姐姐的面上早就露出一二了。连九妹妹都看得出的事儿,没道理我看不明白。可怜的周表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莫昕卿把玩着手中绣给周祥瑞的香包,眸色闪了闪,叹道:“成国公世子再好,也不见得适合所有的女子。而且陆世子早就同太子殿下的的女儿有了情谊,也只有二姐姐把九妹妹的提醒当做嫉妒。陆家需要同皇室联姻,巩固地位摆脱镇国公长公主的影响,这不是显而易见的?若不是辈分不对,只怕陆世子是最想尚公主的一个。”
“二姐姐想同陆世子成就好事。只能去做妾。”
莫昕卿把香包放好,翠儿面带几分不甘心,“您也不比二小姐差,就甘心选表少爷?”
“表哥善良,淳厚,虽是有些毛病,不如旁人显眼,才貌出众,但他会对我很好,给我很大的自由,若我说得对,他会听我的。只要我能让表哥上进,舅舅和外公自会看重我。只要我掌了辅国公府,可做得事情就太多了,不至于再在母亲手底下,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的。”
“可您不喜欢表少爷。”
“喜欢?!”
莫昕卿淡淡一笑,“傻丫头,这世上有多少是彼此钟情的夫妻?我只是莫家的一个庶女,纵有通天的本事,名门士族又哪会看重我?我若能站稳脚跟,娘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翠儿面露心疼,莫昕卿道:“能不能成事还在两说的,没准表哥的心还在二姐姐身上,只把我当做表妹看待呢。”
“被二小姐耍弄的人若是还无视您,奴婢更为您委屈了。”
“周表哥……他只是一个选择,实在不行,我也不会勉强。”
莫昕卿眸光深邃,只有嫁出去,她才能想做什么做什么,可以尽情的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真正同九妹妹堂堂正正的交锋,如此不负平生所学,不负师傅等人的栽培。
******
翌日,莫昕岚眼圈红肿,一脸倦色的来到外书房求见莫冠杰。
“父亲。”
“岚姐儿今儿身体不适?”
莫冠杰放下书卷,很关心的问道:“是不是没睡好?让人给你熬些安神补脑的汤药,太疲倦的话,你不必去给夫人问安,多睡一会。你母亲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挑理的。”
“母亲宽厚,女儿感激不尽。”
莫昕岚期盼的说道:“昨日因为鸳鸯和商妈妈的话女儿睡得不好,才显得没精神,而且昨夜,女儿梦到了娘亲,她看着女儿哭……父亲,女儿想请您今日一起去寺庙给母亲上柱香,让娘亲晓得,您一直很疼我,很看重三哥,顺便让娘亲安心。”
“……”
莫冠杰多了一分为难,这个时候去祭奠亡妻,夫人便是不说,心里也不会舒服。
“一会有人来拜见我,过几日我再陪你一起去寺庙吧。”
“父亲!”
“岚姐儿,我体谅你,你也得体谅为父的难处。为父并非忘记你娘,只是……只是眼下不是祭拜她的好时机,我会一直记得她。”
“您同我一起去才会让流言消失,才能证明您一直记挂着娘亲,对母亲也有好处。”
“我不需要用祭拜你娘向谁证明问心无愧。”
莫冠杰脸上带出一丝不悦来,“祭拜你娘在于诚心,若是因为流言就去祭拜她,侮辱了她,也侮辱了我。何况今日我的确有要事儿,你自己去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风暴
莫昕岚知晓莫冠杰不会更改主意了,满是失落的离开外书房,莫冠杰连继续看最爱书卷的心思都没有了,长长的叹息一声,夹在夫人和母亲之间的辛苦尚未解决,他又得顾及莫昕岚和阿九之间脆弱的平衡。
做丈夫难,做父亲也难,做儿子还难!
“他是萧华?”
莫昕岚瞪大眼睛,竟然在父亲的书房门口见到萧华?!
送莫昕岚离开的小厮道:“萧公子前些日子给二老爷送了文章过来,今儿只怕是来等消息的。”
“等什么消息?”莫昕岚呼吸略有急促,眼神不错的盯着站在回廊下,安静内敛,略带几许生活窘迫的萧华。
他身上穿得衣服洗得发白,袍袖边缘泛着毛边儿,国字脸过于消瘦,若不是他左颧骨上长的泪痣还在,莫昕岚怕是认不出忐忑穷苦的人是萧华!
小厮一直在书房侍奉,虽是不清楚莫冠杰具体的事儿,但对寒门子弟萧华登门略有耳闻,“二老爷官居国子监祭酒,一项扶持自助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萧公子……像他拿着写好的文章给二老爷点评的寒门子弟不在少数。”
莫昕岚拢在袖口的手握成拳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莫冠杰是国子监祭酒。
只要能资助结好萧华,父亲这国子监祭酒就没白做。
“父亲一定认可了萧公子之才吧。”莫昕岚说得极是肯定。
岂料小厮摇摇头,很是诧异的偷瞄着二小姐,内宅小姐……帝都才女怎会认识萧华?还很笃定萧华有才?!
二小姐有时的说话行事太过让人费解,远不如九小姐敞亮,痛快!
“奴才听说,二老爷不是很欣赏萧公子。”
“什么?!”
莫昕岚眼见着莫冠杰的贴身随从小竹子从书房出来。走到萧华面前,把手中宣纸递给萧华,“萧公子请回,大人说无法指导您。”
“莫大人不愿意见我?”
萧华面色微红:“连一面都不见吗?”
“大人还有要事儿……”
“莫冠杰欺世盗名。”萧华一脸悲苦,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原来号称最关心寒门学子的莫大人也是趋炎附势之徒。”
“不……”
莫昕岚不能眼见着萧华怨恨莫冠杰。忙出声阻止,可她的声音被一道很清脆的声音盖住。
“何人在莫家侮辱我爹?!”
阿九身穿滚毛的斗篷,不再梳着包包头的阿九少了几分幼稚,齐眉的刘海下是一双明亮似能看透人心的黑瞳,“我爹怎么着你了,让你如此辱骂他?!”
“九妹妹……”
莫昕岚快步走上去,挡在阿九身前,“萧公子,我代父亲向你赔礼。”
“二姐姐!”
阿九一把将莫昕岚拽到一旁。不悦之色很浓,顾及莫昕岚的面子,低声道:“对一个上门求帮助而不可得便辱骂父亲的人,二姐姐不说斥责他一顿,还向他道歉?二姐姐是不是没睡醒?糊涂了?“”九妹妹休要胡说,萧公子是有大才的,他只是一时气不过,并非想辱没父亲。”
“气不过便可口出狂言?便在书房面前大放厥词?”
阿九对义愤填膺的萧华冷笑道:“我并非帮亲不帮理的人。可我一直相信我爹不会轻易拒绝任何一个有才华,积极向上的寒门学子。萧公子在指责我爹时,是不是也该想想求人帮忙的态度?我爹自助教导寒门学子是额外的情分,不帮忙是本分,总不能认为是个寒门学子找上门来,我爹都要青囊相赠吧。”
莫昕岚如今最恨的一点就是说不过阿九,也恨阿九利落的嘴皮子。
萧华……哪是能得罪的?
他本是睚眦必报。又极重恩情的人。
谁帮过他,他得势后必会涌泉相报,谁小视他,他也会一样样的换回去。
“莫小姐忘了一句话,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焉知我不会有出人头地的一日?”
“我爹不会因你出人头地就逢迎看重你,亦不会因为你出身寒门就必须见你,为你在仕林中扬名。”阿九微微一笑,“听萧公子的一席话,我很理解我爹不肯见你,把你收入门下的意图。”
萧华面色僵硬,嘴唇蠕动:“没想到莫大人的女儿也是一个……”
“怎么?是不是任何小看你的人,都是有眼无珠?都是趋炎附势?萧公子是不是没听过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句话?我很自豪能像父亲,往后萧公子若是得势了,尽管来把今日受到的侮辱扔还回来,看看我会不会为萧公子的权势屈膝折腰!”
“你是莫大人的哪个女儿?”
“排行在九,我是莫欣怡,别找错了人,出错了气。”
阿九坦荡的把名字告诉给萧华,眼角余光瞄向莫昕岚,“为萧公子说话的人是我二姐姐,她很看重萧公子,也愿意安抚萧公子被父亲挫伤的自尊心,萧公子可要记得将来有机会汇报二姐姐呀。”
莫昕岚:“……”
她是又羞又恼,气阿九不给自己留面子,同样也担心萧华对莫家存了恨意。
阿九不打算理会胳膊肘往外拐的二姐姐,推门进了书房,再也不看萧华一眼:“寒门学子的志气和气节,可不是一句莫欺少年穷就能证明的,说这句话的人本身就心存怨气,心胸不够广博,甚至想着如何报仇!对萧公子这样的人,敬而远之是最好的,省得帮忙和不帮忙都是错。”
萧华闻言脸色变了又变,有羞愧,有愤怒,亦有几分别样的情愫。
“萧公子。”莫昕岚不甘心离开,“九妹妹和家父并非看不起萧公子……”
小竹子有礼有节的说道:“大人说萧公子的文章格局大气磅礴,心胸却有不足,大人是孔孟门徒。常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对萧公子的文章,大人指点不了,亦没有本事影响您。”
“殊途同归,说不上谁对谁错。”
阿九隔着窗户道:“萧公子和我爹的官道,信仰不尽相同。还是莫在我爹这里浪费功夫了。早日得名师指点,萧公子也能早日实现出人头地的志向,我爹只会耽搁萧公子。”
萧华自嘲的一笑,对着书房拱手行礼后,“多谢莫师。”
在莫昕岚诧异的目光中,转身离去,背影一如既往的笔挺,硬朗,比方才稍显出几分洒脱来。
萧华变了。再次变得同莫昕岚认为的不一样。
“二小姐。”小竹子再一次从书房出来站在莫昕岚身边,“老爷说您去寺庙上香小心些,早去早回。”
顺便,小竹子叮嘱同莫昕岚一起外出的人多注意二小姐。
“父亲不相信我?”莫昕岚倍受打击。
“二小姐千万别误会,老爷担心您。”
小竹子毕恭毕敬的送走莫昕岚。
书房里,阿九道:“二姐姐生气了。”
莫冠杰道:“岚姐不让人省心,又偏激,容易受听信旁人的话。”
阿九和莫昕卿就不用莫冠杰担心。莫隽咏也是一个坚持操守的人,聪明外漏。又有某些神奇思绪的莫昕岚更容易钻牛角尖,被人利用,这也是为何是她听到鸳鸯和商妈妈的话。
此时,莫冠杰说不出让阿九多多照顾莫昕岚的话,一来莫昕岚不肯听,二来阿九同莫昕岚终究是异母姐妹。
莫冠杰还能总让阿九退让?
“方才的萧公子……”
阿九双手撑着桌面问道:“他不值得爹您资助么?”
“我以为你说得已经很清楚了。”莫冠杰敲了阿九的额头。“我教不了他,其实我看他适合做你外祖父的学生。”
“……”
阿九恍然大悟,张大嘴巴道:“您的意思是他有首辅之资?”
莫冠杰点点头,“是个难得的人才,不过心胸比不上你外祖父。纵使做了首辅,也不一定能得个善终。”
“爹!”
“嗯?”
“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明明晓得他有首辅的资质,你还拒绝在他尚未发迹时结好于萧公子,把他拒之门外,难不成你不知道自助一个首辅是多有好处的事儿?”
“我有首辅的岳父,开国勋贵的岳父,在官场上混迹多年,怎会不知?可是啊,阿九,我不乐意为将来某人的显贵就改变自己正僧道。他将来做首辅是他的事儿,同现在无关。”
“您就不怕他报复您?”
“若是他为今日的事情报复我,我更没必要后悔今日没有帮他。”
莫冠杰被阿九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紧了紧手中的书卷,“你与其为我担心,不如先想想你自己,我只是好言好语的让小竹子送萧华离开,你可倒好,生生的教训他一顿……”
“爹!?”
阿九苦恼的皱着眉头,给了一个还不是你害的?
她若是像莫冠杰长了一双能看人前程的眼睛,也不至于……莫冠杰揉着阿九的额头,“后悔了?””不会啊。”阿九额头蹭着莫冠杰的手掌心,“我一向同爹站在一边的,谁说您不好,我都忍不了,何况我不认为我说错了。一旦他将来做了首辅,我当初斥责过首辅,狗眼看人低……多值得骄傲?!旁人家不成器,骄横,惹祸的小姐都没我厉害。”
“哈哈。”莫冠杰大笑起来,“阿九,爹一定会给你选个不怕任何人的女婿!”
纵使将来萧华做了首辅想报复阿九,也没机会,因为阿九的夫婿被首辅更厉害!
阿九不乐意的嘟囔,“您为何不说把我培养成不惧首辅的人?非要指着女婿?很光荣么?爹,自己有才是真有,旁人再厉害也不一定会毫无原则的帮你,哪怕那人是同你有白首之盟的人。”
“……”
“比首辅还厉害?皇帝吗?您不会想让我进宫做皇妃或是嫁给皇子王爷吧。”
最大的太子殿下女儿都快出阁了,最小的皇子还在襁褓中吃奶呢。
“行了,你也回去吧。”
莫冠杰打发走了阿九,摸了摸自己手中的书卷,还是书卷好,对女儿们这辈子他都不一定能弄懂了。
“小竹子,其实还是生儿子好。”
“……奴才看,几位小姐别人家养不出。”
“不许说实话!”
“是,二老爷。”
小竹子笑嘻嘻的给莫冠杰上茶。
“陆贤弟可有消息?”
“没有。”
“哎,陆贤弟什么时候才能从锦衣卫脱身?”
题目太难,小竹子回答不出,默默的陪着二老爷读书才是他该做的,顺便暗自接受陆阎王的差遣,多多注意九小姐,一定要确保九小姐才是老爷最疼的女儿!
不是小竹子背叛莫冠杰,而是陆指挥使除了有阎王的冷酷无情外,还擅长迷惑人心,小竹子已经‘堕落’了。
如今帝百姓最难的一件事就是买不到煤炭,帝都位于帝国北方,外面又正值寒冬,煤炭更是必不可缺之物。
勋贵重臣自是不缺煤炭,平民百姓却为买不到煤炭发愁,帝都看似平静,却酝酿着一股巨大的风暴。
自从陆阎王缉拿山西号称煤王的人后,多处的煤矿就处于停产状态,再加上有黑心商人囤货等待高价,帝都百姓根本就买不到煤炭。
而煤王之所以被锦衣卫缉拿,主要的原因是他牵连进被寒氏的案子中。
韩国夫人去了封号,入宫为嫔,寒家兄妹被是神武帝舍弃,终生不得入皇家族谱,也得不到任何封号,只能做一对最最普通的商贾。
以前依附于他们的势力被锦衣卫彻查,拔出,煤王……原本的罪责不重,可陆阎王对他却异常严厉,大有抄家灭族之势,煤王以前乐善好施,广结善缘,几乎操纵了煤炭的供给,陆阎王行事太过,自然激起看他不顺眼的人反弹,推波助澜之下,此事越闹越大。
大有借此机会,直接拿下陆阎王的意图。
纵使陆阎王凶名再盛,买不到煤不能取暖的百姓也敢向他扔砖头,甚至有不少人成群结队的去陆阎王的府邸骂街。
北镇抚司是衙门,百姓不敢闹事。
“大人……”
“咳咳。”
陆天养苍白着脸庞,靠在床头,古铜色的胸口缠着绷带,抹去嘴角的汤药,对侍奉自己的刘家兄弟道:“我受伤的事情,不要告诉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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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利用
说完这句话后,陆天养突然有了一丝的明悟,刘家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心有灵犀……自家大人总算是开窍了,晓得对阿九小姐并非单纯的侄女般疼爱。
“阿九不会担心我。”
“……”
聪明绝顶的陆大人还是没明白。
刘铁成动了动嘴唇,为自家大人默默的叹息,阎王大人太过‘纯情’‘懵懂’,他们这群小鬼怎么帮阎王大人才合适?!
“山西煤王入诏狱的事儿,本就不是大人因私废公,偏被人用此攻击,大人……属下不服。”
他们出门都要被百姓辱骂,陆阎王不准他们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动手,更助长百姓的气焰,“不是那些大商贾贪财囤积煤炭,百姓也不至于没有煤炭取暖。”
“属下看安国公世子就是想让大人低头,或是借此机会激怒陛下。什么品行高洁,举世无双的玉郎?!小人一个,只管背后下绊子,使手段。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大人又怎么会受伤?”
伤得还如此之重!
陆阎王因为安抚百姓,而被隐藏在百姓中的刺客在胸口戳出一个洞,冰锥差一点刺重心脏,不是陆阎王命大,许是现在真去地府见真正的阎王了。
让人愤怒的是百姓见他受伤,大多鼓掌叫好,或是说陆阎王该死。
那名化装成贫寒百姓的刺客借着百姓的相助逃走了,直到现在锦衣卫搜尽帝都也没能找到刺客的踪迹。
而神武帝的御案上已经堆了十几份弹劾陆天养公报私仇,不分是非的奏折,更有不少人为山西煤王鸣冤。
不是马公公在神武帝面前周旋,陆天养早就被叫进宫里听神武帝的教训了。
陆天养缓缓的合上眼睛,“这点苦。不算什么。镇国长公主不向着安国公一脉,还能向着我?”
在他准备复仇时早就料到有今日。
能从建国,征战中走过来的镇国长公主又岂是心软的人?
就算玉郎安国公世子沐焱宇没有经历过战火的考验,可安国公当初用计火烧十万东辽骑兵也没见手软,当时尸横遍地,残肢横斜。凄惨的情景让人噩梦连连。
同当时相比,他陆天养被安国公算计又算什么?
陆天养吩咐道:“江南的盐税案子……”
“大人,此时不是处理江南盐税案子的好时机,您根基不稳,不适合再激怒他们。”
刘铁成苦口婆心的劝说,盐税牵一发而动全身,会造成比煤王案子更严重的后果,神武帝不会把煤炭放在心上,毕竟勋贵等有钱的人家是不缺煤用的。就算百姓闹事也很有限,所以神武帝可以宽恕陆阎王。
但是江南盐税占了帝国收入的五分之一,江南又是帝国税负和钱粮的主要来源,一旦出现异变,神武帝断不会绕过任何。
陆天养沉吟片刻,眸色越发深沉,“你们先出去。”
“大人……””出去!“
刘铁成兄弟只能行礼后离开屋子,小声商量大人这种状态明显不成啊。如今能让大人开心是最主要的,以往刘婉诗起码能让大人平静下来。刘婉诗因为父亲刘大人平反从教坊司脱身……重新成了官家小姐,就算是念着陆大人的维护情分,也不能让官家小姐没名没分的来侍奉陆阎王。
不是为其父刘大人翻案,陆天养不至于把煤王关进诏狱里。
在上位者眼中,早就定案的刘大人可不过山西煤王,明知道案子有冤情。又有谁会过问?
“要不去寻莫九小姐?”
“理由?”
刘铁功无奈的摊手,比刘婉诗更难请到得人是莫九小姐呐。不说莫大人直到现在还没发现陆大人的‘野心’,把陆大人当成兄弟知己看待或是救命恩人看待,被莫大人看出端倪,以莫大人的品行一定会同陆大人割袍断义的。
姜夫人把阿九小姐看得很紧。别说陆大人这样名声不太好的人,就是安国公世子想越过姜夫人见阿九小姐一面都难。
“后天就是凤台宴会。”
直到今日才正式确定下凤台宴会的日子,几次更换时间,弄得帝都闺秀都以为今年镇国长公主不办宴会了。
刘铁成抚掌道:“没错,阿九小姐一定会去凤台宴会,以大人此时的状态绝对瞒不住九小姐,到时候九小姐说一句话比我们说再多都管用啊。”
尤其是九小姐对沐焱宇世子可是很冷淡的,反而对陆叔叔很亲近!
虽然陆叔叔……也没安好心,当然陆叔叔本身不是明白。
两人对视一眼,碰见纯情的一对真是头疼。
*****
寺庙本是清静之地,可也是闺秀碰见心仪对象的‘圣地’。大多人家把相亲见面会放在寺眯,仿佛能得到佛祖保佑一般。
大多闺秀都是被母亲领着来寺庙烧香还愿的,‘意外’碰见家世相当的年轻俊杰,由此产生一段甜蜜的偶遇,纵使双方的婚约不成,也不会伤到彼此的颜面和气氛。
再也没有比寺庙更好的地方了。
姜氏自然不会带着莫昕岚来寺庙,她见到闺秀陪着各自的母亲来寺庙还愿,见到母亲为女儿操心婚事,莫昕岚眼中闪过几分羡慕,哪怕是再坚强独立的人也希望能得到母爱。
可姜氏心里眼里只有阿九。
她就是一个无人疼惜的孤女……今日就连父亲也不喜欢她了。
莫昕岚跪在佛像前,眼角隐含着几滴泪水,微微仰头凝视着慈悲的观音菩萨佛像,想让所有人好好的,幸福,让父兄有个好前程,不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接近不该接近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回想父亲进京后。她就没做过一件顺心的事儿。
不愿父亲去国子监受罪,父亲偏偏放弃争吏部的官职兴高采烈的做了国子监祭酒。
不愿让父亲亲近陆阎王,父亲把陆天养当做知己兄弟。
不愿父亲拒绝萧华,父亲不仅不帮萧华,反而支持九妹妹训斥了他。
莫昕岚方才追着萧华出门想帮父亲周旋解释……竟然没有找到萧华。
她真想为家里亲人好,可不仅没人感激她。还几次三番说她太固执,太偏激。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信女不敢抱怨,也不愿父亲不理解信女,只希望能补偿父亲,补偿三哥,补偿所有信女亏欠的人,即便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委屈。信女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莫昕岚磕头时,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渗进跪着的坐垫中。
寺庙大雄宝殿外站着一人,他静静的看着在佛像前落泪的少女。
少女白净的脸庞泪珠晶莹,似一颗颗珍珠滚落,在一瞬间仿佛有一道佛光射向少女,使得她的泪水折射出七彩的光亮。绚烂夺目,又比寻常哭泣的美人更让人感觉心疼。
他挥退身边侍奉的随从。迈步走进去,跪在离少女最近的蒲团上。
莫昕岚察觉到身边有人,一股男人气息扑面而来,侧头一看……是一位年纪在二十左右的男人,他……莫昕岚并不认识,自是没任何交集。不过从他身上的衣服看得出,此人出身不凡。
一向与人为善的莫昕岚笑不露齿的向他礼貌而疏远的点头,低头抹去眼角的泪水,从蒲团上爬起来,走出大雄宝殿。她不知那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她,久久不曾会神,随后旁边蒲团上被泪水沁湿的地方……“她是哪家小姐?”
在他身后走进来一位仆从,压低声音道:“国子监祭酒的嫡长女,皇后娘娘颇为得意的贵女。”
“辅国公的外孙女?”
“就是她。”
男人眸子低垂,敛去所有的色彩,“走吧。”
“是,主子。”
随从跟上了自己主子。
*****
“二小姐,不如去后山转转?奴婢看您心情不是很好。”
墨香一脸担心,扶着莫昕岚向寺庙的后山去:“那得景色正经不错的,雪景怡人,听说好塑起冰雕,很多平凡的百姓想去看冰雕都不能去呢,奴婢借着二小姐的脸面去见见世面,回府后,也能显摆显摆。”
莫昕岚本不想去的,见墨香一脸期盼,不由得心中一软,墨香很少为她自己求什么,去后山欣赏雪景大部分原因也是为让莫昕岚开心,“好吧,就去后山转转。”
寺庙后山的雪景说不上极好,对见惯大场面,见惯宫中冰雕的莫昕岚来说,寺庙后山略显质朴,正因为修在寺眯,冰雕大部分都塑成佛像的样子,晶莹剔透的冰雕多了几许佛气息,亦多了圣洁。
莫昕岚一边欣赏雪景,一边向前走,转过大雪压松的小路,眼前闪过一道身影,猛然抬头,莫昕岚失声道:“成国公世子……你怎么……”
一身华服的陆凌风捂着胳膊上的伤口,看清面前的人,厉声道:“离开!你赶紧离开!”
墨香下意识的挡在莫昕岚身前,虽是满脸的惧意,依然挡住身后的二小姐,“世子爷是不是有刺客?”
莫昕岚感动墨香护主心切,可眼前受伤的人是成国公世子,她怎能去关心?不在意?
她缓缓推开墨香,快步走到陆凌风身边,不过是稍稍犹豫便扶住陆凌风,“您受伤了?”
“……”陆凌风明显想推开莫昕岚,恼怒的说道:“我叫你走,你听不见?!不知所谓的人,这里……咳咳……”
莫昕岚并没被气急败坏的陆凌风吓到,反而心中略觉得一丝甜蜜,陆凌风是关心自己,怕自己被牵连才会这么‘无礼’的,一般正直的男人大多如此。
“我扶世子爷去前面躲一躲。”
“躲?!”
陆凌风怒道:“我堂堂成国公世子会惧怕那群挡着面孔的反贼?”
“好,不是躲,是去歇息。”
莫昕岚仿佛哄炸毛倔强的小孩子,“等世子爷您缓过这口气,一定会让宵小之徒好看。”
她直接扶着陆凌风向前走,感觉到陆凌风不乐意,莫昕岚手上的力气越发大了,向陆凌风来的方向看了看,并没见到刺客,找话问道:“是不是东辽国余孽?”
毕竟成国公陆江是东辽国余孽最恨的人,没有之一。
这些年陆江深居简出,便是不想给刺客行刺的机会。
陆凌风冷笑道:“若是东辽余孽根本伤不到本世子,刺客是冲着沐表弟来的,依我看根本就不是余孽,而是有人蓄意报复,不敢去寻二舅报仇,偏偏用卑劣的手段……哼……当本世子同沐表弟一样?”
“是……锦衣卫?”
“你倒是聪明。”
陆凌风眼底划过赞叹,“若不是陆天养,今儿本世子也不会代替沐表弟受伤。”
“他好大的胆子。”莫昕岚心甘一颤,绝对不能让成国公世子爷发觉莫家同陆阎王交情深厚,“他怎么敢……怎么敢……”
“他胆子大得很,不过一会见到我母亲,你不许多嘴。”
陆凌风指着伤口道:“这件事本世子自会解决。”
他是不想昭华郡主担心吧,莫昕岚心更软了几分,陆世子一直是很孝顺的。
“我晓得世子爷不想昭华郡主担心,可您受得伤怎能瞒过去?寺庙后山上就没人看到?您不说,我不说,旁人难道也不说么?总有风声传入昭华郡主的耳中,到时昭华郡主许是会更难受。”
“本世子说不行,就不行。”
“世子爷您不了解昭华郡主,做母亲的人,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意见儿女受伤。昭华郡主一惯疼您如命根子,您隐瞒伤口,欺骗昭华郡主,她会伤心的。”
莫昕岚温柔的劝说:“若背后有锦衣卫的影子,有北镇抚司指挥使示意,此事绝不是小事,毕竟陛下设下厂卫的初衷并非让厂卫陷害刺杀开国勋贵。能做厂卫……第一点不就是忠诚?”
这句话还是阿九经常说的,莫昕岚效仿阿九,“厂卫就是陛下手中的钢刀,一旦钢刀利刃有了异心,伤了主子或是违背主子的心思,对陛下是危险的。”
陆凌风嘟囔道:“本世子小看了你。”
他赞叹又略带别扭的目光让莫昕岚俏脸微红,缓缓的低头,压抑跳得很快的胸口,因此她错过了陆凌风眼底闪过的嘲弄。
有莫昕岚在,昭华郡主自是很快就知道陆凌风受伤的消息,听说有关陆天养后,昭华郡主翻身上马,直奔锦衣卫北镇抚司而去。
ps再求两张粉红票,娇女番外本周末送上。莫昕岚挺惨的,她没哟丠前生那些人利用,却被更黑,心机更深的人利用个彻底,重生就能辨识人心吗?夜看不尽然。陆叔叔……心机也很深。(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乱局
“母亲……”
成国公世子陆凌风在一骑绝尘而去的昭华郡主后面喊道:“您慢一点。”
“世子爷。”
莫昕岚一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陆凌风,羡慕又宽慰焦急的说道:“您不是母亲,不知昭华郡主疼亲生骨血之心,这世上最真挚的爱就是父母对亲生儿女的疼惜,无论什么时候,父母总是保护在儿女身前,为此宁愿牺牲性命,昭华郡主对世子爷的疼爱更重,容不下任何人算计您。”
陆凌风低垂下眼睑,阳光在他脸上扯出一道阴霾。
“我扶世子爷去上药,可好?”
莫昕岚略带几许羞涩,担心陆凌风追上昭华郡主,以莫昕岚的本意更盼着昭华郡主狠狠的教训陆天养。
陆天养便是权柄赫赫,吓唬别人成,在昭华郡主面前就不够看了。
况且昭华郡主身后可是站着镇国长公主呢。
一旦陆天养因昭华郡主削去官职……莫昕岚小心翼翼的掩藏起窃喜,以后的事情不会再有什么让她意想不到的意外了吧。
******
街头,人潮涌动,因镇国长公主举办的宴会日期总算确定了,在街上来往的命妇和小姐特别多,几处京城有名的贩卖精致首饰,衣衫的店铺更是人满为患。
虽是勋贵重臣家都养着绣娘,匠人,但开设在帝都的店铺首饰和衣裙的款式总是最特别的,当然价格也比寻常地方要高。
“这明显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嘛。”
阿九小声同姜氏抱怨,首饰的定价是天价,比寻常翻了三番,就这样还有价无市。稀奇珍贵的首饰摆上去不一会就被人调走了,还有人家进门就说把最贵的首饰取来。
“阿九!”
“看了她们,我明白一句话。”
阿九笑嘻嘻的说道:“无论多有底蕴的家族,女人再梳妆打扮上是没有狼的。”
虽是开国贵胄出身都不高,一身暴发户的撒钱气势,阿九在店铺可不仅看到了开国贵胄。还有几位最近神武帝委以重任或是身居要职的重臣妻女。
若被莫冠杰看到,一准会说少买几件无用多余的首饰可以自助更多的寒门学子。
阿九本身也不缺首饰。
姜氏明白阿九说这么多就是不想买首饰,戳了戳她的额头,“不喜欢就说,非要说一些有的没有的。”
母女两人从首饰店出来,听见远处有人喊道:“闪开,闪开。”
一位夫人纵马扬鞭,疾驰而过,街道上的人随着她挥舞的马鞭向两旁闪去。
“昭华郡主?!”
阿九目光一闪。翘脚看去,“娘,好像昭华郡主去得是……北镇抚司衙门,她又寻……陆叔叔?”
“我很少见昭华郡主这般愤怒。”
“的确。”阿九赞同的点头,“娘,我们去看看可好?”
在姜氏的目光下,阿九糯糯的低头,“陆叔叔总归帮过爹爹。”
姜氏道:“去看看可以。但你不许惹事。”
“嗯,嗯。嗯。”
阿九连连点头,从没感觉自己惹事,都是麻烦找上她的好不好?
不仅阿九赶过去看热闹,见昭华郡主气势汹汹在京城纵马,许多闲人跟在昭华郡主身后。
*****
“见过郡主殿下。”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不敢阻拦坐在马上的昭华郡主,躬身行礼。“不知郡主大驾……”
“少废话,陆天养呢?”
马鞭甩到锦衣卫身上,昭华郡主道:“让陆天养滚出来!”
“郡主殿下,陆指挥使身上不妥,您是不是……”
昭华郡主从马背上翻身跃下。冷笑道:“你敢阻挡本郡主?!”
挡在昭华郡主身前的锦衣卫背后发凉,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不敢,属下不敢。”
自从有了陆世子后,昭华郡主收敛许多,一心扑在相夫教子上,很少在像以前一样鲜衣怒马,横行帝都,曾经一身红杉的昭华郡主是帝都最耀眼,也是最自由,张扬的女子。
神武帝宠她宠上天,甚至鞭抽重臣,贵胄,神武帝还在一旁鼓掌叫好。
当年,昭华郡主一直住在皇宫中,算是神武帝和病逝被追封为元后的先皇后养大的。
多年不曾露峥嵘,昭华郡主的暴躁,护短的脾气可没见少,马鞭搭在锦衣卫肩头,“滚开!”
“……”
拦路的锦衣卫向一旁闪去,刘铁成兄弟赶过来,“昭华郡主息怒,息怒。”
“啪。”
昭华郡主的马鞭落下,刘铁成的脸上横斜了一道鞭痕,“让陆天滚出来。”
她原本就没打算进北镇抚司衙门,在府衙门口才能狠狠的落陆天养的面子,让帝都的人都看明白,什么人是不能碰的,谁也别想伤害陆凌风。
“我数到三,若是他不出来磕头赔罪,等本郡主闯进去,他别想再活下去。”
“……”
刘铁成摸了摸脸上的鞭伤,同样憋了一肚子火气,从没见过如此嚣张的人,还是一个女子,真把锦衣卫当做奴才看了?
就算他们是鹰犬,也是神武帝的鹰犬。
刘铁功相对冷静,晓得不能得罪昭华郡主,毕恭毕敬的解释:“陆大人前些日子在处理案子时,遇到刺客,受了重伤,如今不不得床,郡主殿下有吩咐的话,尽管同下官说,下官一定一字不漏的转达给陆指挥使。”
“他受伤了?”
“是。”刘铁功点点头,“还请郡主殿下海涵,陆指挥使也是为陛下……”
“舅舅可没让陆天养捉拿山西煤王,没让都督的百姓用不上煤炭。”
昭华郡主笑容里盛满嘲弄,虚空甩了甩马鞭子,“本郡主看他就是活该,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复仇的鬼儿。陆天养阴狠的事儿做得太多,老天爷是张眼睛的,活该报应他身上!”
“郡主!”刘铁成手放在了绣春刀柄上。
“怎么?你敢伤本郡主?”
昭华郡主冷傲的说道:“借你是个胆子,你也不敢动本郡主一根汗毛。“
跟在昭华郡主身后的百姓哄然大笑,纷纷助阵般咒骂陆天养活该报应,寻常时。百姓可不敢在北镇抚司衙门撒泼,今日有昭华郡主在前面顶着,百姓也好,得了消息赶过来看昭华郡主发威收拾陆阎王的勋贵也罢,大多竭尽能事辱骂陆阎王。
不趁此出气,等到何时?
“陆天养,你敢动本郡主?”
昭华郡主上前走了一步,抬起手中马鞭高傲的指着一个方向,“本郡主以为你要做缩头乌龟呢。”
陆天养披着长裘。露在银鹰面具下的下颚肌肤透出病态苍白,身体虽然一如既往挺拔,不知是不是错觉,阿九看出陆叔叔的虚脱来。
“娘,我不喜欢昭华郡主。”
“……你不是一向喜欢恣意潇洒,任性张扬的大女子?”
姜氏同样压低声音,“昭华郡主始终是镇国长公主的女儿,她们性情很像。昭华郡主比长公主少了历练,长公主气势更为逼人。”
阿九眼睛不错神的看着昭华郡主。直到见到陆叔叔带伤跪在昭华郡主面前,胸口隐隐露出的绷带染上了血迹,伤口再一次崩裂,“还是不喜欢她,不管她为何事为难陆叔叔,起码陆叔叔是朝廷命官。她不该折辱命官,尤其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只为一己私利,她这么做不是潇洒,刚烈。而是目无法纪,自持郡主身份,践踏帝国刑律。”
姜氏死死的拽住阿九,警告道:“你答应过我,不许惹事。”
“……”
阿九咬着下嘴唇,眼里似要喷火一般,话语却很冷静,“娘,我不会惹事。”
她白净清秀的脸庞透着一抹果决,刚毅,姜氏微微愣神,手劲不由得松上几分,阿九此时不像围着自己撒娇的小女儿,这股气势,她只在镇国长公主身上见过。
*****
昭华郡主满腔的愤怒,把陆天养的辩解当做了狡辩,“你敢指使人伤我儿子,本郡主就敢要你的命儿,你一条低命……抵不上凌风一根汗毛!”
陆天养突然抬头,面君被阳光反射着白光,一双深沉到极致的眸子看向昭华郡主,下颚绷紧,嘴唇紧紧的抿成一道线,“下官性命的确比不上成国公世子贵重,然下官绝非世子爷身上的汗毛,也不是世子爷脚下的尘土。”
“……”
昭华郡主突然像是卡壳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慎重又仔细的打量陆天养,手中的马鞭探向他脸上的面具。
阿九不由得的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马鞭的方向,陆叔叔就要‘露脸’了?实在很好奇陆叔叔的相貌,此时姜氏已经拽不住阿九了。
“啪。”
在马鞭即将碰到面具时,陆阎王伸手握紧马鞭,身体后仰,脑袋向后,躲开昭华郡主步步紧逼,“郡主殿下,下官得陛下恩准面罩面具,您想违抗陛下口谕?”
“本郡主同舅舅说一声,想看你掩藏在面具下的面容……你说,舅舅会不会恩准?”
“……”陆天养苦涩的一笑,神武帝不会拒绝昭华郡主的要求,何况他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气势不弱的冷笑:“敢问殿下想在下官身上找寻什么?以至于高高在上的昭华郡主偏偏为难下官?方才郡主殿下的意思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慌,郡主殿下光明磊落,想来就算是半夜从孤坟前路过,您也不怕冤死的魂魄来寻您报仇。”
“娘,陆叔叔同昭华郡主一定有仇。”
阿九小声的对姜氏说道,“一定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怎么会呢?昭华郡主就算仗势欺人一些,品行上也可称为光明磊落啊,难道是……”
“什么?”姜氏好奇的问道。
“求而不得?”
阿九随即好笑的摇头,昭华郡主和陆叔叔之间一定牵扯进什么人,陆叔叔说得每一句话都似有所指,是自己误会么?
“咳咳。”
陆天养不愿意在昭华郡主面前示弱,可惜身体状况着实不佳,止不住咳嗽起来,又因为咳嗽牵动胸口的伤势,再次裂开的伤口鲜血深处,慢慢的染红了绷带。
昭华郡主借机会抽出被陆天养拽在手中的马鞭,仿佛被激怒一般高高扬起鞭子,眼前的人就是伤了她宝贝儿子的人……撕心裂肺一般的咳嗽声,淡淡的血腥气息,她的鞭子始终没有落下,不想为儿子报仇么?
昭华郡主死死的咬着皓齿,陆天养一个阴险的小人而已。
“郡主殿下。”
阿九忍不住开口,“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世子爷受伤是陆……陆指挥使所为,当街责打朝廷命官的您同陛下最恼恨无视律法,嚣张跋扈的贵胄有何区别?”
昭华郡主回头看清楚说话的人,先是愤怒,随后却被阿九那双冷静到极致的眼睛震住了,“阿九。”
“郡主。”
成国公陆江拨开众人,走到昭华郡主身边,从她手中拿过马鞭,眼角余光扫过陆天养,“凌风伤不重。”(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无双
昭华郡主下意识的挣扎两下,恼怒于成国公陆江阻止她,对阿九大为不满,不知为何心中略松了一口气,可陆天养害了她最疼爱的儿子。
“你知不知道凌风胳膊受伤了?再刺偏半寸,胳膊就废了,你还说凌风的伤不重?”
她对陆天养的恨意更浓上几分。
陆江轻声安抚昭华郡主,“凌风的伤不深,调养两日就能好转,我相信陆指挥使并非有意让凌风受伤。”
“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几次三番的为难凌风。陆天养……”
“郡主此言不妥。”
阿九既是站了出来,便不会轻易的退回去,尤其是见陆叔叔低垂着脑袋,身上透着难以压抑的痛苦,感伤。
纵使伤口崩裂,鲜血流出,陆叔叔依然跪在成国公和昭华郡主面前。
陆叔叔伤心了,虽她不明白陆叔叔为为何伤心。
“我还没说你?!”
昭华郡主转身对阿九道:“你外祖父是首辅,你父亲为清流表率,国子监祭酒……你身为莫家小姐几次三番为锦衣卫指挥使说话?”
长辈对晚辈的训斥意味十足,就算阿九阻止了她,昭华郡主依然把阿九当做亲近的侄女看待。
换一个人,昭华郡主万万不会放过帮陆天养说话的人。
“郡主殿下只怕不明白何为清流。”
阿九并没有退后,也没被训斥的话压倒本身的气势,微微扬起下颚,眼睫上缀满闪亮的碎钻,双眸褶褶生辉,身上隐隐透出的强大气势仿佛能压倒昭华郡主。
她面前的人感触要比围观的百姓更深。
成国公陆江本能的感觉到危险。握紧昭华郡主的手臂,这丫头……他深沉的眸色泛起一阵波澜,似有什么事儿脱离他掌握一般。
昭华郡主冷笑:“就算我不懂何为清流,难道清流和锦衣卫还能殊途同归不成?”
“都是为帝国,为陛下尽忠,为何不能殊途同归?”阿九声音清脆。微挑的眉梢渗出凌厉,锋芒,“父亲说清流受正道,修德行,严操守。明明看到有不妥,违背帝国律法的事儿的事,因畏惧权贵而独善其身,全当做看不到,这样的人不是清流。而是伪君子。伪君子比真小人还要恶劣。”
一直低头的陆天养突然抬起脑袋,没看身前的阿九,目光嘲讽的扫过严谨,俊挺的成国公陆江——伪君子!
“郡主殿下向陆指挥使发难,可是为帝国?可是为公务?”
“……”昭华郡主抿了抿嘴唇,“凌风是陛下册封的成国公世子,又是疾风兵团的副将,有人纵容刺客伤了凌风。难道不该惩治?”
“成国公世子的确是帝国的将领,身份贵重。他领着军职俸禄。却从没听说他练兵,敢问郡主殿下,他在哪里遇见刺客?”
“……”
“可有人证,物证,证明一切是陆指挥使所为?”
“你二姐姐就在凌风身边。”昭华郡主果断反击,“你不愿意相信亲人。反倒相信外人?”
阿九愣了一瞬,万万没想到莫昕岚会牵扯其中。
早就同二姐姐说过,成国公世子不会娶二姐姐,怎么二姐姐非要一头撞进去?成国公世子哪一点值得?
正人君子的话早就应该同二姐姐保持距离,既然给不了二姐姐姻缘。另娶旁人,何苦还勾着二姐姐?
围观的百姓散去不少,成国公陆江阻止昭华郡主后,便让随从劝走看热闹的人。
“二姐姐只是碰巧碰见成国公世子爷,就算她看见了刺客,也不能证明刺客就是陆指挥使派去的。世子爷碰见刺客,应该是被牵连,帝都如今百姓缺少煤炭,怨声载道,孟子曾言,民为贵,万一百姓为缺少煤炭取暖而闹事,被有心人挑拨,非帝国之福,陆指挥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此处,并无过错。”
“不是他尚自捉拿人,耍威风,为他的红粉知己清洗冤屈,又怎么会有今日?阿九,你小小年纪别被陆天养骗了去,刘婉诗不是侍奉陆天养,刘家怎会平反。”
“既是平反,就证明刘家是冤枉的。”
阿九淡淡的说道:“我不知道昭华郡主殿下为何满口的怨言,莫非帝国有冤案,无辜的官员受苦受罪,被冤枉,被陷害就是对的?无论陆指挥使为何原由替刘家洗清冤屈,他总是做了一件好事,冤案少一件是一件。”
“……”昭华郡主再一次被阿九堵得胃疼。
明明是陆天养为情人做的事,怎么在阿九口中陆天养成了高尚,正直的人?
陆阎王合了一下眼睛,阿九侄女为他在此事上辩解,他并不开心,隐隐想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
“郡主殿下身份贵重,陛下给您十足的宠爱信任,又有镇国长公主为靠,两位兄长国公爷为助,更兼得成国公的夫人,在帝国公主郡主中,没一人有郡主殿下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您今日刁难陆指挥使,无人敢指责于您,您所拥有的权柄勿无人可比。”
阿九缓缓的说道:“长公主殿下为帝国付出一切,世人不能强求您同长公主殿下一般,有的女子更注重大业,有的女子更注重丈夫儿女,有人希望风风火火的日子,也有人只求岁月静好,夫妻和睦,子女孝顺。”
“你认为我辜负了母亲?我的选择错了?”
很多人都说过昭华郡主该向镇国长公主,不应该围着丈夫,儿子转,只做贤妻良母,可昭华郡主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有错,她就是看不得儿子受委屈,陆凌风一生平顺,富贵以及,是她最大的心愿。
就是成国公陆江……在她心里都没儿子终重要。
“说不上错,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
阿九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如果她是镇国公长公主的女儿,有昭华郡主的地位。她应该不会像现在一般,不过……她更喜欢爹爹和娘亲,再多的权势,也换不来父母。
因此她只有遗憾,并无后悔,羡慕。
“郡主殿下以国公爷和世子爷为重没有错。可您不该为莫须有的罪名为难陆大人,更不该说出他抓煤王为刘家伸冤是错的。堂堂帝国,竟然被一个煤商威胁?这就是开山王殿下心心念念的帝国?是陛下和长公主守护下的帝国?我不认为商贾低贱,不如世族,更不认为商贾处于弱势,犯了错,却值得同情,他用煤炭逼朝廷让步,目无律法。就算他没有牵扯到刘家的案子里,他也该被抓起来。”
一辆寻常的马车缓缓,悄悄的停在路边,车帘撩开一角,车里坐着的人静静的看着北镇抚司衙门前的争执,只听一道深沉的声音,“她就是姜首辅的外孙女?”
“是。”
“沐焱宇看上了她?非她不娶?”
“是。”坐在一旁的人毕恭毕敬的说道。
“你的心思我明白,不过陆天养就算是那个孩子又怎样?这些年你做得事儿。就这件让我很不喜欢,太着急了。反被人利用!”
“让母亲失望了。”
“把柄倒是无所谓,皇兄……”头发如白雪一般的妇人舒展双臂,“他总是相信你我的。”
她的目光深沉,越过被骄阳还耀眼,气势非凡的阿九落在看不清面容的陆天养身上,“这一局。你输了。陆天养再胜一次,他……怕是不想再做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
“他想去何处?小妹……”
“皇兄已经恩准他去江南监察科举,没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他能可做的事少了,但仕途更为平顺。步步高升也不是不可能。能用苦肉计……把你都算计进去,顺水推舟,陆天养不简单。”
“他舍得?锦衣卫指挥使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的。”
“许是他找到了更重要的事儿或是人。”
在一旁侍奉母亲的中年男人清亮透彻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甘,但见到在人群中站着的姜氏时,久久不曾收回目光,喃喃的说道:“恨不相逢未……娘,我不愿焱宇同我一样抱憾终生。”
妇人抿了抿雪白的鬓间,叹了一口气,“世上最难求得便是真心,你纵然权势滔天,也争不过命儿。”
*****
“帝都是没有煤炭么?不尽然吧,许多商贾趁此机会囤积煤炭,想着大赚一笔,在他们眼中银钱比受冻无煤可用的百姓重要,比帝都的安稳重要,这群人不该整治么?”
阿九指着陆天养裂开的伤口,“郡主殿下看不得世子爷受伤,一片慈母之心,陆指挥使就算父母双亡,他也是父母生养的,在天上的父母看他受伤,难道就不心疼?陆指挥使为陛下尽忠,恪尽职守,因此才会被刺客重伤,世人只看到他的阴狠,不曾见到他的功劳,对他受伤鼓掌叫好,郡主殿下难道也同被蒙蔽的愚人一样?”
昭华郡主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成国公说道:“我夫妻失礼在前,还望陆指挥使不要怪罪,你好好养伤,郡主,我们先回府去。”
“等到郡主殿下掌握罪证,再来为难陆指挥使,我绝不再多说一句话。”
阿九想了想道:“郡主疼爱世子爷应当,然还请郡主殿下明白,宠爱偏疼不一定能让世子爷成才,保证世子爷一世富贵,成国公世子……郡主殿下该亲自教导才是,过于溺爱,对世子爷并非是好事。”
昭华郡主若有所思。
成国公皱了皱眉头,“郡主,我们回去再说。”
“嗯。”
昭华郡主随成国公离去时,陆天养缓缓起身,跪得太久,伤口裂开出了很多的血,陆天养露出的半张脸庞更显得苍白,往日漆黑冰冷的眸子略显暗淡……他捂着胸口的手指缝染上了血迹……昭华郡主没有来得觉得刺眼。
陆天养站起后同阿九小声说着什么,他们两人之间似被淡淡的暖阳包围,任何人都难以插足。
昭华郡主猜到阿九和陆天养的关系不一般,抱怨道:“我早就说过,国公爷赞同凌风娶太子之女一定会后悔的,你看阿九……她才是最适合凌风的人。”
成国公揽住昭华郡主的肩头,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满含深情,声音温柔:“她言行太过尖锐,并不适合凌风,凌风是你我的儿子,性情随我,我爱慕郡主,凌风自是心仪有着高贵出身,婉约柔美,体贴温柔,更在意夫婿儿女的女子。莫阿九才学再出色,机灵善变,有咏絮之才,也不是良配,哪个男子会容下她?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昭华郡主遗憾的叹息,“同母亲一样?”
“岳父只有一个。”成国公轻叹:“没有人能同岳父开山王相比。”(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合谋
成国公陆江对昭化郡主深情体贴,昭华郡主敛去一身的风华和锋芒,婉约体贴的陪在陆江身边。
她本有心再议议陆凌风的婚事,在此时她无法出口违背丈夫陆江的意思,毕竟成国公也是赞同娶太子殿下的女儿。
阿九的确合乎昭华郡主的心思,哪怕阿九今日顶撞了她,为陆天养抗辩。
只是丈夫陆江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阿九个性太强,昭华郡主担心儿子陆凌风受气,压不住阿九。
再有就是阿九得不到婆婆成国公太夫人的喜爱,勉强阿九嫁进成国公府,阿九也不会幸福,她——昭华郡主会觉得愧对姜氏。
只有昭华郡主知晓自己的二哥安国公这些年不肯成亲的原因。
当初姜氏待字闺中时,安国公已经有了妻室,后来他妻子亡故,姜氏又同莫冠杰定亲,很快便出阁,安国公再一次错过了姜氏。
如今安国公纵情山水,很少再涉足朝政,一派名士风流,对姜氏的好感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他不打扰姜氏,甚至没有机会表露对姜氏的喜欢之情,但却不愿见姜氏过得不好,阿九是姜氏唯一的女儿,本着爱屋及乌的心思,安国公也会疼惜阿九。
万一阿九在成国公府受了委屈,本就和成国公陆江有矛盾的安国公会对他们更为疏远。
昭华郡主晓得成国公陆江始终是东辽降将,神武帝再宠爱她,也不会全然相信陆江。
靠在陆江的怀里,昭华郡主叹息一声,“凌风娶太子殿下的女儿也好。”
同皇家再次联姻也可稍稍打消神武帝暗藏的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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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
陆天养第一次拽住阿九的袖口,低垂下眼睑。“生气了?”
“受伤的人又不是我,我也没伤口裂开,流了好多的血,我生什么气?!“
笑颜如花的小侄女和往日并没明显的不同,双眸弯成月牙儿,“真的。我一点都不生气,陆叔叔若是因为流血过多损了寿元和元气什么的,也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我是想……想……”
陆阎王从不向任何解释的,此时想告诉阿九,自己想借着安国公的设局就此离开帝都一段日子,甚至他有心调离锦衣卫北镇抚司。
“阿九!”
姜氏的声音飘来,陆天养不由得松开阿九,向姜氏点头,亏着带着面具盖住尴尬的面容。“姜夫人。”
“方才多谢阿九……小侄女仗义执言。”
陆天养改了称呼。
阿九走到姜氏身边,姜氏眼里含笑,然对陆阎王的戒备之心不曾有片刻的减弱。
她比懵懵懂懂,情窦未开的阿九更疑心陆阎王的用心,“仗义之言谈不上,阿九的性情就是看不惯有人受了无辜的责难,整日的礼法,刑律的。被我们老爷教得认了死理,仗着夹尖嘴利。一般人说不过她,便处处强出头,锋芒毕露,不懂得内敛。今日是陆大人,明日又不知她为谁出头了,整日没刻安静。我都不敢让她独自一人。”
“娘!”
阿九耷拉着小脑袋做害羞状态,小嘴愤愤不平的嘟着,能挂个油瓶。
“陆大人赶紧去包扎伤口吧,我同阿九先回去了。”
姜氏牵起阿九的手,转身决然的离去。
陆阎王怔怔的出神片刻。直到看不到她们母女的身影才走进北镇抚司衙门,为陌生人,阿九也会强出头么?
他不是特别的?!
他才是阿九的陆叔叔……只是这个叔叔的头衔能保持多久?
相比较不开窍的阿九,陆天养到底比阿九年岁大,又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属下在耳边燥舌,他有时候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把阿九只当做侄女看待。
但若说那分在意,关注,疼惜是男女私情,又仿佛差了点什么。
在他没弄明白自己真正心意前,他还是做阿九的陆叔叔最好。
“陆大人……”
陆天养回头一看,在衙门口怯生生站着一位姿容绝俗,身体匀称的少女,挽起双飞发髻上插着点翠螺纹簪子,一对翠玉耳环衬得她宛若桃花的脸盘越发粉嫩,外罩着灰鼠皮的大髦,手中捧着小巧精致手炉,在她身后站着两名俏丽的婢女。
她那双含情的双眸紧紧盯着陆天养,褪去在教坊司的媚俗,艳丽,她此时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纯洁无垢,正应了天然去雕饰,天生丽质难自弃。
“婉诗来迟了。”
刘婉诗款款屈膝福了一礼,满是感恩的说道:“若陆大人不是为我父翻案,也不至于受昭华郡主的气。”
陆天养转回身,挺直的后背朝向刘婉诗,“刘小姐请回。”
“陆大哥……”
刘婉诗连大人都省去了,直接称呼为大哥,双眸含泪,“不是陆大人,绝没刘家今日,陆大哥的恩情,我没齿难忘,家父几次三番说报答您。”
“不必。”
“陆大哥。”刘婉诗追上陆天养,伸手去拽他的袖口,陆阎王似背后长了眼睛,躲开刘婉诗。
除了阿九外,他从未被任何女子拽过衣袖。
刘婉诗眼底闪过悲伤,死死咬着下嘴唇,宜嗔宜喜的脸庞若滴血一般,“今日我拉下面子,陆大人,我……我愿侍奉您,以报您对刘家的恩情,当日在教坊司维护我的情分,我……小妹清清白白的身躯愿意……愿意交给您,一辈子和陆大哥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我说过不必。”
陆天养撇下刘婉诗,迈步向衙门里走去。
“陆大哥是嫌弃我?您明明知道,我是清白的,干净的。”
刘婉诗呜咽着,“即便做不得陆大哥的夫人,为妾……还不行么?只要能陪着陆大哥。我怎样都甘心的。我可以为陆大哥做任何事儿。”
“任何事?”
“是。”
刘婉诗眼睛一亮,顾不得擦眼角的泪儿,赶忙保证:“什么事都成,我对陆大哥除了感激外,更多得……我心悦于陆大哥。”
她若还是官家小姐没有沦落过教坊司,万万不敢说出这番话来。
在教坊司的经历。已经让她失去了某些官家小姐的矜持自尊,变得更主动,也更容易动情,可以毫无羞愧之意的同男人**,毕竟教坊司就是让男人开心放纵的地方,耳语目染之下,刘婉诗早就抛弃无用的矜持。
况且在外人眼里,她早就是陆阎王的人了。
除了陆阎王外,谁还会要她?把她当做正经的官家小姐?
陆阎王不仅对刘家有恩。而且权柄赫赫,是刘婉诗最好的选择,以报恩的名义嫁过去,陆大哥对她定会有所不同。
在昭华郡主为难陆天养时,她早就隐藏在人群中了,看明白状况后,她才主动站出来,毕竟阿九说得话足以保证陆指挥使依然手握北镇抚司。
她早就不是养在深闺中的天真无知少女。比任何人都懂得趋利避害,衡量轻重。只有陆天养能让她留在繁华的帝都,不必嫁到偏远之地,刘家同陆天养联姻也可让刘家在京城站得更稳。
对陆天养她有过好感,好感抵不过耀眼的权势和利益,女子想得到地位尊荣,必须得用手段笼络住男子。
昭华郡主和镇国长公主又有几人呢?
陆天养道:“我只让你做一件事——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陆大哥……”
“你想要的东西。我便是能给,但却不想给你。为刘家平反,我不是为你,也不是同情刘大人,所以我也不需要你们的感激。“
陆天养抬起手臂挥了挥。”方才阿九说得话,你也应该听到了,以后我同刘家,和你再没任何的关系。“
刘婉诗脸庞一瞬间白得似纸,原来陆指挥使看到了她并一直晓得她的目的……
因伤陆阎王的伤口崩裂,刘铁成叫来万总旗亲自给陆大人上药,重新包扎伤处。
“还是九小姐好,对大人是真心的好。”
原本刘铁成赞同就陆阎王将刘婉诗收房的,毕竟九小姐年岁还小,等着她开窍,陆大人不一定熬得住,况且也可用刘婉诗让陆大人明白对九小姐的不同,谁知刘婉诗以报恩为借口谋得好处,偏偏还以为男人都吃这一套,果然是教坊司出来的风尘女子。
陆天养按了按脸上的面具,“别拿阿九同她相比,她不配。”
“属下失言了。”
“大人。”万总旗弄好绑带,收拾药箱时道:“伤口再崩开的话对您身体不好。”
“世上只有一个看我不顺眼的昭华郡主,今日的事后,应该不会再有人寻我的麻烦。”
“还请大人多当心,万一您有个好歹,九小姐……九小姐还需要大人疼惜保护。”
“……嗯。”
陆天养竟然点头认可,刘家兄弟和万总旗同时互看一眼,莫非大人这就开窍了?
“她脾气不好,锋芒毕露,才华想盖都掩盖不住,多一个照看阿九侄女,总是好事。有些事莫兄和姜首辅想做而不能做,我可以。“
他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来,就算离着心口的伤口再疼都赶不上此时淡淡涌出的甘甜,原来除了复仇和报恩外,还有一个人值得他宠溺,还有阿九会在众人敌视他的时候,毅然决然的站在他身边来。
*****
陆凌风受伤,莫昕岚自然陪在他身边,为他受伤的胳膊上药,明明男女授受不亲,他们又仅仅见过几面谈不上熟悉,但莫昕岚落落大方,坦坦荡荡,看不出任何的局促羞涩。
性情明快的少女总能更吸引人。
莫昕岚感觉到陆凌风欣赏且炙热的目光,心仿佛要跳出胸口一般,内心忐忑羞涩,行事却沉稳,大气,一遍遍的暗自提醒自己,万万不能让成国公世子小看了去。
她是莫昕岚——比所有闺秀更出众的人。
墨香悄悄的关上佛堂的门。自家小姐同成国公世子之间淡淡的牵绊,彼此的心动格外的动人,她真心的为二小姐高兴,在她的唇边也多了一分憧憬未来的笑容。
成国公世子家世好,相貌英俊,能力出众。前程极好,的确是小姐最好的选择。
莫昕岚过得好,她将来也会富贵的。
在佛堂中,处理完伤口后,陆凌风向莫昕岚道谢,温柔款款,莫昕岚更觉得成国公世子对自己未必无情,华服上便是残留着血迹也难以掩盖青年的俊帅出众。
“莫小姐一定喜欢读书吧,我听二表弟沐焱宇说过。令尊的藏书极多。”
陆凌风手搭在腰间的宝剑手柄上,一派潇洒从容,比书生更显得英气勃发,如骄阳一般。
莫昕岚笑容明艳愉悦,陆凌风比她年岁要大上六七岁,可只有陆凌风合适她已经饱经风霜的内心,“世子爷许是不知,我一直在帝都。并不像九妹妹一样被父亲教导,书呢。我读过几本,却也说不上多,明白些许道理就足够了。我更喜欢策马奔腾的感觉,喜欢打马球,更爱骑射和女红。”
“一静一动,动静相宜。莫小姐果然很让我意外呢,既是你喜欢马球赛马,不如哪日,我们较量一番如何?”
陆凌风目光褶褶生辉,莫昕岚不甘示弱的扬起下颚。“好啊,不过我可不会因为你是世子爷就手下留情哦。”
“好。”
两人同时抬起手臂,手掌碰到一起,啪得一声,算是定下了赛马的约定。
从陆凌风手心传来的热度首次让莫昕岚红了脸庞,她很快的收回手,扭过脸庞只留给陆凌风一个侧面,陆凌风专注又深情的望着明艳的少女……莫昕岚的容貌和性情要比太子的女儿出众许多,也更合他的脾气。
可惜他不能随心所欲的娶最心仪的女子。
陆凌风缓缓的伸出手臂,垫着莫昕岚的衣服袖子再一次握了一下柔软无骨的手……莫昕岚似被烫到一般挣扎想要摆,陆凌风很快的松手,声音暗哑低沉,“别怕我……昕岚……我不会勉强你,舍不得……”
“世子爷。”
“叫我凌风。”
“……世子爷。”
莫昕岚俏脸微红,“还是改叫世子爷。”
如果叫他陆凌风,她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对他的好感,进退失据,为爱神伤不是她想要的。
“我从没遇见过像你一样的女子。”
陆凌风不舍又遗憾的说道:“可惜……可惜造化弄人,如果我不是成国公世子,不是背负着家族的重任,便可率性而行。莫……小姐,你能明白身不由己的痛苦?“
他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真实。
“我想我是明白的,责任让我和世子爷必须保护家族,便是亲人不理解且误会了你我,依然会继续下去,不求他们将来感激或是明白我的苦心,只盼着至亲能一生平顺,家族繁荣昌盛,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心甘情愿。”
莫昕岚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自有一番动人坚强的风情。
陆凌风缓缓握紧拳头,想上前安慰她,又不敢去,似怕被莫昕岚影响,闭上了眸子,“说得对。”
只要陆家能站稳朝堂,能得到该得的一切,他也愿意付出一切,利用……利用一切。
陆凌风稍稍松动的心防再一次紧闭。
当当当,敲门的声音破坏了他们难得的相处,陆凌风退开恢复往日的庄重,“进来。”
一直侍奉他的离歌走进来,面色复杂,快步赶到陆凌风身边,回禀前先看了莫昕岚一眼,莫昕岚识趣的起身,走到佛堂另外一边,靠在窗口欣赏起外面的景色。
离歌这才把北镇抚司外发生的事情回禀给世子爷。
陆凌风俊脸凝重,小声问:“你是说莫家九小姐为陆天养抗衡母亲?”
“是。”
“母亲没为难她?”
“……后来国公爷赶到劝走昭华郡主。”
从离歌的脸上看得出,就算国公爷没有赶到,昭华郡主也不会继续为难陆天养,更不会恨阿九。
“你先出去。”
“世子爷放宽心,郡主殿下很疼您,国公爷在意您。”
陆凌风低头时头发盖住大半的眼睛。“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不疼他,又会疼谁?
“方才仿佛镇国长公主的马车也到了。”离歌不大敢确定,那辆马车并非长公主平时乘坐的。
陆凌风让离歌出去。
莫昕岚隐隐约约听见阿九,回头问道:“九妹妹又惹事了?她一出门总是会大出风头。”
“她同你真不像是亲生姐妹。”
“九妹妹受尽父亲和母亲的疼爱,难免骄纵一点,她若是得罪了世子爷。我代她向您赔礼。”
“不必,不必。”
陆凌风对待莫昕岚仿佛对待老朋友,像是知己,“她很好,不过脾气要稍稍改一改,省得二表弟跟着她受苦。”
“安国公世子?!”
莫昕岚早看出沐焱宇对阿九似有不同,但万万想不到连陆凌风都看出来了,她再大度,还是忍不住对阿九有几分羡慕。安国公世子的名头极大,就算将来比不上成国公世子陆凌风,沐焱宇也是帝国最出众的俊杰之一。
“二表弟……他心仪莫九小姐,正同大舅母较劲呢,消息还没透漏出去,就是不想有损九小姐名声。二表弟虽是过继给二舅舅,但他也是大舅母一手带大的,二舅舅一直期望二表弟多同大舅舅一家亲近。”
陆凌风为难的叹息道:“大舅母一直很想让自己娘家永昌侯刘家的小姐嫁给二表弟。毕竟刘表妹一直在国公府长大,两家又有默契。大舅母把刘表妹当做了儿媳看待,比任何人都疼她。”
“永昌侯?”
莫昕岚深感震惊,永昌侯府……竟然是永昌侯的女儿。
“永昌侯常年镇守西南重镇,劳苦功高,陛下对他极是信任。”
永昌老侯爷三救圣驾,为神武帝尽忠一辈子。当时神武帝大封功臣时,本想封他为国公的,然他自知比不上安国公和成国公两人,说出宁**头,不做凤尾的话来。
神武帝只能封他为永昌侯。被世人看做第一世袭侯爵。
老侯爷几年前过世,如今的永昌侯尚神武帝元后留下的唯一的公主,并是西南最重要的屏障。
永昌侯也是唯一还在军中,掌握重兵的勋贵。
就算是成国公统领疾风兵团,也不敢时常在军中,更多住在帝都,呆在神武帝眼皮子底下。
莫昕岚道:“我会劝着九妹妹的。”
“不用。”
陆凌风笑道:“二表弟自有安排。”
“可万一九妹妹受伤了呢?”莫昕岚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莫家无法同永昌侯相比。
就算加上姜首辅,也比不过堂堂神武帝的外孙女,何况那位下降到刘家的公主是元后唯一的女儿,身份在众多帝姬郡主之上。
莫昕岚可没信心阿九能得偿所愿的嫁给安国公世子。
“二表弟总不会伤到莫九小姐的,他同我提过非莫九不娶。二表弟的倔强得很,只要认准了,谁劝也不听。”
“……”
“你不必在意我今日说得话,刘家也不一定会把刘表妹嫁给二表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二表弟同莫九小姐许是能成就好事,我和你……应该帮帮他们才是。”
“怎么帮?”
莫昕岚询问陆凌风,“这件事不伤到九妹妹更好。”
陆凌风淡淡一笑,“不想伤到他们,也只能让刘表妹知难而退了,相比较亲人的幸福而言,她相对远上一些的。”
这句话坚定了莫昕岚早就残存在心中的某些信心。
为挚爱的人,做进伤天害理的事在所不惜。
*****
在庄子上修养的周姨娘好不容易见到来探望自己的女儿莫昕卿,问道:“卿姐儿,东苑来得是什么人?”
东苑住着五六名汉子,整日不出门,周慧娘住在西跨院,虽然两边有上锁的门,可周姨娘还是能听到隐约传来的打斗声,有时甚至她听说侍奉的丫鬟端出血水来。
“你可别什么人都往庄子上领。”
“娘。”
莫昕卿安抚周姨娘,“他们很快就会走的,您别担心。”
“可是……”
“您相信我一次可好?”
莫昕卿转移周姨娘的注意力,“我已经想到办法引父亲过来。”
“什么法子?”
周姨娘果然被这件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莫昕卿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周姨娘时不时的点头,“好,我听你的,只要你爹能过来,我就能留住他。”
ps昨天没更新是因为胃疼,在床上躺了一天。今天六千字补上了,虽然文冷,但这篇文,夜很喜欢的,会坚持下去,请书友们放心。(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姻缘
“这些日子独处,娘,您依然在意父亲?”
“是。”
周姨娘点头,莫昕卿见生母略显消瘦,住在庄子上,周姨娘的精神反而比在莫宅更差。
莫昕卿原本打算让她放弃莫冠杰的,周姨娘根本就听不进去。
她只能为周姨娘想办法了,总不能眼看着生母凄苦的孤独一人。
“您若是遇见比父亲更好的男子,您还在意父亲?”
“卿儿。”周姨娘沉思一会,道:“比你父亲更好的男子不是没有,但他能看上我?”
莫昕卿叹息:“既是如此,我尽力帮您。只要您按照我说得做,许是您同父亲可以再续前缘。”
周姨娘轻抚莫昕卿的脸颊,疼爱之情溢于言表,“亏着娘生了你,卿儿,长公主殿下的宴会,你可曾准备妥当?娘不忍你受委屈,被莫昕岚她们强压了一头。”
说罢,周姨娘从一旁取来八宝镶金的首饰盒子,又拿出两套精细的衣裙:
“这些都是这些日子我给卿儿准备的,你试试看吧,每次长公主设宴,闺秀争奇斗艳,谁也不肯屈居人下,我的卿儿相貌出落得好,比寻常闺秀更出众,一旦被长公主选中,卿儿将来便有袭不尽的富贵,你再不用讨好姜氏,侍奉老太太,更不用几次三番的亲近你舅母。”
莫昕卿打开时首饰盒,黄金,翡翠,珠宝玲琅满目,珠环步摇样样精致且都是新样子,衣裙绣工很精致,周姨娘煞费苦心。
周姨娘不大看得上对莫昕岚不死心的周祥瑞。
“就算你表哥是我外甥,我还是要说。卿儿,他配不上你!以前我不知卿儿出色才对他多加注意,刻意结好你舅母,两边相对有了默契,自从我出了莫家后,晓得你是个有本事。有志气的。“
周姨娘即便不知那边住得是谁,但同莫昕卿往来的人看似大多非富即贵,神秘莫测。
莫昕卿淡淡的笑道:“娘,周表哥敦厚老实,对女儿很疼惜,他很好的。这话我同翠儿提过,就算我再有本事,您也别忘了我庶出的身份,周表哥和舅母不嫌弃我。外祖父同意娶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卿儿……”周姨娘泪眼朦胧,对女儿的愧疚更深,“是我耽搁了你。”
莫昕卿摇摇头,”您生了我,养大了我,没有您,就没有我。”
“若是你得镇国长公主看重。就好了。”
周姨娘把华丽的衣裙向莫昕卿身边比划,满含期望的说道:“卿儿要答应我。无论如何在宴会上别再谦让岚姐儿,我不在你身边,又有姜氏在,你早就应该展露风华。”
“我尽量,二姐姐倒是好相处,九妹妹怕是……劲敌。”
她可以不在意莫昕岚。不能不在意阿九。
翠儿在门外道:“八小姐,该回府了。”
莫昕卿把周姨娘准备的首饰衣裙搬到马车上,同惦记着自己的周姨娘依依惜别。
周姨娘恼恨姜氏不近人情,每次莫昕卿出门都不容易,来庄子上更是难上加难。“姜氏,你几次三番辱我,我一定让你好看!今日我受得苦,他日定让你加倍偿还。”
“镇国长公主出现在北镇抚司衙门前?”
莫昕卿坐在马车上听着翠儿的禀告,成国公世子陆凌风属下都探听不到的消息,她莫昕卿能探听得到,“还有安国公?”
翠儿点头道:“不过他们乘坐的马车很快离开了。”
手指敲着马车窗棂,莫昕卿另外一只手托着下颚,水眸深邃,嘴角微扬起,“不管师傅送来的消息是不是真实的,试试安国公就知道了。”
她看到迷信时,吓了一跳,萌生了让莫冠杰晓得姜氏和安国公私情的心思。
镇国长公主设宴是最好的机会!
莫昕卿从翠儿手中取过迷信,按照暗号核对,神色慢慢的慎重起来,两道柳眉紧皱在一处,翠儿试探的问道:“有事儿?您不是说过,陆指挥使不是您师傅的人么?”
“如果陆阎王是我们这边的人就好了。”
莫昕卿略有遗憾,嫣然一笑,“陆天养受伤很重,又得罪了昭华郡主,北镇抚司指挥使的位置只怕是坐不稳的。翠儿,尽快让庄子上的死士离开帝都。”
“陆天养发现了端倪?”
“省得夜长梦多。”莫昕卿慎重的说道:“陆阎王这些年可从没吃过这么重的亏,因为他遇刺,锦衣卫和东厂的幡子像是疯了似的追查凶手,万一暴漏行踪,进而影响师傅大局,就不妙了。可惜……可惜啊,本想把这把刀用在长公主的身上!”
原本这批武功高强,身手矫健的死士,莫昕卿打算用在镇国长公主身上,后来她师傅那边传话行刺陆天养,逼得莫昕卿只能临时更改计划,如今为保险起见,莫昕卿只能让残存的死士离开帝都。
“奴婢看是陆天养命大,走运而已。”
“嗯。”
莫昕卿精心策划的刺杀竟然被陆阎王躲过了,她心底涌起一丝丝不服气,“不过他也没落得好处。”
她弹了书信,玩味的一笑:“平白多了成国公世子为敌,陆指挥使的日子难过了。我是万万没想到,陆世子对陆阎王的恨意会这么重,你宁可自残……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奴婢再让人打听?”
“不用,此时更该小心为上。既是师傅把帝都的势力教到我手上,我断不能让师傅失望的。他们之间有宿怨的话,迟早有一日我会看出端倪的,成国公和昭华郡主护短得紧,陆世子有他们做靠山,陆阎王哪还有心思理会别得事儿?”
“八小姐常说,浑水摸鱼,奴婢今日才明白您说得浑水……”
“大鱼可是不好摸。”
莫昕卿淡淡的一笑,”钉牢九妹妹。也许能从她身上探听到陆阎王的消息,他们之间可不像是交情平平。”
“八小姐的意思是九小姐钟情于无父无母的陆天养?”
“还要再看看才知道,姜夫人……定然很失望的,没准哪日我心情好,会成全九妹妹也不一定。”
放着安国公世子不选,阿九竟然同陆天养亲近。莫昕卿深感好笑,原来九妹妹也有犯傻的时候!
“周表哥!”
莫昕卿微微带着一抹羞涩,含情脉脉,刚进入莫家就看到周祥瑞一脸怒气的出门,试探的问道:“谁给表哥气受了?”
“……”
面对深情款款的绝美少女,周祥瑞再大的火气也得强压下来。
尤其是莫昕卿温婉体贴,着实是一个完美贴心的表妹。
周祥瑞露出一丝笑意,“没什么。”
莫昕卿很关系的问道:“若有事,表哥不可隐瞒我。我虽是没用,但也会尽量帮表哥的。”
“好!”周祥瑞点点头,如果岚表妹能像卿表妹一样,该多好?!
几日不见岚表妹,他便寻了一个借口,打着向莫冠杰请教学问的名头来莫家,莫冠杰一项认真负责,不好糊弄。周祥瑞先是被莫冠杰叫到书房去辅导功课,本来在国子监混日子的周祥瑞面对严师莫冠杰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熬到莫冠杰放他离开。周祥瑞是碰见了外出归来的莫昕岚,也见到莫昕岚同成国公世子陆凌风相谈甚欢,他们似有说不完的话莫昕岚对陆凌风的丝丝情谊,傻子都能看得出。
周祥瑞自知比不过陆凌风,但还是上前想拽走莫昕岚,告诉陆凌风……岚表妹是他的。让陆凌风知难而退。
陆凌风的确离开了,可莫昕岚为此同周祥瑞大吵一架,说了绝情的话,纵使没有陆凌风,她莫昕岚也不会嫁给周祥瑞。
“对了。我绣了鞋样子给舅母,正好表哥顺便带回去吧。”
“嗯。”
莫昕卿宜嗔宜喜的脸庞带着真诚,周祥瑞随着她再一次走进莫家后宅。
一路上,莫昕卿很快让周祥瑞重现笑容,关系越发亲近起来。
姜氏听说后,并没阻止莫昕卿,但凡辅国公府有人来探望莫昕岚她们,姜氏从不阻止。
“你八姐姐可惜了。”
“也说不上可惜吧。”
阿九因为方才为陆叔叔出头的事儿被姜氏罚抄写大字,把手中的毛笔放在炕桌的笔架上,偷偷捏了捏酸痛的小臂: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八姐姐一直是有主意的人,不到最后很难弄清楚她的想法。预期高攀那些不可攀的人家,为高嫁受尽委屈苦难,熬成正果,还不如选一个好相处的夫婿,周公子家世,人品都不错,以八姐姐才智不用担心成亲后他还惦记着旁人。”
“再凭着八姐姐这些年结交下的贵人,她一旦嫁去辅国公府保证周家富贵,再生个儿子,她在辅国公府邸自是能站稳脚跟,甚至能影响辅国公周家的立场。”
听着阿九的分析,姜氏淡淡的问了一句,“你倒是想得明白,若是你是卿姐儿,你会选周公子?”
“不会!”
阿九低头看着写好的大字,“我成不了八姐姐,我的夫婿从头到尾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他还得理解我,支持我,有足够的勇气同我站在一起。当然,他陷入逆境时,我也会义无反顾的支持他。我不想要一个三心二意,容易掌握的男人为夫婿。就算周公子将来爱慕上八姐姐,在他心底总是有别人的影子……”
“阿九。”
“如果我得不到这样的夫婿,那我宁可嫁个陌生人。”
阿九看向姜氏,“对陌生人,我的要求会低很多。”
姜氏明白这是阿九在告诉自己,姜家的几位表哥都不在她的选择范围之列。
姜氏戳了阿九的额头,“有太平富贵的日子不过,非要走最难走的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丫头?!”
阿九嫁回姜家根本就是去做姜家老祖宗的,有嫡亲的外祖父,外祖母护着,姜家人谁敢欺负为难阿九?
阿九的夫婿也不敢纳妾的。毕竟只有阿九才是姜首辅的嫡亲血脉,过继来的儿子如何都赶不上亲生女儿姜氏。
*****
莫昕卿不仅女红出色,绣出的花样巧夺天工,她的厨艺同样十分出色,很是掌握了几道秘制的药膳技巧,这也是她讨好老太太和老诰命们最好的招数。
曾经有一位老诰命吃不进饭菜。就是用她烹制的药膳,才让胃口大开,直到现在莫昕卿还是那位老诰命府上最尊贵的客人。
虽然莫昕卿善于烹制药膳的名声显赫,能让她亲自下厨的人不多。
今日周祥瑞大饱口福,莫昕卿做了一桌子的药膳饭菜,并拿出最好的醇酒,还拉来莫隽咏作陪。
“二姐姐不肯来?”
莫昕卿在回廊下低声问道,“我请二姐姐来用膳,同表哥无关。她也不肯么?”
翠儿摇摇头,莫昕卿眼角余光瞄向露出一道缝隙的窗户,“那就算了罢。”
走进房门口,周祥瑞握紧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灌了一口美酒,莫昕卿笑道:“表哥慢点喝,美酒再好,贪杯也容易伤身呢。”
莫隽咏按住周祥瑞的手臂。“你……”
“我没事。”
“二姐姐今日受了惊吓,我让人去看过。她还在炕上躺着呢,表哥也舍不得二姐姐从炕上起身吧,等二姐姐歇息好了,养足精神,有能同表哥一起了。”
“岚表妹看不上我!”
周祥瑞借着酒劲,大笑道:“我该有自知之明。凭什么高攀岚表妹?她是成国公世子的,不是我的……我算什么?辅国公府怎能同陆家相比?周家如今看别人脸色,我也不是不知道!”
“表弟!”
莫隽咏道:“你糊涂了!二妹妹同成国公世子不过是点头之交,哪来得是成国公世子的人?这话被旁人听去,二妹妹的名节就毁。何况父亲和九妹妹都提过。成国公世子再同太子殿下的女儿议亲,一旦他们定亲,你让二妹妹如何自处?”
周祥瑞低下脑袋,“是不是糊涂,表哥还不知道?也罢,与其强求勉强岚表妹,不如成全她,以后……她只是我的表妹罢了。”
“……”
莫隽咏沉默下来,他并不赞同莫昕岚嫁去辅国公府,更愿意唯一的亲妹妹嫁给清流才子,“就算成国公世子求娶二妹妹,我也不会同意。”
莫昕岚的婚事,莫隽咏的干涉力度可能比莫冠杰和姜氏都强,周祥瑞不死心的抬起头,对此有几分期盼,莫隽咏避开他的目光,“我也不赞同你们。”
“表哥……”
“她始终姓莫,莫家不该在同勋贵联姻了。况且表弟有哪一点值得我把妹妹嫁给你?你是学问出众,还是骑射卓绝?光依靠着辅国公往日的荣光醉生梦死,有何出息?”
周祥瑞默不作声,一脸的羞愧。
“光对我妹妹好,无法给她太平富足的日子,我焉能把妹妹嫁给你?陛下如今削夺勋贵之心越来越重,这些年受牵连的勋贵也越来越多,二妹妹为外祖父费尽心思,还不是怕外祖父爵位不保?周表弟是周家男儿,靠着我莫家女儿帮忙,不觉得难堪么?”
“三哥哥。”
莫昕卿没想到一向只读圣贤书的莫隽咏会想这么多,“表哥并非一无是处,这话三哥哥说得太重了。”
“不是表弟还有得救,可悔改,我今日也不会多废唇舌。”
这些日子,莫冠杰教了莫隽咏许多,又有阿九在一旁复合,就眼界和心胸上说,莫隽咏比以前开阔了许多,前些天,阿九拉着莫隽咏去拜见姜首辅。
这对莫隽咏的成长极有好处,减少书生的空谈,更注重朝中的时政。
“表弟,你该做些事了。”
“……”
“就算不是为了二妹妹,也该为周家而做些事儿,醉生梦死……又能醉几年呢?”
“我……我会想想表哥今日的话。”
周祥瑞郑重的点头,眼底迸发出一丝丝的光亮,莫昕卿淡淡笑道:“三哥和表哥若都能鲲鹏展翅,我就没白费心思烹制这桌饭菜。”
“多谢卿表妹。”
“不谢。”
周祥瑞把莫昕卿的美好全然记在心里。
******
“八妹妹亲自把表哥送出门去的?”
“是。”
墨香点头道;“听说八小姐还给老夫人准备了食盒,装满了孝敬辅国公夫人的药膳。这一年来,八小姐很少再做饭菜,这次……怕是八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辅国公周家,莫昕岚的地位一直要比莫昕卿高得多,也更受辅国公疼爱,外祖母几次暗示莫昕岚,都被她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
“罢了。”莫昕岚苦涩一笑,“既是九妹妹对表哥无心,不如成全八妹妹。”
“周公子也并非一定要娶八小姐呀,她再好,也是庶出的,周公子将来可是要继爵的,也就是世子夫人见识短,被周姨娘迷惑了,帝都这些个勋贵人家,哪家的闺秀不成?同别家联姻,也可让国公府多一分助力。”
墨香轻声说道:“有三少爷和您在,莫家就算不再嫁女儿过去,依然会站在辅国公一边的。”
莫昕岚目光闪了闪,合上账册,“此事不是你该议论的,告诉李妈妈,让她立刻把煤炭卖出去。此事不能再拖了,陆阎王断不会让便宜囤货的人。”
“奴婢明白。”
墨香晓得莫昕岚已经把这话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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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挑衅
镇国长公主常年居住在帝都京郊,宴会举办地设在京外。
宴会举办这日,帝都城门口排起成串的马车,城门口热闹非凡,可见全帝都名门显贵的族徽。
“永昌侯府。”
“辅国公府。”
“昌邑侯府。”
“吏部尚书——诸葛姐姐、”
阿九借着等候通过城门的空闲学以致用,一求换得姜氏的笑容,自从那日北镇抚司衙门前的变故后,姜氏就没给阿九一个笑脸,说不上生疏或是生她的气,姜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
任凭阿九如何撒娇痴缠都无法让姜氏‘原谅’自己。
阿九除了警告自己不再犯错外,便千方百计的让姜氏明白自己是听话的,乖巧的。
她们母女之间闹别扭让莫昕岚很惊讶,同墨香私下嘀咕,原来嫡亲母女也会有矛盾,姜氏也会生阿九的气。
这两日,莫昕岚没少在姜氏面前出现,面上是为阿九和姜氏说和,行事上却千方百计的讨好姜氏,不求取代九妹妹,莫昕岚只盼着能分得几分姜氏宠爱,毕竟姜家要荣耀许久的。
姜氏对莫昕岚始终如一,不亲不远。
在方才出门前,姜氏还是和阿九同坐一辆马车,闪了莫昕岚的面子。
“再如何,她们也是亲生母女,九妹妹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儿。”
一直默默注意莫昕岚的莫昕卿对翠儿如此说道,本来莫昕卿可以同莫昕岚坐一辆马车的,此时莫昕岚落面子生气,莫昕卿自觉的不去惹莫昕岚心烦,便随着老太太乘坐一辆马车。
老太太身边不仅有莫昕卿,表小姐南宫月腆脸坐在老太太身边。
本来长房和三房的莫家尚未出阁的小姐也想跟去的。姜氏以没有请帖为由婉拒了,南宫月最得老太太的喜欢,脸皮也厚,因莫冠杰做了国子监祭酒,老太太得了三品诰命的册封,镇国长公主便主动给了帖子。
虽是同莫昕岚和阿九得到的天凤帖子相比。但勉强也在受邀之列。
老太太欣喜若狂,总算可以去见见大世面了,在帝都这些日子,她能见的命妇少之又少,大多都是姜氏接待的,这让一心想要炫耀的老太太很神伤。
好在出门时,莫昕卿费心心思,说尽好话总算让老太太换下金灿灿,亮闪闪的首饰。老太太穿着松香万字寿纹的褙子,外罩狐狸领长裘倒也显出几分书香门第的清贵气息来。
“那人是谁?“
老太太眼不花,耳不聋,看见一位贵族小姐扶着一名命妇登上姜氏乘坐的马车,不悦之色十足,“她怎么不来拜见我?!我比姜氏的诰命还高一格呢。”
莫昕卿不为老太太的见识短而发笑,轻视她,温婉的笑着解释。“她是诸葛尚书的夫人,当时诸葛大人还是吏部侍郎时。都说他会被陛下惩治,没人敢亲近于他,只有父敢同诸葛大人的小舅子谈笑,九妹妹又在那时和诸葛小姐相交,后来诸葛大人不仅没有遭难,反而被陛下晋升为吏部尚书。如今外朝六部的第一人。”
不得不说,莫昕卿也很羡慕阿九的运气。
当时她怎么看诸葛侍郎都注定倒霉的。
仔细分析,不是陆阎王揭穿韩国夫人的本性,让韩国夫人的儿子野心暴漏于神武帝面前,诸葛家可那么容易脱身。
就因为陆阎王。莫昕卿亲近韩国夫人的计划受阻,白白做了无用功。
“还有这事?她更应该来拜见我了,莫冠杰可是我亲生的儿子!”
南宫月似看好戏一般看着莫昕卿如何应对,碰上不见道理,不知深浅的外祖母,谁都得为难,老太太在小辈中,最疼她这个外孙女,可对莫昕卿也是很好的。
这同老太太最不喜欢二儿子给莫家带来巨大荣耀的莫冠杰有所出入。
老太太只看重莫昕卿,对莫冠杰其余儿女态度平平,南宫月知晓老太太甚至极是不喜阿九和莫昕岚,本来南宫月的哥哥想娶莫昕岚,被老太知道后,一向和蔼的老太太大发雷霆,把嫡亲女儿和南宫锐大骂一顿,撂下狠话,除非她死了,否则绝不容许这门婚事。
都说莫昕卿像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南宫月再美化外祖母也不会认可这种传言。
在莫家三房的九位小姐中,莫昕卿出落得最好,阿九虽是能同莫昕卿一较高下,但阿九的打扮略显幼稚,粉嫩冲淡了本身那份花容月貌,不如同岁的莫昕卿明艳动人。
莫昕卿笑容不改,道:“您得到的请帖太迟,许是诸葛夫人不知您也在随后的马车上。命妇之间的应酬无聊得紧,祖母胸襟广博,见识不凡,性情爽利最是不耐烦虚伪的应酬,就算诸葛大人感激父亲在他受到的冷遇时没有落井下石,以诸葛大人如今的地位,其夫人也不见得会多少的感激之情,只不过来打个招呼,显示一番罢了。”
她轻轻的按摩老太太的肩头,“您何必受那分气?!”
老太太化恼怒为笑容,“谁也说不过你这丫头,晓得你是为她说话,哎,可惜儿媳眼里只有那个牙尖嘴利的阿九,生生的赶走了你生母,不是我护着你,卿姐儿的日子怎么过?”
“祖母长命百岁,我自是平爱的。往后我就听您的,陪着您,孝顺您。”
“好丫头!”
老太太欣慰的拍了拍莫昕卿的手,“我不仅护着你,还会给你选个最好的夫婿,如此我才能放心呐。”
老太太还想摆布她的婚姻?莫昕卿心里多了几分恨意,面上依然乖巧听话,“孙女一切听您的。”
“这次长公主设宴,我只管给你挑一个富贵的,上次来见我的赵老太太,她有一个孙子,端是一表人才。”
莫昕卿做害羞状。握紧拳头,赵公子还能被称作一表人才?脸上一道很深的疤痕不说,脾气也暴躁,残忍,不是仗着其父是内阁学士,喜好人妻的赵公子早就被打死了。
“孙女身份到底是庶出。似赵公子这般的英才,祖母该给南宫表姐相看才是。”
“外祖母。”南宫月失去看戏的心思,老太太道:“月姐儿又了人选。”
“是哪位俊杰?”莫昕卿好奇的问道。
南宫月是很看重莫隽咏的,可惜老太太也不赞同,在帝都待久了,南宫月发觉比莫隽咏优秀的男子数不胜数,她果断的掐断了对莫隽咏的喜欢。
老太太道:“你看安国公世子配我的月姐儿如何?”
真敢想啊!
莫昕卿笑笑:“表姐的才貌倒是配得上世子爷,就怕世子爷有了意中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月姐儿能得长公主欢喜,她就可以嫁过去。”老太太自信满满,“在宴会上,卿姐儿可得多帮帮她。卿姐儿本身足够出众,又有老二做靠,可怜月姐儿,孤儿寡母的长大,就算她有倾世之才也无人知晓。我只带月姐儿来,就是想给她谋个好前程。”
“安国公世子亲自送天凤贴给九妹妹。母亲又同昭华郡主相交多年,姜首辅又很疼九妹妹……我听二姐姐和三哥说起过,安国公世子曾经化名向父亲问学,曾被父亲看做是最杰出的‘寒门学子’,他同九妹妹在江南就一起读书。”
“阿九!?”
老太太哼道:“牙尖嘴利,惹是生非。不如月姐稳重,镇国长公主能看上她?还是我的月姐儿好。”
莫昕卿达到目的,只管笑着不再言语。
南宫月比老太太明白些,道:“外祖母疼我,自是看外孙女哪里都好。可外孙女也晓得同阿九表妹没得比,安国公世子……看上阿九表妹是好事。”
老太太一把搂过她,宽慰道:“阿九样样不如你,眼瞎的人才看得上她!这事你不必理会,只管听我的。”
说了许久,直到马车通过帝都城门口,南宫月才羞涩腼腆的点头。
莫昕卿没理会一对二百五祖孙,敢算计被姜氏保护的阿九和镇国长公主最疼的孙子,老太太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诸葛尚书的妻女并没离开姜氏乘坐的马车,难不成她们打算一起去宴会?
关系太过亲近。
是在意莫冠杰?还是看在姜首辅的面子?
莫昕卿又向姜氏乘坐的马车张望一眼后,在心底打起算盘。
******
姜氏同蓄意结好的诸葛夫人相谈甚欢,阿九和诸葛小姐也在一旁愉悦和睦的谈笑。
自上次分手,诸葛氏虽没同阿九再见面,可两人经常通信,送彼此小礼物,因此她们不见任何生疏。
诸葛氏尝尽人情冷暖,对阿九格外的亲厚。
出了帝都后不久,马车便到达镇国长公主府门口。
一片依山傍水的园林蔚为壮观。
抵达的马车被有秩序的引进园林中,寻常这处园林很少有人进入。
阿九第一次参加宴会,对园林的景观和建筑风格很好奇,诸葛氏在帝都长大,自是参加过几次宴会,她轻声解释着园林的几处美景,“之只有在这日,园林才完全敞开,无论去何处都可以。”
“任何地方?”
“园林按照开山王留下的图纸建造的,当日开山王就同长公主说过,等到天下太平,他便给长公主修建一处园林做为他们养老之地。”诸葛氏给阿九讲解:“可惜开山王早逝,但却留下了园林的建造图。”
阿九目光闪烁,下了马车后,对园林精巧的构造更显得叹为观止。
“听说园林中有保留了当年北燕第一名门沐家的秘密,每次宴会都有一些闺秀为此而来,在园林中探险寻宝。”
“长公主殿下建造园林,她还不知道这些秘密?还用旁人?”
阿九对秘密之说嗤之以鼻,欣赏起园林的怡人景色。
“让开,回避。”
几名身穿紫衫,身披软甲,高高梳起马尾的英气逼人的少女纵马而行,在她们的腰间佩戴着龙凤纹路的玉佩。马鞍上挂着弓箭。
在宾客大多步行时,她们纵马扬鞭显得格外显眼,亦有几分闺秀不曾有的骄纵,霸气。
“她们是……”
“紫衫卫。”
诸葛氏低声道:“唯有长公主殿下亲选的紫衫卫可在园林中骑马,不提园林,就算是在帝都。紫衫卫也可鲜衣怒马,策马扬鞭。”
许多勋贵重臣人家都愿意娶紫衫卫出身的闺秀。
能被镇国长公主放在身边的闺秀都是优秀的女子,她们骄傲,自尊,有着不弱于男子的才学。
“诸葛姐姐没去参加甄选?”
“我不怎么喜欢紫衫卫的行事。”
这话诸葛氏同谁也没说过,每一位闺秀都以能入选紫衫卫为荣,见阿九点头,诸葛氏挽住了她的手臂:
“我就晓得阿九妹妹能理解我,镇国长公主设置紫衫卫的初衷是好的。然最近几年入选紫衫卫的闺秀没学会长公主的本事,却把长公主殿下多年积累下的骄傲学了个四不像,长公主殿下的骄傲和让男子拜服是经过多年积累下来的,长公主有骄傲的资本,而入了紫衫卫的闺秀……她们并不是想同男子争锋,只是想借此嫁个好人家。”
“这些话就没人同长公主说?”
阿九道:“如果镇国长公主晓得了,我想她宁可取消紫衫卫,也不会让从独守帝都的紫衫女军演化而来的紫衫卫沦为攀比或是只为高嫁的工具。”
当年神武帝出兵远征。东辽太子用瞒天过海之计偷袭帝都,只有为长公主留在帝都。她统领女军,凭着一杆银枪击退了东辽太子,保住了帝都,长公主一战成名,紫衫女军也随之名扬天下。
西秦帝国一统后,紫衫女军便不复存在了。
长公主为纪念紫衫女军。也为有人继承她的衣钵,便甄选了而二十四位闺秀组成紫衫卫。
诸葛氏道:”这只是我的想法,做不得准。”
长公主对紫衫卫怀有很深的感情,谁敢揭穿真相触长公主的眉头?!
“阿九妹妹,此话可不能乱说。”
“……”
阿九察觉到姜氏警告的目光。道:“我明白。”
不让长公主知道并非为她好。
可她又以什么身份提起?
说是宴会,大多数闺秀和命妇可以任意活动,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显得园林很是热闹。
才艺阁早就敞开了任由闺秀们展示才艺,只是因为刚开始,镇国长公主和重量级的宾客没到,展示才艺的闺秀不多,多是勉强进入园林籍籍无名之辈。
有名望的闺秀以及想入紫衫卫的人往往都排在后面出场。
阿九一直对展示才艺没兴趣,可每一位受邀请的闺秀都要去才艺阁露脸,趁着人少,她先演奏完笛子最好,据说长公主不怎么喜欢笛子。
莫昕岚被开国勋贵家的小姐拽去一旁,莫昕卿一直默默的陪着老太太,阿九同诸葛氏在一起,她们所在的位置多是清贵文臣家的小姐。
阿九仔细分析,一场宴会大大小小分成大大小小好几个圈子,勋贵,重臣,清流,新贵等等泾渭分明,不用旁人提醒,每一位闺秀和命妇都知道该站在哪里。
尤其是开国勋贵和最近几年神武帝倚重的重臣之争已经接近白热化了。
如此一来,就算阿九想要低调一点也做不到,谁让她不仅是清流标志人物之一莫冠杰的嫡女,更是重臣代表新贵姜首辅的外孙女呢,身处重臣圈子的闺秀大多聚集在阿九身边。
“你的妹妹最近可是大出风头,连昭华郡主的把面子都敢落?”
莫昕岚对愤愤不平的诸多勋贵娇女解释,“九妹妹只是一时妄言,并非有意同昭华郡主为难,母亲……和昭华郡主是多年的好友。”
“所以昭华郡主才没处置她,长公主殿下没剥夺给她的天凤贴。”
说话的小姐气势不减,对莫昕岚道:“你就是太老实,才被她欺负到头上去,要知道你才是原配嫡女,她不过仗着姜首辅的面子罢了,若不让她知道你的厉害,你还能在莫家抬起头?做姐姐的一味的护着妹妹,不是好事,反而会害了她!”
“你做什么去?”
“自是会会才华出显,在陛下面前有几分颜面的莫九小姐!”
莫昕岚上前阻挡,被身边的闺秀拦住,“陆姐姐也不是非要同你妹妹过不去,只是让她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罢了。”
同莫昕岚最是较好,辅国公的孙女周晓梅死死的拽住她,低声提醒,“莫非你就不想让她丢脸儿?我听哥哥说过,她几次三番的算计你,凭着她外公嚣张的不得了。”
“这……”
莫昕岚咬着嘴唇,“周表哥误会了,九妹妹一直很好的。”
“我不信你看不明白,陆姐姐除了要为昭华郡主出气外,更重要得还是要警告寻贵胄麻烦的朝臣,若是没有当年同陛下打天下的勋贵,就没今日的帝国。”
*****
在诸葛氏的帮助下,阿九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身,长出一口气,这些人的热情太吓人,不仅勋贵出身的闺秀想着艳压群芳,新贵文臣之女同样野心勃勃,想让贵胄们明白何为底蕴,毕竟开国贵胄的出身都不高呢。”你是莫昕怡?“
“是。”
阿九点点头,“你是哪位?”
“你可敢同我比比?”明艳动人的闺秀傲慢的说道,“你若是赢了,自然知道我是谁,若是输了,你不配问我的姓名。”(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连环
阿九眼前的少女不过刚刚及笄,年岁不过十五,长腿细腰,身姿修长,迤逦生姿。
羊脂白玉的肤色,杏眼桃腮,星眸顾盼生辉,鼻若悬胆,嘴唇红润,她已经现少女如诗如画的风情。
虽然她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但却不会让人觉得无理取闹。
她微扬起的眉梢透出一抹自信骄傲。
被好友阻拦的莫昕岚暗自为阿九着急,阿九不认识她,更不晓得她能文能武,是这次入选紫衫卫呼声最高的一人。
莫昕岚着实担心阿九输给她,若是九妹妹胆怯,必将影响莫家在清流中的地位。
阿九淡淡一笑,福了一礼,转身便走。
所有关注的闺秀无论是勋贵一方,还是文臣一方,齐齐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莫非怕了不成?”
陆紫歌在阿九转身后,嘲讽道:“书香门第家的小姐连比试的勇气都没有?还是说你看不上我?!”
“何必麻烦?”
阿九回眸浅笑,“看你的气势想来不外乎是帝都颇有名望的闺秀,许还在帝都四秀之列,以小姐的名声,我随便寻人问一问,便可知小姐名字出身。更何况方才见您,听您言谈,我对您是哪位,兴趣已经不大了。”
“九妹妹!”
莫昕岚拨开好友,几步走过来,恨其不争气,“你可以输给陆小姐,帝都闺秀都算上,能赢她的人很少,即便是我也不如她。可九妹妹不该怯战,丢了父亲的脸面,只怕九妹妹的外祖父也会对九妹妹失望的。”
“还有九妹妹身后的文臣之家小姐。你一人怯懦不打紧,连累了她们就不好了。”
义正言辞的莫昕岚让阿九渐渐的敛去笑容。
“还望陆小姐对九妹妹手下留情。”
莫昕岚面对陆小姐时笑盈盈的,面对阿九时气势十足,“同高手比试,纵使输了,也有收获的。”
“我不知何时代表了身后这许多的小姐?代表朝廷重臣的闺秀。”
“……”
莫昕岚楞了一瞬。低声道:“还不是因为姜首辅?这么简单的道理,九妹妹怎么不明白?难道母亲没同九妹妹提过,文臣同贵胄之间总有一争的。”
一向聪慧的九妹妹竟然在重要的场合突然泛糊涂,莫昕岚惋惜且为难的看着阿九,还是太小,不够稳重,远不是她记忆中的九妹妹。
“外祖父教过我一件事。”
阿九环视对面勋贵出身的小姐,口齿伶俐,声音清脆悦耳。隐含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直接荡进人心底:
“无论是开国贵胄,还是文臣新贵都是陛下的臣子,都是帝国朝堂上不可缺少的,他们的职责是为陛下尽忠,武能安邦,文能治国。贵胄和文臣本该竭尽所能让帝国繁荣昌盛,使得陛下江山稳固。一统万代。”
因在镇国长公主居住的园林,长公主或是皇室不知正在哪处看新旧贵族之争。随时都有可能现身。
阿九加了好几句溜须拍马的话,顺带暗赞了外公深明大义,以帝国和陛下为重。
今日这件事迟早会传进神武帝耳中。
光做事,不懂得邀功的官员仕途不会太顺利。
只晓得邀功,不做实事的官员多是碌碌无为。
既懂得邀功又能做事,还能拍神武帝马屁的官员才是‘栋梁之才’。
“蓄意挑起勋贵文臣之争的人都是阴险小人。破坏帝国团结稳定。”阿九唇边含笑,“以勋贵为陛下左手,以文臣为陛下右手,左右手一起用力,才可让陛下高深无忧。帝国国泰民安。左右手一旦互相争执,互相残杀,让陛下有断臂之痛,岂是忠臣所为?亦非帝国之福。”
“陆小姐觉得如何?”
“……”
阿九上纲上线,上升到帝国的高度,让陆紫歌怎么说?
神武帝一心扶持新贵族,打压开国勋贵,这是事实,甚至神武帝蓄意在两边制造矛盾,可这些事只可意会,不可明言,更不能当众说起。
陆紫歌被反将一军,很快她恢复正常,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长公主殿下设宴遍请帝都闺秀,便是鼓励闺秀们较技,我早听说莫九小姐之名,想趁此机会领教一番,在较量中互通有无,取长补短。你代表不了文臣,我同样代表不了贵胄。文臣和贵胄相争可不是我拦住你的本意。”
“方才说起这事的人是你的二姐姐吧。”
“……”
莫昕岚瞠目结舌,眉间的红痣似滴血一般,陆紫歌无错,阿九也无错,错得是自己?
“二姐姐看陆小姐气势太盛,身后又跟着一众勋贵名门的闺秀才会误会你来寻我麻烦。“
阿九总不能眼看着莫昕岚被扣上挑拨勋贵和文臣相争的帽子,“您若早些说明白或是您身后的小姐只是观战,二姐姐也不会因为担心我而误会,况且我没记错的话,二姐姐方才提得最多得是我父亲的面子。“
陆紫歌扬起下颚,“在辩才上,我甘拜下风,不如莫九小姐。俗语说,光说不练假把式,你不至于只会斗嘴皮子吧。”
“辩才亦可明志,可争圣道,同俗语说的光说不练可不一样呢,道理越辩越明,多少治国的良策产生于辩难?诚然我不敢同先贤相比,陆小姐着实高看了我的辩才。”
阿九笑道:“既是陆小姐一心以琴棋书画论高下,我便顺了您的心意。即便输了,比不过您,也只怪我偏重读书,忽视陶冶性情的琴棋书画,丢人得是我,同旁人无关。”
面对笑嘻嘻的阿九,陆紫歌心中火气上涌,着实无耻!
无论输赢,陆紫歌都不如阿九,赢了只是证明她精通陶冶情操的小道,无视书里的学识。辩才的培养,输了……她就更丢人了,专精的特长输给只是偶尔操琴练习的莫阿九。
尚未比试,陆紫歌的心绪已经乱了一半,肝火着实旺盛。
阿九笑容依旧,沉稳如常。“我先去较艺阁等陆小姐,”
诸葛氏含笑跟上阿九,不大一会功夫,文臣家的闺秀齐聚阁楼,再围绕簇拥阿九时,多了几分心悦臣服。
她们帮阿九出主意,有人说给阿九伴舞,亦有人甘愿给阿九和声,纵使阿九不曾说过代表文臣。可事实上这场比试确实是新旧贵族之争的缩影。
为派系政治大义,往日眼高于顶都盼着自己艳压群芳的闺秀大多愿意帮阿九,为此宁可做陪衬。
阿九笑盈盈的听着,诸葛氏在旁说道:“只当做寻常的比试,咱们别再跟着添乱了,阿九妹妹年岁尚小,即便一时不如陆小姐,将来总有战胜她之日。”
“可是输了的话……”
“输了又如何?!”
诸葛氏抬高声音。睥睨说话的闺秀,“我们之中谁敢说稳赢陆小姐?将比试才艺的苦差事交给刚刚回京的阿九妹妹。对她本就不公平。陆小姐的琴艺是公认的第一,阿九妹妹方才已经扳回一城,我以为这一局是平手。””若有伴舞的话,是不是能好一些?”说话的闺秀满脸期盼,“也许有赢下的机会。”
阿九实在是很想把为文臣争光的任务交给这些跃跃欲试的闺秀,姜氏说她总爱口舌之争。不够踏实,她也知道自己有时锋芒毕露,有些花搅蛮缠的意思,想学着姜氏的做派……可惜每一次都被‘逼上梁山’。
“我演奏得是竹笛,用不上伴舞。”
“竹笛?!”
所有人惊讶过后。纷纷沮丧的摇头。
诸葛氏笑着支持阿九,“也好,听惯了琴瑟,猛然听竹笛,许是可以出奇制胜。”
“长公主不喜欢竹笛……”
“正因为长公主殿下不喜欢,帝都擅长有人擅长竹笛。”诸葛氏维护赞同之意很明显。
姜次辅升任首辅之后,内阁中排名第五位的司徒大人补上了次辅的位置。
这一人事变动颇为让朝臣惊讶。
司徒大人比姜次辅年轻十岁,也是状元出身,不过他同姜首辅不一样,他在二十岁上就中了状元,也是帝国一统江山后第一位状元。
他有一幼女,才貌出众,也是紫衫卫的候选闺秀之一。
司徒氏妙目一闪,“诸葛妹妹说得很有道理,既是阿九妹妹擅长,就演奏竹笛吧,若同陆小姐比试琴瑟,结果完全没有悬念。”
内阁和外朝六部的顶尖人家闺秀都赞同阿九演奏竹笛,旁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诸葛氏看出阿九的疑惑,小声的把司徒氏的情况介绍给阿九听,阿九向司徒氏友好的笑笑,心底却泛起微苦,又是一个难对付的人,家族的政治立场决定了她们的交友选择,家族供给儿女富贵的日子,她们必得回报家族。
在顶级名门世家中想随心所欲的结好脾气相合的密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每一位闺秀心里都一把尺子,和谁亲近,和谁不过是点头之交。
在面对勋贵时,文臣体系自是拧成一股绳。
然文臣体系内部也有各个派系,首辅和次辅除了官职上不相容之外,在派系上也有不同的主张。
阿九对神武帝多了一分佩服,皇上看得真清楚,若首辅太过强势,对皇帝可不是好事,首辅和次辅之间有矛盾,有争端,神武帝的皇位坐得才稳当。
这也是司徒大人一跃而成为次辅的根本原因。
小姐们比试才艺,又牵扯了新旧贵族之争,整座园林都惊动了。
名门公子赶过去观看,命妇们也失了谈话的兴致,注意着较艺的消息。
自然有人向姜氏打听阿九。
姜氏对阿九招惹是非的能力很是无奈,又不能说自己女儿不好,只爱读书,不爱琴棋书画,“丫头太小,只怕不如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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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紫歌自信的说道,“我让你先表演。”
“还是抽签吧。”
论骄傲。阿九可不输给任何人,便是明知道比不过,气势上也不会输,她直接把签筒递给陆紫歌。
陆紫歌取了一只签后,反应过来,她又占了阿九的‘便宜’!
换句话说。又被阿九算计了。
随便从签筒中抽出一只签,阿九手中的木签上的数字比陆紫歌大一些,按照约定俗成的规定,阿九可以选择先后,“我运气比陆小姐要好些。”
略带调侃轻松的话语,上挑的尾音,听起来像是小姑娘自娱自乐般的得意洋洋,旁人听到只是会心一笑,觉得阿九和顽皮。可面对阿九的陆紫歌可不认为阿顽皮,明显的阿九在故意气她,扰乱她的心绪。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故作思考了半晌,阿九笑道:“早听说陆小姐琴瑟天下无双,我想在坐的诸位更愿意先听陆小姐天籁之音,陆小姐先请吧。“
她跪坐下来,摆出一副认真欣赏的样子。仿佛较量同她无关,一点也不担心随后她会在天籁之音下出丑。
换个人在明知道弱势的情况都会选择先声夺人。
一直支持阿九的诸葛氏也隐隐有几分着急。
“母亲……“”嘘。”
镇国长公主不错神的看着阿九。“宇哥儿眼光不俗,不过她既不像姜灼华,也不似莫冠杰。”
“姜大人最近最大的遗憾就是阿九不是自己的孙子,若阿九是男娃,许是姜大人就会过继阿九了。”
昭华郡主同长公主站在一处,虽是给陆凌风定下亲事。但心地还是有几分遗憾的。
“被她当众顶了一顿,你不生气?”
“说不过她,她说得也没错,我……我输得起。”昭华郡主爽朗大度的一笑,“凌风受伤后。我有些冲动,只想把伤害凌风的人碎尸万段,娘,我还是看不上陆天养!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用得上二哥亲自出手?”
镇国长公主嘴唇动了动,颇为复杂的看了昭华郡主一眼,“以后你少些在明面上刁难他,若想要他性命,务必做到一击必中!有怎样的后果,我都为你兜着。无法取他性命的话,你就得容下他,这话我同你二哥也说过,这一次失败后,你二哥轻易不会再算计他了。”“
“他是……”
“昭华!”
长公主觉得语气太过严厉,缓了缓道:“陆江是你自己选的,日子也是你经营的,以后无论发生怎样的变故,你都得自己承担,纵使我和你哥哥能帮你的事也有限。”
“舅舅当时给我列出的人选,就陆江还好些,其余要不是太软,就是太清高自傲。”
昭华郡主出阁时,西琴帝国只是天下霸主之一,尚未做到一统天下,那时神武帝也只是西秦的皇帝。虽然他疼爱昭华郡主,但他也需要考虑政治立场。
他答应过妹妹让昭华郡主自主选夫,却私底下订下了范围。
当然昭华郡主要比他的女儿更幸福一些,起码陆江仪表堂堂,是举世皆知的名将,其余公主郡主大多被神武帝直接用于政治联姻了。
“有儿子在,我就不会后悔。”昭华郡主道:“娘,我晓得您为当初的事情看不上他,可他也是无奈,对我是一心一意的。”
“哼!”
镇国长公主摆手道:“少在我面前为他说好话,无奈?逼不得已?这话也就你这个傻丫头会相信!”
食指点了点阿九方向,长公主低声道:“拿同样的事儿去问阿九,她的回答比你更让我满意。”
“同您一样冷静,宇哥儿可有得受苦了。”
“……”
昭华郡主挽住母亲的手臂,“不过宇哥儿再苦也心甘的。”
*****
气势滚滚,隐含着杀气的将军令渐渐收音,陆紫歌微微喘息着,这曲将军令比她平时更具水准,完全营造出沙场征战的氛围,在意境和技法上更胜一筹。
众人陶醉过后,疯狂的鼓掌,叫好。
阿九赞叹的鼓掌,“名不虚传。”
陆紫歌方才同阿九交锋的挫败委屈都在这曲将军令中发泄出来,使得琴声更真实,也更打动人。
司徒氏轻叹,“阿九妹妹棋差一招。”
使得攻心计不仅没起到扰乱陆紫歌的效果,反倒她发挥的更出色。
诸葛氏点头赞同,“不过我依然相信阿九能反败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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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面色如常,拢在袖口的手却握得紧紧的,她怎么会不为阿九担心?
没人比姜氏清楚阿九的深浅,单以琴瑟看,正常发挥的陆紫歌都能甩阿九三条街去,如今超长发挥出弹奏出将军令的陆紫歌根本就不是阿九能抗衡的。
姜氏想着怎么安慰落败的阿九,千万不能让宝贝女儿就此一蹶不振,信心全无。
一想到阿九明亮的眼睛失去神采光芒,姜氏对陆紫歌多了几分的恨意。
迁怒不好,做娘的迁怒欺负自己儿女的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饶是冷静的姜氏此时也变得任性起来,是不是用什么法子阻止阿九?
不行……宁可眼看着阿九落败,她也不能此时阻止阿九,不是顾及名声,而是怕阿九伤得更重。
“以阿九的性格,就算输了,她……会比今日更出色,没有人能击垮她的自信。”
陆天养低笑道;“况且她未必会输,所有人都小看了她。将军令虽好,杀气太重,竹笛清幽,充满生机。”
“您的意思是九小姐故意让陆紫歌先演奏,就是知道她会演奏将军令?”
刘铁成摸了摸下颚,背后隐隐有几分冷汗,以后千万不能被九小姐算计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隐私
镇国长公主设宴,帝都的闺秀命妇争先前往,帝都尚未成亲的名门子弟和年轻未婚的官员也会被邀来宴会。
往年,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陆天养是不到的,一来没人希望他来,二来他对相亲没兴趣。
今年他一袭华服,新刮了胡须,收拾得整齐利索,换掉往日冷冰冰满是煞气的面具,带上相对柔和,单薄的半银质地的腾云面具出现在园林中。
刻意收敛的阴狠,让他宛若贵公子一般。
可即便他着装不同往日,也没什么人会凑到他面前。
比他年轻的名门子弟就算出身好,此时也没陆天养有权有势。
加之他同勋贵之间刻骨的‘仇恨’,同清流文臣之间互相看不顺眼,陆天养在热闹的宴会被彻底的孤立了。
没人敢同他说话,当然再对他还有恨意的贵胄子弟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辱骂他。
所有人本着不理会,不在意,看不见的三不原则把他无视个彻底。
无视他,也会猜测陆阎王出现的原因。
尤其是今日陆阎王怎么看都同往日不一样,有人怀疑陆阎王也是来相看闺秀的,毕竟最近有股风声,陆阎王有娶妻的打算,虽不知从哪来出来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呐。
心疼闺女的人家盼着陆阎王千万别看上自己家的小姐。
陆阎王和神武帝最信任的马公公狼狈为奸,马公公在神武帝耳边念叨两句,一向好做媒的神武帝极有可能为陆阎王赐婚。
有人不乐意把女儿嫁给陆阎王,有人却上杆子想同陆阎王结亲。
自从来到园林,陆天养就一直能把较技阁看全的地方,一个人默默的品茶。
直到阿九手持竹笛站起身。帅气又潇洒的在众人面前转了转竹笛,竹笛通身碧玉,随着转动一抹抹的碧绿之色蔓延开去,先声夺人……让人印象深刻。
在天寒地冻,白雪皑皑的隆冬最期盼的颜色就是充满生机的绿意了。
支持陆紫歌的闺秀面色不好看,有人低声道:“哗众取宠!”
陆紫歌向说话的人看去。淡淡的问道:“你能想到?”
言下之意,想不到就闭嘴,省得丢了贵胄的面子。
她既然敢约战就输得起,而且她弹奏的将军令是她最高水准,若是赢不了阿九,她也不会有落败的痛苦,只有些许的遗憾罢了。
用狡诈下作手段赢了也是耻辱。
*****
阿九屏住呼吸,慢慢的把竹笛放在唇边,清亮的竹笛声音从她唇边飘出。镇国长公主设宴多年,在较艺阁的比试几乎没有再听过竹笛演奏出来的乐曲。
镇国长公主不喜欢竹笛,竹笛又是帝国上流社会主流的乐器,自然很少有闺秀会选择竹笛。
物以稀为贵,听惯琴瑟,再听竹笛本身就觉得稀奇好听。
阿九在一步步算计的同时也发挥了自己全部的实力,悠扬的笛声似能在众人眼前营造出一片竹林,隐藏在竹林深处。似有一对瑶瑶相望,彼此钟情的男女。
男子英俊潇洒。女子婉约美丽,他们站在一起似最为般配的一对。
……
陆天养手臂一颤,目色凝重了几分,嘴唇抿成一道线。
刘铁成摸着脑袋,低声嘟囔:“怎么有种生死相恋的感觉?这首曲子似悲似喜。”
曲调一转,悦耳委婉的竹笛乐曲转为清亮尖锐。仿佛男女的恋情被人发现,被世人所不容……在强大的压力压力面前,那对男女并没有被压垮而分别,相反执着的站在一起共同迎战。
想要让听众入情,自己首先得入情。
阿九明亮的眼中隐现一丝的痛苦……差一点按错了音孔。快速转为乐曲的后半段,风暴过后的宁静,安宁,可安宁中却隐有一股难言的悲伤。
慢慢的乐曲隐去,不需要明言,谁都听得出那对彼此深情的男女并未在一起,世俗无法分开他们,可生死可以!
哐当,在众人沉浸在乐曲营造出的已经中,感叹因生死而分别的男女时,茶盏落地的声音让所有人清醒过来。
呼啦,隐藏在珠帘后的人气势汹汹的走出来。
“长公主殿下。”
很少露面的镇国长公主一头银白的发丝,坚毅的脸庞上溢满愤怒,悲伤,以及无法压抑的追忆思潮,“你怎么敢?!”
昭华郡主本想为阿九说话的,可在母亲盛怒之下,她只能紧闭着嘴唇。
她怎敢?!
长公主这些年都没生这么大的气!
阿九也被盛怒的长公主吓了一跳,严格说她不想激怒自己最为敬佩的长公主,想过要留给长公主一个好印象,就算无法亲近长公主,她并不想被长公主讨厌。
“智者见智,仁者见仁。”
阿九咬着嘴唇,握紧手中的竹笛,”只是一曲残谱。”
“既是残谱,你能做成续曲补全,为什么……为什么要做成这样?”
长公主根本压不住心底的悲伤,孤雁一只的孤独,对过去美好的追忆,每一次都能在她心头重重的划上一道伤口,积少成多,越来越痛,不是因为放不下帝国,长公主也许早就随丈夫而去。
她已经让他在奈何桥上等了太久,如果她再不去的话,不知他会不会继续等下去。
“我以为这么续曲目才最动人。”阿九不想长公主太难过,更不会提悲剧更动人的话,同样她无法向任何说出心底的那丝感伤,“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长公主脸庞发白,指尖陷手心中,“我不喜欢这首曲子,给你个机会,改掉它,重新编曲。”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阿九淡淡的一笑:“当时续曲时的心情,我再也找不到了,勉强续上,可惜这首残曲,有狗尾续貂之嫌。其实纵使分割阴阳,他们的心永远连在一起。都希望彼此能幸福,尾音中隐含着希望……对下次团聚的希望。”
“小丫头,如果你明白什么是生离死别,就不会这么说了。”
“……”
阿九微微低头烦躁的想着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有悲伤的感悟?
陆紫歌上前道:“我输了。”
“不!”
长公主抿嘴一笑,“输得人是莫欣怡!我不喜欢竹笛,不喜欢这首曲子。”
阿九抬头同长公主对视,在长公主眼中看到了任性,霸道,和当时为难陆叔叔的昭华郡主如出一辙。真不愧是母女呀。
“长公主殿下说得是,我输了,在技法上,意境上都输陆小姐。”
阿九并没像以往一样非要争个对错,无论在什么人面前都想把道理讲到底,福了一礼后,阿九转身回到文臣闺秀们面前,歉意一笑:“抱歉。我输了。”
镇国长公主明显露出对阿九的不喜,让文臣出身的闺秀们露出疏远。有人嘀咕,“本来就一般,还不肯听劝。”
阿九淡淡一笑,无论是文臣和勋贵都奈何不得镇国长公主,帝国中也唯有镇国长公主的地位最为超然,即便安国公都都比不上。
就算是文臣体系出身的小姐也都盼着能入选镇国长公主身边的紫衫卫。
长公主拉着陆紫歌和颜悦色的说起话来。对她演奏的将军令格外欣赏,甚至把只有紫衫卫能佩戴的玉珏送给了她,以此表明陆紫歌离着紫衫卫紧紧一步之遥。”阿九妹妹,等等。”
诸葛氏眼见着阿九单独一人离去,迟疑一瞬。起身追了出去。在她旁边的司徒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既没起身去结好阿九,也没和旁人一样落井下石,淡淡的说了一句:“能在长公主面前不弱下风,足以证明莫小姐的出众。”
失败的根本就不是阿九,只怕此时被长公主称赞的陆紫歌也明白的,所以陆紫歌的脸上不见任何的喜悦,反倒有几分憋屈。
不过……司徒氏不能像诸葛小姐一样的任性,在看明白长公主真正意图前,她最好同阿九拉开距离,何况司徒家和姜家总会有一争的。
******
“大人?!”
“嗯?”
陆阎王狐疑的问道:“有事?”
刘铁成在旁边是干着急,阿九小姐被深深的伤害了,大人怎会无动于衷?就算不能在长公主面前帮阿九小姐,事后也该安慰几句啊,“方才属下看九小姐去了东边。”
“嗯。”
“大人就不担心九小姐?”
“她又没输,我为何要担心她。”陆阎王按了按面具,敛去眼中的波动,深沉的说道:”她出的风头已经足够多了,能在盛怒之下的长公主面前全身而退,整个帝国只有阿九能做到。”
陆天养目光隐含一丝文玩味,还能糊长公主一脸的黯然神伤,”我过去只会让阿九太骄傲,今日她的表现很完美,比以前成熟许多。”
刘铁成:“……”竟然无言以对,明显跟不上陆大人和九小姐的思路。
“真正该反思的不是阿九侄女……”
陆天养喉咙微微发苦,而是他!他的实力和所的权势无法让阿九率性而为,其实他比任何都希望阿九成熟,成熟就意味明白妥协。
还有那些因为长公主的喜好而疏远阿九的闺秀,如果他足够强大,甚至比长公主地位更高,阿九就算是输了,她们也会输得好!
不用怀疑,名门闺秀的节操在权势面前随时可以丢掉。
越是出身高,越是珍惜手中的权柄,越是在意比她们地位更高人的喜好。
*****
老太太听说阿九比试失败后,气愤的说道:“没用的东西,寻常吹得怎么好,还不是输了?!”
“祖母,阿九妹妹虽败犹荣。“莫昕卿低声劝道,“陆小姐的才学极好,很少有人比得过,不是长公主殿下了评判,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虽败犹荣也是输了,既然她上去也是输,还不如让月儿去,起码月儿不会输了比试还得罪长公主殿下。”
老太太起身,拉着南宫月道:“走,同我去见见长公主殿下,我们莫家要重新比试。”
“外祖母……”
南宫月听了将军令和阿九的竹笛后,晓得自己去根本就是出丑,拼命阻止老太太,“还是算了,我去反而让阿九表妹更难看,二舅舅晓得后也会认为我不知轻重,毕竟我不姓莫。”
“他敢!”
老太太力气很大,几乎拖着南宫月前行,“他还敢嫌弃你?也不想想没有我,他哪有今日。只怕早就饿死了。”
莫昕卿在一旁听着微微皱眉,正要说话,翠儿在她耳边道:“已经安排好了,二小姐一个人去了寒潭。””嗯。”
在长公主的园林里用计,莫昕卿更得小心翼翼,她得亲自去看着才能放心。
莫昕卿在翠儿搀扶下远离直奔长公主而去的老太太。
气势汹汹的老太太在门口见到镇国长公主后,立刻停住脚儿,额头冷汗淋淋,似见到鬼一般,南宫月问道:“外祖母?”
“我头疼,不,胸疼,月儿,快扶着我去歇息片刻。”
“……是。”
南宫月暗自庆幸不用出丑,今日她才明白,她不仅比不过阿九表妹,还比不过许多人,在老家她也曾被称为才女的,她也曾飘飘欲仙,自认才华举世无双,现在她发觉自己的自傲有多可笑。
老太太远离镇国长公主后气息才顺畅许多,面色依然泛白,手捂着胸口,平息了好一会,“月姐儿,不必陪着我,多同人相交,对你将来也有好处。”
“外祖母的身体?”
“我只是……只是被阿九气的,不打紧。”
南宫月被打发离开,老太太再也掩饰不住震惊,“怎么会?怎么会?那人怎么会是长公主?”
*****
“阿九妹妹。”
“我没事,诸葛姐姐不用担心的。”
阿九同诸葛氏手挽手在园林中漫步,微凉的空气中飘荡着丝丝的花香儿,阿九一点不见沮丧,诸葛氏点头道:“我的确不必为你担心。”
“嘿嘿,前面是花圃?玻璃花圃?”
“嗯。”
诸葛氏羡慕的点头,“长公主喜欢牡丹,整个帝国最好的牡丹花种都种在此处,无论春夏秋冬,长公主殿下都可看到盛开的牡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