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步步紧逼
这陆家庄庄主的宅子极有意思,大门打不开,据说是陆家庄庄主自己钉上的,小丫头搬来了一把梯子,叫展昭他们爬上去。
院子里倒是相当的整洁,正当中一张老大的赌桌,石头做成的,旁边一圈儿石头凳子,两边两棵硕大的无花果树,遮天蔽日的,很是气派。
树下站着个人,手里拿着骰盅,正仰着脸看从墙上下来的众人。
展昭他们自然也在打量他。这陆家庄的主人年纪不大,二十多岁,品貌也十分出众。看起来有些像书生又有些痞气,咧着嘴笑得一脸欠揍,手里拿着骰盅耀武扬威,“谁跟老子赌?”
展昭他们自然没人会接话,不然岂不成了认他做老子?这人张口就占人便宜,还真讨人嫌。
最后从房上下来的是小四子,胖乎乎扒着梯子要往下爬,公孙托着他屁股怕他摔下来,被那陆庄主看到了,乐得直打颤,“哪里来的小金猪?你们输了干脆将他给我吧,我缺个儿子。”
公孙嘴角抽了抽,想上去呼他巴掌,敢跟他抢儿子。
小四子下了地,拍拍手上的灰跑到前边看热闹。
那陆庄主蹲下“啧啧”了两声,跟引小猫小狗似的勾他,小四子一张脸憋红了,闭着眼睛仗着胆子骂人,“讨厌你!”
公孙扶额头。
身边庞煜就纳了闷了,公孙一嘴毒牙外加一条毒舌气死过多少人啊,怎么儿子就这么呆呢!
包延拉着小四子躲到一旁,“咱们不理他啊!”
小四子扁着嘴,那陆庄主乐得前仰后合的,公孙就想给他丹田来两根银针!
展昭对他一拱手,“怎么称呼?”
“陆不败!”
……
白玉堂突然嘴角微微抽了抽看旁边,似乎并不认同。
“唉,你笑什么意思?老子真的是陆不败。”
公孙打量了一下此人,发现他穿着讲究,唯独脑袋上那个发髻有些光秃秃,似乎少了什么……现在一想,少的估计是一枚发簪。
陆不败哗啦哗啦地摇着骰盅,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像是问——真要在这儿陪他玩,还是就开门见山直接问?
展昭虽然也很想教训教训这毒舌,不过还是算了,事情一大堆,如果能成功问出当年的什么秘密,也省的再费周折。他们还要去趟庞煜介绍的什么金霞满堂,寻找那神神秘秘的土爪狸,问出木盒的秘密。
想到这里,展昭从怀中摸出了一枚木头发簪来,给陆不败看了看,“这发簪认识么?“
陆不败刚才脸上还笑嘻嘻的,一眼瞅见那发簪后,愣了愣,随即笑容消失了,惊讶地看着众人。再随后,陆不败做出了一个众人都没想到的举动……撒腿就跑!
等白玉堂展昭倆高手明白过来,陆不败已经钻进了房间,关门闭户不见人了。
众人不明白这算是个什么状况,愣了一会儿,小四子眨眨眼,“跑掉了!”
展昭和白玉堂赶紧追,庞煜嚷嚷,“唉,我说陆不败你跑什么?!”
房门果然锁上了,白玉堂一脚踹了开来,展昭进屋翻找,没找到陆不败的人影,后窗户倒是开着。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铁定疑兵之计!从后窗户跑他们肯定能听到声音。
众人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陆不败,院外围墙上边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丫鬟小厮,都交头接耳。
“哎呀,庄主总算是要挨揍了吧!”
“也是该有人教训教训他了!”
“得罪人了啊!”
“展昭和白玉堂兜了一圈没找见陆不败,最后就发现石头在刨桌子底下的一块方砖。
众人都一挑眉,庞煜和包延轻手轻脚将桌子搬开,随后展昭二指一扣方砖,打开了隐藏着的地下室入口,果然……里头躲着抱着头的陆不败。
“出来。”展昭对他钩钩手指。
“我不!”陆不败撇嘴,继续抱着头蹲着。
白玉堂皱眉,“问你点事情,又不打你骂你怕什么?出来!”
“就不!”陆不败还耍横,“有能耐你下来!”
展昭和白玉堂皱眉,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展昭要伸手抓他,被白玉堂拦住了,白玉堂轻轻一摆手,示意自己有办法。就见他低头对里头躲着的陆不败道,“我打赌你不敢上来!”
陆不败愣了愣,仰起脸,“赌什么?”
白玉堂一耸肩,“一千两怎么样?”
“好!”陆不败一蹦上来了,瞪眼伸手,“一千两拿来!”
展昭一踹那石板,将地下室的入口给关上了,陆不败低头看了看,立刻苦了脸色。
再想跑,庞煜把门堵上了,包延和公孙也带着小四子走了进来,公孙不解,“我们不过问你些事情,你跑什么?”
陆不败一瞪白玉堂,伸手,“你小子行啊,来,一千两,认赌服输!”
展昭在一旁有些着急,心说白玉堂不会真的老实巴交给他一千两吧?虽然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出去救济贫民更好!
白玉堂不慌不忙,伸手从桌上拿来纸笔,写了“一千两”三个字,直接递给了陆不败。
“一……”陆不败拿着那张纸干瞪眼。
白玉堂一笑,“收好你的一千两,我可没说是一千两银子,而是一千两仨字。”
“噗……”已经偷偷溜到门口扒窗户偷听的陆家庄下人们难得见陆不败吃瘪,乐得什么似的,一个劲笑。
展昭见这人痞力痞气的,也不跟他客套了,摸出了腰牌给他看,“我是开封府的展昭。”接着,又挨个给他介绍了一下其他几人,“想问你关于发簪的事情,你一见着发簪就跑,看来是知道来历的。”
陆不败颓然地坐下,似乎有点丧气,“真是的,上一辈我爹那会儿你们不找,这会儿偏偏来找我,我还以为这事情起码得轮到我孙子的孙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啊……要了亲命了!”
展昭将木簪放在他眼前,“事关重大,你还是说吧。”
“啧。”陆不败苦着脸,“我爷爷呢,死前是跟我说过些事情,关于太祖当年跟他的一个约定。不过呢,他说不到万不得已天下大乱千万不能说出来。”说着,他仰起脸看众人,“这眼么前天下太平啊,也没有万不得已天下大乱吧?”
他的话说完,门口下人们都面面相觑,展昭觉得在这儿说不太好,“走,我带你回开封见包大人府说去。”
“我才不去!”陆不败眼皮子一抖,“生不入公门死不入地狱!”
“你瞎紧张什么?”展昭皱眉,这陆不败疯疯癫癫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包大人就随便问你几句!又不要你坐监。”
“我才不去呢,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严刑拷问?!”
展昭拿他有些没辙了,回头看白玉堂,像是问——你还有没有对付这人的招?没有干脆打晕他算了。
白玉堂略想了想,“让包大人下令所有赌场不准拒绝你入内怎么样?”
门口众位下人都暗暗挑大拇指,心说这位白衣飘飘帅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大美男真是太聪明了!这招绝对对症下药。
陆不果然受用,一拍胸脯一点头,“行!”
展昭笑着摇头往外请他,“走吧。”
到了门口,丫鬟小玉已经把展昭他们要的鸡和鸡蛋都准备好了,装车让陆不败赶着一起往开封府去。
路上,展昭对陆不败有些好奇,“你本名真叫陆不败?”
“没啊,我叫陆生,念差了叫陆胜,可不就是不败么!”陆生还挺得意,“所以取个别名就叫不败了,多吉利!”
小四子坐在石头背上,好奇地看着这边的大人讲话,石头原本走得挺安静的,可突然……它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展昭和白玉堂也一把拽住了马缰绳,伸手对身后庞煜和公孙示意——别再走了,有情况。
陆生左右看了看,不解,“怎么了?”
“你应该谢谢我们早些来找你。”白玉堂淡淡说,“也许想要杀你灭口的人已经上门了。”
陆生愣了愣,随即脸一白,拨转马头就跑。
“唉!”庞煜拽住他马缰绳,“你怕什么,展昭和白玉堂在这儿呢!”
“我不是怕这儿!”陆生急得直跺马凳子,“我家里还好几十个小伙丫鬟呢,还有几千只鸡!”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不至于会去陆家庄杀人灭口吧?
不过众人此时倒是也对陆生生出了几分好感来。这人的无耻无赖也只是装假的而已,关键时刻见本性,此人心地良善。
这时,陆生已经拽开了马缰绳,飞快地往回赶,展昭等人只好追上。到了陆家庄门口,果然就听到院子里边一阵大乱,鸡飞狗跳的。
大门敞开,丫鬟小玉带着一伙人拿着擀面杖跑出来,见着陆生就大喊,“庄主,有人闯进鸡舍啦!”
展昭和白玉堂就想进去救那些陆生的雇工,陆生抬手阻止,“骗进鸡舍了就没事了,等着吧。”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鸡舍里平静了下来,那几十个工人都没事,陆生得意地对展昭笑了笑,“我在里头装了机关了,厉害……”
孰料他的“吧”字没出口,就感觉迎面恶风不善。
白玉堂一抬手,一枚墨玉飞蝗石打掉了一枚已经飞到了陆生眼前就快碰着眉心的飞刀。
“啪”一声,镖落到了地上,蓝幽幽的光表明镖上有毒……看来是有人要陆生的性命。
展昭一挥手,庞煜带着公孙小四子他们退到了角落的位置,隐蔽到马车后边,那帮下人们也拿着工具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展昭翻身下马,“出来吧。”
没一会儿,眼前四条黑影落下,挡住了去路,黑衣人各自手中握着两把弯刀……这可不是常见的兵器。
“弯刀门的?”展昭略感惊讶……弯刀门是个很神秘的门派,里边的弟子基本都做些杀人的勾当,是个十分有名的杀手组织。然而这帮人甚少到中原一带走动,更有流传说弯刀门实际是西域的门派,所以才会都使用弯刀。
弯刀是十八般兵刃中比较难以驾驭的一种兵器,然而杀伤力很大,袭击范围十分广,基本刀刀致命,远近都得意。
白玉堂在马上皱眉,“弯刀门的人,为什么会来杀一个养鸡的?”
“刚才跟踪我们的人叫你们来的么?”展昭脑筋转得极快,“刚才那帮人看行动应该是受过训练的兵士,跟踪一点儿没经验,却不像是江湖人,莫非雇佣你们的是什么官府中人?”
几个黑衣人并不答话,看他们眼神空洞杀气十足,像是已经被训练成了完全的杀人机器。
展昭和白玉堂也不再多说了,交换了个眼色——一人两个,抓活的!
同时,就见那四个杀手腾身而起,举刀就向展昭和白玉堂袭击过来。白玉堂抽刀,展昭举剑,两人回击并且护住身后众人,很快两厢便打到一处。
一时间只有刀光闪烁,还有不断传来的金属撞击声音,也看不清楚是谁打谁,惊得庞煜直抹汗,那些丫鬟下人们拍着手叫好。
陆生也暗暗咋舌,白玉堂和展昭果然名不虚传,看来,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投靠包拯,估计是最好的法子。
展昭和白玉堂稍稍花了些功夫,将那几个黑衣人生擒活捉了,白玉堂抛出了一枚响箭……这响箭种类各有不同,这次丢上去的是个蓝色的。蓝色就表明危险已经解除,不需要人支援,但是还需要人手帮忙打扫或者带什么东西回去。因此没一会儿,开封府就来了不少衙役,将黑衣人全部押送回府。展昭拆开了其中几人的面具看,发现这些人面部僵硬,而且也看不出是不是外族,莫非其中有什么古怪?
送陆生回到了开封府,这么巧,包大人刚好进宫办事去了,还没回来。展昭和白玉堂将人安排给了影卫们看守,陆生就跟公孙下棋象棋来了,据说这他也要赌。
展昭和白玉堂见时候还早,就想出门再找找那金霞满堂的首饰盒店面。谁知道好容易赶到了店门口,管事的说他家主人跑外地进货去了,可能这几天就回来,闹得展昭和白玉堂白跑了一趟。
往回走的时候,展昭想去附近的木器、石器甚至是玉器铺子再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土爪狸这个人,白玉堂自然是陪着。
只是,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吧,展昭和白玉堂在热闹的街市里走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迎面就遇上了也在逛街的赵琮,他一身便装行色匆匆,身后跟着的是枯叶……那张阴阳脸也遮着蒙面的纱巾,似乎是不想引人注目。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狭路相逢。
白玉堂无奈一笑,这里是开封龙蛇最混杂的一个地方,他赵琮是堂堂的小王爷,上这儿来做什么?
正想着,赵琮已经到了他俩眼前了。
“展兄白兄,这么巧?”赵琮一脸热情,但是眼里却似乎还有一些意外,还有点困扰。
这可给展昭和白玉堂提了个醒。
原本他俩以为赵琮有什么事,故意在这里狭路相逢,但如今一看满不是那么回事!应该是赵琮要去办什么事,不想让人知道,却不料在这里偶遇了他俩。
展昭嘴角微微翘起,身边白玉堂心领神会,这猫估计要兴奋了,自己送上门的鸭子,哪里有不煮的道理!
只见展昭笑眯眯回答赵琮,“是啊小王爷,这么巧?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哦……阿叶带我来的,这里还挺热闹的,我以前可没来过,所以四处游玩一下。”赵琮回答得也算滴水不漏,但太过刻意掩盖,就越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你这位侍卫不是开封人士吧?”展昭问得随意。
“不是,阿叶,你之前还和展大人有些误会,赶紧解释清楚。”
枯叶脸上有似笑非笑的神情,反正遮得就剩一只眼睛了,也看不清楚他表情,不过还是勉强跟展昭拱了拱手。
展昭则是大方地笑了一声,“唉,是一场误会么,正好我有空,不如做东,带你们游开封?”
“那怎么敢当……”赵琮眼中又闪过的一丝疑惑让展昭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坚持,“小王爷有什么不方便么?”
“没啊。”赵琮赶紧摇头,“展大人多虑了,这边走,我们去吃点东西。”
“正好饿了,王爷有什么提议?”
“不如前边的朱记馄饨吧?”赵琮笑得开心,“我在外这么多年了,好久没吃到美味的馄饨了。”
“王爷没来过,就已经听过朱记馄饨的大名了啊?”展昭似有意思无疑,“看来这店真的是名满开封了。”
赵琮见展昭字字挑剔显然是有备而来,知道今日必定要被他纠缠误了大事,但又不能急着摆脱,反而会引起怀疑,只好跟他一起走,边寻思着怎样脱身。
身后,白玉堂忽然听到枯叶凑过来说了一声,“你家展昭似乎把你疏远了。”
白玉堂冷冷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赵琮,“你的饲主那种才叫疏远,或者说,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说完,抬脚迈步往前走。枯叶微眯着眼睛,心说好你个白玉堂,连冤带损还拐着弯骂他是赵琮养的狗。
“白玉堂,展昭还不是跟我一样给公家卖命?我只是暂时的,他却是死心塌地长长久久!”枯叶咬牙切齿说着,边冷笑,“我是狗的话他是猫,没差多少吧?”
白玉堂有些惊讶地看他,“赵琮封了你狗的称号了么?我可没说你是,你别侮辱狗。”
枯叶脸色发青。
走在前边的展昭实则听得清楚,有些想笑。
“赵琮可不是包大人,包大人重情重义的,不会卸磨杀驴。”白玉堂低低的声音提醒了一下他,“不过,你当然也比不上我家猫落下的一根猫毛。”说完,撇下脸色铁青的枯叶,走去前边听展昭对付赵琮了。
10 湖心亭
展昭和白玉堂随便走走,就将要去办什么事的赵琮和枯叶截了个正着,相约了去吃饭。
众人一路走到了馄饨店,虽然是小店,不过环境很不错,众人落座。
赵琮随意叫了些菜,展昭盘算着逃不出话就拖时间,到时候赵琮一着急,自然露出马脚来。
随后,展昭和白玉堂坐着吃馄饨,他俩也刚好饿了,边吃还边讨论这里的馄饨和开封府厨房大娘包的哪个有特色些。
赵琮显然是坐立不安,枯叶倒是很稳当,他的表现似乎是一切都事不关己,靠在一旁的窗边发呆。
一碗馄饨吃完,展昭和白玉堂也觉得肚子填饱了的时候,就见一个赵琮的手下急匆匆跑来,低声说,“小王爷,八王说让您速归。”
“哦。”赵琮似乎是如释重负一般地喘了口气,对展昭和白玉堂拱手,“今天真是不巧了,二位,我先告辞。”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赵琮立刻带着枯叶就走了,展昭和白玉堂付了帐,跟踪。
说来也有趣,原本两人觉得赵琮会有两种方法应对,一种是直接将计就计回八王府,另一种是转而去别地,他应该也猜到他们会跟踪吧。
可让两人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赵琮穿巷过桥,最后绕过几个巷子……突然消失了。
白玉堂追到巷子口,展昭蹲在巷子的墙头左右张望。这一带,四处的房舍都是屋顶房,并无天井也没花园,翻墙之类的几乎不可能做到。再说了,就算翻墙,他俩一个上边一个下边在跟踪,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不见?谁能单凭轻功甩掉他们两个?除非是天尊殷候这种武林至尊的级别,赵琮和枯叶还差了一大截呢。
“人呢?”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摇头,示意没看见!
展昭皱眉,“没理由啊,我也没看见!”
白玉堂记性好,按着原路慢慢往回走,沿途并未发现机关或者什么暗门……
“赵琮学过土遁不成?”展昭摇头,“失算失算,竟然我们两个一起都跟丢了,好丢人。”
白玉堂微微笑了笑,“猫儿,这种叫死门遁,也是机关的一种。”
展昭惊讶,“死门遁?”
“就是这个机关一旦开启就只能使用一次,闭合就变成了死门。”白玉堂前后看了看,“这条巷子很适合做死门,墙壁众多……”
展昭见白玉堂出神地看着巷子,伸手拍了他一下,“赵琮应该是请了不少帮手吧?这机关,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就能做的。”
“当然。”白玉堂点头,“中原一带能做这种机关的不超过五个人,而且除了一个武林泰斗之外,其他的都是邪门歪道。”
展昭笑着摇了摇头,“赵琮纠集的似乎都是江湖败类,我真不明外为什么那些亡命之徒都会听他指示。”
白玉堂也想不明白,他伸手,像是要从墙壁上找到那个死门的位置。
“算了。”展昭将他的手拉下来,“怪脏的,跑了就跑了呗,我们在明人在暗,再怎么查也没用,相反的,他有所求我们没有,等他自己露出马脚都来得及。”
白玉堂原本对这些就不感兴趣,更何况目前似乎还没什么会危及展昭,他也没什么热情去追查,就点了点头,跟展昭一起往回走。
“接着去哪儿?”展昭算了算,“土爪狸的线索要明天,不然回开封去?大人若是回来了,陆生估计就能提供些线索。”
“好。”白玉堂点头,和展昭一起往回走,心中稍稍有一些在意——刚才那个死门机关,做一个需要花费不少力气,如果赵琮不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不会随便用吧?一来太可惜了,这等于是花费了一条逃生路。另外,也给他和展昭露了露底,对他百害无一利,他急着去见谁?
又走了一阵子,忽然就见前边一团糟。
展昭见大批行人堵在路口,还有很多挑着扁担推着小车的,人群骚乱,有些急得直嚷嚷。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什么情况?
“哎呀,展大人。”
这时候,路边一个摆摊的大爷认出了展昭,赶紧拉住他就说,“您快去看看吧,前边鬼砌墙了!”
“什么?”展昭一脸不解,“什么东西?”
“这开封府好好的街被堵上了!”那大爷道,“这鬼事儿吓死人了,突然从地底下竖起一面墙来,将整条大街给堵住了。有些人想砸了墙,但是怕冲撞了鬼神,那头的人似乎已经去开封府报案了。
“墙在哪儿?”白玉堂问了一声,老汉一指,他就纵身一跃,从人群上方飘了过去,落到那面墙壁上。
展昭也跟着过去,就见这墙壁是普通青砖砌墙,至少有三尺厚,青石是整块的,一块估计就得有个百十来斤中,而且墙体四周崭新,是新作的不应该是老墙。
白玉堂低头,见墙边好些人,微微皱眉,低声说了句,“散开。”
可能是因为白玉堂眼神太阴沉,或者语调比较冷酷……围观的众人真的就连连后退,乖乖空出路来,露出了墙根。
白玉堂翻下墙,看墙根处的接缝,皱眉。
“玉堂。”展昭问他,“怎么回事?”
白玉堂站了起来四下看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喂。”展昭轻轻一拽他袖子,“什么情况?”
白玉堂一想,拉着展昭到了一旁,“这和刚才的死门机关,是个联动机关。”
“联动?”展昭想了想,“哦,也就是赵琮那头的机关动了,这边的也会动,是不是?”
白玉堂点头。
展昭回头看了看被厚墙挡住的大道,是直通皇宫,贯通整个开封最重要的一条大路,而墙后围起来的,应该是整个大宋的命脉,几乎所有关系大宋安慰的人,都被圈在了里边。算算墙高,有个三丈余,人翻过去需要轻功,普通人得架个梯子……马匹则是根本没法过的!这是谁设计的东西?居心叵测啊。
“展护卫。”
这时候,就看到另一头,包拯的轿子到了,身边还有一乘是庞太师的轿。两人的样子像是刚从皇宫出来,在半路就被截住了,前来查看。一看到这样的墙壁,包拯的双眉就皱到了一起。连向来脸上都挂着真假难辨笑容,偶尔装傻的庞太师也瞬间严肃了起来。
展昭站在墙头,明白两人这种表情后的含义。这若是主干道被一拦死,皇宫一旦出了些什么事,援军根本没法第一时间赶到。
包拯怕引起太大骚乱,两边堵着的人已经太多,就对展昭微微点了点头。
展昭看白玉堂,白玉堂向后轻轻退了一步。
展昭抬腿猛地运足内力一脚躲下去,众人就听到“咔咔”几声,墙壁上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纹。随后,展昭腾身跃起,落下时又一脚踩住了墙头,墙壁就开始稳稳地往下沉,很快,沉入了整个地底,那面墙瞬间消失了。
人群传出叫好声,凡是会些武功的,都不得不暗暗佩服展昭内功的高深,羡慕他的好天赋。
白玉堂见墙壁和地面几乎严丝合缝,一点都看不出来,就知道技艺精湛……是哪个机关高手做的呢?
展昭左手往前右手往后轻轻一摆。
两边的行人都很明白,往前的都走左边,往后的都走右边,众人很快通过了这墙壁,拥堵的大路瞬间恢复畅通。
包拯走了过来,对展昭耳语了几句。
展昭点头,包拯就和庞太师先坐轿子离开了。
白玉堂见展昭没有跟包拯回开封府,而是看着远处的湖面,不解,“猫儿,怎么了?”
“怪事一箩筐还来添乱呢。”展昭回头无奈地对白玉堂笑了笑,“包大人刚才跟我说,对面的湖心亭出了命案,皇上那边刚得到消息,他要紧急回去处理。”
“死了什么人,宫里都知道了?”白玉堂不解。
展昭凑过去,小声说,“兵部侍郎龚学,龚大人。”
白玉堂微微一愣,也难掩脸上的惊讶,“兵部侍郎几品?”
展昭望天,白玉堂记性那么好,唯独这些管制爵位之类的永远记不住,“正三品。”
白玉堂倒是会算,“这么大官就这么死了?难怪了。”
“兵部侍郎掌管所有兵将选拔、招募、升迁……这官虽不如赵普那样关乎国之兴衰,但也是个要命的要职。”展昭摇头,“据说他是在跟回鹘来使喝酒的时候突然暴毙的。”
“兵部的人为什么会和回鹘的来使喝酒?”白玉堂虽然不太打听官场之事,也知道这不合规矩,貌似接待外族来使都有特定官员,出动礼部的人也比让兵部接待正常吧?
“唉。”展昭单手一勾他肩膀,“所以说了,龚学身为兵部侍郎擅自见那回鹘来使,虽可解释成是私交或者偶遇,也十分敏感。”
白玉堂眉头打皱。
展昭见他似乎不感兴趣,就道,“要不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就来。”
“不行。”白玉堂果断摇头,“我陪着你去吧,你问你的,我去看看景。”
展昭抱着胳膊看他,“这么好?”
白玉堂伸手点点他心口,“我什么时候不好过?”
“这倒是。”展昭笑开,跟他并肩往堤岸走去,上了一艘小船,驶往湖心亭。
今日河上有风,亭上更是凉爽通气,展昭和白玉堂一起走上三楼。
三楼只有三张桌子,亭子每一层都站了几个禁军看守现场,所有人不得离开。
龚学是死在最靠里边的一张桌子上的,背对着一面百鸟朝凤的木雕屏风。他就那样静静地趴在桌上,手中拿着杯子还没掉……显然死得突然。
公孙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里,将一枚变黑的银针从酒杯中拿出来给展昭看了看。
展昭皱眉,“毒死的?”
白玉堂略观察了一下,那龚学不过四十岁年纪,能坐上这一职位实可谓平步青云了。看他形销骨立的,可见平日没少操劳,劳心劳力费尽心机往上爬,曾经应该也因为仕途坦荡羡煞过不少人吧?但是……谁又料到他会这样的下场。估计他自己都不曾想到,往高处爬的时候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辛苦,可惜刚到,还没站稳,一阵风就将他刮下来,瞬息摔得粉身碎骨。
懒怠得理这些,白玉堂独自走到窗边去看湖景顺便吹风和发呆了。
展昭去公孙身边,“死了多久了?”
“不超过一个时辰。”公孙压低声音告诉展昭,“杯中的是剧毒,与柴郡主所中之毒是一样的。”
展昭惊讶,“可是……你不是说柴郡主中的是慢性毒?”
“量不一样,个成分剂量微调。”公孙一耸肩,“补品和毒药之间通常都只有一步之遥,更何况是毒药跟毒药。”
展昭点了点头,见桌上有三副碗筷,就回头问,“谁和龚大人一起喝酒的?”
一旁的伙计伸手指了指。
就见在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有些男女不分,另一个则是十分魁梧,打扮倒都是回鹘的风格……估计就是那传说中的回鹘来使。
展昭知道近期会有回鹘使者来,没想到那么快,而且还卷进了这一场风波之中。
展昭问两人,“二位,为何会与龚大人饮酒?”
魁梧的那个张嘴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展昭蹙眉,回头看公孙。
公孙刚要帮着翻译一下,另一个年轻人笑眯眯跟展昭说,“这是我们大汉的三公子吐迷朗。我是译官,叫我哭则就可以了。”
展昭目测了一下,此人年纪不太看得出来,应该大不到哪儿去吧,脸上的白粉擦得也太厚了,还有那种抬手兰花指,张嘴尖利嗓的调调……让他想起了赵琮身边那位白面的古怪公公。这哭则莫不是个阉人?
展昭突然想到回鹘贵族间流行养一些阉人,还有些阉伶,据说歌曲能感动得大漠都下起雨来……展昭觉得那些阉伶也挺可怜的。
哭则微微地笑了笑,“久闻展大人大名,果然名不虚传,还是个慈悲的人呐。”
展昭轻轻咳嗽了一声,问,“三公子刚才说什么?”
“哦,我们和龚大人是偶遇的。”哭则道,“我们今日刚到,在驿馆等待大宋皇帝接见。皇帝说晚上宴请我们,于是我们就出来走走。到了湖心亭,见这位大人在喝酒,这么巧他会说回鹘话,年轻的时候还去过回鹘,于是我们就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了,我们可不知道他就是大宋兵部侍郎龚学大人。只是喝了几杯后,他突然就死掉了。”
“突然死了?”展昭不解。
公孙走了过来,跟展昭说,“只有龚学的酒杯里有毒,至于怎么下的,还要查。”
那三公子吐迷朗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阵。
哭则想开口,公孙看了看他,告诉展昭,“他说他喝酒的时候,有看到漏水,以为下雨了。”
哭则微微一挑眉,赞赏地看公孙,“久闻公孙大人博学多才,乃是当世少见的奇才,真不假啊。”
展昭有些好笑地看他,“你刚见面就知道我们是谁?很好奇你从哪儿久闻来的。”
“我喜欢打听天下的名人轶事。”哭则无所谓地一笑,“对开封府众位自然了解了不少……当然了,最想见的是名震天下的九王爷,以及,包大人……对了!”他便说边望向窗边的白玉堂,“还有名震江湖的锦毛鼠。”
展昭淡淡一笑,没跟他再多说什么,走到窗边翻身上了屋顶。
白玉堂仰起脸看他,也没跟上去。
不久,展昭回来了,告诉白玉堂,“没脚印,但有一块瓦片掀起了,应该是有人用吹滴下的毒。”
白玉堂看了看四周围的湖水,以及湖心亭四面大敞的结构——谁能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上到屋顶?
展昭也觉得不通,就环顾四周找了起来,正这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人。
就见在离开他们最远的一端,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奋笔疾书。展昭刚开始以为他是在写什么东西,可仔细观察,才发现他好似是在画画。而且他速度极快,下笔如飞,画一画就抬头看一眼,所看的方向正是白玉堂站着的放下。
展昭眉头微皱,毫无征兆地向他走了过去。
白玉堂原本并不在意展昭走向哪里,反正他是在查案呗,但是他能感觉到展昭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不同,那猫怎么突然生气了?
白玉堂看的时候,展昭已经走到了那画师的身边,伸手……一把夺过了他UU小说厚厚的一叠画稿。
那人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惊讶地看展昭,良久,转为愤怒,“你干嘛?”
展昭低头一看,果然,他UU小说的是白玉堂,只是刚刚那一瞬间白玉堂仰起脸看上方的样子。这动作瞬息即过了,但那人画得太像了。
公孙也走过来看了一眼,“喔,好画功。”
“还给我!”那人要抢回画稿。
展昭翻了翻,发现这人是个画画的奇才,画了很多,从他一路坐船看到的风景,到了湖心亭,以及上楼坐下喝茶,湖心亭上的人,亭外的景致都画得一笔不差。直到他们上楼之后,画稿就都变成了白玉堂的画像,从他走到窗边一直到刚才,几乎每一个神态都捕捉到了。
“还不错。”
白玉堂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展昭身边,忽然抽出其中一张,给展昭看。
展昭拿在手里,只见那应该是这个画匠坐在往湖心亭驶来的小船上画的一幅湖心亭全貌。引起众人注意的是,在图上,湖心亭楼顶停着一只很大的鸟,像是秃鹰。
“哦!”公孙一拍手,“我明白了,是用的飞鸟下毒,所以没有任何人发现。”
“这是大漠秃鹰。”哭则也看了一眼,说,“西域一带才有的东西,这种鸟是可以驯养的,会很听话,凶猛、飞得也很高。”
展昭将那张画收了起来,问那人,“你是何人?”
那画匠似乎还很愤愤,“我不跟你这种蛮横的人说话。”
众人都下意识地一挑眉——还有人说展昭蛮横的。
展昭淡淡一笑,“你不说我把你当可疑人等抓回去,未必能关你多久,但你这几天是别想画画了。”
果然,展昭一招按住了那人的死穴,他嘴角微微一撇,“我叫林起落。”
“画圣林起落?”公孙一惊,“难怪有这种本事了。”
展昭将那一张画收了,又抽出所有白玉堂的画拿在手里,剩下的都还给了林起落。
“那些画也是我的!”林起落似乎很着急。
“你画这个人做什么?”
“这世上所有特别的人我都会画!”林起落双目一瞪,看展昭,“原本觉得你五官柔和一表人才,还想画你,现在不想了,你快把画还给我,不然我去官府告你!”
展昭一笑,“问你画这人做什么?你扯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我林起落行走江湖画遍天下的人……”
展昭掏了掏耳朵,“说重点。”
林起落一甩袖,“他好看!”
公孙含笑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无语地看窗外。
“这不犯法吧?”林起落伸手跟展昭要,“还给我!”
展昭微微一笑,抬手将画稿还给他。
林起落一愣,伸手接的同时,就有一阵河风过,那一叠画稿瞬间如同灰飞烟灭了一般碎得四分五裂,被风一吹,如柳絮一般飘远。
“你……”回过神后,林起落大怒,“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我……”
展昭脸上笑容收气,难得阴沉地看他,“下次要画,先问过本人。”
林起落张了张嘴,“你,你简直不讲理。”
展昭一挑眉,“不讲理也不犯法。”
公孙忍着笑,回去让人将龚学的尸体抬去开封府验尸。
展昭回头,见白玉堂正看着自己,仰脸回去继续调查。
白玉堂低头微微一笑。
“哎呀。”哭则摸着下巴,“真想不到,原来展大人还有这一面。”
“什么南侠展昭,简直蛮不讲理。”林起落问白玉堂,“这位公子,我画你并无恶意,我……”
他话没说完,忽然就见白玉堂回过头,冷冰冰一双眼看他。
林起落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似乎……这人的确不喜欢自己画他。
白玉堂也没多说什么,见展昭准备下咯,他也走了下去。
展昭到了楼下摸出一张刚才悄悄藏好的画,拿着端详了一下,啧啧……画得不错,他家耗子低头出神的侧面完美无缺,瞧着鼻子这眼睛!
展昭正看得起劲,身后一人伸手一把抢过画稿,展昭赶紧追,“唉!”
白玉堂轻轻一扬手,将画稿扯碎了扔出窗外。
“死耗子!”展昭急了。
白玉堂好笑看他,“你想看什么我给你看不就得了,要张画做什么。”
展昭嘟囔了一声,“八十岁的时候看也好啊。”
白玉堂微笑看他,难得的温柔。
展昭咳嗽一声,算了,反正白玉堂估计老了也是个帅老头。拉住那耗子的袖子,下楼,
公孙提着药箱子在后头看,展昭那神情,像足了一只护食的猫,而白玉堂那满眼的分明是纵容和欢喜,这种眼神是专属展昭的,其他谁都不可能从白玉堂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看到这种火焰燃烧一般的灼热。
公孙摇头叹气,他家赵普估计到了八十岁,也是个帅帅的老流氓吧……远在军营的赵普刚处理完军务就一个喷嚏打出来,摸了摸鼻子一笑,他家公孙想他了吧。
11 似曾相似
(bxzw.)白玉堂摇着头一脸无奈地看四周,“我竟然真的跟你下来了。bxzw.”
展昭站在他身边,笑得像只满足的猫。
此时四周一片漆黑,两人正在开封府的下水道里头。
事情发生在一个时辰前。
展昭和白玉堂离开湖心亭回到开封府,还没进门呢,包拯就让他俩带着石头剪子调查一下,开封城内究竟还有多少这种暗藏的机关。这些机关留着那是后患无穷,所以赵祯让包拯尽快排查清除。这会儿赵普脱不开身,就让赭影紫影带着五百掘子军来帮忙。
而最关键的是,拆除各种机关白玉堂最有经验,只是机关都安装在地面以下,最难的不是怎样拆,而是怎样把白玉堂骗进脏兮兮的下水道里头。
果然,赵祯的圣旨一下,包拯就全权委托给了展昭,自己询问陆生关于太祖秘宝的事,公孙验尸去了,赵普等人都跑了个踪迹皆无。展昭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长吁短叹,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时候小四子和箫良穿着两双蛟鱼皮做的大靴子,绑起裤腿带着石头和剪子跑到院子里来了。小孩子毕竟是小孩,觉得下地有趣得紧,完全没发现展昭眉间拧的一个疙瘩。
展护卫在忧愁什么?他家那只怕脏的耗子跑掉了!就在刚才包拯一说完要彻查下水道,展昭转了个身,发现白玉堂已经溜走了。
“唉……”眼看着那几百掘子军都准备好了,拿着垂头铲子在门口等,展昭只能挠头。
“喵喵,白白呢?”小四子抱着两双胶皮的靴子给展昭一双,还有一双似乎是给白玉堂准备的。
展昭拿着鞋子一闻,皱眉——一股鱼腥味,让他家那只精贵的耗子穿这鞋还不如直接给他三刀……怎么办好呢?
“喵~”小四子伸手戳了展昭的腮帮子两下,“怎么啦?爹爹说下地要趁天还没黑的时候。”
展昭长叹一声,“可是要带玉堂去。”
“那白白呢?”
“跑掉了!”展昭眯着眼睛,“这人最怕脏。”
“喵喵叫他去,他自然会去啊。”
展昭微微一挑眉,也不一定?
“白白人呢?”小四子站起来四处望。
“不知道,刚才一听说下水道就没影了。”展昭看了看四周,白玉堂肯定没跑远,指不定在地方眯着偷听呢。
“唔。”小四子点头,拍展昭,“米有关系,我们先下去,要是喵喵不小心踩到机关,那就完蛋了哦!”
展昭无语地看小四子,怎么好像自己踩到机关这小家伙还挺高兴。
时间也不早了,展昭带着人到了下水道的入口处,刚要下去,就见小四子笑眯眯对着不远处招手。
展昭回头一看,脸上立时露出笑容来——就见白玉堂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过来,那神情真叫人看着不忍。展昭捂嘴,这耗子!
白玉堂当然不想下去,但是正如刚才小四子说的,如果展昭独自下去一不小心踩着机关,那自个儿可没地儿哭去,想来想去,藏就藏,还是猫比较重要。
下到下水道,白玉堂就后悔了,但也不能上去,硬着头皮跟着展昭往前走。
展昭拉着他手,尽量挑着干燥的地方让白玉堂走,见白玉堂忍耐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得不得了。
小四子和箫良跟在他俩身后,就觉仿佛看到展昭身背后一条黑色毛茸茸的猫尾巴,晃得得瑟呢。
其实,这下水道除了阴冷潮湿之外,还真不太脏,沿途连只老鼠都没看见,只稍微有些霉味,算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又走了一会儿,小四子觉得没劲,坐在石头背上问箫良,“小良子,九九说下水道里会有很多小老鼠,都没有哦!”
箫良原本也纳闷这个,被小四子这么一说,皱眉四顾——奇了怪了!非但没有老鼠,连虫子都没有一只,这不正常?
“呀啊!”
正在众人纳闷的时候,从前方的下水道里忽然传来了一阵瘆人的尖叫声。
听声音至少有百米远,叫声发闷不过声嘶力竭,不到生死关头是不会有这种叫声的。bxzw.
展昭和白玉堂走在前边,身后就是石头剪子,还有几条大狗。紫影他们带着一小队人马跟在后边,也就是说,前边并不是他们的人在叫咯?
“下水道里有人?”紫影觉得奇怪,就要追。
却被白玉堂拦住了。
展昭轻轻一把拉住石头的尾巴,让它和剪子退到后边去,保护好小四子和箫良。但是再看石头和剪子此时的状态,两只爪狸像是突然紧张了起来,背毛竖着盯着前方,做出放伪状,石头把小四子丢给了身后的箫良,用毛茸茸的身体将他挡住,剪子挡着石头,两只爪狸露出了凶悍的一面。
与此同时,那几只大狗狂吠了起来。
“怎么回事?”赭影不解。
白玉堂拿着刀指了指前边,“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众将校都紧张起来,这乌漆吗黑的下水道里,突然传来人惨叫声……莫非是有什么凶兽?
就在众人凝神屏息准备的时候,突然,前方黑压压一团东西快速冲了过来。
就听展昭喊了一声,“低头!”
众人赶紧一矮身,就听到一阵“吱吱喳喳”的声响吵闹而过……原来是一大群蝙蝠飞出去。
小四子被箫良抱住头塞在石头毛茸茸的肚皮边上,从缝隙里看到上方的蝙蝠,“好多大蝙蝠哦!蝙蝠不是都躲在山洞里边的么,下水道也有啊?”
众人心中知晓,蝙蝠这种东西,你不惊它,它们不会这样集体飞走,加之刚才那一声惨叫,前边究竟有什么?
众人想到这里,都下意识地抬头望远处望去……
就见在前方漆黑的拐角处,出现了两点幽暗的光。
两个光点的位置应该不偏不倚正好是人双眼的高度所在,只是这两只怎么看都不是人眼睛,那种萤光闪烁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想起了黑夜中有一双慑人绿眸的野兽。
“什么人?”展昭问了一声,那人站在远远的地方瞧着他们,展昭他们在明处,那人在暗处,看不清楚身形。
就在众人刚打了一个照面看清楚个轮廓的当口,那人一闪身……逃了个无影无踪。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追赶,石头和剪子还有那些狗也都追了出去,循着味道一路寻到一处光亮口。
众人仰起脸看了看,就见上方一个窟窿。下边也没发现尸体或者受伤的人,那刚才是谁在尖叫?会不会顺着出口出去了?
展昭正要上去看,白玉堂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他,弹指一枚墨玉飞蝗石砸中了出口处。
就听“咔嚓”一声,原本空空的洞穴两边戳出了两把锋利的刚到,刚才若是真有人过去,估计还没出洞口就被一切为二了。
展昭惊讶地摸了摸脖子……好险啊,这是什么机关?
白玉堂用刀柄轻轻一拨,整个机关就掉了下来,设计得相当精巧。之后,白玉堂第一个上去,展昭紧随其后。
上到了地面再四顾,展昭微微皱眉,轻轻拍白玉堂,“唉,玉堂,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么?”
白玉堂也发现,的确!不过开封一带他只熟悉人员密集的城区,这里么……
正在想,就见下边小四子踩着剪子的背爬上来了,探头左右望了望,“咦?这里是九九军营附近么?”
“什么?”下边赭影赶紧上来看,只见果然——离赵家军临时军营只有一小段路。
白玉堂拉住要往前走的赭影,抬手丢出几颗墨玉飞蝗石……他是对着地面胡乱扔出去的。只见石头落地的时候,触发了很多机关,都是刚才展昭差点误触的那种,圆形坑,带双刀。
“这是什么?”展昭伸手进白玉堂腰包抓了一把飞蝗石出来,往远处一抛,地上竟然密密麻麻排满了这种窟窿。
“是军营附近的陷阱么?”展昭不太相信,赵普是不屑弄机关的人,就算他真的要弄,最高难度也就是拉跟绊马索之类的。而这种机关阴狠刻毒,不像是赵普的风格。可如果不是他,是谁在军营附近设了那么多机关埋伏?
“这是伏击大批人马的陷阱,用来砍马腿的。bxzw.”白玉堂提醒展昭。
展昭顿时领悟,问赭影,“赵家军驻扎在这里那么久,为什么没发现呢?”
“这里并不是出入的必经之路,但是万一皇宫出了什么事要增援,那就要用到这条捷径了。
联想到之前的暗墙似乎也是要把皇城与外界的联系切断……展昭小声问白玉堂都意识到——目标被锁定在了皇宫,或者说……有人想要皇宫里的那张宝座。
之后,赭影留下一部分人,按照白玉堂教的法子,一点点拆除机关,展昭他们继续回到下水道,找其他的机关,以及寻找刚才那个神秘人。
沿着下水道一路往前,越走众人越纳闷——好干净!没有一只老鼠,确切地说是任何活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小四子坐在剪子背上,身后是箫良,他回头小声问,“小良子,这个地方好吓人。”
众人都明白小四子的意思,的确诡异,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活物在这下水道里。
一路,白玉堂拆除了不少的机关,都十分刻毒,用心险恶,然而又极为复杂,一看就应该是高手所为。
等众人排除了皇宫周围地界的机关后,上得地面来,已经是午夜时分。
小四子早就睡着了,留守在原地拆除机关的兵士们也整肃人马后回军营。
展昭又饿又累,还有些懊恼,始终没找到那个鬼气森森的家伙,是个什么人呢?来去无踪影啊!莫非又是什么死门机关?会不会就是那个做机关的神秘人……当然了,最让展昭在意的还是他那双不一样的眼睛,展晧要做的事情,显然还没有做完。
回到开封府,展昭想找包大人说一下情况顺便问问陆生说出些什么没有,但包拯又进宫去了。
而溜了一圈到后院发现公孙和赵普也没在,据说赵普刚回来,公孙验尸也刚结束,两人去太白居吃饭了。
展昭问趴在石头背上犯困的小四子饿不饿,小四子立马觉都醒了,饿死了!
可众人再想找白玉堂——踪迹不见。
展昭着急忙慌一路找,刚才拆机关的时候白玉堂也不知道是过分专注还是有什么心事,总之觉得他很严肃。
“白玉堂呢?”展昭问正准备去赵普他们那里蹭饭的紫影和赭影。
两人都摇头。
“哈嗯~”小四子仰脸打了个哈欠,“白白肯定洗澡去了哦!”
众人愣了愣,低头闻自己……衣服上有一股子下水道的霉味。立马觉得吃饭都倒胃口,各自回屋洗澡换衣服去。
展昭走回房间,推开门果然就见屏风后面烛火亮着,但是没有水声。
探头望屏风后面望了望,展昭眯起眼睛——耗子出水图!
白玉堂正靠在浴桶里发呆,脸上神情像是有什么很费解。展昭玩闹的心思上来了,趁白玉堂不注意到了他身后,伸手轻轻一搭他肩膀,“美人,劫个色!”
白玉堂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仰起脸看展昭,“你想怎么个劫法?”
展昭伸手抓了一把他乌黑的湿发,“有的是法子!”
白玉堂伸手,拉住他衣领子将整只猫都拽进了水里。
展昭一下水,惊得差点蹦起来,“好烫,你退皮呐?放凉水了没?!”
白玉堂看了看他,无所谓地一耸肩,“我本来就练得纯寒内劲,热啊?我冻住它!”
“唉,你别乱来啊,我伤风刚好!”展昭湿漉漉的衣裳剥了,舒舒服服地浸入热水里头,“呼……泡一泡就是舒服。”
白玉堂靠近过来,“累不累?”
“嗯……习惯了,这还算好的。”展昭捏捏腿,“我还试过一天把开封都溜个遍呢。”
白玉堂看他,“那么辛苦啊。”说着,笑问,“有没有想过……”
展昭伸手捏住白玉堂好看的鼻子,“想过什么?”
白玉堂知道劝展昭丢下开封府众人跟自己离开,有些难为他,于是索性摇头作罢。
“倒是你。”展昭好奇问,“怎么心不在焉的?”
“哦……有些事情觉得很奇怪,不过我还不确定。”白玉堂伸手拿袍子,“饿不饿,赶紧去吃个饭。”
“不确定什么?”展昭却抓住他不放,“说来听听。”
白玉堂回头,“说不清楚。”
“不说怎么清楚!”
“不行。”
“行的!”
门外,洗完了澡想来找展昭白玉堂一起去太白居的紫影赭影一听里头什么“行,不行”的,嘴角抽了抽,抱住小四子,捂着耳朵把人带走了。心里还佩服呢,真不愧是大侠啊!这会儿还有雅兴呢,精力太充沛,都不知道累啊。
屋子里,展昭白玉堂折腾了满屋子水,最后白玉堂拧不过那猫,只得回答他,“天底下能在短时间内作出那么多机关的人,我倒是知道一个。”
“谁啊?”
“五姨。”
展昭泄气,伸手拿衣服,“你敷衍我啊。”
“我说真的!”白玉堂认真说,“这些机关我都认识,五姨之前教过我,除了她,我不觉得天底下有什么人会。”
“可是五姨不是过世了么?”展昭穿了里衣伸手擦头发,“说起来,当年五姨原本是有个儿子,后来走散了还是死了,对不对?所以他才会那么疼你。”
“嗯……”白玉堂轻轻点了点头,穿好衣服,“她说过当年还有其他的姐妹,我一直没打听过这方面的消息。”
展昭想了良久,“真的一模一样的机关?”
白玉堂点头,“天下机关千千万,虽然已经有人详细分类,一样的机关一样的做法,但不同的人却能做出不同的效果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拆机关的时候,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会不会太累了最近?”展昭抓白玉堂过来给他梳头发。
“你这猫真怪。”白玉堂哭笑不得地看他,“别的猫都喜欢叫人梳毛,你就喜欢梳别人的头发。”
“什么别人,你是内人,眷属……”展昭嘴上便宜没占完,白玉堂抓着他衣领子往下拉,按在桌上,“你也就耍耍嘴皮子。”
“不舍得跟你动真格么!”展昭回了一句,忽然觉得语气有些奇怪。
白玉堂也是一脸不解地看展昭,最后伸手摸了抹他的嘴,“猫儿……张嘴。”
“干嘛?”
“嘴上有油,我看看舌头滑不滑。”
展昭明白白玉堂说他油嘴滑舌,他长那么大可是头一回被人说油嘴滑舌,觉得挺有意思。
白玉堂见展昭虽然嘴上说累,但是脸上并无疲倦之色,还是笑得开心。莫名想起了刚刚认识展昭的时候,相比起那时候的笑容,展昭的笑容一直都在,虽然烦心事不断,也危险重重,但展昭却是的确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这也算自己的功劳?!
“喂。”展昭帮白玉堂梳好了头发,伸手戳他腮帮子,“想什么呢?那么得意。”
白玉堂一笑,站起来觉得全身清爽,伸手一拉展昭的手腕,“走,吃饭去,吃饱了再想主意。”
两人出了开封赶到太白居,公孙他们都吃完了。
赵普对白玉堂和展昭示意——说来话长,明早,再不睡一会儿天都亮了,明天还很多事情做!
展昭和白玉堂内力深厚,也不在意,但公孙累不起,赵普要心疼死的,于是只好等明早。
赵普他们先回去,留下展昭和白玉堂吃东西,边吹夜风。
展昭吃了两筷子菜,见白玉堂端着酒杯发呆,有些来气。
“你是神仙啊!”展昭抢了他的饭碗往里头堆了一大堆菜,“乖乖吃饭!”
白玉堂揉了揉眉心,伸手接饭碗。
但拿了碗,展昭却不撒手了,白玉堂好笑,“猫儿,要喂我吃?”
他调侃一声,展昭却没回答。白玉堂才发现展昭正在看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白玉堂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只见在不远处的一条弄堂里,巷子口的地方隐藏着一个人。若不是展昭眼尖,根本没法发现。
而展昭之所以会注意到,白玉堂也能理解——因为那一双绿莹莹的双眼,太过惹人注目了!
“是刚才那个……”
展昭忽然眯起眼睛,伸手轻轻去拉白玉堂,“玉堂,她是个女的啊!”
白玉堂自认眼力不差,但离开那么远,而且那人特意隐藏在黑暗之中,他是怎么都没看出来是个女人。但展昭自从眼睛变色之后目力增强不少,应该不会看错。
两人正想起身,那人影又一晃,不见了。
“她刚才是在看上,没错?”展昭托着下巴出神,见白玉堂要去追,拿着筷子敲他眼前的碗,“耗子,别想逃,饭吃光再跳窗!”
白玉堂一脸无力。
“追不上的,乖乖吃饭。”展昭继续往白玉堂的碗里添菜。
白玉堂想伸手喝口酒,展昭瞪他,“吃完饭再喝酒!”
白玉堂一脸佩服地看展昭,“猫儿,我这碗饭吃了很久了,你一直往里添,我要吃到什么时候?”
展昭挑眉,“你试试看咯。”
白玉堂抚着额头反省自己为什么被这猫治得服帖至此,烫烫锦毛鼠白玉堂,这是怎么了?!
“再吃个葱爆蛋!”展昭戳了个鸡蛋送到白玉堂碗里。
白玉堂抱着被撑死的决心夹起那个葱爆蛋,就听展昭边嚼个四喜丸子边自言自语,“那个女的长得还不错哦,怎么就有那么一双怪里怪气的眼睛呢?”
“多大年纪?”白玉堂问,“在下水道看到的时候,觉个子还挺高的。”
“从上往下估不出身高,说不定未必是一个人。岁数么,三十多,挺漂亮。哦!”说着,展昭伸手指了指两边颧骨,“这里有两颗泪痣,不大但是好明显……”
话没说完,就听“嗒”一声,原本白玉堂夹到嘴边正犹豫要不要吃的那颗葱爆蛋落到了桌子上。
“玉堂?”展昭纳闷,“你怎么了?”
“两边……两颗泪痣?”
“嗯。”展昭点头,见白玉堂脸色发白还带着惊讶,“你的样子像是见鬼了。”
白玉堂抬起头,皱着眉头直视展昭的双眼。
展昭何等聪明,“你真的见鬼啊?五姨也有泪痣?”
“她只有左边脸有。”白玉堂低声道。
“哦……”展昭拍拍胸口,“可能是巧合。”
白玉堂摸了摸脸,“我小时候最爱干的就是趁她睡着的时候给她另一边也画上一颗。”
展昭张嘴惊讶状。
“她下葬的时候我也给她点了一颗。”
展昭沉默半晌,“那个……大眼睛双眼皮?”
白玉堂点头。
“人有相似啊……鼻子不是特别高?”
白玉堂接着点头。
“大多人都长这样,嘴巴是薄的,下巴尖尖的?”
白玉堂一直点头。
展昭伸手摸脖子,“不是那么瘆人?!“
白玉堂想了良久,最终还是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不可能的,五姨的确死了,我们几兄弟亲手葬的她,不可能有错。”
“我也应该没看错。”展昭想了想,神色也微微严肃了些,“唯一的解释就是,要不然单纯的人有相似,要不然……有人在故弄玄虚!”bxzw.
首发BXzw.
12 火中脱困
这顿饭因为那个怪人的出现,吃得展昭和白玉堂有些堵。
展昭边发呆边往白玉堂碗里不断添菜,最后白五爷觉得自己已经吃撑了,索性拽着展昭回开封府。
这会儿已到了凌晨,府中众人都入睡了,展昭和白玉堂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梳洗后就躺下。
展昭原本觉得自己应该挺困的了,但是躺了很久都没睡着,就往白玉堂身边靠了靠,看他……果然,漆黑的夜晚,那耗子一双眼睛还是睁着的,似乎是在望着床顶发呆。
“喂。”展昭轻轻拍了他一下。
白玉堂转过头看他,“还不睡?”
“你也不睡。”
“我睡不着。”白玉堂双手靠在脑后。
展昭靠过去,手指绕着他的长发,“如果真的是有人假扮五姨,那会不会是针对你的?”
白玉堂想了一会儿,“赵琮突然冒出来的,要对付的也是赵普,再过些最多对付赵祯或者包大人了。跟我没什么关系啊,我都不算是官府的人。”
“那你是我眷属么。”展昭索性翻了个身,看着白玉堂,“而且你本身反应慢人又迟钝,说不定得罪了什么人自己都没注意。”
白玉堂无奈看他,“猫儿。”
“还有啊,以你沾花惹草的习惯,说不定又被什么人盯上了!”
白玉堂望天,把被子拽上来一些,蒙住展昭嘀嘀咕咕的嘴,“再不睡就天亮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夜猫子?”
展昭抓着被子想再逗白玉堂两句就睡了,可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些古怪的声音。
白玉堂回头,就感觉身上一重,原来展昭扒在他身上,也往外看,“听脚步声像是小四子?怎么走得那么慢?”
“对啊,他平时都是跑的,身后还会跟一串尾吧。”白玉堂觉得不太对劲,就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展昭也跟了出来……两人往外一望,看到了一个怪异的场面。
只见走出来的果然是小四子,他抱着个枕头,仰着脸,似乎是边走边寻找什么。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梦游,大眼睛睁着,仰着脸一脸的不解。
展昭想叫他一声,但白玉堂微微摆了摆手,压低声音,“万一真是梦游,会不会吓着他?”
这时,就见小四子忽然转过脸看他们。
展昭一惊,白玉堂小声问,“看到我们了!”
展昭点头,“样子挺清醒的啊。”
两人正窃窃私语,就见小四子歪过头,不解地问,“喵喵白白。”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清醒的?
这会儿,院门外石头溜达了进来,弓着背伸懒腰,显然是刚刚爬起来,到了小四子身边坐下,打了个哈欠拿大脑袋蹭他。
“小四子?”展昭走到门外叫了他一声,试探的。
“唔?”小四子回头看,和往日一样的,没什么异样。
“你一个人?”展昭走到他身边,确定他是醒着的,往他身后看看,发现小良子没在。这可新鲜,小四子大半夜跑出来,箫良竟然不跟?
“嗯。”小四子打了个哈欠,“小良子说睡不着,练功去了,九九和爹爹在隔壁睡的。”
“那屋里就你和石头?”
“嗯。”小四子点头。
“你大半夜跑出来干什么?”展昭见他还仰脸看呢,也跟着抬头,看不到什么东西。
“有声音哦!”小四子回答,“闷闷的,然后我看到一只大鸟飞过去。”说着,小四子还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枕头掉地上了,赶紧捡起来拍拍。
“大鸟?”白玉堂靠在门边,和展昭对了一眼——想起了湖心亭里龚学被杀案,屋顶上出现的那只大秃鹫。
展昭找出那张图来给小四子看,问他,“是不是这个?”
小四子歪个头,“不知道哦,我就看到一眼,在飞飞,好大!”
“你听到声音?”展昭好奇,“什么样的声音?”
“嗯,闷闷的。”小四子掏掏耳朵,“就嗡嗡嗡。”
白玉堂也走了出来,“那晚庞煜也说听到响声,除了他小妈其他人都没听到。这边也似乎只有小四子听见。如果真有大鸟飞过,他和展昭怎么没察觉?公孙他们的院子离开这里并不远……莫不是小四子睡糊涂了做梦呢?”
展昭和白玉堂正纳闷呢,就见赵普披着睡袍走了过来,“小四子。”
“九九!”毕竟是第二个爹,小四子回头一把抱住,那个亲昵啊。
赵普把他抱起来,有些不解,“你大晚上跑出来干嘛?”
展昭将刚才小四子说的一说,赵普皱个眉头,“鸟?”
“你没发现?”白玉堂纳闷,赵普和公孙的房间就在小四子隔壁,他没发现而小四子却发现了,有这种可能性?
赵普伸手摸了摸小四子的额头,确定没生病,一脸不解地摇头,“什么鸟?我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随后,公孙和负责守卫的影卫也过来了,今晚是黑影和白影值夜。
一问……众人都没听到什么声音,最奇怪的是,小四子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抱着枕头跑出来。
赵普一脸疑惑,“他跑出来的时候声音很轻。”
影卫们也以为小四子是一个人睡着没意思,所以找展昭白玉堂他们来了。
“小四子,你是不是做梦啊?”公孙抱着小四子看脸色。
小四子也一脸困惑,“我真的听到了啊,石头哦?”
站在后头舔毛的石头见小四子叫自己,甩甩尾巴,继续舔毛。
眼看天都快亮了,公孙就先抱着小四子回去睡了,众人都当他小孩子做梦了事。
再躺下,展昭和白玉堂却更加睡不着,总觉得其中有蹊跷。胡乱歇了一会儿就天亮了,早早起来洗漱完毕,两人想早饭的时候谈一谈案情。
刚到中院准备吃早饭,大门外包拯行色匆匆地进来。今日有早朝,所以包拯天没亮就进宫了,可是回来得似乎早了点。
“大人?”展昭见包拯的黑脸比以往更黑了几分,莫非早朝出了什么状况?
“唉。”包拯坐下,皱眉摇头,“奇怪,今日皇上没早朝。”
展昭和白玉堂也有些意外——这可新鲜,赵祯是勤勉的皇帝,这么些年没听说过早朝不来,莫不是病了?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往太医院拐了拐,太医们都没被传召,也就不是病了。”包拯摆了摆手,“老庞去后宫找庞妃打探了,一会儿估计有消息。”
这会儿,赵普和公孙也起了,小四子昨晚累趴了,估计今天不到晌午不会醒,箫良练完功回来了,也一起睡一会儿。
“小四子没事吧?”展昭问公孙。
“没,不过昨晚睡下了糊里糊涂说梦话。”
众人边吃早饭,边互相说起了昨日调查的发现。
“确定那人长得像已经过世的五姨?”包拯也觉得新奇,不忘提醒白玉堂要多加小心。
“验尸的结果怎样?”包拯问公孙。
“嗯,就是中毒而死,死法并无特别,不过死前么……”公孙拿着半跟油条,“大人,龚大人这几天是不是很忧愁?”
包拯一愣,龚学是新上任的,此人为人低调,与自己也不太相熟,没太注意过。
“为什么这么问?”白玉堂问公孙。
“哦,我发现他死前似乎很疲劳,双眼黑眼圈深重,像是劳累过度。”公孙摇头,“我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担心的事情。”
“兵部最近并不忙。”包拯摇头,“他平步青云前途无量,最近朝野之中也没有什么党同伐异,轻松得很,有什么好担心的?”
“对了大人。”展昭问包拯,“陆生说了没有?”
包拯沉默半晌,“说是说了,但是说了等于没说。”
“什么意思?”众人都不解。
“他说当年他爷爷替太祖保守的秘密就是,天机藏在太祖皇陵的暗格里头。”包拯说完一耸肩,“这不等于没说么?”
“那天机是什么?”
包拯脸上有些惋惜,“这个陆生啊,也不知道他是有意隐瞒还是真糊涂,竟说他爷爷临终罗里啰嗦说了一大堆,他就听进去了一两句,而且当时年纪太小,记不清了。”
众人都挑眉,表示——这不可信吧!
这会儿,外头庞太师来了,进了门一张脸上表情复杂,包拯就猜到有事,“打听得怎么样?”
庞吉坐到了座位上,“皇上据说昨晚做了一宿的噩梦。”
“噩梦?”赵普纳闷,“做恶梦没睡好所以不上朝了?”
庞吉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昨晚我闺女就躺皇上身边,说皇上那一个噩梦惊醒的时候脸都白了,问他也不说。后来又躺下就开始梦呓……糊里糊涂间,貌似说了句‘九叔不会害我’”
众人都一愣。
赵普一脸疑惑,“嚯,他做的什么梦?”
众人摇头,想到了昨晚小四子也奇奇怪怪的,巧合么?
“还有。”公孙从腰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众人看。
展昭接过盒子打开,就见里边躺着三片白乎乎的东西,细看,是三片碎皮,像是被胡乱扯碎的,上边还有青色的线图,感觉是一张地图。
“哪儿来的?”
“在龚学胃里找到的。”公孙挑眉,“他死前没多久吞下去的。”
“这不像是能吃的东西吧。”展昭将几片碎皮拼接了一下,发现都连不上,“干嘛把么硬碎皮吞进肚子里?”
白玉堂戳了戳皮子,“这是什么皮?猪皮?”
“太小了分不太清楚,人皮和猪皮晒干了其实差不多,说句实话,更像是人皮……”
公孙一句话,众人都有些倒胃口。
赵普惊讶,“龚学还有这吃人的习惯?”
“他是单独吞的皮子!而且皮是干的。”公孙指着其中一块比较大一点的碎皮,“你看上面。”
赵普皱眉看了半天,“地图么?”
白玉堂忽然将盒子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机关图!”
“机关?”众人立刻想到了昨天查出来的大批机关。
“就是昨天的机关?”
白玉堂点头,“这是下水道我们通过地方的一些机关位置标示,这张是后山军营附近的,这张上是死门所在的胡同。”
展昭眉间微皱,觉得可疑,“是我们昨天发现的三个地方……这和龚学有关?”
“展护卫。”包拯拿了块金牌给展昭,“一会儿,你带人去龚学府上走一趟,查一查他的书房和私人物品,看他和这次的机关案件,有没有什么关系。”
展昭接了金牌,吃了早饭,就和白玉堂一起去兵部龚学办公的场所。今日一天看来又要奔波了,上午先去兵部和龚府,下午去金霞满堂看看老板回来了没。
兵部一行并没有太多收获,龚学的部下都说龚学最近情绪比较低落,不过他平日性格阴郁很少说话,大家也没怎么在意。
到了龚学府上,展昭先问他的家人龚学近况,老管家说他连着失眠好几天了,晚上不睡觉,整天无精打采的又心事重重。因为龚学平日阴沉且冷漠,大家都不敢问他。
展昭和白玉堂走进了龚学的书房,细细翻找。
“这书房真简单。”展昭四处看了看,“和包大人的书房比起来差好多,看起来不像是念书人。”
“他似乎醉心机关研究。”白玉堂拿了一个盒子转了转。
“这是九连环么?”展昭拿起一串铁环转来转去。
白玉堂伸手接过来,“这是最难的莲花九连环。”说完,手指上挂了九个已经分开的圆环。展昭嘴角抽了抽——好快!
伸手再去接,白玉堂又揉了两下,交到展昭手里,九个环又都接上了,铺开了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展昭接过来转了半天,郁闷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笑了笑,伸手摸他头,“要讲巧劲。”
“喵。”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到一声猫叫。
顺着叫声找去,只见在墙角的花架上,蹲着一只棕色的虎纹老猫。这猫个头不小,一看就已经有些年岁了,它趴在花架上一动都不动,所以展昭和白玉堂刚才都没察觉。
展昭走到那猫咪身边盯着它看了看,“这是龚学养的猫么?”
白玉堂点头,“喜欢弄机关的人是应该养只猫,有些小零件经常会被老鼠偷咬掉,还有,做机关的大多会有大量的图纸,最怕老鼠。”
“图纸……”展昭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没有啊。”
白玉堂皱眉,“猫儿,这房间可能有暗格或者暗室,总感觉似乎少了什么。”
“哦!”展昭立马跑过去,找了书架上的花瓶,搬来搬去。
“你在干吗?”白玉堂不解地看他。
“一般不都是找到一个固定的花瓶,一挪,然后就有一扇墙壁打开!”展昭说的还挺认真的,白玉堂哭笑不得,这猫还是那么欢脱。四周围看看,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只猫上。
走到猫咪身边,白玉堂朝它看。
那猫“喵呜”一声,对白玉堂晃了一下尾巴,随后跳上窗台,用脑袋蹭他。
展昭眼皮子轻轻挑了挑,这耗子,果然招猫待见。
白玉堂却是伸手抓住了猫咪身后的一小盆盆栽,往左右转……“咔嚓”一声。
在龚学的书桌下边,正好有一整块方砖打开。
展昭将砖板掀开,对白玉堂招手,示意——有暗道!
白玉堂走过去,对他微微一笑,“果然有猫的地方都有宝。
展昭眯着眼睛瞧他,这耗子可算笑了,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时,那只老猫“哧溜”一声,就钻进了地道里头,没一会儿便没了踪影。展昭顺手抄起桌上的烛台,拉着白玉堂往下走。
白玉堂小心地注意地面,知道他们一直走到平地,也没遇到机关,才稍松一口气。
这地下室并不是很深,修得挺不错的,地底下不同于上边书房的简单,显得很凌乱,特别是一个书架上堆满了各种图纸和画着图案的皮子,还有桌上一大堆的机关器皿。展昭在白玉堂陷空岛的一间房里也见过这场面。不过白玉堂东西虽然多,比他可是整齐多了。
“同好哦?”展昭将两边的灯点上,密室之中立刻亮堂了起来。
“这个龚学……研究的都是杀人的机关。”白玉堂皱着眉头看一些图纸,“那些歹毒的机关埋伏应该都是他做的。”说着,他给展昭看了几张图。
展昭皱眉细看,这些机关的确凶残歹毒,“龚学似乎有些心术不正啊。”
“这年头也久无战事,基本征兵操练招募学员都是赵普他们在管,兵部侍郎可能十分空闲,所以有那么多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吧。”白玉堂翻了翻桌上的器皿,找到了一样东西,“猫儿,看这个。”
展昭凑过去,就见是个竹筒,两边两个凹槽,有些不解地看白玉堂,“这是什么?”
“从屋顶给人往杯子里下毒的东西。”白玉堂说着,找了桌上的茶壶晃晃,发现里边还有水。拿起茶壶往竹筒里滴了一滴,将竹筒拿起来摇晃。
展昭发现水没滴下来。
随后白玉堂又按住两边的卡槽,就有极小的一个水滴滴落,如不细看,很难察觉。
“哦……”展昭点头,“难怪一只鸟都能下毒了!”
“可为什么龚学会被他自己做的暗器杀死呢?”白玉堂将竹筒放下。
“玉堂,那个是什么呢?”展昭伸手指着不远处摆着的一个三边架子,架子上缠绕着些凌乱的绳子,绳子很乱,上边还有些碎皮。
“眼熟。”
“我在赵普的军帐里边看到过。”展昭凑过去,“不过赵普用的那个比这个大很多,这个架子上的绳子是用来绑住地图的是不是?”
“嗯。”白玉堂也觉得的确就是那东西。
“原本的地图似乎不见了。”展昭伸手摘下一小块皮子来,细看,和公孙在龚学胃里找到的很相似。
“也是人皮么?”展昭皱眉。
“只要线头解开,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地图拿下来,不用拿而是用扯碎的法子……似乎很着急。”白玉堂边说,边四外张望。
“我更好奇的是他为什么在家里放这样一张图!”展昭神色变得严肃,“如果真是开封府的机关图,龚学将它放在密室里头天天研究,究竟想做什么?”
“这里那么多书。”白玉堂打开书桌下边的柜子,发现里边有厚厚一摞,翻开看了看,“猫儿,都是龚学每天的记录。”
展昭接过来,发现有厚厚一大叠,“那这些回去让包延都看完,估计能发现什么。”
两人往外边搬书,边考虑要不要索性叫包拯和赵普来看看。
正这时候,忽然有滴水的声音传来,声音还不小,似乎是下雨。
“下雨了么?”展昭觉得不对劲,刚下来的时候还晴空万里呢,没听说今天要变天。又一想,下雨屋子里边也不可能听到吧?
“不好!”白玉堂赶紧往过道的方向跑,就看到漆黑的楼梯间离,地上一大滩水,是从上方被泼下来的。
“什么味道?”展昭一捂鼻子。
白玉堂拉着他后退,“火油。”
“啊?”展昭一惊。
这时候,火油慢慢往密室里淌进来,两人心中也是一凛……有人要将密室毁掉,或者,要将他俩赶尽杀绝。
刚想到这里,就看到一个光点从楼梯上飞了下来,同时,“轰”一声。
大火顺着火油迅速往下蔓延。这地下密室四壁不通风,火熊熊燃烧,很快浓烟四起。
展昭捂着口鼻和白玉堂一起退到里边,知道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玉堂。”展昭发现用来铺桌子的是一大张皮子,用烛台试了下,果然耐火,扯下盖住白玉堂,顺便让他抱着书。
随后,展昭抓起一把看似想笤帚的东西,“我们用上去……”
“你敢!”白玉堂一把拉住他,扔了那一摞文书。
“唉!”
“我要着劳什子破纸做什么。”说完,扯了皮子盖住展昭。
“这个是重要证据。”展昭皱眉,“我轻功好,烧不到我。”
“万一烧着了呢?”白玉堂少见的跟展昭翻了脸,“我管他什么证据,总之你不能受伤。”
展昭扁扁嘴,斜着眼看继续四处查看的白玉堂,耗子急眼了!悄悄地用脚将那些被白玉堂发火扔出去的文书勾了回来,凭展昭多年办案经验,觉得放火的人,八成是为了烧这些文书。
白玉堂寻了一会儿,忽然问展昭,“刚才那只猫呢?”
展昭微微一愣,发现前方火都快烧进来了,这密室里头却也不太闷,莫非还有其他通道?
正这时,就听到“喵”一声传来。两人心中一喜,一起回转头一看,只见那只老猫趴在墙壁角落的一个窟窿里头,正朝着他们看。
熊熊火光之中,那猫咪的一双眼睛也被映的很亮,让两人不自觉地想起了昨晚上小巷里的那对眼睛。
展昭捡起文书,拉了白玉堂过去。那只猫退到了窟窿里,似乎后头空间不小。
白玉堂略一阵摸索,抓住了一块石砖往外一拽,“咔”一声,石门转开了一条够一人进出的缝。
白玉堂将展昭先塞进去,自己也跟着进去,随手关上了石门。
再往前看,两人身处一个黑暗的洞穴之中,快步往前。走着走着,前方的景象熟悉了起来。
“是昨天的下水道。”
“龚学的地下密室和这里竟然是通的,那昨晚那个人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没多久,两人就看到了一个出口,爬出来一看——是龚府门外的一口水井。
平安脱困后,再看龚府,整个宅邸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家奴院工们扑不灭,就只好逃出来。水龙队的士兵也来了,只可惜火太大,灭不掉了,只能救人,房子任由它烧。
展昭捧着一叠文书,就看到白玉堂脸上有些黑灰,伸手拿袖子给他擦,“变成灰老鼠的!”
白玉堂盯着展昭一张大花脸,“白老鼠配黑猫,灰老鼠配大花猫。”
展昭让他逗乐了,两人也算劫后余生,多少年没碰着这种危险了,刚才能带两个影卫来就好了,有些托大。
展昭将文书整理好,白玉堂愤愤地盯着那一摞文书。嘴里嘟囔了一句,“蠢猫。”
展昭赶紧将文书保护好,生怕这耗子泄私愤,发起疯来将所有资料都撕吧了,那可真白白熏了一脸黑灰。
正想回去呢,忽然……就感觉头顶的阳光,被什么东西遮去了一块。
两人下意识地仰起脸,只看见在头顶很高很高的天空中,有一只张着翅膀的巨大秃鹰,掠过。
展昭将文书塞进白玉堂手里,纵身一跃追鸟去了。
白玉堂着急,这猫,看到只鸟就精神了!赶紧追上房去。展昭轻功极好,窜得老快跟着那只鸟不放。
白玉堂的如影随形讲究轻巧借力,偏偏手里一大摞书那个费劲啊!他真想丢了,不过估计展昭会翻脸,只好在后头跟。
展昭三窜两窜就快追上了,白玉堂惊讶……瞧展昭的样子,像是目测了一下距离要纵身追上去,白玉堂摸出一把墨玉飞蝗石来准备给他帮忙。
却不料展昭要跃上去还没发力的当口,眼前寒光一闪。
“猫儿,收爪!”白玉堂一声,展昭想都没想就将张开的手臂收了回来。
同时,一阵疾风从肩侧飞过,还好收手快,不然估计扎身上了。
展昭脚下一停顿,再看那只大鸟……飞远了。
身后的屋顶上也落了一枚飞镖,枯叶状。
浪费了大好时机,展昭看着不远处突然出现,发暗器袭击自己导致跟丢了那只怪鸟的枯叶。一肚子火,磨牙……又是这小子!
枯叶站在屋顶,手里拿着把破刀佯装惊讶,“哦?原来是展大人,我听到鸣锣声,还以为抓什么刺客呢,没伤着你吧?”
展昭双目微微眯起——这枯叶,三番四次出来搅局。
枯叶见展昭面色不善,笑了起来,“唉,龚府怎么那么大的火啊?果然树倒猢狲散么,人一死,房子都烧没了。”
展昭冷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龚学死?今日也没早朝。”展昭边说边一指身后,“那一片府邸何其多,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一间大宅着火,你怎么知道是龚府?”
枯叶愣了愣,随即也无所谓地笑起来,“对啊,为什么呢?”边说,他边伸手到怀里,“展大人,给你变个戏法看怎么样?”说着,他手展开……一只枯叶蝶飞了起来。
在空中扑扇了几下翅膀后,枯叶突然轻轻一打响指,“呼”一声,那枯叶蝶的翅膀燃烧了起来,随着它一点点往前飞,火光也翻飞了起来,最后变成一个光点,往下落。
展昭眼神一寒,身后白玉堂也觉得这光点熟悉无比,刚才点燃火油的东西,就是这种燃烧的枯叶蝶!
“原来是你放火。”
“唉!”枯叶赶紧一摆手,反问展昭,“展大人,有证据么?”
此时,那只枯叶蝶早就灰飞烟灭了,在现场自然也不会找到痕迹。
“呵呵。”枯叶很是得意,一拱手,“那下次再变戏法给你看。”说完,对远处的白玉堂一挑眉,转身要走。
他还没迈出步子,就感觉一阵疾风过。
猛地一低头,“咔嚓”一声……身周围的屋顶瓦片断裂,枯叶一回头,展昭宝剑出鞘。
枯叶吃惊,出刀阻挡,然而展昭来势汹汹,却不像是与他闹着玩的。
白玉堂摇了摇头,将那一摞文书放在屋顶上,自己坐在了文书上观战。此时展昭的面部表情他熟悉,那猫心里肯定在说——这小子太叫人看不顺眼了,不教训你还真当爷是病猫啊?!
13 弄巧成拙
枯叶原本以为展昭是个彻底的宫门众人,凡事按照规矩办事,再加之他供职开封府,无凭无据自然不会胡乱动手,给包拯惹麻烦事小,坏了开封府的名声是大。因此他有恃无恐,再加之因为白玉堂的事情,他对展昭存着些敌意,所以肆意有意挑衅。
可他万万没想到,展昭卯着劲,想揍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另外,觉得展昭担心给包拯惹麻烦而变得畏首畏尾,那绝对是天下最大的误会!展昭不是不会惹事,而是太会惹事,用白玉堂的话来说,这猫只是忠厚了一张脸而已,所谓人不然我我不犯人,展昭的性子若是真惹急了他,那他可跟你不客气。
枯叶一见面就曾招惹了白玉堂,已经让展昭心生不满,这次还歹毒防火,差点置他俩于死地,展昭自然不放过他。
两人交了手,枯叶也暗暗心惊——别说,展昭平日一副问问顺顺老好人的模样,动起手来才知道,真的是高手中的高手。
枯叶自视甚高,在他看来,这世上唯一还没对付的以及近期对付不了的就只有白玉堂,可跟展昭一动手,才发现——原来展昭的功夫不比白玉堂差!
他没什么准备,见处于下风,也有动了肝火,遂拿出看家功夫来抵挡。
一旁,白玉堂看在眼里,摇头淡笑,枯叶也未免太小看展昭了。
枯叶打着打着也觉得不对劲,刚交上手,他只觉得展昭功夫挺好但,已经有了个底,准备还击。可越打越觉得不对头,还击了就觉得展昭似乎比想象之中更加厉害……到最后竟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估算展昭的深浅。
展昭显然和白玉堂是两种性格。白玉堂怕麻烦,一交手通常几招就摆平了你,而展昭的性格比白玉堂恶劣的多,就跟猫抓了老鼠似的,也不急着收拾,就拨弄着你,让你筋疲力尽,他再给你致命一击。
枯叶觉得自己和展昭打得有些傻,就一个纵身跃出圈外,说了声,“真无聊。”说完句想走。
展昭却是微微一挑嘴角,说走就走?你想得美!
枯叶还没逃走,眼前人影一晃,他想招架的时候那人突然闪到了自己身后。枯叶额头就有些冒冷汗——这是白玉堂的如影随形才是!自己当年曾见识过,可刚刚用这招的分明是展昭。
连白玉堂也吃惊不已,如影随形他并没有教过展昭,展昭用的这一招也是最基本的换位诀。可能是展昭看自己用多了,所以自学会的……白玉堂也不得不佩服展昭的天分,学什么会什么,而且一眼就能抓住重点。
等枯叶彻底明白过来,已经僵在原地不能动弹了。展昭点了他的穴道,还剑入鞘。
白玉堂拿着书过来,见下边人已经很多,不老远,紫影赭影带着官兵急匆匆赶啦,还有身背后张龙赵虎带的衙役。
“展昭!”枯叶皱眉,“你想干嘛!”
展昭一笑,“你是这次纵火的重要嫌疑人,我当然要抓你回去见官了!”
“呵。”枯叶冷笑了一声,“你凭什么抓我?!”
“就凭你被我抓了个正着啊!”
“你想冤枉我?!”枯叶不屑,“展昭,我听说开封府包大人办案最讲究证据,你栽赃嫁祸,小心我反告你诬陷好人。”
“呵呵,有什么冤枉你上了公堂再说,包大人清如水明如镜,一定会还你公道的。”展昭微微一笑,“再者说了,我们一出火场就看到你了,还有。”展昭说着,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只枯叶蝶来。
枯叶微微一愣。
白玉堂刚才可看得清楚,展昭和枯叶过招的时候,悄悄从他衣兜里拿了一枚枯叶蝶出来。
“这么巧,我在火场里边捡到的,你说你是不是最可疑啊?”
“你想栽赃我?!”枯叶咬牙,“枯叶蝶多得是……”
“对啊。”展昭拿出一快帕子将枯叶蝶包了起来,“你也说了枯叶蝶哪儿都有,所以你的肯定有点不同啦,比如说上边沾了磷粉之类一点就着的。”
枯叶皱眉,展昭竟然能看出来枯叶蝶上的磷粉……
“你……“
“唉,别你你我我的了,我跟你又不熟。”说完,展昭突然喊了一声,“紫影,让开。”
枯叶一愣,展昭突然抬腿,一脚将他踹下了屋顶。
本来下边紫影他们都在,可突然停到展昭喊了一声,紫影多机灵啊,以为有什么危险,赶紧一下子闪开。于是原本可能被接住的枯叶这一下可摔得结实,幸亏他内力深厚,不过也痛得够呛。
他翻了个身,就见展昭站在屋顶旁边对着他笑,才明白之前赵琮警告他——开封府最不好得罪的不是包拯、不是庞太师,更不是他一直打不过的白玉堂,而是看起来人畜无害温温顺顺的展昭。
枯叶被王朝和马汉拉了起来,因为还点着穴道,他被人架走了。临走的时候抬起头,就见屋顶上展昭站在白玉堂身边,跟他说着什么,边指向正冒着浓烟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龚府。白玉堂站起来,伸手帮展昭擦掉脸颊上的黑灰,和他一起下屋顶,往另一边去了。
枯叶眼神黯淡,又带着些恨意——展昭,这仇一定找你报!
等龚府的大火熄灭,整座大宅基本变成了一片废墟。
地下室更是几乎整个都烧没了,展昭和白玉堂惋惜的同时,都庆幸还好找到了通道出来,不然今天不死也得落个烧伤的下场。
“去金霞满堂还是回开封府?”白玉堂见影卫们收拾现场,就问展昭一声。
“嗯……要不然先回开封府吧,我预感,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展昭神神秘秘地对白玉堂眨眨眼。
白玉堂摇头微微一笑,估计……把枯叶抓来了,赵琮不会善罢甘休。
回到了府中,赵普先让人给枯叶搜了搜身,果然,从枯叶身上搜出了几只带磷粉的枯叶蝶。包拯脸色不善,让王朝马汉将枯叶押入监牢,容后审问。
展昭拿出了那一大堆文书,包延就捧了,带着闲来无事的小四子一起关进书房,认真看了起来。
众人原本以为庞煜要去帮忙的,他却拿着个包袱,说要出门。
“带着行礼走?”公孙好奇,“要出远门啊?”
“到不远,我带点换洗的衣服走。”庞煜搔搔头,跟包拯说,“包相,我最近恐怕没法住开封了,要离开几个月。”
“几个月那么久?什么时候回来?”众人问完了,也都觉得纳闷,这庞煜小螃蟹原本在开封府住着也算蹭吃蹭喝,怎的这会儿要走了,还舍不得了。
“我就在附近的。”庞煜抱着包袱说,“我姐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公孙之前不是给把脉说是个男孩儿么,这不,皇上和太后宝贝的要命,也紧张的要命。这几天皇上晚间都睡不好,昨晚上惊了我姐差点动胎气,所以皇上寻了处清幽的别院,让我姐姐去安胎,太后陪着她去了。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准备去蹲点,守着我外甥出生。”
众人挑眉——倒也是人之常情。
赵普让赭影安排一队赵家军的暗部日夜轮班守候,保护庞妃和太后安全。
赭影领命走了,庞煜也就乐呵呵提着包袱出了门,嘴里叽里咕噜唱着他自个儿编的外甥歌。
他刚走出门,包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叫住庞煜,“小侯爷,昨晚听到怪声了没?”
庞煜摇头,“没有啊。”
“做梦了没?”
庞煜也傻傻摇头,“也没。”
“可否借一步说话?”包拯忽然到了走廊里,在场众人都不解。庞煜眼珠子一转,跟进去,“大人,有啥要我办的?”
包拯一笑,低声道,“庞妃似乎有事情瞒着。”
庞煜一愣,想了想,“不过我姐最近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我还当她大着肚子心情不好,脾气又暴躁了。”
“非也。”包拯轻轻一摆手,“暴躁是因为睡不好,庞妃睡不好不是因为大肚子,而是因为皇上这几夜是噩梦连连。”
庞煜一皱眉,“大人怎么知道?不就是昨晚做恶梦么?”
“庞妃这几日并非天天与皇上同床共枕,皇上大多数时间在御书房。”包拯低声告诉庞煜,“陈班班悄悄跟我说,皇上连着一段日子,时常会做恶梦大叫惊醒,所以不敢回后宫陪着庞妃。昨日是因为与香香玩得累了,就索性住下了,没想到出了事。不过最熟悉皇上的还是庞妃这位枕边人,你……”
“我明白了。”庞煜多机灵,“包相是想我问问姐姐,她可能知道皇上究竟做的什么噩梦,或者在担心什么,搞得心神不宁的,是不是?”
包拯对庞煜微微一拱手,“那就有劳小侯爷了,晚些时候,我让展护卫去你那里,你务必将打听到的如实告诉他,事关重大啊小侯爷,切莫隐瞒。”
庞煜拍拍胸脯,示意包在自己身上,就别过包拯,带着人走了。
庞煜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人,奇怪的是,来者并非赵琮,也不是八王爷,而是之前还病重的——柴郡主。
“皇嫂!”赵普见柴郡主形容憔悴,心中恼火,“您不在家养病跑出来做什么!”
公孙更是生气,他分明叮嘱了要让郡主在床上躺着好好休养,哪个让她出来吹风的?!
众人一团大乱,却见柴郡主连连摆手,走到赵普跟前拉着他胳膊,“泽岚,嫂嫂有话想跟你说!“
赵普微微一愣,“出什么事了?”
包拯要扶柴郡主进房中再说,但柴郡主拉着赵普,“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琮儿的气!”
赵普叫柴郡主说了个莫名其妙,不解地看她,“生气?我没生赵琮气啊。”
“嫂嫂知道,琮儿小时候害过你,不过他真的改好了。”柴郡主本就病得里哈,苦苦哀求赵普,“他刚刚回来,很着急想表现,之前救驾有功,王爷很高兴,答应他留下来。”
柴郡主说得急切,赵普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只能劝柴郡主别急慢慢说。
展昭转脸,见白玉堂靠在他身后的一根廊柱边,眉头微皱冷眼看着这边的情况。他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问,“什么情况?”
“苦肉计呗,还能如何。”白玉堂淡淡摇头,“连自己的亲娘都利用,赵氏子孙果然优劣各异。”
展昭也无奈,回头继续看。
“琮儿不过是想急着表现,想让他爹对他重拾信心。他是怕了,怕他爹再赶他走。泽岚,嫂子我也怕,我从小都没照顾他,如今他好不容易会拉,我真舍不得他再去别处孤苦伶仃一个人。”柴郡主叹气,“我知道他用了一些江湖人,有些口碑还不太好。”
赵普脸上的疑惑也渐渐地消散了,绕了一个大圈子,他可算明白了……柴郡主一定是听说开封府的人抓了枯叶,怕和赵琮有关系,所以急着赶来了。
“泽岚,我……”
赵普笑了笑,看了包拯一眼,像是说——包相,赶紧给解围吧。
包拯立刻到了柴郡主身边,“郡主,王爷并不知道此事,人是刚刚抓回来的,而且也没查到和小王爷有什么关系,您多虑了。”
柴郡主终于是点了点头,犹豫了起来,似乎还有话想说。
“王妃。”
这时,公孙走到柴郡主身边问她,“别担心了,您现在体弱,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柴郡主看了看众人,低头,拉着赵普说,“泽岚,你能答应嫂嫂,不要对琮儿下杀手么?”
赵普一愣,心中有些好笑,赶忙摇头,“嫂嫂,我怎么会想杀他?”
“我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心绪不宁的,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都梦到……”
“梦到什么?”公孙纳闷,最近噩梦多发季么?为什么大家都做恶梦?连昨晚小四子都做恶梦了。刚才睡饱了,他还问小四子昨晚上踹什么呢,嘴里还叽里咕噜的。小四子就说昨晚上做了个可吓人可吓人的噩梦,不过忘记了,只记得他喜欢的人都遇到危险了!
“我梦到……梦到王爷亲手杀了琮儿,要不然就是琮儿被你砍去了四肢……”
赵普想死的心都有了,“皇嫂,这怎么可能!”
“泽岚,你答应我,看在我和王爷的份上,别跟琮儿计较!更不要伤害他。”
赵普无语问苍天,“我不会的,你放心。”
“真的?”柴郡主则是情绪激动,一定要赵普发誓不为难赵琮,看得众人都面面相觑——说是护犊心切呢,还是光阴如箭?柴郡主此时行为大变,和以前那个温婉成熟的娴淑贵妇完全不同!
“九九才不会酱紫残忍!”
正这时,从书房跑出来帮包延拿茶水的小四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柴郡主的身后,小脸板着,眉间拧了个小疙瘩,“为什么大家都说九九是坏人?从来九九也没干过坏事,他打仗杀敌人也是为了保护大家么!与其在这里让九九发誓不杀什么人,不如去让那人发誓不要做坏事逼九九一定要杀他。”
展昭微微一挑眉,身办白玉堂点头赞许,“说得好啊,正中要害!”
“小四子!”公孙赶紧把小四子抱起来,跟柴郡主道歉,“郡主,你别在意,童言无忌。”
“呃……”柴郡主却是站在原地,似乎是觉得费解,伸手怕了拍头,“我好像是有不对劲。”
“皇嫂?”赵普伸手扶她,“你怎么了?不舒服?”
公孙给柴郡主把脉,“王妃身体很虚弱啊。”
“我派人送你回去。”赵普对紫影招手。
“泽岚。”柴郡主像是突然醒过来一样,“我……我好像有些糊涂了,怎么会做这种梦说这种话?你别放在心上,嫂嫂我可能烧糊涂了。”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展昭忽然问,“郡主之前,有没有在睡前听到过怪声音?”
柴郡主微微一愣,随即想了起来,“怪声音……的确,有一种嗡嗡的声响。”
“小四子昨晚也听到了。”展昭看小四子。
小四子刚刚十分生气,因为他跟赵普感情深厚,而且柴郡主是被赵普当做长辈敬重的亲人,还这样误会他,九九多委屈!听展昭问自己,小四子摸头,“是哦,昨晚上我也做梦了。”
公孙觉得事有蹊跷,“有古怪,怎么会听到怪声就做恶梦?”
正在众人疑惑的时候,外头有人来传话,告诉包拯,“小王爷赵琮求见。”
包拯看了看柴郡主。
柴郡主此时似乎还有些混乱,“我怎么了呢?”
赵普见她就快站不稳了,赶紧让公孙扶她进屋休息,顺便对公孙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给郡主检查一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那种古怪的声音来自何方?为何对有些人有影响,其他人却完全听不到!
柴郡主刚离开,赵琮就急忙跑进来,“九叔,我听说枯叶闯祸了?”
赵普还没作答展昭替他开口,“人是我带回啦的。”
赵琮惊讶地回头看展昭,“展大人,枯叶虽然行事率性人也比较孤僻,但是他应该不敢做什么坏事,而且他也真不是你们说的什么杀手……”
“他是不是杀手另当别论。”展昭一笑,“可是他想杀我们那可是被逮了个现行。”
赵琮脸色一变,“他要杀你们?会不会是一场误会?”
“小王爷,若是误会,本府一定会查清楚,放心。”包拯还是十分稳当,没说太多有的没的。
“哦,我能不能见见枯叶,我想问问他……”
“你不是说全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你娘么?”
赵琮话没说完,就被赵普打断了,“她自己跑出来,你没发现?”
赵琮张大了嘴,“我皇娘跑出来了?我……刚才看她还好好在睡觉。”
赵普忽然笑着摇头,走到赵琮面前。
赵普身材高大,一般看人都是低着头的,赵琮只好微微抬眼,对这种仰视的感觉,他有些不自在。赵普不愧是赵普,只是接近,就有一种被震慑的感觉,无与伦比的霸气。
“赵琮。”赵普淡淡开口,声音没有温度。
赵琮脸上还是平静,佯装镇定不要输了架势,“嗯?”
“别做对不起你爹娘的事。”赵普一字一顿,说得很慢,“你做什么,我和赵祯都能看在八哥嫂嫂的面上原谅你,唯独一点,你若做了对不起你爹娘之事,我饶不了你。”
赵琮第一次和神情严肃的赵普说话,不知不觉中手心都是冷汗,下意识点头,“……我知道。”
赵普看了他良久,随后转身走了,留下赵琮尴尬地站在院子里,包拯伸手往书房请他,“小王爷借一步说话,本府有话要问,关于案件的。”
“……哦。”赵琮才回过神来,神色尴尬地跟着包拯走了。
院子里就剩下展昭和白玉堂,还有发脾气的影卫们。
“摆明了利用王妃,赵琮那个混蛋!”
“消消气,王爷生气了也是好事,不然还得忍他多久……”
白玉堂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展昭,“猫儿,我们去金霞满堂吧,估计也没什么热闹看了。”
“嗯。”展昭觉得今日这一场有些莫名,不知道是赵琮的苦肉计呢,还是发生了什么差错,因为效果并不太好。
两人刚准备走,就感觉衣服的下摆被人抓住了,回头看,果然是小四子。
“小四子。”展昭伸手捏他腮帮子,“刚才真厉害啊!”
小四子红着脸,“爹爹说我没礼貌哩。”
展昭见他抓着自己的衣摆,“我们要去查案子,你也想去?”
“不是哦!”小四子一拍小手,“我昨天不是做恶梦了吗?”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点头,不解地问,“做恶梦了,然后呢?”
“然后我一害怕。”小四子仰着脸笑嘻嘻,“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个半张脸了!”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一愣,蹲下问他,“在哪儿见过?”
小四子搓搓脸,“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嘴角抽了抽,心说你才几岁,还很久很久以前……
14 魔魇
小四子说的很久很久以前,是三年前,他那会儿刚刚四岁,还很小,和公孙一起居住在雅竹村里头。
四岁那一年的冬天,村头一户人家的媳妇难产,公孙被找去帮忙了。因为天冷,公孙让小四子乖乖在家等着,不要出门。
小四子和家养的小猫咪做伴,打着瞌睡等公孙,忽然就听到柴房里头传来了古怪的声响。“嘭”一声,闷闷的,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地。
柴房里有公孙养的几只鸡,小四子就想是不是大母鸡跑出来了?于是打开后门,去看看。
却在柴房里看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那人全身上下跟个血葫芦似的,满身的刀伤。
也亏得小四子跟着公孙见多识广,没有吓傻了,倒是走到他身边,歪着头看。那是个重伤的年轻人,小四子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因为那人的脸是阴阳的,一半挺好挺干净,另一半上,却是画满了刺青。
那人奄奄一息却还没有昏迷,见小四子走过来,张嘴哑着嗓子,用最后一点力气说了一声,“水。”
小四子赶紧跑去拿来了热水和食物,还在柴房里给他点了个炭火盆取暖。之后,他按照公孙平日教给他的法子,用热水给那人仔细清洗洗伤口,再上金疮药、包扎。这人虽然伤痕累累,但并没有伤到内脏和筋骨,死不了,只是极度虚弱。
小四子将厨房里公孙早晨炖的准备给村头那位产妇补身吃的人参鸡端出来了,那人狼吞虎咽一顿吃,吃完了,小四又抱来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让他睡。
一大一小都没什么交流,就是小四子照顾他,那人被照顾。到最后,那人看了看眼前那个呆呆似乎不太会说话的小娃,说了声“谢谢。”
“嘿嘿。”小四子笑了笑,就要回去了。
那人当时突然问了他一句,“小娃,我问你。”
小四子回头瞧他。
“你说,报恩和报仇,哪个重要?”
小四子当年才四岁,还是个小呆子,听不太懂,不过公孙经常跟他闹着玩,比如说今晚吃面还是吃粥?小四子若是想吃面,就伸一根手指头晃晃,若是吃粥,就伸出两根手指。说来也怪,小四子没事就喜欢伸两根手指头晃来晃去。于是公孙总逗他,说他二。这回小四子听着似乎是要选,就下意识地伸出手,鼓着腮帮子对他比划了一个“二”。也许是他长得跟个四喜丸子似的太讨喜了,那人竟然笑了起来,那半张脸上都是刺青,看着怪怪的。
这时候,前院有村头生孩子那家的大人来敲门,给小四子送来了一食盒好吃的。说娃娃还没生下来呢,公孙今天要在那家守夜,让小四子吃了早早睡,睡前记得把炭火盆拿到外边去。
当夜,小四子捧着食盒跟那满面刺青的人一起在柴房里坐着吃东西。两人还说了会儿话,因为小四子口齿也没现在清楚,胆子也不够大,那人又虚弱,所以只是有的没的断断续续地说了些废话。
不知道多晚,小四子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他是被公孙摇醒的。
醒来的时候柴房里那床被子已经叠好了放在台子上,炭火盆拿到外头去了,小四子盖着厚厚的毯子睡在避风的角落里,而那人也不见了。
公孙见小四子在柴房躺了一宿,有些心疼,有发现一罐子人参鸡都没了,伸手摸他肚皮,“要变成小猪了!”
小四子当时慢悠悠跟公孙说了那人的事儿,公孙摸摸他头,说自己来的时候,屋里就小四子,那人估计已经走了。
之后小四子还和公孙到村里转了一圈,那人就这样消失了,若不是被子上边还有淡淡一层金疮药的味道,小四子甚至要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怪梦而已。
这事情也就这样子过去了,之后再没提起过,要不是阴阳脸的人太少,小四子还真不记得了。如今又做了个怪梦,梦啊梦的,他就把这茬想起来了。
“你确定那人是枯叶?”展昭又问了小四子一遍,“人有相似,会不会只是同样阴阳脸而已?”
“不是哦,我想起来了,很像的!没刺青的那半边脸。”小四子撅撅嘴,“不过他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
之前枯叶出现的时候,的确小四子也在场,但他完全没有多看过小四子一眼,这不像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吧,如果小四子没记错人,那么是枯叶忘性太大?
只是,作为江湖人的展昭和白玉堂都知道,忘记仇人很容易,想忘记有救命之恩的人,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是小四子这样的一个小娃……那么说,枯叶是故意的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报恩和报仇,这就是枯叶突然出现的理由?
问明原因的结果却是多了重疑惑,展昭和白玉堂别过小四子,去了一趟金霞满堂。掌柜的倒是的确会来了,一听要找土爪狸,随口答了一句,“来晚啦,老头不久前过世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皱眉,追问他有后人没有,掌柜的只说没听说过。两人问了老半天,确定掌柜的的确没骗人,土爪狸无论死活,线索算是断了。
无精打采地出来,展昭仰脸叹了口气,“报仇、怪梦睡不着、赵琮、枯叶、秃鹫、被害死的兵部尚书……复杂的关系。”
白玉堂背着手往前走,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到。
“喂。”展昭叫了他一声。
白玉堂抬头回过神来,突然笑了。
“怎么了?”展昭纳闷。
“枯叶有个怪习惯,知道么?”
展昭不解。
“他不吃兔子。”白玉堂微微一笑,“还有他刀上的挂坠是个白色的小兔子,原本我以为他不正常,不过看来并不是。”
“你觉得他还记得小四子救过他?”展昭抱着胳膊摇头,“那小四子真是好心救了条狼回来了,他这些年可没少杀人,这事儿不能让小四子知道。”
“线索还不算全断了。”白玉堂点了点头,“可以从枯叶四年前的经历开始查起。”
“枯叶是最有名的杀手,个人的身世却从来没人知道。”展昭一摊手,“不都说他是被狼养大的么?很难想象他当年竟然没伤害小四子,还跟他道谢。”
“开封府应该有各地大案的资料卷宗的吧?”白玉堂问。
“你想查四年前雅竹村附近发生了什么大案啊?”展昭伸手戳戳他肩膀,“老实,问公孙不就行了么!大人当然不会把血腥的案件告诉小孩儿,但公孙这么大个名医,应该或多或少知道些。”
离开金霞满堂,两人匆匆往回走,就见开封街上好生热闹。
“怎么这么多异族?”白玉堂不解。
“恐怕是四地儿的外族都到了。”展昭摇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希望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进了开封府,两人就见庞吉和包拯都在,穿了一身官服,赵普正换衣服呢,小四子和公孙却是一身的便装。
“展护卫,来得正好。”包拯赶紧跟展昭说,“今日朝会,皇上召集文武百官要封赏一次,晚上晚宴。”
“啊?”展昭一脸“不想去”,瞧了瞧白玉堂,朝会肯定不准带家属的!
包拯暗自摇头,这才是传说中的如胶似漆了,难舍难分,片刻不离。
赵普换了衣服出来“那帮子外族来者不善,皇上这时候开朝会可能有些用意。”
“那你晚上怎么办?”展昭问白玉堂,像是担心没自己投喂白玉堂可能会饿死一样。
白玉堂望了望天,心说天底下只要还有酒楼他就永远不可能饿死!转脸看一旁公孙和小四子。
公孙手上拿着个包袱,“我给庞妃开了些补品,还有太师要给香香带去的御寒小绒袄,我们一会儿要上别院去,就不去宴会了。”
小四子坐在石头背上点头,“嗯,宴会闷闷,白白去不去山庄?去看香香和胖姨姨。”
白玉堂想了想反正有事情要问公孙,又见赵普和庞太师都放心不下的样子,就点头,“我也走一趟吧。”
果然,赵普和太师都满意点头。
于是,展昭和白玉堂分头行动,展昭随着赵普包拯他们进宫。白玉堂陪着公孙和小四子,一起往城郊的别院去了。
小四子一如既往地喜欢白玉堂,往他马背上一座,伸手捋白云帆的长耳朵。
“小良子呢?“白玉堂见他一个人,有些纳闷。”
“陪着赵普去了。”公孙帮着回答,“那些外族来者不善,或多或少都惦记着坑赵普呢,还有个赵琮用心险恶,我让小良子时时盯着。”
白玉堂点了点头,以箫良现在的武功,的确是个不可忽略的得力助手。
“土爪狸找到了么?”公孙见白玉堂他们那么早回来,觉得可能不妙。
“别提了。”白玉堂摇头,将人死了的事情告诉了公孙。
“死了?”公孙皱眉,“没道理啊,年纪并不大,而且听开封府那几个衙役形容,他身体很健硕。”
“也许是他不想让别人找到吧。”白玉堂微微一挑眉,“越是那样,倒是也越证明他的确是知道些什么。
低头,白玉堂就看到小四子正抓着白云帆几绺鬃毛编辫子呢,便问了公孙,“四年前,也就是小四子捡到枯叶的时候,附近有没有出什么大案子。”
公孙迟疑了一下,看了小四子一眼,似乎有些犹豫不想说。
白玉堂纳闷。
小四子回头瞧着两人。
身后跟来的绯影她们也都听着呢,看到公孙的神色,绯影骑马上来,“小四子,姐姐们玩对对子呢,你来不来?”
“好!”小四子立马乐呵呵答应。
等他和绯影他们到了身后听不到白玉堂他们对谈的地方,公孙才轻轻叹了口气。
白玉堂看他。
“那一天我永远都记得的。”公孙低声道,“那天村头有人难产,那晚上狂风大作,还下了场暴雪。”公孙低声道,“我回去的路上,听说邻村出了些事情,有一个不小的江湖门派被人屠了满门。打更的更夫看了一眼,说凶手是个只有半张脸的恶鬼。”
白玉堂双眉紧皱,“枯叶手上,是因为屠杀了那个门派,所以……”
“所以小四子并不知道他后来救的是一个一夜杀了上百口人命的恶魔。”公孙摇了摇头,“其实救人是见很单纯的事情,我只要小四子因为能救人而开心就好了,不想他不开心。”
白玉堂点了点头,“那户被灭门的人家,你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是个江湖门派,还挺有名的,他们的掌门好像姓郭还是霍的……很神秘,不怎么在地方上走动,也从来不开馆收徒弟,更没见他们从事什么押镖或者保镖的工作。但是又似乎有花不完的银子。
“枯叶如果是接受任务完成了这一票……跟报恩报仇能扯上什么关系?”白玉堂仔细回想,“而且枯叶最多一次执行任务也不过杀个一二十人,这里可是灭了一个门派,事情却没传出来。
“等给庞妃看过之后,我回开封府找卷宗,可能会有联系。”
白玉堂点头,放下众人赶往城郊去不提,但说展昭和赵普他们。
这一队人马更加浩浩荡荡,赵普坐在黑枭背上打着哈欠,黑枭和枣多多两匹马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吸溜吸溜”嘴里唠叨个没完。
展昭歪着头看两匹马,就发现黑枭正瞅着不远处经过的外族马呢。它也是个机灵的,估计以为要行军打仗了,觉得又有笨马可以咬了,所以很兴奋。
箫良人小鬼大,跟着紫影他们去探了探情况,溜回来到了赵普身边跟他说,“师父,辽国和西夏来了几个大将军,紫影说是你的熟人。
赵普似乎是提起了些兴趣,“什么人?”
“辽国来的是隆布尔大将军,西夏那边是巴彦。”
展昭都听过这几个人的名字,全部算是赵普的手下败将。当然了,也都是名将。
“这帮人来做什么?”赵普还挺意外的,就听箫良接着说,“辽国三皇子耶律齐也来了。”
赵普微微一愣,“野驴老三也来了?”
箫良点头,赵普撇嘴,跟展昭说,“那一大群野驴里头,老三可最不好对付。”
“嗯,我也听说过,说耶律齐是文武全才,深藏不露是么?对了,我记得之前有个老四耶律明,就是被你整挺惨那个。”展昭微微一笑,“若不是他暗算你,你也得不着箫良着好徒弟。”
赵普一笑,“这帮人不见兔子不撒鹰,都集中这会儿跑过来,肯定有什么图谋?”
“怎么看都是个很笨的决定啊。”展昭似乎有些想不通,“你想,巴彦也好、隆布尔也罢,都是对方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特别是耶律齐,不是下一任辽王的最热门人选么?这样孤身而来,是不是有些托大?”
赵普耸耸肩,示意自己也很想不通。
庞太师的轿子正在旁边,听到这边对话,兴匆匆挤进来,“王爷,今时不同往日了,那帮人未必带着敌意来的,可能是试探加算计,还有保住自己的权势。”
赵普和展昭都看他,“太师,这个何解啊?”
“嘿嘿,这些个玩弄权术的人,没有什么永远的对头的,对他们来说,谁有利谁就是亲人!虽然之前他们叫嚣着说王爷太厉害了,劝王爷退一退。可如今外头有传说找了个接班人赵琮……这赵琮可从没在正式场合露过脸,那些个大将当然是来试一试真伪看看他能为的。另外,耶律齐会来也不奇怪。整个大辽的武将基本都跟王爷对着干过了,一个个输的挺惨,唯独这耶律齐崇武却从来没跟王爷对过手。最近大辽内部分成两派,一派比较强硬,属于好战派,也就是耶律齐那宗族的。一派则要求休养生息……主站派崇武的第一理由就是咱们大宋有个赵普,这万一哪天打过来了可不得了。”
“哦……”展昭算是明白了,“所以唇亡齿寒,他们怕赵普一旦真的退了,主战派声势就下去了,耶律齐会丢了未来的大位。”
庞吉点头,“那可不!所以啊,王爷,要懂得借力打力,就是不要自己出力。”
赵普挑着眉头瞧了瞧庞吉,大概明白他意思是叫自己装糊涂,笑了笑,点头。对于谋权求利这一套嘴脸,应该没有人比庞太师更精于此道,所以这方面的建议听他的应该没错。
很快到了皇宫门口,就见宫门口人头攒动,车马入龙,光各种轿子就几百乘。
展昭等人一下马,有宫中的太监前来迎接,说赵祯想先见赵普、包大人和庞太师,让带着展昭一块儿去。
众人进宫,没走两步,不远处有人走了过来,“九王爷,多年不见了。”
赵普回头一看,来的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相貌堂堂,只是赤红色的头发和分明的轮廓,让人一眼就能认定是个异族。
此人穿着华贵,带着几分傲慢之气,不过跟赵普倒是显得十分客气。
赵普看了看,乐了,“这不是三狼主么。”
“哈哈,几年未见,王爷风采依旧啊。”来人正是耶律齐,展昭仔细打量了一下,有些可惜,刚才带白玉堂也来就好了,可以讨论讨论这个三王子。
耶律齐跟赵普客套了几句后,就说想见见包拯,赵普代为介绍,最终就介绍到了展昭这里。
展昭此时心不在焉,一来是比较担心之后的朝会和晚宴都会很闷。如今没有白玉堂陪着,还没小四子来逗个闷子,一直熬到晚上少说四个时辰,比抓贼还累!
“这位就是名震江湖的展昭?”耶律齐突然冒出来,伸手一把抓住展昭的手,“久仰久仰,小王平生最羡慕的就是江湖豪杰。”
展昭从盘算怎样溜走去找白玉堂的当口被扯了回来,抽回手,笑道,“三狼主太客气了。”
赵普心说幸好白玉堂不在!
连同一旁包拯和庞太师都擦了把汗——刚刚耶律齐那一手,他俩就下意识地找,发现身边没白玉堂,才觉得捡回条命,没在皇宫里就闹出人命来。
众人往里走,耶律齐似乎很中意展昭,在他身边说笑,十分热情。最后连展昭也冒汗,幸好玉堂没在,不然估计要急眼了……醋耗子!
一想到白玉堂可能会吃醋,以及吃醋后还挺帅挺严肃的神情,展昭心情瞬间好转了一些。
……
白玉堂他们的车马顺利到了城郊别院附近,太后她们刚刚搬来,还有好多东西要往里运,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小四子和公孙捧着食盒走去后院,太后正吩咐丫鬟们准备给庞妃养胎的菜单。公孙和小四子都觉得好玩,太后亲自给定菜单,庞妃这会儿可是得宠到了极点了,也难怪赵祯把她送来别院。他久久不立其他的妃嫔,原本已经有人说三道四,幸好庞妃挺争气的,如今肚子里有了真龙天子,赵祯更是心安理得独宠她一个。
小四子和公孙进屋,就见庞妃正坐在床边叫香香听肚子。
香香已经精灵可爱了,瞧见小四子眉开眼笑,只是牙没长齐,说话漏风,扑过去就叫“小柿子”。
公孙坐在床头给庞妃把脉。
白玉堂自然不会进都是女人的后院,带着影卫们,分头在山庄外围转了起来。
他之所以跟来,也是想看看这山庄的守卫怎么样,可别出什么乱子。刚绕到后院,一眼,就是微微一愣——只见在院墙西边的应该土坡上,建在了一座很漂亮的墓地,而且墓碑上没死者的名字。
白玉堂觉得纳闷,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个墓碑?墓碑上还没有字。
“这是柳夫人的墓碑。”
白玉堂回过头,说话的是庞煜。
“柳夫人?”白玉堂有些不解。
“嗯,过去很多年了,皇家一些恩怨,不去理会也罢,反正人都死了。”说完,庞煜乐呵呵一拍白玉堂,“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你家眷属呢?”
白玉堂心情立马好了几分,“去皇宫参宴了。”
“哦……”庞煜撇撇嘴,“我这儿有好酒,你喝不喝?”
白玉堂挑眉——有好酒当然要喝。
两人回山庄,刚经过别院想绕过去到厨房,忽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叫,似乎是谁受到了惊吓。
后院是庞妃居住的地方,庞煜一个箭步就冲过去,白玉堂也跟了进去。
只见在院子正中央,一个丫鬟倒在地上,一地的血,旁边落满了影卫,太后和庞妃应该都在屋里被保护起来了……果然赵祯把守卫做到了撵苍蝇赶蚊子的那般严密。
公孙正在给那个丫鬟检查,可能已经没救了,他无奈摇着头。
白玉堂问拿着药箱子在一旁的小四子,“怎么回事?”
小四子显然余惊未消,“她刚刚拿着刀就冲进来了,要杀胖姨姨,可是在院子正中间摔了一跤,然后刀好像扎到自己了。”
白玉堂皱眉,心说什么刺客这么乌龙?
公孙将丫鬟翻了个身,抬头看白玉堂,又看看身后的影卫。
只见丫鬟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躺在地上,手上拿着刀,刀就这样插在胸口,已经一命呜呼。
“刚才有人绊倒她么?”白玉堂看了看丫鬟脚边的青石板,完全没问题……不像是绊倒的更不想滑到,莫非太紧张跑了几步所以腿软了?
影卫们都摇头,“我们谁都没碰她,她自己就突然摔倒了,然后这么巧被刀扎斯了。”
白玉堂正纳闷,公孙忽然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蹲下看。
白玉堂蹲下,公孙扒开丫鬟的衣袖给他看。
白玉堂忍不住一皱眉,这丫鬟的胳膊跟筷子似的那么细,只剩下皮包骨了。
“怎么瘦成这样?”庞煜看不下去了,“这丫头多久没吃饭啦?”
“还有。”公孙指着丫鬟眼睛底下明显的两个黑眼圈给白玉堂看。
这种憔悴的样子,让白玉堂下意识地想起了昨天死在湖心亭的龚学,以及刹那间迷失了神志的柴郡主……所有人是一副过劳的样子,怎么回事?
“她是云儿。”这时候,一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说,“原本我们都是御膳房负责伙食的帮工,云儿最仰慕庞贵妃的,想尽办法争取到机会跟过来。可是这阵子她精神很不好。我跟她一间屋的,她天天做恶梦,茶饭不思。”
白玉堂和公孙对视了一眼——这么巧?
“又是一个做恶梦的。”庞煜来气,心说是因为换季所以人比较容易发病么?
正在众人想着要不要调查一下尸体的时候,只听角落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丫鬟突然尖叫了起来。
白玉堂等回头,只见她像是害怕极了,抱着自己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嘴里叽里咕噜说着疯话。众人下意识地听了听,反反复复就那么一句,“回来了……魔魇回来了!”
“魔魇?是什么?”白玉堂随口问了一句,就见出来看情况的皇太后,瞬间脸色苍白。
15 后浪前浪
15后浪前浪
“魔魇?”白玉堂见太后神色异常,有些不解,“什么魔魇?”
“哦……”太后轻轻一拂袖,让左右都退下,对白玉堂、公孙和庞煜招了招手,让两人进屋再谈。
众人都跟着太后进屋落座,庞妃带着香香和小四子到屏风后的里间,也想听一听,似乎事关重大。
“白少侠,公孙先生,平时做梦么?”太后刚刚坐下,忽然问了一句十分莫名的话。
白玉堂稍稍愣了一下,摇头,“很少。”
公孙想了想,“偶尔。”
“那……有没有试过美梦成真?”
白玉堂的淡淡地笑了一声,“我理解的美梦成真似乎和做梦没什么关系。”
公孙则是望天,想当年做梦和赵普长长久久了,于是真的长长久久了……这算美梦还是噩梦?
太后点了点头,“人大多觉得不会平白无故做梦,梦境总是带着某种预兆在,喜梦是大吉大利,噩梦则是不祥之兆,自有人就有梦,自从有了梦,人就没发忽略它们。”
白玉堂微微皱眉,耐着性子往下听,不太明白太后想要表达什么。
“事情出在四十年前。”太后道,“我是听先皇说的,那时候他还年幼,宫中接二连三发生命案,更有丫鬟太监发疯行凶,因此闹的人心惶惶。”
白玉堂算了算四十年前那时候正是宫闱大乱的时候,倒是也能理解。
“后来查出了原因。”太后低声说,“原来……是因为做怪梦。”
“梦?”庞煜听了稀奇,“做梦把人给做疯了么?”
“嗯!”太后点,“有一年,开封下了一场雷暴,雷电击中了好些房舍,后来烧成大火,死了不少人。”
公孙点头,“各种史书都有此记载。”
“那一年,雷电还劈中了一座枯井。据说等人发现的时候,就见枯井里只剩下一口石缸,还有被一劈为二的缸盖子。盖子上有画着怪异符号咒文的封条,正当中一个大大的‘魇’字。”
白玉堂头一回听说这么邪乎的事情,有些不解“那里,莫不是封印着些什么?“
“正是!”太后神色严肃,“那里封存了一种魔物,叫魔魇。”
“那罐子被劈开了,就表示梦魇逃出来了么?”庞煜不解。
“之后就开始怪事连连,大家开始做梦,梦后就开始发疯,越来越混乱。”太后摇了摇头,“我只是听说而已,先皇当年还小,据说整个开封都人心惶惶,直到一位姓古的道士出现,再一次封印了那魔魇。”
“那倒是后来将梦魔放在哪儿了?”庞煜好奇,“哎呀,这玩意儿太危险了,应该重兵把守才对么。”
“关键是那道士没告诉任何人梦魔封印后所在的位置,除了太宗”太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而太宗死后,再也没人知道那东西在哪儿了。”
白玉堂听到这里,见太后一脸的担心,便安慰到,“可目前为止有做梦杀了自己的,还没出现过因为做梦害死别人的情况。”
“那宫女刚才……”
“太后太紧张了。”公孙也劝慰,“莫再提起此事为好,不然……”
“哀家懂得。”太后连连点头,“这个时候,可不得天下大乱了么。”
太后也不是一般没见过场面的老妇,知道这时候不能胡说闹得人心惶惶,刚才一时失神了,很快便恢复正常。她叫来了那几个老宫女,吩咐她们不得提起当年魔魇之事。
白玉堂和庞煜出了别院,原本白玉堂决定将人送来了便回去的,可是这下子应该没法走了,总不能置太后和庞妃的安全于不顾。
“唉,公孙先生。”庞煜抱着胳膊一脸好奇,“魔魇是个什么东西啊?神魔还是邪怪?”
公孙皱眉沉吟半晌,“魔魇,应该就跟古代神怪志上记载的梦魔差不多,就是长年寄宿于人的梦中,影响人心智以达到自己目的的心魔。”
“那也只是传说而已吧。”白玉堂一贯不相信鬼神之说。
公孙点头。
这会儿,就见小四子从别院里出来了,手里托着个汤盅,跟公孙说,“爹爹,胖姨姨好像有反应哦,吃不下东西。”
公孙皱眉,“啧……庞妃这几天受了不少惊吓,最近似乎也精神不佳。”
庞煜叹气,“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前阵子刚知道有喜的时候,不知道多开心,这几天却突然闷闷不乐了。”
“是皇皇做梦的缘故。”小四子将汤盅放下,掏出毛梳子来,抓过石头梳毛。
“庞妃跟你说的?”公孙有些担心……梦魔也好魔魇也罢,兴风作浪不要紧,可若是迷了赵祯的心智,让他胡乱做出些什么决定,可是非同小可。
“嗯。”小四子还挺不开心的,“胖姨姨说,皇皇这两天连着做梦,要不然九九兵变了,要不然大灾降临山崩地裂,要不然就有刺客偷袭皇宫大火烧尽……总之就是不详。所以她在担心会不会有人说她肚中的胎儿是不吉的,到时候出什么闲言闲语。”
白玉堂倒是明白赵祯把庞妃送到这里来的真正原因了。若只是担心做恶梦,分房睡不就成了,送到这里来,是为了远离皇宫——莫非赵祯早就预料到,近期宫中会有祸乱?
“外边的无名碑,究竟葬的是谁?”白玉堂忍不住问庞煜。
庞煜迟疑了一下,道,“吴名将军。”
白玉堂微微一愣,“吴名……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我也听过。”公孙点头,“赵普以前也提起过,据说他除了文韬武略,还会测卦神算是不是?只可惜早死,而且还是自杀而亡。”
庞煜笑了笑,“我姐姐和吴名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吴名是砍柴人之子,在我家做下人,因为他有一把子力气,所以我爹爹让他给姐姐做随从,专门保护她安全。”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还有这事儿?
“我姐从小娇生惯养,性格十分泼辣跋扈,基本府中下人都怕她,唯独吴名,对她言听计从,让她迷得神魂颠倒的。但是两人身份差异太大,吴名为了能和姐姐名当户对,投身军中,十分卖力,爬得也很快。其实我爹早年也挺看好他的,觉得他必成大器,只是后来姐姐上宫里溜了一圈就让皇上看中了,两人认识的时候也都不大,就情投意合两小无猜了。后来……吴名被委以重任,派往边关,等他回来的时候,就要给我姐姐下跪叫王妃了。”
公孙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赵祯玩儿阴的吧,把情敌调走了,自个儿抱得美人归。
“吴名看得出来,我姐是真心喜爱皇上,于是也不强求,默默守候。几年前皇上出巡遭袭,吴名救驾身亡,临死只有一个要求,他的墓碑上莫写名字,他原本无名,‘吴名’这名字是姐姐小时候给他取的。将他安葬在府门外的山坡上,可以守护姐姐一世……这别院原本就是吴名的将军府改建的。”
白玉堂暗暗挑眉——还是个痴情种,赵祯就算大度,但是男人总会有些醋意,他会主动将庞妃送到这里来暂住,莫不是真的预计会有大的祸患,借吴名英魂保护庞妃母子?
“哎呀。”庞煜撇嘴连连摆手,“我说你们可千万别在我姐姐面前提起吴名啊,她估计心情更不好了。”
白玉堂和公孙都点头。
说到此处,就见小四子蹲在墓碑前边瞧着,“是大将军的墓,那官阶和九九一样大么?”
庞煜乐了,蹲下戳他肉呼呼的腮帮子,“小四子,你还知道官阶大小了?”
“知道!”小四子揉着脸蛋,“九九那天说,不要皇陵地宫什么的,以后要跟爹爹一起埋在逍遥岛的桂花树下面。”
公孙赶紧捂住小四子的嘴巴,不让他再胡说八道了。
白玉堂看了看庄园,“这里曾经是吴名的家?”
“嗯。”庞煜点头,“书房什么的都还在呢,你是不是想去看看?”
公孙也点头,“对啊,如果吴名精通测卦推算,那还真值得一看。”
庞煜就去拿了钥匙,带白玉堂他们参观宅邸,顺便进书房看看。
……
此时皇宫之中更加热闹,朝会时间很短。近期事情颇多,也算经历了一场小磨难,众臣齐心协力共度难关,特别是负责此次西行的赵普、包拯和庞太师,赵祯都给予了封赏。
另外赵祯还做了两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一,册封赵琮为少齐将军,供职于赵家军,具体职务赵普安排。
赵祯一封赏完,包拯和庞吉差点乐喷了,八王爷兴高采烈的,赵琮有些傻眼,赵普则是无语。他无奈地看了赵祯一眼,赵祯忍笑一脸正经……可这摆明了是把难题交给了他,从今以后赵琮仕途坦荡不坦荡,做事开心不开心,得不得到重用或者有没有受到排挤,就跟赵祯无关了,一切推给赵普。
另一件事,让太师和包拯帮忙暂代兵部尚书一职,为期一年,这一年里,他再物色合适人选。
谁都知道,开封府要案缠身,外加包大人还身兼宰相以及龙图阁大学士一职,根本无暇分心管兵部的事情,相对的,庞太师就很闲,也就是说这兵部侍郎实则是给了庞太师,带上包拯是为了避嫌的。明白人都清楚,庞妃有孕,无论生男生女已经是皇室的第二条血脉……这对本就人丁凋零的赵家皇朝可是贡献颇大,赵祯这是在变着法儿,奖励庞太师一下。虽然赵普手握大权,兵部尚书一职权利不大,但却是实权的一个职位。庞太师的这一次升迁也算是对赵琮得着军权的一点点抗衡,是赵祯玩了一把平衡之术。
庞太师自然是喜上眉梢,跟赵祯道了谢后,回头撒么包拯。
包拯捋了捋胡须,对他微微一挑眉,示意——恭喜。
庞太师脸上笑意更甚。
同时,耶律齐等人进攻面圣,送来谢礼无数,客套了几句后,天色也晚了,赵祯下令——御花园大宴群臣。
展昭站在人堆里发呆,宫廷之中倒也不算歌舞升平,只是朝中官僚甚多,他跟包大人和赵普站在一起,就见眼前一茬一茬过人。
赵普这次也得了封赏,貌似那一长串名号里头又加了几个,反正除了赭影没人记得住那一大串。
此时全场最受瞩目的就是两个人,赵普,以及赵琮。
赵普军权在握,且皇上并没有要夺他权的样子……而且叔侄俩可谓感情深厚彼此信任,因此大臣们都赶着上来拍马屁。更何况身边还有包拯和庞煜两大要臣,一时间,来问候的人排起了队。
展昭实在闷得慌,到桌边和箫良并排坐了。
小良子虽然年纪小,却是很有些大人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前边的赵普,像是生怕有什么人要偷袭他师父似的。
一旁紫影给他剥栗子往嘴里塞,“小良子,不要那么严肃么!笑一个!”
箫良嚼着栗子立马对紫影笑一个,回过头继续认真监视赵普,搞得紫影和展昭哭笑不得。
不远处,赵琮身边也不少人,大多是估算着赵琮可能要得势了,所以上来套近乎的。而另一堆人则是那些远道而来的异族,众人以耶律齐为首,似乎正在打量。
掌灯的时候,众臣还在聊,展昭和箫良忽然一起托着下巴长叹一声。
展昭此时想的是——真没劲啊,玉堂不知道在干吗。
箫良想的则是——好没意思,要不是要看着师父他才不来,槿儿现在不知道在干吗呢。
就在两人闷得都快扛不住的时候,钟声响了三下,皇上驾到了。
赵祯一身便服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示意群臣不必多利,今日尽兴便好,随后便有歌舞丝竹,好酒好宴。
展昭见上好的梨花酒和肥肥美美的秋螃蟹送到眼前,心情才好了一点。
众臣忙着喝酒他忙着吃螃蟹,觉得味道还是不错的,但是和陷空岛的螃蟹比起来那可是差的太远了。展昭戳着螃蟹盖子力撬,别看白玉堂笨手笨脚不会做饭,剥螃蟹还挺能的。
箫良在一旁看着展昭跟一只螃蟹较劲,忍不住戳戳他,“展大哥,从后边剥比较快”
展昭眨眨眼,掉转了个方向一掰——果然!
箫良递过帕子,展昭吃东西的时候和小四子一样,小孩子腔调,吃一会儿玩一会儿。他正觉得好玩,展昭抹了他一脸蟹黄,“你才是小孩子!”
箫良讪讪拿了帕子擦脸。
“喂。”
这时候,一旁紫影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展昭,示意他看前边。
展昭抬头,就见对面异族那一堆人里,那位巴彦将军正端着酒杯,和耶律齐说着什么,而在巴彦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这人看着有些像是混血,一半像辽人一半像汉人,样貌十分的出众,身材瘦高显得很精悍。
“那是谁?”展昭有些纳闷。
“巴彦的徒弟,西域第一勇士,龙格。
“龙格?”展昭觉得这名字似乎是有些耳熟。
“这小子了不得,他十几岁那会儿跟巴彦一起打过仗,巴彦差点让王爷活捉时,幸亏他将人救走了。他和小良子一样,是只狼崽。”紫影撇撇嘴,“当年王爷看他是个人才,没杀他。”
“是人才也是外族的啊。”庞吉摇摇头,“啧啧,王爷还是太仁慈了。”
“没,是王爷算计着让他长大点变强点这样比较好玩。”紫影一个劲晃悠脑袋,“而且王爷比他大一辈呢,让王爷以大欺小怎么行。”
“他们在说什么?”展昭知道紫影精通唇语,知道他必定是看懂了什么,才叫自己。
“巴彦那小子使坏,说要试试赵琮是个什么料,让龙格提出跟他较量较量。”紫影小声告诉展昭,“赵琮那小子的功夫根本打不过龙格的。”
展昭瞧了瞧那年轻人,问,“他很厉害?”
“嗯……怎么说呢。”紫影撇撇嘴,“如果说小良子是狼崽儿,但是在王爷身边长大的,有人性,据我所知龙格可不一样,那是只地地道道吃肉的狼,厉害不厉害是其次,关键是够狠!”
展昭皱眉。
果然,酒过三巡之际,巴彦说找人比武助兴。
赵祯很放松,心说,你比呗,赵普和展昭都在呢,你爱怎么比怎么比。于是点头说好,问谁出阵。
巴彦站起来,“皇帝,我们打不过赵普,而且现在你我较好,也不用再跟赵普打了。”
赵普托着下巴,心说你这蛮子说话还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啊。
群臣也觉得巴彦说话直接。
“我有个接班人。”巴彦一拍龙格,“听说九王爷也有个接班人,不如让他们两个比试比试,看看谁厉害!”
赵祯愣了愣,“九叔的接班人?”
巴彦一挑眉,“皇帝,我们一路都听说,是小侯爷,叫赵琮……那日皇上遇到袭击,他救了你,现在奉为大将军,想必十分的厉害!”
赵祯哭笑不得,心说赵琮只要喊一声“护驾”就可以了,帮着打走刺客的是枯叶。
在场众人都看赵琮,巴彦却转脸问赵普,“九王爷,能做你的后继,武功一定非常高强,帮我教一教龙格。”
龙格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赵琮。
赵琮虽然不似小时候那般文弱了,但功夫还是相当一,最多也就是中等偏上的水准,要他跟龙格打那实在是等于找死。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辽国人一到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可这时候若是坐着不动,岂不是丢人?
群臣也都有些看好戏的意思……特别是那些武将。一来,赵普军旅多年,是靠实力取胜,全军皆拜服。可这赵琮初来乍到,单单因为自己也姓赵,就想着做下一任赵家军的接班?有好些武艺高强东征西讨的武将,到目前也只是个同龄或者副将,赵琮毫无功绩竟然做了将军,谁服气他,都卯着劲看他被龙格打得爬不起来。
不过此时最着急的却是八王爷。
他自然知道赵琮武功不行,赶紧摆手,“唉,巴彦将军误会了,琮儿虽是泽岚侄儿,却并非什么接班人传人的关系,那些都是谣言乱传。泽岚尚年轻,谁说了他要离任?”
展昭就见赵琮的神色略显暗淡,果然么,在儿子的心目中,父亲的看法是最重要的。八王也柴郡主从小保护他,可在他看来,可能只是一种看不起。如今他回来了,八王和郡主觉得对他有负罪感,对他越发好。但有一样始终无法改变,就是在他们心目中,赵琮比不上赵普……起码,赵琮是这样觉得的。
八王爷这话一说,对面一大群外族集体泄气——原本以为赵祯担忧赵普功高震主所以有意削他的权,敢情就是个谣言。得……众人摊了摊手,没戏!
巴彦眉头皱起,“那也无妨,不如,找个年轻一辈的武将,跟龙格打一打,让他学点东西。龙格,你要跟谁打?”
巴彦毕竟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龙格转脸看赵普,“你!”
赵普单手托着下巴喝酒,心里琢磨着其中的利害关系……最初他以为赵琮会和外族有些什么瓜葛,毕竟这些年他游历了不少地方。可如今一看远不是那么回事,那是谁在支持他,给了他那么多的人帮忙呢?
“不如让我的随从试一试?”赵琮觉得没面子,就想让枯叶上,挽回一些。
龙格看了看他,不屑,“我是大将军的徒弟,你的侍卫只配跟我的侍卫比试,有胆子你就自己来。”
赵琮脸色白了白,就要上去,但八王爷抓着他手。赵琮十分懊恼,总觉得群臣看他的视线都变了,带着几分鄙视。
龙格伸手指赵普,“赵普,你来!”
展昭拿着个螃蟹腿儿看热闹,心说,这宴会比想象中有趣多了啊,可惜白玉堂没来。
赵普可算是抬头看了看龙格,上下打量了一下,一笑,慢条斯理问巴彦,“他是你徒弟?功夫看着比你强些。”
巴彦见赵普开口就知道没好事,警惕,“长江后浪推前浪……”
“你这前浪跑得实在是慢了点。”
“噗……”赵普一句话,不少武将都笑了起来。
欧阳少征在一旁啃了个鸡腿瞧着龙格挺不顺眼,问他,“唉,我跟你打吧?”
龙格回头一看是火麒麟,眼眉立了起来,“你可以。”
只是欧阳还没站起来,赵普就道,“你个大人,跟个小毛孩子较什么劲,我赵家军不是用来打奶娃子的。”
展昭听着赵普的话,心说赵普你跟公孙练了一嘴毒舌那才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呢,人都二十多了你管人家叫奶娃子……
“赵普,你敢侮辱我!”龙格一张脸涨的通红。
赵普一笑,“我没什么兴趣,你长得不够好看。”
紫影在展昭身边撇嘴,“你看,先生不在,他又野了胡说八道了。”
展昭也好笑。
龙格抽出刀来,显然是恼火了,“赵普,不管是谁,你选一个人出来跟我打!或者你亲自来。”
赵祯和群臣端着茶杯看热闹,赵琮脸上阴晴不定。赵普不愧是大风大浪见过的,对方如何的无理挑衅,他都能处变不惊应对自如,而且不知不觉就占据了上风。
包拯也小声跟展昭说,“九王爷真是监管场面,这种情况还能谈笑风生。”
展昭嘴角抽了抽,“大人,他只是单纯在耍流氓而已……”
一旁众影卫点头啊点头。
赵普放下茶杯,“小良子。”
“师父。”身边箫良早就按耐不住了,瞧着龙格挺不顺眼的。
“你去。”赵普慢悠悠道,“远到是客,让着他点。”
赵普话一出口,众人都傻眼了……箫良是赵普的徒弟众人都知道,反正这小孩儿总跟小四子在一块儿养在赵普和公孙家里,估计算是当儿子了。可怎么看都只是个比小四子大几岁的小孩儿。
展昭点头,这才是纯正的奶娃子。
箫良将外裳脱了,走进当间,看龙格,“你比拳脚还是兵刃?”
龙格愣在原地,看了箫良半晌,问,“你几岁?”
箫良一挑眉,“你管我几岁,反正断奶了。”
展昭扶额,以前那个根正苗红的小良子啊,瞬间和赵普一个德性了!
巴彦等人暗自摇头——果然!这一张嘴就跟赵普十足像。
龙格一张脸涨的通红,“你个小孩子也敢上来比武?我学武功的时间至少是你的两倍!换人!”
箫良慢悠悠卷袖子,“我师父可不止比你师父强两倍,他教我一天你跟你师父一年都学不到,少废话,啰里啰嗦。”
耶律齐淡淡叹了口气,“不愧是赵普的徒弟。”
军中众多不了解箫良的武将,也觉得有趣,这不是活脱脱一个小赵普么!
赵普十分欣赏地点头,“嗯,小良子开始领会我的精髓!”
展昭回头,一众影卫围在一起深刻反省——好好的一个小孩儿,哪里出了问题!平时明明很乖巧,上了战场立刻流氓化。
龙格脸上变色,目露凶光看着箫良,“小子,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说完,他赤手对箫良一抱拳,箫良也一抱拳,陈班班一声“比武开始。”两人就打到了一处。
展昭托着下巴细看,龙格的确是武功高强,而且天赋异禀力气很大,掌带劲风招招致命。
箫良最开始,只是在让他,左躲右闪跟只狸猫似的。众人瞧得眼花缭乱,有几个老臣都看得晕了,拿了药油直抹太阳穴。龙格打得火气很大,这小孩儿怎么回事,跟个鬼影似的缠住又抓不到,有力气没地方使。
展昭微微挑眉——小良子从白玉堂那儿学来的如影随形。虽然还显稚嫩,不过胜在他体型比龙格小,因此龙格抓不住他。
赵普笃定地喝茶,一旁庞太师有些担心,“王爷,小良子毕竟还小,会不会有事……”
赵普一摆手,无所谓来了一句,“都懂得打情骂俏,不小了。”
“咳咳……”包拯一口茶水呛住,展昭摇头,幸好公孙不在。
龙格抓了箫良半天,最后跺脚,“你究竟想不想打?!”
此时,箫良已经将他的武功套路和出手习惯都摸清了,见他也着急了,嘴角一挑——这是他跟展昭学的打架方式,先挑衅,摸透你的功夫,却让你摸不透,然后给你个厉害的瞧瞧。
“这不是来了么。”箫良说完改守为攻。说起来,箫良近战喜欢用白玉堂和展昭的武功套路,因为他俩打起架来十分潇洒,打着好看。展昭是满天乱飞,招式不致命但精妙无比,三招一用,龙格被箫良唬住了,心中动摇……这个小孩为什么功夫这么好?!
赵普暗暗点头,箫良不止功夫好,脑子还好使。对敌就是要这样,要先掌握对方的弱点,攻其不备,动摇他的军心!
箫良见他动摇,立刻改成了白玉堂的功夫。白玉堂和展昭略有不同,展昭性格温和,猫性十足,打架的时候还卯着劲逗你玩儿,很少动真格的。白玉堂极懒,几招致命,招招都是吓死人。箫良也就学了个三四分,不过用来吓唬已经怀疑自己能力的龙格足够了。
龙格脚下就有些乱,心说这人是什么功夫套路,为什么变化那么大?
赵普接着点头,步步紧逼,趁胜追击,有脑子!
最后,箫良见火候差不多了,于是施展赵普的掌法,准备将他制服。赵普的功夫适合沙场征战,跟他打仗时候性格有关系,咄咄逼人气势汹汹。龙格哪里招架得住,往后一退眼看就要输了,身后巴彦突然抽刀扔给了他,“拳法不分上下,比一比兵刃。”
见此情形,群臣皆不满。
庞煜撇嘴,“那小子要不要脸啊,拳法那叫不分上下?我不会功夫都觉得小良子比他厉害得多!”
包拯连连点头,“就是!”
龙格得了剑后就连砍反击,箫良及时避让,只是这里地方比较窄,新亭侯一旦耍起来容易伤着别人。而且新亭侯这刀比较疯,万一打开心了,伤着哪个臣子可完了。
他赤手空拳对龙格的剑,有些吃亏,就听后头展昭突然说,“小良子,接兵刃。”
展昭抬手将巨阙甩了出去。
箫良一接剑,回手挡开杀到近前的刀。
宝贝就是宝贝,巨阙一接到手上光滑四射就听到“咔嚓”一声,龙格的兵刃被削掉了一截。他一个愣神后退了一步,就见有个什么东西连着巨阙一起从一眼前飞了过去,好像……是个螃蟹。
箫良也一愣神,就听到“哎呀”一嗓子。
众人再看,只见巴彦将军被一个螃蟹正面击中,摔了个四仰八叉。
身边耶律齐一脸无奈地回头,看了看展昭。
展昭伸手拿了块帕子擦手,“哎呀,失手失手,一着急螃蟹和巨阙一块儿飞出去了。”
巴彦扒开螃蟹坐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名震江湖的展昭,也没法子生气,反正也打不过他,气能怎样?他估计展昭是因为刚才自己帮着龙格,所以不满。
展昭对箫良道,“小良子,继续继续。”
箫良微微一笑,心中灵机一动……展昭刚才除了给他报仇教训巴彦之外,还有提醒他的意思。
箫良其实是不怎么会用剑的,因为他跟赵普和白玉堂学的都是刀。刀是单面刃,剑是双面刃,区别很大。每次箫良一用剑就使不好,主要是正面对敌两边开工特麻烦。
那次他练剑练得恼怒,小四子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斜着跟人打,不就单面了么?于是箫良将从展昭那儿学来的剑法侧着身子用了,跟横着打似的。
刚练完了和展昭一打吓展昭一跳——小良子把他一套帅帅的剑法使得跟螃蟹似的,不过威力惊人。
于是这套剑法被小四子命名为螃蟹剑法,这套剑法无敌于开封,因为谁一看见先就笑趴下了。
箫良知道展昭提醒自己,用螃蟹剑解决他,于是出招。
这回可乐坏不少人,因为动作实在很滑稽,龙格别扭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还招了,又不敢碰展昭的巨阙,那剑太快,兵刃越削越短。
最后箫良给他留了一节刀把儿,跳出圈外一收剑,“还是势均力敌吧,师父说了,远来是客,我兵器也占便宜些。”
龙格傻愣愣站在那里,箫良刚才再加一招就能将自己揣个四脚朝天,到时候自己必定大大出丑,可他没有。他暗暗皱眉,这小孩儿才这点年纪竟有如此气度,真不愧名师出高徒。龙格虽然是莽汉,但他也敬佩英雄,对箫良一拱手,“你赢了。”
“啪啪。”
赵祯放下酒杯拍手,“甚好甚好,英雄出少年,两位都十分出色。”
箫良回到赵普身边坐了,龙格也有些沮丧地回到了巴彦身边,“师父……”
巴彦轻轻一摆手,示意无妨,边又看赵普,“恭喜九王爷,名师出高徒,以后战场厮杀有传人了。”
赵普轻扬了扬眉,给箫良夹了一个鸡腿,伸手摸头,“小孩子么,打打杀杀的是其次,开心比较重要。”
箫良笑眯眯啃鸡腿。
展昭托着下巴用一根筷子拨弄着剩下的一个螃蟹,看的却是对面的赵琮……很难形容现在的赵琮是怎样一种表情。
展昭忽然想到白玉堂时常说的一句话,“人适合干什么是天生的,不要强求。”
16 八眸
16八眸图
白玉堂和庞煜、公孙到了吴名的书房,这书房已经废弃多时,紧紧锁着不让人进入。白玉堂撬开门锁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门锁与众不同……那是一把技艺精湛的自制锁,光是锁里的那些机关,就表示制造者不是普通人。
“吴名精通机关么?”白玉堂回头问庞煜。
“嗯……小时候经常会做些小玩意儿逗姐姐开心什么的。”庞煜摸着下巴,“应该是擅长的吧。”
打开房门,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陈旧的味道,还有上好檀香木持久的清香。
“藏书花了很多心思。”公孙走到书柜前,“这书架用的是好木头,所以书本保存得这样好。”
庞煜跟在白玉堂身后走进房间里,一眼瞧到了墙上的美人游园图,啧啧两声,“吴名这小子钻牛角尖啊,爱死了俺姐那只母老虎,真是死心眼,倒是另外找个人试试呀。他也算大才,若不是姐姐自己看上了皇上,我爹就想招他做女婿的,可惜了。”
白玉堂和公孙无语地看了看他,竟然管自己姐姐叫母老虎。
小四子也跟了进来,在房间里仰着脸四周围看,伸手抓住白玉堂的衣摆,“白白,看屋顶呀。”
带个小孩子进屋的好处就是,他会留意大人们很少留意的地面和头顶。
白玉堂仰起脸,就见这书房的屋顶挂着许多的草人,这些草人形怪异,有的沾着血有的被扯断了四肢,十分的邪门。
“为什么挂个草人?”白玉堂皱眉。
“吴名那小子不会乱七八糟地诅咒人吧?”庞煜摸摸脖子。
“这些草人不是害人用的,是救人用的。”公孙似乎对这个还有些了解,让白玉堂摘一个下来。
“这不是那种诅咒用的娃娃?”庞煜好奇。
白玉堂纵身上了屋顶,从悬梁上解开绳子放下一个草人来,同时……他注意到在悬梁的内层,靠墙的地方藏着一个小木盒。
会藏在这里的必是重要的东西,他伸手取了下来,落地。
“这草人能救人?”庞煜托着看,就见上边写着一些日子和时辰。
“这是些生辰八字?”白玉堂看了看那一串鬼画符一样的字。
“别掰下来!”公孙赶紧阻止庞煜多手扯草人背后的生辰八字,“这是挡煞用的。”说着,将草人给白玉堂,“再挂回去。”
白玉堂点了点头,挂上去。
庞煜托着下巴就琢磨,“这生辰八字怎么那么熟呢?”
“草人如何挡煞?”白玉堂将木盒放到了桌上,边问公孙。
“这只用于会推演测算之人。”公孙道,“先是用对方的生辰八字算出吉凶,再制造一个草人,贴上生辰做那人的替身。然后写上发生不幸的大凶日子,再祈愿……等到那天,这草人就会代替原本的活人接受不幸,比如血光之灾之类的。”
“难怪之前那几个,不是被水浸变形了,就是被火烧了。”庞煜看了看,猛然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那是我姐的生辰!”
“这么说……是吴名在制作草人,帮着庞妃挡煞?”公孙仰脸一一看过来,“难怪这么多年庞妃都能逢凶化吉,大家都觉得是她命好,原来有人暗地里保佑。”
白玉堂用一根银针撬开了小盒子上的铜锁,打开盒子一看……只见在盒子里,装着一把钥匙。
拿起钥匙左右端详,“很古旧的东西。”
“什么的钥匙?”公孙觉得钥匙形状奇特,有些看不懂。
这边两人正研究钥匙,那一头,庞煜站在桌子上,肩膀上扛着小四子,“看到没?“
“看到看到。”小四子正帮着庞煜查看草人上的时辰,以免近期有什么对庞妃不利。
“这里!”小四子突然伸手指着其中一个胸口插了一把刀的纸人,“今天的哦!”
公孙看了一眼,想起了刚才若不是那丫鬟摔了一跤,可能庞妃真的有危险,而那丫鬟,的确帮着庞妃挡掉了一煞……莫非这真的是灵的?
白玉堂也忍不住皱眉,“这边还有一个人哦!”小四子伸手指着那草人身后的一个,“上边什么都没有呀,时辰是今天的。”
庞煜愣了半晌,“也是今天?”
“是呀。”小四子点点头。
白玉堂和公孙对视了一眼,觉得有些不放心。
庞煜将小四子抛给了白玉堂,下桌子就往后院庞妃的住处去了。
白玉堂将钥匙收了起来,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庞妃的住处附近安排了大量的影卫。将小四子放到了地上,白玉堂看到斜下方一张桌子腿似乎是短了一些,在下边压着一个折成方形的羊皮……是用来垫桌脚的?
他伸手将羊皮抽了出来,打开,就见上边有字。
白玉堂将羊皮递给公孙。
公孙打开看了看,双眉紧皱,“不得了。”
“怎么?”白玉堂不解。
“这是当年吴名写的,上边主要是写了他调查的一些东西。可以说是他的遗书……”
“他已经算到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了么?”
“是的,他之前调查的事情只查到一半。”公孙迅速将信看完,“他推测会有大的劫难,时间他没有推测出来。”
“推测的?”白玉堂问,“什么样的劫难?天灾还是**?”
“他只写了灭顶之灾。”公孙脸色严峻地将羊皮交给白玉堂,“劫难是——梦和眼”
“梦眼?会不会和魔魇有关系?”白玉堂看了看那张羊皮,眼中透露出一些不信来,“这种测算推演真的准么?”
公孙微微一笑,“见仁见智了。”
“背面有东西!”小四子站在两人中间,他矮,一抬头就看到了羊皮的背面。
公孙和白玉堂将那张羊皮翻过来,对着光一看……只见那里有一个图案。这图结构复杂,但是正当中一片四叶草,还是引起了白玉堂和公孙的注意。
“会不会和四叶教有关系?”
“仔细看四叶草旁边。”公孙让白玉堂仔细看,“像不像围绕着八只眼睛!”
白玉堂皱眉,伸手摸了摸眉心,“传说中的八眸乱世么?所谓的灭顶之灾,梦和眼会不会是指魔魇和八眸?”
公孙脸色也不太好——八眸乱世,不知道和赵普有没有关系。
这边两人正想不通,突然,就听到院子里一阵骚乱,有人大喊,“有刺客啊!”
白玉堂立刻往外跑,公孙抱着小四子,小四子就看到刚才那个什么都没有的草人左胸口,留下了一串血珠。
“呀!”小四子惊讶地叫了一声,公孙回头看了一眼,也惊讶。
此时白玉堂已经上了房顶,发现出事的正是后院。他赶到的时候,影卫们正在围攻一个黑衣人。
见他应该跑不了,白玉堂快步到了里间,只见庞妃哭着趴在香香的小床边。白玉堂心里头咯噔一下,过去一看,香香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胸口的衣襟化开了一个大口子。
他抽了口凉气伸手摸了一把,发现脉象平稳,再看……香香还咂咂嘴,小手握个拳头翻个身,衣服里头,有什么东西明晃晃的。
白玉堂伸手一抽……就见有一面被砍出了一个口子的护心镜。
“香香没事。”白玉堂将庞妃搀扶起来,就见庞妃屁股底下还坐着个人呢,正是庞煜。
庞煜屁股上插着一根箭,被扎得直往外冒血,嘴里唉唉叫着,还问他姐有事没事。他外甥女儿和未来外甥没事吧?
公孙进来检查庞煜的伤势,就屁股上伤了,不过肉厚只是轻伤,庞妃和香香一点事情都没有。
小四子过来安慰受到惊吓的庞妃。
太后就在一旁,她黑了一张脸跟外头的影卫们说,“别让他跑了,哀家要看看谁三番四次想要我儿媳的命!”
公孙边给庞煜洒药边问他怎么回事。
说来刚才真是凶险。
庞煜看了草人觉得不吉利,跑来庞妃这里。庞妃刚刚将香香哄睡下,放进小床里头,外头就“嗖”一声,一根利箭直射进来。说来也阴毒,这箭射的是庞妃的肚子!
庞妃还没明白过来,庞煜一把挡在了她前边,不偏不倚,让箭射中了屁股。
他一个趔趄摔倒,瞬间就有人破窗而入,此人轻功诡异,影卫们一个没抓住,让他闯了进来。
一个黑衣人抬刀就对着摇篮里的香香砍过去。
庞妃奋力推了他一把,那一刀砍歪了,正砍中香香的护心镜。
庞妃见刀砍在自家闺女身上了,惨叫一声就要跟他拼命。那黑衣人一脚踹向她肚子,这时候几个影卫撞了过来将人踹出院子,打了起来。
庞妃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庞煜身上,查看香香,发现她没事,于是后怕得大哭了起来。
白玉堂回头见影卫们还在与那黑衣人纠缠,微微皱眉——这人轻功怎么这么奇怪?
想罢,他窜出去,影卫们见他出来,立刻一闪身想。
那黑衣人也一愣,就见一道白影如同鬼魅一般窜到了自己眼前,可瞬间又不见了。
心中一紧,背后被人一记敲中了肩颈,疼得他哼了一声,拔地而起就想逃走。但白玉堂哪儿会让他跑,顺势抓住了他衣服的后脖领子,抡圆了往地上一甩,“啪”一声,摔得他满眼金星。
影卫们上前三下五除二将人绑了起来。
太后怒气冲冲走出来,命人摘下他的面罩。
这一把扯下来,众人都一皱眉。
“哎呦!”太后往后退了一步,她身边的女侍卫赶紧扶她进屋,以免受惊。
白玉堂也纳闷……这人一张脸都毁了,好像是用滚烫的生铁滚了一遍,面目全非。
“你是什么人?”白玉堂问了一声。
那人一双用怨毒的眼睛盯着白玉堂看,随后破裂的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众人都看着皱眉。特别是他一张鬼脸和白玉堂这一张帅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脸放在一起看,对比太强烈。
公孙见小四子要探头看,赶紧捂住眼睛,塞他回屋里——省的晚上做噩梦。
“问你呢!”黑影踹了他一脚,“说话啊!”
那人只是冷笑,随后,双眼微微地暴突。
公孙喊了一声,“他要自尽!”
可没等众人组织,那人已经七窍流血仰面栽倒。
白影撬开了他的嘴,发现嘴里舌头都烧掉了,可见藏着十分猛烈的毒药。
“死得这么干脆。”公孙上前查看他的尸体,“这人大概三十多岁,脸是被热铁烫伤的,应该是不久前的事情,所以才会有一股子臭味。”
白玉堂皱眉,“他为什么这么做?”
“这不是应该很痛么?”绯影也不太明白,“还能来暗杀?”
“你们看他眼睛突爆,虽然脸上皮开肉绽的但是黑眼圈还是很明显,最特别是看他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公孙摇了摇头,“状态太糟糕了,那样子像是被人关起来酷刑折磨或者好几天没睡觉了似的。”
黑影他们脱下那人衣服查看,只见在他的身背后,有一大片纹身。
白玉堂和公孙仔细看了一眼,都有些纳闷……那是一只眼睛。纹身非常大,而且栩栩如生。那人的背上一整只占满了大半个背部的大眼睛,看的却不是前方,而是侧边,也不知道是朝的哪一个方向,总觉得诡异无比。
“这是什么的纹身?”公孙觉得眼熟,想了想,突然拿出那张人皮来比对。
白玉堂也凑过去看,只见人皮上围着正当中那片四叶草的八只人眼,也是方向各异,总体来说他们都是看着当中的四叶草。
“一样。”公孙找到了其中一只人眼,给白玉堂看。
白玉堂皱眉——有什么关系呢?这人感觉都不像是要杀庞妃,而是要害死赵祯的孩子,为什么呢?
太后黑着脸,让影卫们严加防卫,就进去陪着庞妃了。
小四子帮着赵普处理伤口,公孙见白玉堂靠在树边发呆,走过去,“闷啊?刚才赭影来了,说皇宫那边宴会已经散了,展昭应该已经回开封府了。”
白玉堂微微点头。
“影卫们都来了,皇上也加派了人手,一会儿赵普可能也回来,今晚应该不会有事,你要不要先回去?”公孙知道白玉堂还有很多线索要调查,特别是这次吴名的事,问问庞太师也好。
白玉堂收了羊皮。
公孙要等赵普过来,跟他一起去军营,就拜托白玉堂将小四子也捎带回去。
白玉堂骑着马,带着小四子回开封,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开封府的大门口,只见门外停着好几匹高头大马,还有一辆马车。
白玉堂看了一眼马车上的狼图腾,微微皱眉——辽人的马车?为什么会在开封府?
原来,刚才宴会结束的时候,赵祯接到了影卫的暗报,听说了庞妃差点遇害,有人似乎一心要除掉他的子嗣。赵祯气得脸色也变了,早早叫了包拯赵普他们进书房商议,其他人散去。
展昭留下等包拯,耶律齐也偏偏不走,陪展昭站着闲聊,最后就说要跟他回开封府见识见识。
展昭和箫良面面相觑——耶律齐若是在开封府待着,可以近距离监视,起码他没法作怪,麻烦的就是……
展昭瞧了瞧耶律齐笑意盈盈一张脸,白玉堂应该会很想揍他吧?于是,等包拯赵普出门的时候,耶律齐就跟回开封府了。
赵普也没阻止他,因为众人都看得出来,耶律齐这次似乎是有什么事想说。
如今辽国内部争位,与大宋无战事,两家倒是能和平相处,耶律齐巴结赵普或者大宋皇室寻求帮助争位,也是有可能的。这个时候与其拒他于千里之外不如和他谈谈条件,将来也有利。
白玉堂翻身下马拉着小四子的手往里走,就见院子里有人影在晃动。
只听一个声音传来,“展兄,今晚不如同塌而眠?”
白玉堂愣了愣,随即眼皮子就抽了起来。
小四子捂着嘴——唔!喵喵被调戏了!
展昭哭笑不得,对耶律齐拱手,“三狼主,开封府有客房的。”
“客房住不惯么!”
“那你不如去金庭馆驿?那里好吃好喝好招待,开封府本来就是清水衙门。”
“好!说得好!”耶律齐笑得开怀,“本王就是喜欢展护卫这种快人快语的性子……”
展昭望天,“那么三狼主请把,我要休息了。”
“唉,再聊一聊么!”耶律齐死气摆列不肯走,“对了,开封府附近有没有温泉,我在大辽总听人说这大宋朝温泉很多。唉,我长年在西域风沙漫天的地方生活,就是喜欢水,不如一起去泡一泡温泉?”
展昭心说泡你个头!
可还没等他回答,就听门口一个凉丝丝的声音传出来,“出门右转,打开一扇门那里有个坑,跳下去泡一会儿吧。”
展昭脑袋里一过……出远门右转,门后有个坑——那不是茅厕么?
他忍不住“噗”了一声,同时也一个激灵,这声音——白耗子回来了!
耶律齐一听,乐了,“哎呀,原来开封府里边就有温泉?展兄!”说着,他伸手一把抓住展昭得手腕子,“咱们一起去泡一会儿!”
展昭就看到门口白影一闪,一大一小两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边的是脸色铁青的白玉堂,身边跟着的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瞧着的小四子。
展昭再看白玉堂的眼睛,正微微眯着,紧紧盯着耶律齐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赶紧一把抽了回来,“不用了,三狼主如果有雅兴,不如自己去泡个够。”
展昭将手背到身后,笑眯眯看白玉堂,“玉堂,回来啦。”
白玉堂原本心情极糟糕,心说哪儿冒出来的狼猪,跟他家猫儿动手动脚的。但一听到展昭这一声亲切非常的“玉堂”,白玉堂瞬间心情阴转晴。
耶律齐一眼看到白玉堂,愣了愣,“……莫非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锦毛鼠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看展昭。
展昭帮着介绍,“这位是耶律齐。”
白玉堂早就知道他也来了,但是不太明白辽人为什么会住在开封府,还纠缠展昭。
“说到白兄,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耶律齐突然抱着胳膊,很感兴趣地问,“听说白兄精通机关,是不是?”
白玉堂和展昭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耐着性子等他说。
“哦……我手上有一样东西,找了各地的能工巧匠研究过,其中不少人告诉我,这机关,可能只有白玉堂能解开。”耶律齐微微一笑,“不知道,白兄有没有兴趣看一下?”
白玉堂无所谓地说了句,“没兴趣。”
说完,他伸手拉了展昭,“晚上吃饱没?”
“嗯。”展昭琢磨了一下,刚才光顾着看箫良比武了,好像只吃了螃蟹,就答“还差一点儿……”
“我也没吃饱。”白玉堂一晚上都在忙,挽起袖子,“我煮面给你吃?”
展昭笑眯眯——白玉堂最近一有机会就要煮面表现一下!
小四子凑过来,“我也要吃。”
“小四子,小良子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回来。”展昭蹲下跟他说,“今天小良子可出风头了。”
“真的啊?”小四子欢欢喜喜就带着石头找箫良去了,要赶紧问问他家小良子出什么风头了。
展昭要拱手跟耶律齐作别,让他早早休息,耶律齐却是微微一笑,叫住走到门口的两人“不知道,两位听过八眸乱世没有?”
……
展昭和白玉堂都脚下一顿。
“呵呵。”耶律齐了然地笑了起来,走过去,“怎么样,要不要请我也吃一顿面?”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对他说,“你先去泡个温泉吧,我们吃饱了再说!”说完,两人径直往外去了。
耶律齐得意一笑,出院子右转打开门一看……捏着鼻子望天,锦毛鼠和御猫么?有意思!
17 树木劫
17树木劫
厨房的院子里,展昭捧着一碗鸡蛋面,“呼噜噜”吃了一口之后啧啧两声,“嗯,味道越来越好了!”
白玉堂心情甚好,边吃面边问他箫良怎么出风头了。
展昭大致说了一遍,原本以为白玉堂会挺高兴,不料白玉堂皱眉看着他,问,“枯叶跟赵琮一块儿去参加晚宴的?”
展昭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伸手搔了搔下巴,“皇上下令把他放了,大人只好照办。因为今晚晚宴就是要封赏那日的救驾之人,所以……”
“他差点要了你的命就这么放走了?”
“是咱们俩。”
“包大人同意啦?”白玉堂一撇嘴,“青天个屁。”
展昭瞪他。
白玉堂显然不高兴,“你还给他们干什么,跟我回陷空岛得了,老子养你。”
“要你养!”展昭撇撇嘴,“要回也是你跟我回常州,你就会煮面,我还会蛋炒饭呢。”
“也行啊。”白玉堂无所谓地一挑眉,“有猫的地方就是窝!炒面炒饭我都爱。”
展昭让他气乐了,伸手揪住他垂到胸前一缕头发,“是御猫,只有御猫一只,其他的什么家猫野猫大花猫,你都少招惹!”说完,伸筷子抢白玉堂碗里的鸡蛋吃,“不然小心御猫收拾你这白耗子。”
白玉堂摇头,心里始终有些不悦……包拯是不可能不公正的,但是这次有些特别。枯叶的行为没有什么具体证据,只有嫌疑,这次可以抓他也可以放他。包拯之所以会放完全因为赵祯给的压力,而赵祯为什么特赦一个嫌疑犯?当然不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晚宴,而是因为赵琮,和赵琮背后的八王爷、柴郡主。毕竟,赵祯赵普两个决定大宋朝命运的人,欠着八王爷的情呢,如何是好……
“对了。”展昭喝着面汤,想起来问白玉堂,“庞妃今天一天两次遇袭,你可算是救了她命了啊,太师明儿个非给你作揖不可。”
白玉堂端着杯子摇了摇头,“说起来,救庞妃的还真不是我。”
“庞煜?”
“他的确给庞妃挡了一刀,还有个已经死了的高人。”说着,白玉堂将吴名的事情说了一遍给展昭听。
“吴名?”展昭莫名有些忧郁,“我有些想五命了。”
白玉堂愣了一会儿才想到是那只黑色大猫,笑了笑,“说起来,草人冒血这还真是有些邪门,这种转灾挡煞只说,是在匪夷所思。”
展昭接过白玉堂给他看的八眸围着四叶草的图,皱眉,“起码说明,八眸和四叶教有些关系……”
“那个耶律齐也知道八眸乱世。”白玉堂将碗筷塞到了水池里头,洗洗手拉着展昭回屋。
经过公孙的院子,两人原本担心箫良和小四子今晚没人照顾自己睡,但一看……
只见院子里,小四子正抓着个螃蟹瞧着箫良打拳,一旁紫影绘声绘色跟他讲小良子怎么出风头的,小四子乐得直拍手,石头剪子打着哈欠趴在一旁……其乐融融。
展昭对白玉堂挑挑眉,两人放心回屋休息了。
当夜,展昭睡到深沉的时候,就感觉身边的床猛地“一震。”
他一惊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并无人,有些纳闷。转眼看白玉堂,发现他一脸平静地躺着,便也没去吵醒他。
决定接着再睡,展昭就感觉手指头似乎触到了什么东西,湿乎乎、粘糊糊……还凉冰冰?
抬手看了一眼——红色的。
展昭眨眨眼,又仔细看了看——一手的血。
愣了良久,他转脸看身边的白玉堂,发现白衣上,有斑斑点点的红色血迹,特别刺眼。视线顺着血迹往上移动,再移动……在白玉堂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玉堂!”展昭一下子坐起来,伸手去探白玉堂的脖颈,边叫边一个劲摇他,“你醒醒!”
……
也不知道这么用力了多久,展昭心里只一个念头升起来,谁?谁杀了他的白玉堂……
这时候,他就听到冷笑声从门口传来。
转脸一看,只见门口有个人。
展昭一眼望出去,那人却一闪没了踪影。虽然只是一瞥,但展昭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枯叶!
展昭心中悔恨不已,刚才包大人要放走他的时候,自己没有阻止!他伸手就要拿剑去杀了枯叶,而且脑袋里反反复复想着——干脆抹脖子吧,白玉堂死了他也不要活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觉得天旋地转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猫儿!”
随即,脸上**辣的触感传来,展昭猛地一惊,叫他的是白玉堂。
眼前瞬间黑了一下,展昭清醒过来的时候,耳边有一阵类似于“嗡嗡嗡”的怪声音。再睁开眼睛,就见白玉堂一手抓着他肩膀一手按住他手腕,还穿着睡下时候的里衣。
展昭上下打量仔细查看……发现雪白的里衣还是雪白,完全没有血迹。白玉堂也活生生好端端的,只是一脸惊吓过度,外带担忧地看着自己。
展昭这才觉得手腕子有些痛,低头,发现白玉堂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自己手里不知何时抓着巨阙。
“呃……”展昭皱眉晃了晃头,腮帮子**辣的,伸手摸了吧,有一点点微重,眯着眼睛看白玉堂。
白玉堂尴尬地看他,“你做什么梦了,一直叫不醒,所以……”
展昭揉揉脸,也亏得白玉堂一巴掌扇醒了他,不然他说不定就真的发疯拿着剑出去随便砍死一个两个,那就完了!
“猫儿。”白玉堂将展昭手里的巨阙拿下来放到枕边,伸手拖着他脸看,“你没事吧?”
展昭揉了揉微微有些痛的太阳穴,“有事!做恶梦不舒服,现在感觉像是宿醉后被人打了一顿最后用锤子砸脑袋才醒过来,又晕又痛又恶心。”
展昭描述得白玉堂都替他难受,再加上面颊上那红色的印子出来了,白玉堂更是心疼。
可不料他还没表示什么,展昭一把将他搂住,“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被人家干掉!”
白玉堂哭笑不得,顺势拍了拍展昭的背,“没事。”
至于刚才展昭梦昏了头,嘴里乱七八糟那些“玉堂、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之类的“甜言蜜语”,白玉堂也不想提起了,留在心里,管好几天饱呢!
展昭对梦境进行了一下描述,还说了听到“嗡嗡”声的事情。
白玉堂皱眉,“似乎在变得越来越严重。”
“对啊,第一次庞煜做的是不痛不痒的梦,小四子那会儿也就是稀里糊涂跑出来,我就差点拿着剑出去杀人了。”
“皇上呢?”白玉堂问了一声,“之前不是说他也晚上做梦,差点伤到庞妃?”
“说起来,我之前的确一直在惦记放走枯叶这事儿。”展昭盘腿坐好,认真跟白玉堂说,“大人放走枯叶的时候,我脑袋里有闪过那么一丝疑虑,觉得他那么恨你,会不会跑回来报仇什么的,然后晚上就做了最坏的梦!”
“白天最担心什么,晚上就会做什么梦么。”白玉堂见展昭难得的萎靡不振,伸手摸了摸他头发,“再睡会儿吧,别胡思乱想。”
“不睡了!”展昭双眼亮晶晶,郁闷地说,“我要是又睡昏头了,一剑砍了你,那怎么办?从有如花美眷变成孤家寡人!”
“是孤家寡猫!”白玉堂望天,问他,“那你从此之后就不睡了?”
展昭抱着被子,伸手抓过床头趴着的小虎,“我怎么会做这种梦,还有那个怪声,没理由我也会中招。”
白玉堂也觉得疑惑,问他,“你今天有没有特别的遭遇,比如说吃错了东西,或者喝了酒或者闻了不该闻的?”
展昭抱着小虎往白玉堂身上一靠,仰着脸想心思,“我今天吃了螃蟹。”
白玉堂无奈,伸手揉他的太阳穴,“别想螃蟹了,你没梦见我被螃蟹吃了已经不错了。”
展昭让他逗笑了,想了想,“除了鸡蛋面和几杯酒……”
说到这里,展昭停顿了一下。
“想到什么了?”白玉堂伸手摸了摸展昭的脑门,拖着他的头让他躺好。
“嗯……”展昭不说话,只是双眉微皱似乎在想心思。
白玉堂探头看他,同时,展昭猛地坐了起来。
“啊!”
“嘭”一声,展昭和白玉堂来了个头碰头,撞得是七荤八素。
“嘶。”白玉堂揉着脑门,痛得直龇牙。展昭揉了揉脑门赶紧凑过去掰开他手看,“痛不痛?”
白玉堂见展昭还若无其事的,感慨,“你真是猫啊?脑壳儿那么硬?”
展昭见白玉堂脑袋上撞出了一个红色的包,心痛啊!伸手给揉,“哎呀,毁容了毁容了。”
白玉堂哭笑不得,这回可好,南侠加上锦毛鼠,一个脸肿一个脑门肿。拉下展昭的手,接着问,“你想到什么了?”
“嗯……庞煜和小四子在这儿没了?”
白玉堂摇头,“小四子在啊,庞煜在别院呢,屁股上挨了一刀么不是。”
“还有庞煜他小妈!”展昭蹦起来,穿了衣服拿着剑就出门。白玉堂赶紧跟上……两人先到了小四子的院子。
小四子刚才累了,这会儿搂着箫良的胳膊呼呼大睡。
展昭和白玉堂推门进的时候,箫良立刻醒了,不解地看两人。
众人狠狠心,掐小四子的屁股又捏住鼻子,好容易把小家伙弄醒了。
小四子扁着嘴抱着枕头钻来钻去,怨念地看吵醒他睡觉的众人,他昨晚上就没睡好,困死了。
“小四子。”展昭拽他胳膊,“还记得你昨晚上做梦么?”
小四子晃头,“昨晚是哪晚?”
箫良知道他还没睡醒呢,跑去打湿了一块凉水帕子,给小四子在脑门上按了两下。小四子一激灵,睁大了眼睛,算是醒了。
“昨晚!”展昭戳小四子。
“唔。”小四子点头,“昨晚做怪梦哦!”
展昭赶紧问他,“你白天去皇宫了没?”
“去了啊。”小四子点头,“我昨天去了好多地方嘞。”
“在皇宫的时候,你去皇上御书房门外的院子了没有?”展昭问。
小四子想了想,点头,“去了啊,我还抱着香香溜达了一圈呢。”
“于是你回来就做梦了,做梦梦见有人害赵普了是不是?”
“是啊。”
“你这两天是不是担心有人害赵普。”
“对啊,小良子说有人可能要害九九么,我当然担心啦。”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挑眉——果然如此!
“庞煜也去书房外边的花园了?”白玉堂问展昭,“前几天的时候?”
“小小胖有去哦。”小四子笑眯眯,“那天他说跟小馒头去书市的,后来让胖姨姨叫进宫里了。回来后他还跟我说,在院子里跟皇皇走了走,商量给未来小宝宝取名字的事情!还说我运气好,小名儿叫我取呢!”
“赵祯也是那天做梦。”白玉堂提醒展昭。
展昭点头,“那庞煜的小妈当天也去了?”
“有可能。”箫良大概知道他们在问什么了,就道,“庞大哥说庞妃和他小妈感情很好的,他小妈会做庞妃最爱吃的菜,经常会花一晚上的时间给她做吃的,尤其是她孕前孕后养身子,之前生香香也是这样,多亏了她照顾得好,母女都健康。所以皇上给了庞夫人特权,进出自如的。”
“庞妃孕期经常去皇上的书房坐一坐,庞煜的小妈有可能在院子里走动或者等她。”展昭一拍手,“果然都去过那院子么?”
“猫儿。”白玉堂问展昭,“那院子有什么问题?”
“有几棵很大很大的桂花树,还有很多花,香得一塌糊涂,也很漂亮。”展昭道,“这几天花都开了,味道特别特别浓!”
白玉堂双眉一皱,“那包大人他们呢?有没有经过那里?”
展昭想了想,“他们只是经过,包大人和赵普一直在书房和皇上说话,我是因为在院子里等他们,有个小丫头还给我弄了只螃蟹……”
展昭说到这里,伸手搔了搔腮帮子。
白玉堂一脸佩服地看着他,到哪儿你都能跟海鲜扯上关系。
正这时,就听到院子里一阵骚乱。
众人对视了一眼,跑出去,就见紫影捏着鼻子跑进来,“要死了!”
“怎么了?”
“那只野驴不知道什么毛病,疯疯癫癫跑出来,嘴里乱七八糟喊着,直接跳茅坑里头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惊,嘴巴张得老大。
“跳进去了就醒过来了,说做梦泡温泉,爬出来那个臭啊,老子还要去救他,奶奶滴。”紫影气得跺脚。
展昭眨眨眼——之前耶律齐说想泡温泉,原来是真的啊!
白玉堂问他,“他刚才跟你一起在花园等的?”
展昭点头,“是啊。”
白玉堂觉得气挺顺,这野驴果然纠缠了展昭很久,活该他跳粪坑了。
“还有谁在书房外边的花园坐了很久的?”展昭问众人。
“什么花园?”紫影纳闷,“皇上书房门口那个么?公孙先生早晨有去……”
紫影话没说完,就听到门口脚步声响。
众人回一看,只见赵普黑着脸,怀里抱着盖着毯子的公孙进来了。赵普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来是狂奔回来的。
“怎么了?”展昭微微一惊。
赵普将公孙抱进屋里放下,将毯子掀开……公孙额头上有一块撞伤。
“爹爹!”小四子大惊,跑过去查看公孙的伤口。
展昭立刻问赵普,“做恶梦所以受伤了?”
赵普皱眉,“嗯,撞晕过去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爬起来,嘴里喊着我和小四子的名字就疯跑,一头撞到了门框上。幸好我拉了一把,不然他那么瘦,说不定碰死了。”
说完,赵普见展昭和白玉堂一脸了然,脸色也严峻了起来,“你们知道原因?”
“嗯……”
正这时候,就见公孙动了一下。
“爹爹醒了。”小四子将放到公孙鼻子下边的一个药瓶收起来,伸手拿出药棉给公孙擦拭伤口,心疼地扁着嘴。
“小四子!”
公孙一睁眼,又惊又喜地一把将小四子搂住,“果然是做梦,赵普呢?也做梦是不是?!”
“没事,我在这儿呢。”赵普坐到床边,问公孙,“你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梦到小四子和赵普都被杀了是么?”白玉堂问。
公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盯着白玉堂和展昭看。
展昭微微一抬手,“我刚才梦到玉堂也出事了,差点拿着剑杀出来。”
公孙毕竟是公孙,心思细腻思维缜密,一下子坐起来,问小四子,“你昨天去没去皇上书房门外的小院子?”
展昭和白玉堂案子点头——果然!两人没再耽误,告诉了公孙之前他们的推测。
……
午夜,赵祯靠在寝宫里,因为担心庞妃和想最近发生的事情睡不着,就见陈班班急急忙忙跑进来,“了不得了,皇上!”
赵祯让他吓了一跳,不解地问,“出什么事了?”
“九王爷!九王爷他……”陈班班年纪大了,跑得急了直喘气。
赵祯惊得蹦了起来,心说别是赵普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动了他国之根本了,“九叔怎么了?”
“九王爷拿着斧子,带着大批影卫把花园的树都砍了!”陈班班直跺脚。
赵祯愣了半晌,随即一挑眉,恍然大悟状不怒反笑,“原来如此啊……”
18 小和尚
18小和尚
公孙做了个噩梦,赵普一气之下,砍了宫里所有的树。
三天内,这条流言传遍了全国各地。基于百姓对赵普的喜爱,并没有什么人对此表示不满,只是成了坊间的一则趣闻,大家都戏称赵普是“冲冠一怒为蓝颜,蓝颜一梦树遭殃”。
其实,只是因为这么大张旗鼓砍光皇宫的树,多少会落人口实,所以要随便挑个理由让宫里宫外的人信服,于是就说是公孙看到张牙舞爪的大树做了噩梦。反正赵普一贯任性妄为的做法也是深入人心,换做别一个王公贵族可能会被人视作无法无天,在赵普却显得很合理。且最妙的是赵祯非但没有反对还挺赞成,顺便改栽种些桃花儿梨花儿,让赵普有空再去砍。百姓都觉得这叔侄俩挺逗。
树砍掉当天,公孙检查了所有树,发现其中几棵香味最是宜人的桂花有些异样。相比起其他的桂花树,御花园门口那几棵品种特别,颜色并非淡黄色,而是深黄色,单独看只觉得艳丽,但与其他桂花放在一起一比较——却显得很诡异。
公孙仔细检查,“这树木是用毒药浇灌的,脉络里头还有毒药的存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蓝色颗粒,亮晶晶的,有些像是盐巴。
公孙将毒药刮下来,拿回去慢慢研究了,那天之后,众人都没再做过噩梦。赵祯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精神也好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调查了负责种植这一片花卉的管事。
皇宫的花卉每年都是从特定几个地方挑选,负责皇宫内装饰的官员们一个个紧张得不行。这若是查出来谁有责任,估计人头不保。
众人都庆幸,幸好这次负责调查的是开封府,如果是大理寺审那就完了。起码开封府调查,展昭还会和和气气地问问你原因,进大理寺,一个两个凶神恶煞,不问三七二十一先三十大板,打掉你半条命。
展昭很快问清楚了桂花的来源。中秋过后,很多地方都会进贡秋季花卉,以桂花和菊花为主。这几株叫金桂抱月,形色味俱佳,香气宜人,颇有些提神醒脑的功效,所以特地挑选出来种在御书房门前。此花就缠在开封府西边一个桂花园里头,种花的是个老农,姓张,很普通……谁都无法想象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会刺王杀驾。
展昭和白玉堂按照官员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张老伯的桂花园。
没想到家里没人,所有花卉都已经衰败,似乎很久没人浇灌。展昭问附近村民,说是张老伯已经死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详细问了死因。
说是那老伯最近常常精神恍惚,有时候大半夜突然就鬼哭狼嚎,后来有个和尚来看他后好了些。但不久前,他在酒楼喝酒的时候,突发心疾去世了。
展昭和白玉堂找到死者所在坟地,挖出尸首叫公孙一验尸——结果证实是他杀,且所中剧毒,与杀死龚学的方法是一样的。
死者也是正在酒楼喝茶的时候突然倒毙。展昭和白玉堂上他所在酒楼的屋顶看了一眼,有一些抓痕留着,可见和那只秃鹰有关系,而下毒之人,应该也就是杀死龚学之人。
跑了一圈线索又断了,展昭和白玉堂回到开封府的时候,已近午夜。
刚坐下换了身衣服,门口小四子小跑着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大食盒。从里头拿出两碟点心放到展昭和白玉堂眼前,“夜点心!”
“冰皮饺子?”展昭惊喜。
“嗯,姜姨姨说你们爱吃的,虾仁儿馅儿。”小四子笑眯眯。
“姜姨姨……姜泓月啊?”展昭吃着饺子啧啧两声,“难怪那么好吃了,她伤好点了没?”
“已经好了。”小四子将食盒又提起来,转身像是要出门。
“这就走啦?”展昭一天没看见他了,对他勾手指,“来,一起吃几个饺子。”
小四子鼓着腮帮子,“不吃了,我还要去给小馒头他们帮忙。”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帮什么忙?”
“很多很多书要看!”小四子认真说,“就是那次从火场拿回来的。”
“哦……”展昭知道是龚学生前写的日记,就端了盘子叼着饺子,“走,我跟你一块儿去,顺便问问进展。”
白玉堂帮着小四子提了食盒,还没进院子,就听里头那个闹腾。
“小馒头,这个什么字?”
“傀。”
“什么亏?
“傀儡的傀啊,笨死你!”
“哦!”庞煜挑眉,“拼一块儿认识拆开了认不出来了哦!”
包延无力望天。
“你说这人名儿里搁一个傀字,难听不难听啊?”庞煜摇头,“这也太不吉利了。”
“你好烦,给我认真看,要不然回去睡大觉不要吵我!”包延今天看了一天了,现在头晕目眩,捂着脑袋撵庞煜,庞煜上这儿来蹭吃蹭喝不说,还跟他捣乱。
“我才不走呢。”
“你不去别院陪你姐,上我这儿来干嘛啊?”
“我姐说了,不让我去陪,没出息,让我在开封府干正经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听到门口“咳咳”一声咳嗽,抬起头……
包拯站在了大门口,一脸严肃。
包延赶紧低头,要挨训了!
身后,展昭端着一盘子冰皮饺子,和白玉堂小四子一起走了进来。
“大人,吃饺子不?”展昭见包拯黑着脸,估计要训两人做事不用心了,赶紧将盘子递到眼前。
白玉堂和小四子对视了一眼——所谓一物降一物,整个开封府也就展昭对包拯有办法,而包拯对展昭一点法子都没有。
包拯还真的吃了一个饺子,嚼了几口后嘴角微微抽了抽,看展昭,“还有没有了?”
展昭叼着饺子看小四子,小四子也有些愣,伸手一指厨房,“厨房还好多哦,还有燕皮的混图馄饨
包拯双眉一挑,佯装从容但脚步匆匆就奔厨房吃点心去了。
众人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包延见躲过一顿骂,赶紧拍胸口。
展昭坐到他身边,“有线索没有?”
“嗯……这龚学从很年轻就开始记笔记了,我怀疑他有病。”包延很认真地说。
“有病?”白玉堂不太明白。
“可不是么。”庞煜架着腿,“这人,事无大小,连每天穿什么衣服什么鞋子,去过什么地方都要记下来,不是有病是什么?”
“哦!”小四子到众人身边,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我和爹爹以前看过酱紫一个病人的!”
“什么病人?”白玉堂拿起一卷卷宗翻了翻,也觉得这种行为实在不正常。
“爹爹说这叫什么忘记病,世间罕见的。”小四子摸着下巴说,“就是人只能记住今天发生的事情,昨天的就不记得了,所以这种人大多随身带着本子,什么都记录下来。”
“有这种病?”展昭觉得神奇。
“有的。”小四子点头,“这种人通常都过目不忘,但是只限于一天,第二天就把之前的都忘记了,需要很认真地看一遍笔记才能记起来。”
“难怪这几本笔记都翻烂了。”庞煜甩甩手里的纸。
“龚学这人,有没有什么特别?”展昭伸手将跟进来的小虎抱着揉毛,边问包延,“我听说他算是平步青云,升迁极快,还一下子从地方到了京里。”
“嗯,根据他自己的记录,有一件事非常特别。龚学之前在南方做过地方官,担任的是绍兴府的知府,三年前才被调入开封,供职兵部。不久之前,被任命为兵部侍郎。”
“绍兴府,和我是同乡哦!”小四子一拍手。
“小四子一直住的雅竹村就是绍兴府,是吧?听说过这位知府没?”展昭伸手摸摸他脑袋。
“嗯。”小四子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啊。”
“和兵部侍郎似乎扯不上什么关系。”白玉堂觉得莫名。
“他在绍兴府的时候,似乎一直在寻找一样东西。”包延给展昭和白玉堂看自己画出来的,觉得比较可疑的部分,“他一直在跟一个叫大少爷的人来往,而且似乎听命于他。”
“大少爷?”白玉堂皱眉,“没提到什么人?”
“具体名字一直没出现过。”包延一耸肩,“大少爷吩咐他找一件东西,这里称之为生死盒。”
“生死盒……”展昭和白玉堂都没听过这东西。庞煜和小四子也表示不清楚。
“最后找到了么?”
包延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找到了,在一个被他称作‘郭氏镖局’里找到了。然后这里记载了当夜行动,雇佣了杀手,一个不留。”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会不会就是之前公孙听说的,被枯叶杀了满门的郭家镖局?
“那镖局的详细情况还有没有?”展昭急切地问包延。
“目前还没有。我们查阅了从绍兴府送来的资料,不过很大一部分都丢失了。”包延摇了摇头,“可能是有人有意销毁。”
“啧。”白玉堂蹙眉,“郭氏镖局全国各地起码十几二十个,是那郭谁开的?”
“只好派人去绍兴府打听一下了。”展昭话刚说完,就觉得衣袖叫人轻轻地拽了拽。
展昭低头,只见小四子低着头,小声说,“主人家叫郭再兴,家里有三房太太,五个孩子,两个老人,六个管事,二十四个镖师,三十三个徒弟、八个丫鬟、五个小厮、三个马夫、两个看门的大爷,还有八只狗。”
展昭等人都一愣,惊骇地看着小四子。只见他说完,红着眼圈抽抽鼻子,小声说了句,“别告诉爹爹。”说完转身就跑了。
“小四子!”展昭赶紧追出去。
庞煜和包延面面相觑,都看白玉堂——这是怎么啦?
白玉堂眉头皱着摇头,公孙不想让小四子知道他救的枯叶是杀了上百口人的杀手,可没想到……小家伙还是知道。
可不是么,毕竟一个村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小四子从哪儿都能听到些。之前他不记得,可能是有意忘记这些不高兴的事情,如今提起了,自然也记得,无非是不想让公孙担心,才佯装不知而已。亏得他一个小傻子怎么瞒住的,别晚上一人躲被子里哭呢吧?难怪之前他第一眼看到枯叶——说他是坏人,不让公孙跟着他走。
没一会儿,展昭垂头丧气回来了。
“怎么样?”
“让公孙抱走了。”展昭将事情大致跟一脸茫然的庞煜包延也说了一遍。
庞煜一脸后悔,“早知道不在他面前说死人的事情了。”
包延托着下巴,“这事情以小四子的智慧一定会很快想通的,救人无罪么,以公孙先生慈悲心肠,就算知道对方十恶不赦,大夫的天职就是救人。小四子也有公孙先生的聪明和慈悲心啊!”
包延自顾自感慨,展昭和白玉堂一脸佩服地看着他,良久,庞煜终于忍不住拿手背抽他脑门,“你看人也太准了!”
包延抱着头瞪他一眼,接着跟展昭和白玉堂说,“这边龚学记录了生死盒到手,秘密运抵开封,他也到了开封任职,所作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妥善保管这个生死盒。”
白玉堂点了点头,“龚学精通各种机关,让他保护这个盒子应该是最好人选。”
“那盒子后来上哪儿去了?”展昭问。
这时候,门口赵普走了进来。
他是刚才从军营回来,到了院门口见小四子正哭鼻子呢,吓一跳,公孙示意他别进屋,过一会儿再回,于是他就溜达到这里来了。
“知道生死盒是什么么?”展昭问赵普。
赵普愣了愣,微微一挑眉,“好像听说过。”
众人立刻都提起了精神来,“在哪儿听过?”
赵普搔头想了想,“先皇那里……小时候听过好似。”
众人都盯着他看,示意——具体!
“生死盒,源自一个传说。”
正这时候,门口包拯进来了,显然是吃饱吃开心了,黑脸油亮亮的,照着人立马一团黑气。
“对,我想起来了。”赵普被包拯一提醒,也明白过来了,“据说唐王李世民晚年得着过一个盒子,是一神仙所赠。盒子里头藏着一只碧眼的赑屃,能让天地翻转、江山换代。唐王重金打造了一个机关重重,无人能打开的大盒子,将神盒装了起来,沉入海底。他当年说,此盒不开,则江山在,此盒若是开了,则江山失,对于唐门李氏乃是生死攸关的盒子。而且盒子的机关精妙非常,天下之大,只有钥匙可以打开,用错了钥匙,盒子的机关就会触发,无一人能幸免,都会死于非命。因此赐名——生死盒。先皇曾经也想找到这盒子……乃是绝世之宝。”
“钥匙?”白玉堂伸手,拿出了从吴名书房房梁的隔间里头拿出来的盒子,打开盒子取出一枚钥匙给众人看。
“是这把钥匙?”赵普惊讶。
包拯接过钥匙端详,“果然不凡。”
白玉堂不确定地摇了摇头,“如果真是世间精妙的机关,钥匙应该不止一把。”
“五爷不愧是行家啊!”包延点头,“这边记载的是,钥匙有四把,分别藏在天干地支四个盒子里边,藏于不同方位,多年之后已经失传。龚学在全国各地寻找钥匙,手上说是有一把。”
“龚学的书房里有么?”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摇了摇头,“没有!”
“不在龚学手上。”包延翻到后几页,“这边写着,不久前,生死盒被不明身份的人抢走了,大少爷大发雷霆。龚学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矣,就将偷偷收藏的钥匙托给了好朋友,刘兄。”
“刘兄是谁?”赵普咧嘴,“这世上刘兄很多很多吧?当朝为官的就有十几二十个。”
“确切地说是二十四个姓刘的。”包拯回答了一句。
众人都暗暗叹服——不愧是包大人。
“这里没写,不过提到刘兄是江湖人,不在官府平日也没什么往来,而且与天山派的掌门交情笃厚,应该能保护钥匙不被偷走。”
展昭看白玉堂,“他认识天山派的人,莫飞有渊源?”
白玉堂望天,那上哪儿知道去,天山派他那帮后辈老头就喜欢漫山遍野收徒弟、结交什么知己,和谁都交情笃厚,姓刘的估计也不少。
“我一会儿写封信去问问他。”白玉堂说着,就看到展昭摸着下巴想心思,似乎是有什么困扰。
这时候,门口公孙走了进来,脸色阴沉着一脸的担忧。
展昭赶紧问他,“怎么样了?小四子还哭么?”
公孙叹气,“他还闷闷不乐的,我怕他胡思乱想,这会儿小良子哄着呢。”
赵普一边眉头都挑起来了,“他奶奶滴,老子去抓了枯叶来当着他面砍了。”
公孙瞪他一眼,赵普挠头,“那怎么办啊?”
包拯好奇,“出什么事了?谁欺负小四子?”
展昭将大致的事情跟包拯说了一下,包拯却乐了,“本府有法子。”
众人疑惑,就见包拯一摆手,“升堂,带人犯小四子。”
……所有人都傻了眼。
公孙若不是赵普搂着早上前跟包拯拼命了,这会儿包青天他都不给面子!
展昭和白玉堂也疑惑——小四子成人犯了?
没一会儿,大堂之上灯火通明,两旁三班衙役站立,水火无情棍敲着地面喊威武,小四子战战兢兢地就被张龙赵虎带上来,捏着手指低着头,都不敢瞧包大人。
包大人惊堂木拿起来了,轻轻一放,就“啪嗒”一声,问,“小四子?”
所有衙役都忍着笑,还没见过包拯这么和气审凡人的,当然了……他们的水火无情棍敲地面,发出的声儿也比筷子响不了多少。
小四子眨眨眼,瞧了包拯一眼,赶紧低头。
公孙在屏风后边看得心疼,要冲出去,赵普捂着他嘴拽他胳膊,让他稍安勿躁。
白玉堂也靠在屏风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
庞煜小声问包延,“小馒头,你爹不会真的打小四子板子吧?”
包延一挑眉,“怎么可能,当然是想法子让小四子别难过啦!”
堂上,包拯继续问话,“小四子,你做过什么坏事,要自首么?”
“嗯。”小四子犹豫半晌,点点头。
“如实招来!”
小四子结结巴巴说,“我救过一个坏人,他之前杀了好多人,之后也杀了好多人。”
“原来如此!”包拯点头,“那你救他的时候,知不知道他是坏人?”
小四子摇摇头。
“你若是不救他,他会不会死啊?”
小四子想了想,其实枯叶伤得并不重,就摇摇头,“应该不会。”
“那知道之后,有没有告诉你爹?”
小四子接着摇头。
“你是不是还把这事儿给忘了?”
小四子扁着嘴,点头。
“为什么不说?你想袒护坏人?”
“不是。”小四子一脸幽怨,“我不晓得怎么样就忘记掉了,后来想起来了,我又怕爹爹担心。”
“哦。”包拯点头,“小四子,你犯案的时候几岁?”
“四岁。”
“大宋律法,五岁以下的孩童犯罪不承担刑责。”包大人笑着问他,“你知道不知道?”
小四子眨眨眼,“酱紫啊?”
白玉堂纳闷,问展昭,“有这一条么?”
展昭望天,“五岁以下的孩童能害谁?”
“而七岁以下孩童、七十岁以上老人,忘记重要事件,以至于案情延误,也是不犯法的。”包拯接着说。
小四子抓抓头,“是么?”
白玉堂看展昭。
展昭想笑,七岁以下小孩儿和七十岁以上老头,能记住什么?
“隐瞒你爹爹,是不对的,不过你是出于孝心,所以可以抵消罪过。”包拯轻轻一拍惊堂木,“本府如今判你无罪。至于那个坏人,你也说了,他的伤不是重伤,连个四岁娃娃都能治好,他原本就死不了。所以他是作恶也好,不作恶也罢,都与你毫无关系。你救他一命,他没杀你就表示他有所感悟,说不定为此还烧杀了一些人,你非但无过然而有功,值得表扬,今后要多多救人,知道没?”
包大人一脸严肃,举起金堂木又一次轻轻落下,“小四子当堂释放,退堂!”
……
包拯和衙役们都退了堂,小四子傻呆呆站在原地,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没罪的啊!包大人说得有道理,他救不救枯叶枯叶都不会死,而他之后也会继续杀人,而且说不定他原本会杀更多人,自己救他一次,总不是坏事吧?于是,一直哭哭啼啼的小四子心情平复了,拉着公孙赵普回房睡觉去。
庞煜一脸钦佩地跟包延说,“你爹真行啊,升堂哄小四子!”
“这不叫哄,叫讲道理!”包延跟展昭白玉堂说,后边的资料他还没看完,今晚熬一宿,明早告诉两人,让他俩早早休息。
见众人都散了,白玉堂原本想拉着展昭回去睡,展昭却是一把抓住他,“玉堂!”
白玉堂一愣,看他,“嗯?”
“其实,你死不是第一回了!”
展昭一句话,惊出白玉堂一脑门汗来,“啊?”
“我说,我梦到你死不是第一回了!”展昭一脸认真。
白玉堂哭笑不得,“猫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不是吧……”
“去!”展昭认真说,“我头一回听到的不是嗡嗡声,而是风声!”
白玉堂微微皱眉,想了想,他毕竟聪明,记性也好,“猫儿,你是说,你病了那晚?”
白玉堂的确想起了刚回到开封那晚,展昭喝了药后半夜惊醒,抓着自己一个劲晃悠,神情紧张行为也失控,估计就是那次。
“那天……”白玉堂开始往回想,“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我们经过了破庙,见了一些人。”
“那对兄妹,就是你们天山派的,记不记得?”展昭笑问。
“对。”白玉堂也想起来了,“他们的确说是要去找什么刘师伯,认识天山派的刘师伯,会不会就是龚学说到的那个刘兄?”
“那晚还有几个怪人吧?”展昭微笑,“除了赵琮之外。”
白玉堂一下子想起来,“还有一个叫岑经的黑衣人,以及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和尚……村里人提起过,有个和尚去过桂园,也许他也和此事有关?”
“这么说,现在就在那个小和尚身上!”展昭微微一笑,“在开封府要找个过路人不太容易,找个过路的和尚么……还是简单的!”
19 戒嗔
19戒嗔
“找和尚就简单了?”白玉堂觉得挺好奇,“猫儿,你有法子。”
“那是。”展昭伸手一拍胸脯,“地头蛇在此!”
“地头猫还差不多。”白玉堂摇了摇头,跟着展昭出门。
兜兜转转,展昭带着白玉堂到了开封府最大的一座寺庙门口——青山寺。
青山寺的老和尚白玉堂也熟悉。门口一个扫地的小和尚一见来的是展昭,立马乐了,跑上来“阿弥陀佛,展施主,白施主。”
展昭一拍他肩膀,“小静诚,你家戒嗔大师在么?”
叫静诚的小和尚打了个稽首,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来,“展施主,还用问么?那癫僧这会儿估计在后院喝酒吃肉呢。”
白玉堂听着都新鲜,忍不住问展昭,“和尚还能吃肉喝酒的?”
展昭对他眨眨眼,“所以说是癫僧呐。”说完,往后头走去了。
青山寺的后院是一片菜地,菜地后头是瓜田。平日菜地里头有青山寺的小和尚们种着庄家,后头瓜田却没什么人走动。搭了座小屋,住一个看瓜地的人……这也算是整个青山寺里头最闲的一个差事了。看瓜地的和尚就是戒嗔,酒肉和尚,疯疯癫癫,整日胡作非为。
青山寺里所有和尚都不知道戒嗔是怎么来的。七年前他突然就出现在了庙里。当时他伤得很重,天还下着大雨,他就像死了一样躺在门口,还哭天抢地的,像是经历了什么大的不幸。青山寺的方丈救了他,等他晕了足足四天后醒过来,就变得孤僻沉默,双眼也死气沉沉,就留在这里做了和尚。
方丈说他心中有郁结,让所有的和尚都不要干涉他的生活,让他自己慢慢想通。可惜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想通。
从那日之后,再没有人提起过他姓名、身份、曾经。他也不说话、不跟任何人交往,每日我行我素喝酒吃肉。
唯一的优点就是,他的瓜真的种得很好,香甜可口,又大水分又足。
曾经有几个小和尚想找他麻烦,但最终自己怎么飞出瓜棚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打这儿之后,再没人进来偷瓜吃了,直到五年前,一个初来开封的年轻人跑来瓜田吃瓜,叫他逮了个正着。
戒嗔出来要抓住那少年,不料他灵得跟只猫似的,半晌没抓着他,眼睁睁看他吃完了一个瓜,就当着自个儿的面。
戒嗔勃然大怒,那少年竟然还凑到他身边,用他的一袖子擦擦满是西瓜水的手,还啧了一声,“大和尚,该换衣裳了,你这僧袍都让你穿成毡子了。”
戒嗔双目一瞪,抬手又是几拳头。
那少年东躲西窜,顺便还挑瓜,“哪个好些?我还要挑两个。”
“你个嚣张的小贼!”戒嗔可算是发话了,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说话,突然被逼急了憋出一句,嗓子都是沙哑的。
“哦!原来你当我是贼啊。”少年伸手一拦他,“我是方丈的客人,他跟包大人正下棋呢,跟我说这里的瓜甜,让我吃了还要再摘两个去井里冰镇。”
戒嗔微微一愣,“方丈让你来的?”
“可不是。”那少年一脸郁闷,“嗨呀,那老和尚还骗我说这里有个可好玩的小朋友,叫我来逗一逗,小朋友哩?”
戒嗔盯着少年看了良久,这人一脸笑容明媚,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觉得纳闷,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的人那么开心,而且开心得光明正大理所当然,有些人却是永远的苦闷,而且苦闷得没有尽头。
“你笑什么!”戒嗔越看他笑越是不痛快,吼了一嗓子。
那少年眨眨眼,伸出两根手指戳戳自己的嘴角,“我娘说我生的是天生笑脸,我本来就长这样啊!”
“放屁!”戒嗔一指他,“不准笑!”
那少年生性似乎相当的顽劣,对着他呲牙,“偏笑偏笑,你不服气就哭啊!”
“臭小子!”戒嗔一脚踹过去,那少男直接踩着他膝盖跟爬楼梯似的从他脑袋顶上踩了过去,落到了一颗瓜上继续对他呲牙,“就笑!”
戒嗔早已看出这少年功夫奇高,也不接着跟他耍最脾气了,从瓜棚抽出刀来,要跟他打一架。
“唉!”少年此时挑了两个瓜,蹲在一个瓜上,腰眼里还插着一把剑,“我给钱还不成么?你别乱来啊!”
“少废话!”戒嗔抽刀就砍,那少年左躲右闪,还顺势踢走可能会被戒嗔砍坏或者踢到的西瓜。戒嗔打了半晌,最后累得一屁股坐在瓜田里,决定不打了。那少年根本就是猫儿转世,而且轻功气高,估计追一天都抓不到他一根头发。再一看手边,竟然已经堆了一座瓜山。回头一望……好家伙!整片瓜田的瓜都被收起来了。堆到一起的瓜一个不乱、一个不破,每一个都圆滚滚。
那少年就蹲在瓜堆的上头,跟一片羽毛似的,瓜一点变化都没有——戒嗔从未见过如此强的轻功,禁不住感慨,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么?这少年也不过十七八岁光景,哪里来的那么好功夫?
戒嗔愣在原地没法动弹,他活到这把年岁,越来越觉得,现在的天已经和他小时候的天不一样了,现在的人也和曾经的人不同了,这个天下变得有多快,他离开江湖太久了,已经老了。
正发呆,后脑瓜上让人拍了一记。
戒嗔回头,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身后,笑嘻嘻看他,“你也忒小气,瓜都熟了不摘下就烂了,我就吃你一个瓜么,大不了下次请你喝酒。”
戒嗔张了张嘴。
“别愁眉苦脸的。”少年笑嘻嘻。
戒嗔伸手一指自己的脑门,“我是和尚,喝什么酒?”
展昭眯着眼睛指他棚里吃了一半的烧鸡,一脸鄙视,“少来这套!”
戒嗔盯着他看了良久,最后哈哈大笑。
从此之后,每年瓜熟的时候,都有人来摘瓜,顺便跟戒嗔喝上几杯。而当年那个年轻人,正是展昭,也正因为如此,开封府众人每年都能吃到整个开封最好的西瓜。
另外,戒嗔除了种瓜之外,还有一个不为人质的能耐……
“大和尚。”展昭带着白玉堂进了瓜棚,见没人,就往小院子走去。
刚到门口,只见迎面一个筷桶连同筷子一起丢了出来,筷子散开,砸向的是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皱眉,一偏头伸手接了筷桶顺便接了筷子放回去,跟着展昭进了院子。
将筷桶放到桌上,展昭左右瞧瞧,“大和尚,给你带好酒来了。”
展昭的话音一落,就见小院里头一间屋子的门被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和尚趴在窗边,一脸不悦,“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带别人来的么。”
展昭伸手一搭白玉堂的肩膀,“这个是我家眷属,不是别人!”
白玉堂无语,不过那么一瞬……他莫名觉得这大和尚似乎有些眼熟。
那大和尚靠着窗棱看了看白玉堂,见他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寻思着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哦!原来是你啊,长大了啊,原来真是个男的,小时候那德性,我还想这女娃脾气那么臭,将来肯定没人要!”
“噗。”展昭捂嘴,不过同时也意识到一点,回头问白玉堂,“你们认识啊?”
白玉堂也有些纳闷,觉得此人的确眼熟,如果说小时候见过……
白玉堂猛地想起个人来,仔细看那和尚,如果留着头发,留着胡须……
“你是五姨从客栈带回陷空岛的那个醉鬼?”白玉堂一下子想起小时候,五姨带着自己一起去松江。当时他俩经过一个客栈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醉鬼闹事,从来没朋友的五姨一眼看到他,理科就冲上去阻止,似乎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最后他俩就将那醉鬼拖回了陷空岛照顾,还将他关在水牢里半个月,将他的酒给戒了。
“哈哈。”戒嗔哈哈大笑,“当时就是你砸了我一酒坛子,你俩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绝配绝配。”
白玉堂原本听他说自己小时候长得像女娃儿十分生气,不过听他说自己和展昭绝配,什么气都没了。另外,他也想起来了,那时候这人喝醉酒疯疯癫癫,五姨抓不住他,自己等得反了,就随手从桌上拿起个酒坛子,一坛子砸他头顶将他打晕了。因为五姨拖他费劲,所以白玉堂提着他一只脚将他就这么直接拖回了陷空岛。戒嗔当时没少受苦,背磨破了还撞了一身包。之后好了发癫还让白玉堂教训了几顿,对这小孩儿是在敬而远之。当时白玉堂在松江府一带早已十分有名,长得漂亮至极但赶出来的事情那可吓人至极。
“我记得五姨叫你老岑。”白玉堂十分给面子地,给了他一个好脸色。
“你五姨还好吧?”戒嗔笑着问,“我很久没去看她了。”
展昭伸手摸了摸鼻子,白玉堂也有些尴尬。
戒嗔看到他们神色不对,微微皱眉,“她怎么了?”
“五姨已经去世了。”
“什么?!”戒嗔一惊,随后情绪激动起来,“她怎么死的?被人害死,还是……”
“她身体一直不好,后来病重就过世了。”白玉堂说得十分平淡。
“是么……”戒嗔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走出屋门坐在了门槛上边发呆,说话的语调有些痴又有些迟缓,“寿终正寝的啊,那就好,就好。”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不明白他想表达些什么,什么叫寿终正寝就好?
“你认为有人想杀她?”白玉堂问,“你离开陷空岛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戒嗔摸了把额头,脸上那异样的神色也扫走了,站起来,“说来话长,反正我也是不长进的性子,对了,她多久前走的?”
“很久了。”白玉堂回答了一声。
戒嗔点点头,像是欣慰,“好。”
白玉堂和展昭都皱眉,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个很像五姨,半夜三更出现在小巷子里的人,会不会戒嗔知道些什么?
“你们怎么认识的?”展昭好奇地问。
“小时候的事情,不记得了。”戒嗔似乎想要一句话带过,随即话锋一转,问展昭,“你不会只是来找我喝酒那么简单吧?”
“哦。”展昭微微一笑,“最近开封府来了个小和尚,你知道是谁么?”
“嗯。”戒嗔一想后,点了点头,“你们说的是不是一个十七八岁,武功很不错的小和尚?”
“是。”展昭点头。
白玉堂就纳闷,戒嗔怎么会知道?
看出白玉堂似乎有疑惑,戒嗔解释了一下,“我要找一个人,所以开封街面上有很多眼线,最近新来了什么人,我都会知道。”
“他眼睛很好。”展昭伸手指了指戒嗔的眼睛,又指了指青山寺正当中一座宝塔,“那飞宇七层塔可以看到开封城门的位置,戒嗔经常在那里蹲着,观察往来的行人。“
戒嗔微微一笑,“那小和尚几天前来的。”
“你要找什么人?”白玉堂试探着问了一句。
“啊,我记得你小时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还老拿眼角看人,怎么长大话多了?”戒嗔有意打了个马虎眼,再一次避开了话题。
白玉堂和展昭就看出来,他在极力避免谈起关于他自己的事情,或者说,他在隐藏一些秘密。
不过这已经算是意外收获了,展昭实在没想到和这位认识多年却来路不明的大和尚,竟然这种渊源,于是,他可能也将会为这次的案件提供线索。
“他应该住在北边的悦来客栈一带。”戒嗔告诉展昭和白玉堂,“这个小和尚到了开封之后,不去化缘也不烧香打坐,日日往外跑,似乎在寻找什么,比较可疑的。”
展昭和白玉堂记下后,又跟戒嗔寒暄了几句,就先告辞离开了。
临出门的时候,遇到了青山寺的方丈。展昭拜托他这几天稍微看着戒嗔一些,因为他和白玉堂都清楚,如果戒嗔和此次的案件有关,他极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出了庙门,两人往北走。
展昭就问白玉堂“戒嗔之前在陷空岛的时候,五姨没说过他的来历么?”
“没怎么提起过,我只知道他当时很颓丧落魄,不止是个酒鬼还像个乞丐,破罐子破摔的活法。”白玉堂微微摇了摇头,“五姨跟他聊了几晚后,他整个人就好起来了,后来临走的时候,还跟五姨说了一句‘我一定会把他们找回来’”
“找谁?”展昭纳闷。
白玉堂摇头。
“你说你这人。”展昭不高兴了,“怎么不问问,没有好奇心么?”
白玉堂好笑,“人都说好奇害死猫,你听过好奇害死白老鼠的么?再说了,你也听戒嗔说了,我小时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展昭嘴角翘起,刚想说他几句,就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展昭伸手一指,示意白玉堂看,“小和尚。”
白玉堂也看到了,前方有一个行色匆匆走来的小和尚,正是那晚在庙宇中见到的人。
此时,那小和尚正好抬头,不偏不倚,一眼瞧见展昭和白玉堂了。
双方对了一眼后,那和尚一愣神,随即转身就跑。
白玉堂和展昭皱眉,分头就追了上去。于是白玉堂走路,展昭窜房顶,随着那小和尚跑进了开封的街巷。
与此同时,三人都听到了从头顶处,传来的异样风声……
20 关猫
20关猫
展昭听到扑扑的风声,仰起脸,就看到头顶一只硕大的秃鹰飞过。
那秃鹰飞得极快,展昭一皱眉,会不会就是之前他们一直看到的那只秃鹰?这鹰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总在附近出现。下毒害死龚学和桂花园老板的,是否也是这只鹰,什么人在背后主使?
但此时追那小和尚比较重要,展昭也无暇顾及,和白玉堂上下夹击……最后,将那小和尚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头。
“别跑了。”展昭蹲在胡同墙上对着下边的小和尚摆摆手,“我看你那日欲言又止,还以为你有话要跟我说呢。”
小和尚抬头看展昭,又看看堵着巷子口的白玉堂,伸手按住腰间匕首,“我原先以为你们是好人,可是现在看来,也并不是……官府走狗,要杀就杀!”
白玉堂抬头看了看展昭,那样子像是问——你确定要跟他耍嘴皮子?
展昭笑着摇了摇头“我说小和尚,你是佛门中人,别张口闭口骂人啊。”
小和尚抽出匕首,就觉得手腕子一痛……原来白玉堂一颗墨玉飞蝗石正击中他的胳膊。
匕首掉地后……明晃晃的短刀引起了展昭和白玉堂的注意。
“这刀好亮啊。”展昭瞄了一眼,“我虽不怎么识货但也看得出价值不菲。”说着,展昭掂量了一下手里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如今的和尚真是阔气,出门带那么多银子。”
和尚一愣,伸手一把摸向腰间,气急,“你堂堂宫门中人,怎的偷东西?”
展昭一挑眉将银子扔给他,“你和那桂园的老板什么关系?”
小和尚微微一愣,“他怎么了?”
“死了。”展昭从屋顶落了下来,“叫人灭了口。”
小和尚眉头紧锁,见展昭下来了,就想上房逃走,叫展昭拽住衣领子提溜了下来。
白玉堂见他一脸的不信任,有些不解,“你说我们是坏人?”
“这年头,杀人凶手都能做官,都能救驾。那魔头分明进了开封府的大牢,还被完好无损地放出来了,你们说,你们不是蛇鼠一窝,是什么?!”
小和尚说这话是义愤填膺。
展昭和白玉堂则是听得糊里糊涂——抓了还被放出来……
“你说枯叶?”
“就是那杀人的魔头!”小和尚双眼一瞪,“你们开封府,我还以为是天下最清廉的衙门,没想到……”
“唉!”展昭伸手一指他,“你别胡说八道损害包大人名声,一码归一码,包大人自会秉公办理,抓了放也好,放了抓也罢,自有他的考量,大人办事你个死小孩不准插嘴!”
白玉堂望了望天——展昭骂人果然有个性。
小和尚一张脸通红,恶狠狠回了一句,“你才是死小孩!”
展昭见他没刚才那么抗拒了,正想问话,就听到头上又有风声不断,抬头看,只见头顶盘旋着刚才那只秃鹰。
小和尚盘腿坐下,似乎是刚才跑累了,伸手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小葫芦来,拔开瓶塞,就要仰脸喝水。
就在他嘴张开之前,白玉堂又一颗墨玉飞蝗石打中了他手里的水葫芦。
“啪嗒”一声,葫芦掉落,水洒了一地。
“你干嘛?”小和尚蹦了起来。
展昭纵身一跃上去,那秃鹰在半空盘旋着,一时半会儿升不高。
白玉堂连着两颗墨玉飞蝗石扔上去给展昭借力。展昭纵身窜上半空,一把擒住那秃鹰细长的脖子。
秃鹰扑扇着翅膀,钢勾一样的爪子四处乱抓。
可展昭哪儿能让它抓伤,拽着它的脖子就在空中轮圈。
那秃鹰被甩得呼呼生风。
此时开封府街上不少行人都听着动静了,抬头一看……展昭正在大半空耍风车呢,手里甩得什么看不清楚,就看到满天飞羽毛。
最后展昭扯住那秃鹰翅膀尖上两把羽毛,用力揪下来了几片。
那秃鹰再飞不稳了,加之被转了几十圈头晕目眩,就颓靡地挂了下来,直翻白眼。
白玉堂抱着胳膊看着,心说——鸟儿到了猫手里,还能有好的么?
小和尚不太明白,低头一看……只见洒在地上的水,竟然变成了一层焦黄色……有毒?!
“谁给我下的毒?”小和尚蹲下看了看水,又仰起脸看提着秃鹰落到眼前的展昭,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桂园的老板和之前的兵部尚书龚学都是死于这秃鹰下毒。”展昭指了指秃鹰爪子上的一枚小巧竹笛一样的机关。正是之前他们在龚学家里看到的那下毒器皿。
“龚学……”小和尚低沉的声音冷笑了一声,“死得好!”
展昭摇头,“小和尚,佛门中人,戒嗔戒杀的,你怎么如此暴戾?”
那小和尚叹了口气坐下,“龚学作恶多端,报应已经迟了,叫他做了那么多年大官,真真便宜死他。
展昭和白玉堂都不是笨人,一听这话,猜到他可能与龚学和枯叶都有仇怨。而会和这两人车上关系的……
“莫非,你认识当年被灭门的郭家镖局的人?掌门是叫郭再兴吧?”展昭试探着问了一句。
小和尚猛地抬起头,“你们知道当年郭家的事情?好啊!你们果然是一伙……”
“你急什么?”白玉堂皱眉看了他一眼,“人话还没说完你眼珠子就爆出来了,秃驴又不是真的驴。”
“你怎么骂人?”小和尚叫白玉堂抢白一句,噎得说不上话来。
“谁骂你了?我骂秃驴。”
“唉,算了算了。”展昭赶紧阻止两方面斗嘴,问小和尚,“你真的认识郭家?”
小和尚上下看了看展昭,“我凭什么相信你?”
展昭回头看白玉堂,像是问——咋办?
白玉堂伸手一指地上的毒酒。
“凭我们救了你的命。”
小和尚扁扁嘴,“一码归一码!”
白玉堂对展昭一耸肩——你来吧,我没折了。
展昭见着小和尚软的不吃还疑心病重,挑眉,伸手一把揪住他衣领子,“臭小子,爷没空跟你啰嗦,你说不说?”
白玉堂睁大了眼睛——展大人这算恼羞成怒?
小和尚也傻眼了,盯着展昭看。
展昭一挑眉,“你若真想给郭再兴报仇,就说了,天底下能帮你申冤的也就开封府了,你不说,对得起死去的那一家人?”
小和尚嘴角微微地动了动,眼神也开始游移,似乎是动摇了。
良久,他看了看展昭,问,“你……真的肯给老爷申冤?”
“老爷?”白玉堂纳闷,“你是郭家的下人?”
“当年若不是老爷收留,我早就是个饿死街头的乞儿了。”小和尚低声道,“出事那天晚上,正好是七少爷的周岁生辰。老爷让我拿一封银子上铁佛寺给小少爷求个保平安的百锁……等我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是一片火海了。大家都死了,一个都没留下!我问了好多人,都说有个阴阳脸的怪人杀了郭家满门,然后放火焚烧。我去报官,当时的府尹龚学竟然以失火草草了事。整个绍兴府谁不知道这是灭门案,他却不查,最后还平步青云一路高升。我幸得铁佛寺方丈的收留,出家做了和尚还学了功夫,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追查当年事件的真相!最近真的让我找到了真凶的下落,所以才进了开封寻人。我的银子都是当年老爷家里留下的,对方不是为了劫财,完全就是为了去杀人的,连不会说话的稚童都不放过,不是杀人的恶魔是什么?!”
展昭点点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叫郭游。”小和尚打了个稽首,“法号叫了仇。”
展昭和白玉堂有太多问题想问这个小和尚,便立刻将他带回了开封府,希望可以查出当年郭再兴一家被杀背后隐藏的秘密,以及那个传说中,神秘的生死盒。
三人回了开封府。
展昭将小和尚带去了包拯的书房,却看到房中还有几个人在。
和包拯一起在书房坐着的是一个长相十分特殊的人。此人年纪不大,应该也就个四十来岁?却是一头白发。身材瘦削精悍,面部冷酷,鹰钩鼻剑眉隼目,显得阴郁又有些可怕。
此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官服,十分恭敬地跟包拯说话,旁边,还坐着个人——赵琮。赵琮稳稳当当端着茶杯,身后站着枯叶。
展昭远远看到枯叶了,怕郭游看到他胡思乱想,立刻安排赵虎先将人带到后院安顿下来,等人走了,再告诉包大人问话。
白玉堂没见过那个白发的男人,只觉得此人似乎武功十分高强,就问展昭,“这是谁?”
“大理寺少卿,仇少白,听过这名字吧?”展昭对他吐了吐舌头,“据说他名字一出,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都腿软。”
白玉堂心中了然,仇少白的确名声非常大,此人功夫奇高,冷酷无情,供职于大理寺,年纪轻轻就成了少卿,只听从赵祯的命令。大理寺与开封府都属于办案的地方,只是开封府掌管开封以及全国各地的刑案,大理寺属于秘密机构,专门调查些见不得光的案件,还有就是涉及官员的问题。仇少白人称“白头瘟”,意指他是白头的瘟神,此人轻易不出动,一出动,见着他的官员就倒霉了。仇少白怎么会在开封府?展昭满腹的疑惑,不过此人平日低调,清廉严肃,且很尊重包拯,所以展昭等人对他也没什么不好的印象。
走进书房,展昭就见包拯看到自己似乎神色有异,再看身边众人,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有些不解。不过他也没多问,对包拯略行了个礼,想跟他说一下郭游的事情。
包拯没开口,仇少白站了起来,“麻烦展大人随我去大理寺走一趟。”
展昭不解,大理寺和开封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上大理寺做什么?还是出了什么乱子要人帮忙?不会是赵祯又拿他做人情了吧……
可不等展昭问话,仇少白对身边侍卫点了点头。
几个隶属大理寺的捕快就拿出了一副镣铐,走向展昭,说,“展大人,得罪了。”
展昭一头雾水,见他们似乎是要拷上自己,往旁边闪了闪,看包拯——这是唱哪出啊?
白玉堂原本见有官员在,不想进书房掺和,但觉察出似乎情况不对,就皱眉望向里边。
只见赵琮坐着喝茶,气定神闲的,而枯叶则是对自己挑起嘴角笑了笑。白玉堂就皱眉——有问题!
仇少白道,“展大人,你涉嫌谋害辽国使节巴彦将军,现在要带你回大理寺问话。”
展昭双眉一挑,眼睛睁得溜圆,“巴彦死了?”
“不错,昨日死在驿馆了。”仇少白拿出一枚袖箭来,“在他尸体上找到了你的袖箭,还有……巴彦的随从看到是你行凶。”
展昭心说你们就扯吧,“这是栽赃!”
“展护卫。”包拯立刻说,“本服也觉事有蹊跷,只是……”
“只是什么?”白玉堂站在门口,问包拯。
包拯为难,似乎有话说不出口,展昭跟随包拯多年,见他的样子像是吃了什么哑巴亏,估计其中是有些缘由的。毕竟,包大人不会看着他蒙受不白之冤,他这么多年被冤枉的次数可多了,哪次不是包拯跟红了眼的斗鸡似的护着他,这次竟然眼睁睁看着不插手——莫非其中有安排?
想到这里,展昭对着那两个同样为难的捕快一伸手,示意——拷呗。
几个捕快回头看了看仇少白,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两人拿着锁链刚要套展昭的手腕子,一只手伸出来,一把握住链子。
“嘶……”两个捕快就觉得一阵阴寒刺骨,下意识地一缩手,锁链落在了地上,被冻成了冰柱子。
展昭暗道一声不好,把那白耗子忘记了,赶紧拉住盛怒的白玉堂,以免他发脾气动手宰人。
仇少白看了看两个捕快,只见两人手上都起泡了,冻伤,暗暗惊讶白玉堂内力的深厚。同时,他也知道——和包拯说得再好,展昭再配合,真正难过的是白玉堂这关。临来时赵祯也说了,可能会触怒白玉堂,因此……
仇少白开口,“白五爷,皇上有旨,将展护卫暂押大理寺大牢,本案由大理寺和开封府联合督办。展昭若没有杀人,则只是在大理寺少住几日,若是真有罪,那杀人偿命,谁都保不住他。”
白玉堂眉头微微地挑起了几分,“赵祯说的?”
展昭拽着他袖子心说——完了完了,耗子失去理智了。
仇少白伸手摸了摸鼻子,一旁捕快吼了一嗓子,“白玉堂,你敢直呼皇上姓名?”
白玉堂冷眼看他,“你敢直呼我姓名?”
捕快暗暗咧嘴,预感情况不妙。
“玉堂。”展昭拉着白玉堂说,“我不过去配合调查,上大理寺住几天就回来了。”
“不准。”白玉堂看包拯,“无凭无据,凭什么抓人?”
“白玉堂,我知道你武功盖世,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仇少白将那枚袖箭扔到白玉堂眼前,“人证物证具在,我们不过依法办事。”
“放屁。”白玉堂冷笑,“你去杀个饭桶会留下自己的袖箭,还让人看到你长什么样?这大理寺卿改名饭桶卿如何?”
仇少白磨着后槽牙暗暗摇头——白玉堂这性子怎么就这么轴呢,软硬不吃都不知道变通。或者……按照赵祯说的,因为事情到了展昭头上,他便无法变通了。
“我也这样认为。”这时候,赵琮看仇少白,“仇大人,看在包大人面子上,不如通融通融?”
展昭微微皱眉,赵琮这厮拿包大人的清誉开玩笑呢么?他暗暗戳了戳白玉堂的背脊,手指飞快在他背上划了几下,扯他,让他别挡着。
白玉堂知道,展昭在他背上写的是个“计”字,按理法也好、规矩也罢,展昭这趟大理寺是非去不可,当务之急是找到杀死巴彦的真凶。可是让他眼睁睁看着那猫被拷上手链子带走,那怎么可能?
“仇大人。”包拯开口,“展护卫有嫌疑,但被栽赃的可能更大,他这几日忙于调查案件,琐事缠身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驿馆行凶,你带人走,镣铐是不是能免则免?”
仇少白看了看包拯,包拯想来刚正不阿从不低头,这会儿真难为他,黑脸都憋青了,点头,“自然,只要展大人配合。”
“那走吧。”展昭转身往外走,顺便也把白玉堂扯了出去。
“猫儿!”白玉堂怒意更盛了几分。
展昭按住他脑袋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见白玉堂还不干,急了,瞪眼,“听话!”
白玉堂咬着牙拉着他手腕子,不肯放人。
两人在院子里僵住。
仇少白等人也匆匆出来,就要跟包拯告别。
白玉堂想跟展昭一起去,不过留在外边查出真凶才是要紧。
好不容易展昭生拉硬扯把手抽了出来,安抚好白玉堂让他暂时忍耐,就听枯叶忽然来了一句,“展昭武功高强,轻功更是无人能及。这若是不戴枷锁逃走了,谁能抓住他?”
包拯微微蹙眉,看着枯叶。说实话,包大人此时比谁都窝火。偏偏赵祯跟他定了这条计策,非让展昭去大理寺天牢蹲两天,这枯叶还欺人太甚。
说来也巧,谁都没发现,此时在院子的一角,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把一切都看到了眼里。
这两天,大花猫花狸狸总在大虎跟前转悠,小四子刚才摸了一把大虎的肚皮,觉得鼓鼓囊囊的,就猜是不是又要生了?于是他抱着大虎跑来找他爹给看看。
去后院从包拯书房前走能抄个近路,小四子欢欢喜喜抱着大虎到了院子,就见很多人在书房,似乎还在争吵。
小四子站在屋角犹豫要不要走过去。里边说话的声音也就传到了他耳朵里,于是……小四子听了个明明白白。
经过小四子的梳理,事情是这样的——有人冤枉展昭杀了什么人,明知喵喵被冤枉的可能性很大,赵祯还要人把他抓起来关进大理寺。小四子平日总跟影卫们在一起,已经对官职有了些了解。他知道,大理寺是所有衙门里头最可怕的地方。他也知道,展昭是好人,赵祯听任人冤枉他,包大人也没有帮他,任凭他被带走了,现在……他们还要铐住他!
“坏人。”
众人太过专注,没注意小四子什么时候靠近。
枯叶低头,不知何时小四子到了他身边,仰着脸,愤怒地看着他。
枯叶微微一愣,小四子放下大虎,跑上前用力推了他一把,“你是坏人,我讨厌你!”
枯叶被推了一个趔趄,竟然差点摔倒。
赵琮微微蹙眉,疑惑地看了枯叶一眼,枯叶站好了,没再说话。
仇少白见小四子也来了,心说别一会儿哭起来把赵普再给引来,一个白玉堂就够轴的了,再来个赵普,说他们欺负他宝贝儿子,估计到时候就更乱了。
“包大人,告辞了。”说完,仇少白让捕快们也别拿什么锁链不锁链了,赶紧带着展昭走。
“喵喵!”小四子要追上去,白玉堂伸手将他抱起来,抬头看展昭。
展昭回头和他对视了一眼,示意他——忍耐!
赵琮也带着枯叶,也出了开封府。
白玉堂皱着眉,脸色不善。同时,怀里小四子放声大哭了起来。
包拯就觉得揪心外加丧气,摇着头进屋了,无颜面对小四子,赵祯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小四子的哭声把在仵作房的公孙引来了,赵普这几天累够呛正补觉呢,一听心肝宝贝哭得跟死了爹似的,赶紧冲过来。
院子里气氛十分诡异,白玉堂将小四子往赵普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赵普莫名地捧着小四子,边哄着边不解地看在场都蔫头耷脑的影卫和开封府衙役,“白玉堂怎么了?脸那么臭。”
公孙也抱着胳膊,问小四子,“出什么事了,小四子?”
小四子抹抹眼泪,抬头瞪赵普。
赵普一惊,“宝贝儿,咋的了?”
小四子扁着嘴,“皇皇叫人把喵喵抓起来了!关到大理寺去了。”
赵普眼皮子抽了抽……不是吧?赵祯抽了?
小四子一头扎公孙怀里,“爹爹,我嫑做小王爷,嫑姓赵,我们回雅竹村去!”
公孙斜眼看赵普。
赵普骂娘,奶奶滴,不姓赵岂不是不认他这个爹了?赵祯这小子哪根筋不对?
“你看着儿子。”赵普捋胳膊,“老子去拆了大理寺。”
“你也有病啊!”公孙一把扯住他胳膊,“包大人能坐视不理么?一定有原因的。”
赵普皱眉,“又有原因?”
公孙拍了拍小四子,“小四子,先别哭,爹给你查清楚,如果真是姓赵的冤枉好人,爹休了九九。”
赵普张大嘴——这算株连九族?!
小四子捏着手指头赶紧嘟囔了一句,“休掉就不要了。”
赵普激动,接过小四子,“真没白疼你!”
公孙摇着头,进屋找包大人去了。
小四子回头继续瞪赵普,“我还在生气的!”
“行行,你接着生!”赵普抱着小四子道,“大不了我带你上大理寺去,咱们在展昭牢房隔壁搭个地铺,全天陪他。”
“好啊!”小四子点头,蹦下来往房里跑,“我去拿包袱。”
“真去?”
片刻之后,赵普惊讶地看背着小包袱骑着石头的小四子。
“嗯那!”小四子一拍胸脯,“小四子有情有义,九九先跟小良子说一声,我去陪喵喵坐几天牢,让他好好练功。”
赵普一脑门汗,转身想抽自己嘴巴,心说多这一口干什么啊,公孙又该跟自己拼命了。
这时候,公孙从包拯的书房走了出来,脸色如常,拍了拍赵普的肩膀低声说,“包大人说这是皇上坚决要求的,里头似乎另有隐情,但是皇上很清楚展昭是被冤枉的,仇少白也早就打过招呼,大家演一出戏罢了。”
赵普点头,还好还好。
公孙注意到背着包袱的小四子,“小四子,你干嘛去?咱们不回雅竹村了,展昭过阵子就能出来。”
“真的啊?”小四子欢喜,“那正好,九九说,让我去跟喵喵一起坐牢,爹爹,我还没坐过牢呢!”
公孙猛地转眼,恶狠狠瞪赵普。
赵普抱着胳膊望天——老子招谁惹谁了?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老子!
……
皇宫里,在御书房连打了三个喷嚏的赵祯揉着鼻子。
陈班班进来问,“皇上,伤风了?”
“没,估计不少人骂朕呢。”赵祯说话间,就见门口南宫纪往里张望,脸上十分尴尬的神情。
“白玉堂是拆了朕的寝宫了,还是点火烧了御花园啊?”赵祯端着茶杯问门口的南宫纪。
南宫纪硬着头皮跑进来,“不是,皇上……您要不要出来看看?”
赵祯微微一愣,走出门就听到“喵呜”一声。抬头一看——好家伙,整个寝宫大猫小猫上千只,宫女们被猫挠得唉唉直叫。
“皇上,皇上啊!”
这时候,太傅王大人跌跌撞撞跑进来,“藏里闹耗子了。”
南宫纪小声说,“御膳房里头也闹耗子了,还有酒窖里所有的酒都没了,御花园皇上最喜欢那几株牡丹花朵儿都没了,其他仙鹤孔雀被拔了毛跟脱毛鸡似的,奇珍花卉没有一朵幸免。还有……”
“还有?”赵祯睁大了眼睛有些想不出来还能出什么事?
“辽国所有使节被绑起来扔粪坑里了。”南宫纪低声道,“皇上,任由白玉堂闹么?”
赵祯一笑,“白玉堂动作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抓几千只猫来,把展昭抓起来小四子不得哭鼻子么,九叔估计也不怎么高兴吧。”
随手抓了只挺好看的白色小猫,赵祯摸了摸脑袋,被那猫一爪子,“嘶……”
“皇上?”众人紧张。
赵祯摆了摆手,看看手背上那三道红印子,“朕这一把可算得罪了不少人了,让他们闹去吧,展昭那头呢?”
“仇少卿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将他关入了地牢最里间。”南宫纪回话,“至于什么时候发现,以展昭的精明,应该不用多久。”
“白玉堂这会儿在哪儿呢?”
“抓了驿馆那个目击证人正问话呢。”南宫纪低声道。
赵祯微微一笑,“好。”
大理寺恶名在外的天牢总共分三层,第一层在地上,专关一些轻犯。第二层在地下,关的都是重犯。而第三层则是在更深的、暗无天日的地底……关的都是极度重犯。
展昭到了第三层,走过长长的走道,发现两边的牢房都空空的,偌大的一长趟地牢,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有些不解地看亲自带他下来的仇少白,“这么多牢房都没人,住哪一间不是一样么?为什么走那么远?”
仇少白暗暗感慨,展昭果然是个机灵鬼,微微一笑,“皇上吩咐的。”
将最后一间牢房打开,仇少白客客气气地请展昭进去,“门口有衙役,不过估计一日三餐白五爷会给你送来,你想要什么直接吩咐就行了,告辞。”
展昭托着下巴盯着铺了厚厚被褥的床铺发呆——赵祯这唱的究竟是哪出?莫非这监牢有问题?
展昭盘腿在一个蒲团上坐下,托着下巴发呆。
半个时辰后,展昭继续托着下巴发呆,看的却是抱着枕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四子。
“呼……”展昭叹气,“小四子,你可不能住在这儿啊!”
小四子将枕头往床上一放,爬上床去坐下,“不行,我要陪着喵喵吃牢饭。”
展昭扶哭笑不得,额头……估计赵普和公孙也跳脚了。
正为难该怎么劝这小孩儿乖乖回去,就见跟着小四子进来的石头,开始东闻闻、西嗅嗅,最后好似找到了什么东西,屁股一撅,亮出前爪藏在肉垫里的两幅钢爪,开始刨地。
“石头,不要闹!”小四子拍开漫天飞舞的泥土,想阻止石头。
展昭却伸手把他抱到角落里,让他别打扰石头挖洞。
此时,展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除了自己和小四子,这天牢里,似乎还有第三个人……
21 地牢
展昭和小四子站在角落里,拿枕头挡着四散飞溅的尘土,好奇地看着石头挖坑。
石头刨啊刨……最后,咕咚一声——掉下去了。
小四子和展昭面面相觑,良久,小四子才明白过来,“石头!”
两人跑到坑边往里一望,好家伙,深不见底!
展昭皱眉,石头早就不是以前那只猫咪大小的小家伙了,如今的石头又大又胖,跟只小熊似的,小四子都能那它当马驹那么骑,就这么掉下去了,显见得下边的坑有多大。
这里是大理寺的地牢,为什么会有那么大个坑?
没一会儿,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上来。
“嗖”一声,石头窜了上来,站稳后接着甩毛,展昭赶紧用枕头一挡。
小四子伸手摸了石头的背一把,抬头看展昭,“干的,没有挖到水坑哦。”
展昭低头往洞里看了一眼,同时,侧耳听里头的动静。
小四子好奇地往洞里张望,边瞧展昭,不晓得他在听什么。
“小四子。”展昭压低声音,轻轻地问小四子,“你觉不觉的,洞里头似乎有东西?”
小四子一把搂住展昭仰着脸,紧张,“什么东西?妖怪么?”
“当然不是,世上哪儿有什么妖怪。”展昭摆摆手,“我是说,人!”
“什么人会住在地底下啊?”小四子更觉得发毛。
“我去看看。”展昭就要往下蹦,小四子抱住他不放,“我也去。”
“那怎么行?”展昭心说你要有个好歹公孙还不跟我拼命?
“那喵喵你要留我一个人在上边?”小四子皱着个眉头,展昭觉得也是啊……更不放心。
想来想去,他蹲下,“那你趴我背上,记得抓紧。”
“嗯!”小四子赶紧爬上去,伸手搂住展昭的肩膀。
展昭带着小四子纵身一跃下了深坑,石头刚甩干净毛,左右瞧了瞧,索性也跟下去。
往下跳的时候乌漆吗黑的,展昭不敢怠慢,摔坏自己是小,碰着小四子是大,因此左右借力动作迟缓。说来也奇怪,按理来说下边黑漆漆什么都没有,他却能看清楚四壁。连展昭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眼睛不正常。
这一落下去,展昭几乎以为这地牢还有地底第三层,地下交错纵横的道路根本不像是一时半会儿能造成的,四壁人工挖凿的痕迹十分清晰。
“好多岔路!”小四子趴在展昭背脊上,接过展昭递给他的火折子举着照明。
展昭也皱眉,这若是走出去,会不会迷路回不来?
石头吱吱叫了两声走到了展昭的前边,回头对他晃了晃扁扁的尾巴。展昭微一挑眉,有石头在,自然不用害怕。
“小四子,有帕子没有?”展昭回头问他。
小四子伸手在腰间掏了掏,掏出一块帕子来递给展昭。
展昭用脚在地上松软的土地上随便挖了个坑,将那块帕子埋进去,这样就不怕石头找不到路了。
小四子趴在展昭肩头瞧着,盯着他专注的侧脸看——喵喵好像不是很生气哦,希望他不要生九九的气。
展昭忙完了,就带着小四子一起,和石头沿着主路往前走。
到了岔路前,展昭问小四子,“如果让石头找人,行不行?”
“行啊。”小四子和石头相处久了,石头聪明机灵,基本什么都听他的。
“石头。”小四子指了指鼻子,对它打手势。
石头四处嗅了嗅,原地转了几个圈,就坐在那里抬后爪搔耳朵。
展昭回头看小四子。
小四子一摊手,“石头好像闻不出来。”
“闻不出来?”展昭纳闷,石头的嗅觉比狗还灵呢。
“嗯,要不然就是很久没有人,要不然就是有很多人味道很乱,石头不晓得找谁。”
“有很多人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吧。”展昭想了想,“没人么,我的确感觉好像有……”
“阿嚏。”
正说着,石头突然打了个喷嚏。
“会不会是什么东西影响了石头?”展昭问小四子,“比如说,只有它能闻到的草药味之类。”
小四子眨眨眼,“有哦!跟狗狗一样的,石头有时候也会被骗!”
展昭略微有些为难,那么复杂么?会不会是自己过虑了,所以疑神疑鬼。
正在为难的时候,小四子对着石头,“嘘嘘,石头!”边说,他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石头用耳朵找。
石头晃了晃尾巴,趴下后侧着头,耳朵贴着地面,很认真地听了起来。
展昭蹲在它身边瞧它。
石头听了一会儿,抬起头,随后又贴着地听,似乎很困惑。
小四子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这又是什么情况。
“吱!”
突然,石头好似很恼火一般,抬起爪子,接着刨地。
展昭和小四子惊讶地张大了嘴,“还来?”
没一会儿,石头一个大坑挖完,往里一蹦……展昭和小四子低头一看,两人异口同声喊了一嗓子,“亮光?!”
随着“嘭”一声,似乎是石头落地,那一头传来了一声惨叫,“妈呀!熊!”
展昭赶紧带着小四子一跃而下。
只见下方是一个有前后门的房间,有桌子有椅子,还有满桌子的木材,满地的木屑。
展昭定睛一看,发现石头前爪按着个正在用力挣扎的白头发老头。
“压死了压死了!”那老头趴在地上唉唉直叫,石头见他要逃,按住不放。
“石头,先放开他。”展昭对石头摆了摆手,石头缩回爪子,那老头“噌”一声就蹦起来了,然后夺路而逃。
展昭能让他跑了么?抬脚勾了桌边的一把椅子,飞踹出去。
那老头刚刚打开的后门就被椅子给撞上了,他哭丧着脸回过头,手里抓着一把豆子对展昭一晃,“看暗器!”
他原本是想虚晃一招,可一把豆子撒出去,展昭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皱眉看着眼前的老头,似乎呆住了。
小四子也看得真切——这老头下巴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呢!
那老头再想逃,石头已经堵住了大门,眯着一双眼睛瞧着他。
老头后退了一步,回头看展昭——这年轻人长得斯文俊秀,实在不像是坏人,更何况肩膀上还趴着一个圆滚滚的可爱小娃,这组合还真叫人想不通。
“你是土爪狸?”展昭忍不住问了一声。
老头赶紧缩起来,躲到角落里,“别杀我啊,赵家人说话不算话啊,不是说好了不告诉别人我在哪里,也不派人追杀我的么!当皇帝一言九鼎,胡说八道天打五雷轰的!”
展昭和小四子彼此看了看,瞬间明白了——赵祯费尽周折折腾了半天把展昭送进大理寺的地牢,原来就是为了不通过“‘告诉’或者‘派人追杀’的法子,让他们找到土爪狸。
小四子撅撅嘴,好像误会赵祯了,刚才还跟赵普发了脾气……还好爹爹没有休掉九九。
展昭将小四子放下来,走向土爪狸。
老头真的如传闻中的,胆子特别特别小,缩起来,“我知道了,你是来杀我灭口的是不是?”
展昭望了望天,“图老爷子,我是展昭,开封府的人。我不过想问你些事情,不会伤害你的。”
“不行不行!”老头抱着头,“我不跟你讲话,你是官就是皇帝派来的,要来杀我灭口的。”
“我真不杀你!”
“我不信!”老头眯着眼睛看他,“看你小白脸细皮嫩肉的,怎么可能那么年轻就当上那么大的官儿?肯定有阴谋!”
展昭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可能完全无法跟这老头沟通。
“都说了不伤害你了!”展昭皱眉,“你就是怕人害你所以躲在这里?”
老头点头,“那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喜欢钻地洞啊?”
“谁要害你?”
“全天下的人啊!”老头疑神疑鬼的。
展昭缓缓蹲下,低声问身边的小四子,“你看他是不是有病?”
小四子纳闷地看着那人,“是胆子很小吧?”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老头抱着头,“我从小到大整天提心吊胆的,都怪大宋皇族!”
展昭觉得他似乎不怕小四子,觉得也是,谁都不会觉得小四子能伤害什么人吧,于是伸手戳戳小四子,示意他去。
小四子不知道要问什么,展昭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小四子点点头,跑到了土爪狸身边坐下。
毕竟是老人,对胖乎乎的小娃娃没什么抵抗力。土爪狸看了看他,也许孤独太久?所以没逃开,“怎么那么小的小孩儿跑这种地方来。”
小四子眯着眼睛问他,“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一些秘密,所以过不好?”
土爪狸点头。
“那就把秘密说出来,会好一点。”小四子说着,凑过去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悄悄跟我说,会好一点的!”
“真的?”老头将信将疑,但是小四子看起来完全没有威胁性,他也没那么紧张。
“真的!”小四子点头。
老头咽了口唾沫,抬头看看展昭。
展昭望天,站起来退到远一些的地方,示意——不偷听!
土爪狸可能也真是憋了一肚子的话,就真的跟小四子说了几句。
小四子听得好奇,睁大了眼睛一个劲点头。很快,老头说完了,小四子伸手轻轻帮他摸了摸前胸,“舒服点没有?”
土爪狸鼻头一酸,一个劲点头。
“你呀,不可以一直待在地底下的知道不?”小四子跟小郎中一样认真给他把脉,“地底下四周密闭,还点着灯,你的肺会坏掉的!”说着,凑过去耳朵叠着他胸口听,“已经有点杂音了,你赶紧到开封府找我爹爹给你看病吧。”
“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老头一个劲摇头。
“为什么?”
“出去就死定了,这里暂时安全。”老头瞄了展昭一眼,“当然了,如果你不杀我的话。”
“我当然不是来杀你的。”展昭见他皱眉问,“谁想杀你?我可以保护你的。”
“你怎么保护我啊,你自个儿都是个金瑁子。”老头不以为然。
展昭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金瑁子?”
老头继续往角落缩。
展昭只好接着看小四子,小四子问他,“金瑁子是什么?”
老头心不甘情不愿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小四子微微一愣,“你说喵喵的金眼睛?”
老头撇嘴,“切,想当年全天下缉拿所有金色眸子的人,一旦抓住,不问原因一律处斩。如今竟然还有金瑁子帮着赵家人办事,啧!”
“什么?”展昭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还能有谁?”老头满脸厌烦,“皇帝呗。”
展昭算了算时间,可能是先帝的父亲,也就是赵普的爹。当年赵普也是因为眼眸的问题,离开皇宫远赴异乡。只是因为眼睛的颜色就决定将亲生儿子都杀死的皇帝……他究竟在怕什么呢?金眸者一律杀死……当年应该全城搜查了,可似乎并没有很多人知道这件事。是之后故意隐瞒,还是当年的知情人都被封了口呢?八眸乱世,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展昭对小四子招了招手,问老头,“你躲在这里,吃饭怎么办?”
“我自然会解决,你少管。”老头往外撵他,“你走你走,千万别说我在这儿。”
展昭见他情绪激动又怕一不小心把他吓跑了,就带着小四子和石头,暂时返回了地牢。
到了地面,展昭先将地上的土归拢了一下,将坑封起来,再铺上稻草,遮住洞口以免惹人怀疑。
他边忙边问小四子,“刚才那老头跟你说了什么?”
“他跟我说,不能打开那个盒子,一旦打开,就会疯掉,或者死掉。怪物们会被放出来,世上永无宁日了,跑到哪里都会有很多很多只眼睛盯着你,让你生不如死什么的。喵喵,这个人好像真的不太正常,一会儿爹爹要是来看你,我们叫他看一看吧?”
展昭点头,正想接着说,忽然听到远处脚步声传来……仇少白将他安排在最里边的牢房其实也有个好处,可以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来。
展昭拉过小四子,对他“嘘”了一声,不太舍得他直接坐在石头床铺上,虽然铺了被褥,但毕竟很硬。将小四子放在腿上,见他腮帮子上还有些泥土,展昭帮他擦了擦。
小四子对着刚才那个坑一指。
石头晃晃悠悠地坐过来,趴在了洞口上面,将入口堵得严严实实,开始打盹。
这时,来人已经出现在了牢房门口。
来的,正是赵琮和枯叶。
赵琮到让衙役打开牢门。
衙役伸手刚摸到铁链子,就见石头忽然扭转头,呲着牙齿发出,“呼呼”的威胁声。
石头体型硕大,那衙役迟疑了一下,看赵琮。
赵琮笑了笑,“展兄。”
展昭点点头。
小四子低着头,坐在展昭腿上捏着手里的一个小玩意儿。这是之前白玉堂送给他的一个木头玩具,由好几个三角形的木块组成,可以移动。白玉堂通常片刻就能将盒子变换成任何形状,小四子很喜欢玩这个,知道在牢里待着要磨时间,就拿来和展昭一起玩。
“小四子?”赵琮和展昭打过招呼之后,就跟小四子说,“你怎么也来了?”
小四子抬头瞧了瞧他,也看到他身后的枯叶了,嘟囔了一声,“来陪喵喵。”
赵琮笑得无奈,“坐牢可不是儿戏啊,小四子,你又没罪,不能在牢里待着。”
小四子撅个嘴,“喵喵也没罪。”
赵琮看了看展昭,展昭笑问他,“小王爷怎么来了?”
“哦,我想看看展兄有没有什么需要。”赵琮说得有些歉意,“皇上这次的确似乎草率了些……”
“唉。”展昭摆了摆手,“有嫌疑受调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用介意。”
“展兄能如此想自然好了,我们一定会尽快抓到真凶,还展兄清白。”赵琮在门口,也找了个地方坐下,似乎像是要长谈。
小四子看了看展昭,继续掰手里的那个木头玩具。
“小四子。”赵琮见展昭似乎没话说,就问小四子,“第一次来牢房吧?”
小四子瞄了他一眼,往展昭跟前挪了挪屁股,脑袋靠在他胸前,不说话。
赵琮微微一笑,“晚上牢房里更吓人,你也要在这儿待?”
小四子扁扁嘴,“不吓人。”
“不吓人?”赵琮微笑,“有什么好玩的么?”
展昭心中了然,赵琮对赵祯将自己关起来的事情,铁定也心存疑惑,所以这次来并非探望,而更多的是试探。从他现在的言行来看,估计是想从小四子身上下手。
小四子拧着眉头捏手里的积木。
展昭摸摸他脑袋……赵琮聪明反被聪明误,虽然小四子看起来呆呆的,但是他并不笨,而且一旦当他不喜欢某件事情的时候,就会拒绝接受。
果然,小四子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玩积木上面了,赵琮说什么,他没怎么听清楚。
玩了一会儿,仰脸问展昭,“喵喵,牢饭什么样子的?好不好吃?”
展昭捏了捏他脸,怎么舍得让他跟自己一起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待,就等着白玉堂或者公孙他们什么时候来,将小家伙接出去。
“展兄。”赵琮见问不出什么,石头守着牢房又不让他们进门,就站了起来,问,“要不要我把小四子带回开封府去?”
展昭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四子赶紧搂住展昭胳膊,“我不走。”
“唉!”赵琮板起脸,“小四子,牢房重地,不能随便待着,乖,我带你回去九叔那里。”
小四子害怕,不肯离开展昭。
赵琮回头对枯叶微微一挑眉,示意——把小四子带走。
展昭见小四子一脸紧张,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拍着他胳膊,示意不用担心。
同时,就听有个声音冷冷传来,“你确定敢带他走?”
赵琮皱眉,身边枯叶也没动手,只是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在走道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白影。白玉堂抱着刀靠在牢房门前,冷眼看着赵琮和枯叶。
赵琮一看白玉堂的脸色就知道他心情不好。这人和其他人不同,不会给自己留情面。之前对白玉堂的了解只是他为人比较冷淡,但这会儿看来,这人是一旦被招惹就十倍奉还的类型。
白玉堂一开口就暗示自己怕赵普,赵琮觉得也没意思在这儿自讨没趣,今天看来是查不出线索来了。他是万万没料到,开封府一个展昭、一个赵普也就够了,竟然还会多出个白玉堂来。
赵琮对展昭笑了笑,“我再回去劝劝皇上,告辞了。”
展昭依然一脸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赵琮就带着枯叶走了。
等确定人出了地牢,白玉堂走到了牢房门前。
“白白。”小四子过来,白玉堂伸手轻轻摸他的脑袋,看展昭。
“你别生气。”展昭见他脸色阴沉,“有原因的……”
白玉堂似乎并不关注这个问题,只是说,“我去查了一下辽国驿馆,那晚巴彦喝多了,睡下后遇袭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奇怪的是一直负责保护他的徒弟龙格,那晚竟然睡着了,没有出现。”
“他被下药了?”
“一种可能而已,有或者干脆就是龙格干的。”白玉堂道,“我问了耶律齐,他似乎也感觉到,龙格最近行为有些异常,而且他们来开封府前,在路上曾经发生过行刺的事件。当晚也是龙格突然消失不见,刺客就来了,这也是他躲进开封府住的理由之一。”
“龙格有嫌疑。”展昭架着腿,伸手拉白玉堂的胳膊。
“怎么?”
展昭笑着问小四子,“闻着味儿没?”
“嗯!”小四子笑嘻嘻仰脸,“螃蟹!”
白玉堂无奈地望了望天,从刚才站的地方,拿过来了一个硕大的食盒。抬手轻轻一挑那锁着门的锁链,发现只是象征性地挂着。白玉堂皱眉,将食盒放到展昭他们面前,打开——里边是一大盒子的螃蟹,还有醋碟以及一些两人喜欢吃的点心和炒面。
白玉堂还拿了公孙让他带来的厚厚貂裘皮以及一个取暖的炭火盆和两个手炉。
展昭和小四子拿着螃蟹腿儿,见白玉堂还是黑着脸,都瞧他。
石头打了个哈欠,白玉堂将紫影给他的一大包石头的口粮放到了一旁,石头赶紧爬起来吃东西。它肚皮底下的松软地面就暴露了出来。
白玉堂一眼看到了。
展昭就说,“原来土爪狸在下面,因为一些原因,所以要这样子才能见到他。”
白玉堂点了点头,却似乎并不买账。
展昭递了一筷子蟹肉给他,“吃不吃?”
白玉堂到了他眼前坐下,吃了一口。
“这个螃蟹是陷空岛的是不?”小四子问,“肉是甜的。”
白玉堂点了点头。
“你还生气啊?”展昭戳戳白玉堂。
“我自然不会生你的气。”白玉堂见展昭还在内疚,忍不住皱眉,没理由让他受了委屈还在这里帮赵祯他们道歉。
“有特殊原因的。”展昭指了指洞口。
白玉堂淡淡一笑,“有原因又怎么样?”
展昭瞧他。
白玉堂指了指螃蟹,“这是我前两天让白福回去拿来的,本想跟你在船上开开心心的吃,这就是损失,可以理解不代表会原谅。”
展昭无奈,“那你是拆了皇宫了,还是烧了御花园了?你可别为难包大人啊,他很难做的,你看我走的时候他那么难过。”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
小四子左右瞧了瞧,拿起一个食盒夹了好几个螃蟹,又拿了一碟子醋,披上袍子坐到吃饱了的石头背上,“石头,我们去下边找那个爷爷一起吃。”
石头带着小四子就钻进洞里去了。
牢房里只剩下了白玉堂和展昭两个人。
展昭伸手轻轻捏了捏他脸颊,“笑一个。”
白玉堂看着他,也没了脾气,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就只这一次,若是还有下一次,我就带你走,谁的面子我都不给。”
展昭伸手捏他鼻子,“就这么说定啦!”
22 魔魇不散
22魔魇不散
小四子独自和石头下地洞去了,他是想着展昭和白玉堂能好好说说话,自己不要打扰。
可展昭和白玉堂自然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走,不跟下去的原因,是他俩准备跟在后边。
展昭觉得那土爪狸提防心太重了,但是小四子人畜无害,让他俩聊一聊,他和白玉堂在门外听,说不定能听到更多线索。
展昭拿着螃蟹对白玉堂招招手,示意——去下面吃?
白玉堂探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在门口的两个影卫心领神会,虽然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不过白玉堂的意思,大概是不想有人进去打扰,于是就守住大门口。
两人到了第二层,坐在洞口吃螃蟹,边听下边小四子和土爪狸的对话。
小四子说请土爪狸吃螃蟹,土爪狸整天提心吊胆的,多久没正正经经吃饭了,一见这陷空岛的大秋蟹,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小娃,刚才那个人呢?”
“在上边啊。”小四子摇摇头,“喵喵人最好了,你连他都怕啊?胆子也忒小了!”
被小四子这么个小孩儿说胆子小,土爪狸也有点挂不住,嘟囔了一句,“你小孩儿,懂什么。”
小四子给他剥开了一个蟹壳,放上厚厚的蟹膏和蜜醋,递给过去。
“嗯!”土爪狸吃了一口,长叹一声,眼泪都快下来了,“好吃啊!”
“那是啊,陷空岛的螃蟹最好吃了,逍遥岛的也蟹好吃,下次你去逍遥岛,我请你吃。”小四子还挺好客。
“我才不出去呢。”
“你叫土爪狸,又不是真的抓里,石头都不愿意一天到晚住在洞里。”
“你不知道。”土爪狸摆了摆手,“这里真的最安全,迟早要出事。”
“出了事再跑呗。”小四子不解,“也不能害怕出事就躲起来。”
“出了事再跑就来不及了,你个小胖娃什么都不懂。”土爪狸连连摇头,“你知不知道,只要看一眼,就一眼!人吃人都会出现!”
小四子鼓着个腮帮子觉得听不懂,“什么看一眼啊?还吃人。”
“生死盒!”老头压低了声音。
展昭啃着螃蟹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总算是说到生死盒了,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生死盒?”小四子好奇,“那是什么东西?”
“呵呵。”土爪狸低低地笑了一声,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你啊,最好期望那生死盒别被找到,更别被打开,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
“恐怕等不到你长大的那一天,就天下大乱咯。”
“真的么?”小四子还真不信,“一个盒子而已。”
“不然怎么当年先帝宁可编排出什么盒子开则朝代换的不吉言辞来,阻止后人打开盒子?”老头撇嘴。
展昭和白玉堂都惊讶——那是编的?那为何不准打开盒子,那盒子里什么东西,比丢了江山社稷还吓人?
“你是不是瞎编的啊?”小四子拿着个螃蟹腿儿,“如果从来没人打开看过,那谁会知道里边究竟有什么那么厉害?”
“谁说没人打开过。”老头说着,有些没耐性了,摇头,“算了算了,你个小孩儿问这些干嘛,无忧无虑地过吧。”
“不行!”小四子将醋碟子一抢,“你说,里头是什么!”
老头啧一声,“哎呀,小孩儿还挺执着。”
“那是啊,你看你年纪那么大了,我还小,还要娶小良子成亲呐!”小四子撅个嘴,“要是天下大乱了,那我可亏本了。”
展昭和白玉堂含笑摇头。
“嗯……”老头看了看醋碟,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头“好吧,说说了,你可不准告诉别人,还有,你若是害怕得晚上做恶梦,可不准怪我!”
“嗯!”小四子爽快地答应。
“那盒子里,有六眼!”老头沉着声回答。
展昭皱眉,掰着指头算了算,不解地看白玉堂,那意思——不说八眸乱世么?怎么少了两眼?
白玉堂一耸肩——继续听。
小四子也挠头,“六眼?六只眼睛么?”
“这个,具体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早先……的有个好几百年了吧,有人打开过一次盒子!”
“谁啊?”
“唐朝的时候,离开这会儿很久远了。”老头伸手指了指眼睛,“那时候,有一眸落了出来,再也没找到。那是八眸里头的第一眸,生眸,据说是八眸之中最叛逆的一个。”
小四子听着双眼瞪得溜圆,“喔唷,眼睛还有性格哒?”
土爪狸拿筷子一敲他脑壳儿,“呆啊你,当然不是眼珠子了,那是魔!”
小四子摸脑袋,“哦,酱紫啊,接着说。”
“生眸就是永生不死,聪明绝顶且野心勃勃,因为它存在的时间太久,所以老谋深算。”老头感慨。
“你确定你在说一个眼珠子?”小四子小脑壳儿转不过来,“一个眼珠子能干什么?一脚不就踩扁了么?”
“哎呀,都说了是魔了!”老头差点要跺脚,“是魔自然要寄宿于人体!”
“哦!”小四子拍手,“原来是被附身么?那这种人,有什么特征没有啊?”
“就是金瑁子啊!”老头道,“据说那种人,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人——展晧!
白玉堂联想到之前看到的陵山泣血图上记载的那一个长达百年的诡异轮回故事,似乎的确,展晧就没死过,不停地改换身份,重生么?该不会真的那么邪门?
“所以你刚才说,早先看到金色眼珠的人就杀,原来是抓生眸啊?”小四子想明白了,接着问,“后来抓到了么?”
“上哪儿抓到去?”老头连连摇头,“先帝命短,这秘密又一直藏着掖着,后来又怕引起混乱动摇根基,于是没告诉后世子孙,所以知道的,也就我们这种糟老头子了。
“那还有一个呢?”小四子纳闷,“你不说,丢了两个么,一个是生眸,还有一个啥?”
“梦眸。”老头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就是先帝不小心,放出来的那一只。”
“梦眸?”小四子开动一下小脑筋举一反三,“等等啊,生眸是管生死的,那么梦眸不就是管梦的么?和梦魔是一个么?”
“哈!”老头一拍大腿,“你个小娃有时候还真不傻。”
小四子听着被夸奖是还挺开心的,但同时腮帮子也鼓起来的,“不是说,梦魔是被不小心打雷劈出来,被个高人封印了的什么神兽么?”
土爪狸望天,“那只是用来解释当年皇宫内院血案的一个借口而已,凡是解释不通的事情就推给神魔呗,一了百了!”
“那,那个梦魔一直没有抓住么?”小四子紧张。
“当然抓住了,不然你想,皇上要我师父做个箱子干嘛?”老头说到此处,颇有些懊恼,“要怪啊,也怪我师父太能干了,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儿,到最后连自个儿的命都搭上了。”
“你师父因为做箱子死掉啦?”小四子不解,“为什么做个箱子会死人?”
“那是给梦魔做棺材盒子,自然要死人的!”老头叹了口气,“他当年,太好奇梦魔是什么,所以在将它装入盒子之前,偷偷保留下来了一部分。”
展昭皱眉——保留?
白玉堂摇头——胆子真不小。
“之后,他就开始做恶梦,变得疯疯癫癫的,最后上吊死了。”说到这里,土爪狸似乎还心有余悸,“他死的时候,手里抓着一样东西,是一块绿色的,树木嫩枝一样的东西。我一开始以为是一条小虫,但后来看像没什么用,就随手扔在窗外的院子里了。不久之后,在那个地方长出了一棵藤蔓来。那藤蔓爬啊爬,到了一棵大树之上,最后将大树缠住了,寄生在上面。不久之后,就臭气熏天,我起先以为什么动物死在地里了发臭,后来才发现是那棵藤蔓发出来的。仔细一看,才发现藤上竟结出了一颗悬胆形状的果子来。”
展昭和白玉堂一听苦胆形状的果子,立刻想起了之前制造血魔的那种血魔胆。
白玉堂低声问展昭,“会不会展晧就是通过这个法子,培育出了八种果子,也就是那棵圣树,从而造出了各种族类?”
展昭暗暗担心,如果血魔胆如同之前土爪狸种出来的果子一样,只是八眸的一部分,那真正的八眸,该有多可怕?光一个血魔,就要殷候和天尊两个人对付,如果是完整的一颗魔眼……说起来,那八眸究竟是什么?
展昭见白玉堂也一头雾水,就问,“真的是眼珠子?还是什么魔物?”
白玉堂想了半天,“会不会,其实是某种果实或者种子?”
展昭听着皱眉,“果实?”
“如果种出血魔胆一样果子的,是魔眼的一部分,那其他果子也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一部分被培育出来的。”白玉堂想了想,“有不少花草,直接把根茎或者枝杈埋进地里就能生长。”
展昭觉得这倒是一种比较可信的说法,起码比什么魔物附体可信多了,但其中还是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
展昭和白玉堂这边正疑惑,下边小四子则是接着问,“那果子后来呢?你吃掉啦?”
“怎么可能!我不要命啦?!”老头撇嘴,“果子后来不见了。”
“不见了?”小四子纳闷,“被偷走了么?”
“说不定被野兽叼走了呗。”土爪狸撇撇嘴,说的却有些含糊。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土爪狸似乎是在隐瞒些什么。
“那另外那个装着好多眼睛的盒子嘞?”小四子接着问,“不是说,先帝把生死盒沉在大海里了么?也是骗人的?”
“嗯……骗人的。”老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皇陵里面陪葬的是个什么盒子……唔。”
展昭和白玉堂就听小四子说话的声音忽然一断,两人一惊。展昭心说别是小四子遇到什么危险了,正要往下窜,被白玉堂拉住。
就听土爪狸,“嘘”了一声,“你小子从哪儿听来的?”
原来是小四子话没说完,叫土爪狸把嘴巴捂上了。
喘口气,小四子不满,“我是住在开封府的,当然知道很多很多啦!”
“这……倒也是。”土爪狸突然微微愣了愣,问,“那盒子被人找到了?没中机关?”
小四子得意地扬扬脸,“那个当然啦,白白可厉害了!”
“你一会儿喵喵一会儿白白,还什么爹爹九九,说话也不咬舌头。”土爪狸摇头,想了想,试探着问,“唉,小四子,我问你。”
“问呗。”小四子剔出螃蟹肉来喂石头,边回他的话。
“最近……开封府出什么怪事没有?”
“什么怪事?”
“比如说,有人做梦,梦游杀人什么的……”
白玉堂和展昭听着,就知道土爪狸说的,可能和梦魔有关系。如果如今皇宫之中有人故意捣乱,那当年的梦魇之乱,又怎么解释?
“有啊。”小四子这会儿来挺激灵,没太多说什么。
“真的有?”老头急得跳脚,“我就知道,就知道要出事!”
展昭和白玉堂急得真想下去踹那土爪狸两脚,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倒是一次给个痛快啊!
“出什么事?”小四子站起来,拍了拍衣摆上边的螃蟹壳,“嗯,生魔是金色眸子的话,那梦魔是什么特征?”
“绿色……眼珠子。”土爪狸回答,说完,走过来蹲下,看着小四子,“记住啊,如果看到双眼冒着绿光的男人,千万不要靠近他!”
“男的啊?”小四子总也跟公孙他们一起,展昭等人说什么他都能听到。他之前好似听展昭和白玉堂吃饭时候说起看到个绿眼珠子和五姨长得很像的人,那如果是个男的,也就不会是白玉堂的五姨咯!
展昭和白玉堂自然也为此事烦心。之前他们见过不同颜色眼珠的人已经很多次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灰黑白赭红朱皂,究竟哪些才是天生的、哪些是吃了圣果造成的,哪些,是这里提到的邪魔附体?
连展昭和白玉堂都想不清楚的事情,小四子更是一个头两个大,皱着个眉头苦着脸问,“那要怎么分?我之前也看到过颜色很不一样的人呢。”
“哦,这个都正常。”土爪狸点点头,“那不是后来出事了么!”
“出什么事情?”
“我都是听陆心程那个短命鬼说的,说是出了一次海难,把源头冲乱了。”老头摆了摆手,“他当年没说明白,只说这是天意,也亏得那场海难,保佑得天下太平了那么多年。”
“什么意思?”小四子没太听懂。
老头撇撇嘴,“你个小孩儿懂什么的,别问那么多大人的事情。总之啊,那东西一旦放出来,铁定得找其他几样,找不到还好,若是找到了……难保那天就天下大乱。劫数啊!所谓在劫难逃。”老头神神叨叨说完了,又补了一句,“至于解法,陆心程和吴名那两个短命鬼都要窥伺天机,只可惜有名看没命说,到后来一个两个早死收场。”
这会儿,螃蟹也吃完了,土爪狸打了个哈欠,那意思像是没心思谈,想歇了。小四子也是小孩子,对于一个话题没法专注太久,就趴在石头背上,回到了第二层。
展昭和白玉堂大致掌握了一些线索,带着小四子一起回到地牢里,将坑继续掩藏起来。
“猫儿。”白玉堂下意识地一拉展昭,“走,我想到些线索……”
等展昭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跟白玉堂出了牢房了。
小四子和石头更在后边不解,喵喵不是在坐牢么?
展昭也想起来了,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手,歉意地看了看白玉堂,“只好你一个人去了。”
白玉堂微微皱眉。
展昭慢慢退回了牢房门口,有些不舍地对白玉堂摆了摆手。
白玉堂咬咬牙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猛地一回头,伸手一把拉住要关牢门的展昭的手,“今晚我就把你弄出去!”
展昭微微一愣,立刻笑了起来,点头,“嗯!我等你。”
白玉堂转身就走了。
展昭含笑关上了牢门,低头一看,就见小四子仰着脸笑眯眯正看着呢。
展昭走到他对面坐下,“小四子,你刚才跟土爪狸聊起的,觉得可信么?
“嗯。”小四子还正经认真地想了想,“喵喵,爹爹从来都说怪力乱神的东西不是真的,我觉得吧,那八眸可能就是某种珍贵的草药。”
“草药?”展昭问,提起了几分精神,“有这种草药么?”
“能迷人心智的草药少了说也有个几百种,特别是一些藏在深山里头的。还有很多是有灵气会逃走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爹爹总这样说。”小四子捧着下巴,问展昭,“白白真的今晚就能弄我们出去啊?”
展昭微微一笑,伸手捏小四子腮帮子,“白玉堂说出口的,当然一定能办到了,咱们等着晚上出去吃宵夜。”
“嗯!”小四子点头,展昭就想给他铺了床,让他睡一会儿,这时……从上方传来了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展昭微微皱眉,扬起头。
与此同时,石头忽然窜了过来,仰着脸看上方,很兴奋的样子,也不知道发现什么了。
白玉堂离开了地牢,赶奔金庭驿馆。驿馆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不少的官兵,大多都是开封府的侍卫和衙役,他们自然不会去拦着白玉堂了。
白玉堂进了驿馆,就见院中两人正在交谈,是庞煜和耶律齐。庞煜和包延都听说了展昭的事,着急得厉害。庞煜就来驿馆这里问问,看有没有线索。
“展昭怎么样?”庞煜问白玉堂。
白玉堂点了点头,“还行。”说着,看了耶律齐一眼。
“我听公孙说小四子陪展昭坐牢去了?”庞煜想确认一下,觉得稀奇。
白玉堂点头,“嗯。”
庞煜乐了,看耶律齐,“你知道小四子是哪个不?”
耶律齐好似有些印象,想了想,一挑眉,“赵普的儿子?”
庞煜咧着嘴点头,“难怪刚才看赵普和小良子黑着脸,你完蛋了啊。”
耶律齐也是一皱眉,以赵普那疯子的性格……
他正担心,白玉堂问他,“龙格在哪儿?”
“呃……巴彦是他师父,他这会儿可能不好过吧,在房里陪着尸体呢。”耶律齐说着,看了看左右,问白玉堂,“你怀疑龙格?”
白玉堂没回他的话,只低声跟庞煜说了两句。
庞煜点头示意明白,就出门办事去了,之后,白玉堂看屋顶上的紫影,“赵普呢?”
耶律齐心头就是一紧。
“来了。”赭影往远处指。
耶律齐就想找个地方躲一躲,被白玉堂一把抓住肩膀,“还要你帮忙呢。”
“我?”
“呦,驴三!”
耶律齐就是一皱眉,望天——连他爹都不会这么叫他,赵普这人,讨厌无极限!
门外,赵普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黑着脸的小良子。大老远的,赵普就一声“驴三”叫出口,听得附近驻守的官兵纷纷忍笑。
耶律齐看了他一眼,这回连本国的大将军都死了,更拿赵普没辙了。
“唉,先不说这个。”耶律齐看白玉堂,“你不要我帮忙么?没问题,不过我说的那个盒子……”
“看你帮的怎么样了。”白玉堂凉丝丝不冷不热一句,耶律齐撇嘴,一个比一个嚣张!
白玉堂对赵普使了个眼色,赵普微微一愣,白玉堂的意思似乎是想让自己跟他走……走就走呗,不知道去哪儿。
“去看看巴彦的尸体。”白玉堂说着,就往后走。
耶律齐没明白,糊里糊涂跟着白玉堂进了后院,走向停着巴彦尸体的书房。
“诶?”耶律齐觉得气氛比较可怕,就想缓和一下,往赵普身边看看,“你那位公孙先生没跟来么?我还想找人验一验巴彦的尸体。”
赵普立刻白了他一眼,“去牢里看儿子了。”
耶律齐识相地闭嘴,这算不算哪壶不开提哪壶?
前边书房门开着,巴彦的尸体平躺在桌子上边,一旁,龙格头上绑着一块白纱跪在尸体旁,盯着巴彦的脸发呆,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箫良虽然很讨厌辽人,但龙格师父死了,自己没帮上忙,这种懊悔还是可以理解的,就想去安慰他几句,但是被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把拉住。
箫良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他。
白玉堂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小良子,一会儿我和赵普都有事,你带人看着驿馆吧。”
箫良愣了愣,伸手指自己鼻子,那意思是——叫我带着?
耶律齐一挑眉,心说赵普真相信自己徒弟啊,这娃看来十来岁啊,就担这么重胆子?
白玉堂话一出口,赵普就明白了。若是论坏心眼,白玉堂平日一般不耍,赵普却是装了满肚子,一下子领会白玉堂在怀疑什么,点头配合,“是啊小良子,你五六千人都带过了,这里几百人算什么。多上点心思,这会儿可不能再死人了。”
“……哦。”箫良心说我什么时候带过五六千人?
耶律齐正抱着胳膊看热闹,就见白玉堂横了他一眼,这刀子眼看得他就一蹦,下意识地问,“那……那么小孩子就带兵啊?我这辽馆的安全咋办?”
赵普撇撇嘴,笑,“小良子一个足够了,今晚铁定死不了人,你住这儿都行,至于你自己带来的守卫,我看干脆散了吧,一个两个都不顶用。”
耶律齐听着有些刺耳,他毕竟是大辽三狼主,赵普这不说他手下加起来不如一个十岁小娃?摇头,“我说赵普,我手下再不济,也不会敌不过一个小孩儿。“
赵普微笑,“那你说说,你辽馆现在功夫谁最好?“
耶律齐下意识地一指跪在里头的龙格,“呃……”可转念一想,不对!龙格昨天比武刚刚输给小良子。他忍不住就轻轻地“啧”了一声,一甩袖,“那就有劳小将军了,今晚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师父可是要颜面扫地的!”
箫良一听这话,看了他一眼。箫良着孩子对开封府众人有感恩之心,再加之时常对着小四子,所以总是温温和和显得特别乖顺,可事实上,他外族出生,从小流落荒野,与野狼为伴的日子过了可不是一天两天。第一次见面要不是他够野够狠手够黑,赵普也不可能看得上他当徒弟。他最恨有灭族之仇的辽人,一听耶律齐话里带着几分挑衅,立刻寒了眼色,“死不死都是损失,所以死不死也都不算损失,不想死就自己争气点,丢人现眼。”
赵普一挑眉,笑容满面。
白玉堂心说小良子也够激灵的啊,领会精神真快,殊不知箫良只是在耍脾气。
耶律齐心说真是什么师父带什么徒弟,他堂堂一个狼主,总不能在这儿跟个小孩儿吵架,但也气够呛,可不就是自己人不够争气么?那么久了,也没出一个能打败赵普的人。他只得摇了摇头,“你们继续查案吧,我去歇一会儿。”
等耶律齐一走,白玉堂对赵普轻轻一点头,拍了一下箫良的肩膀,转身走了。
出院子的时候,经过侧边的格子窗,白玉堂特意看了里头跪着的龙格一眼。虽说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也足够白玉堂吃惊的了。他脸上哪里是悲伤,而是有些邪气又有些怪异的冷笑,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表情。
不过,白玉堂也算是松了口气——可能,真的呗自己猜中了!
……
牢房里,展昭竖着耳朵听屋顶,觉得是不是闹耗子?
“呀啊!”
正这时,就听小四子叫了一声。
展昭一惊,赶紧把他抱起来,只见他指着床铺上,“掉下来个东西!”
展昭还没看明白是什么,就见石头“嗖”一声窜过去,一口叼住了,一扬脸,嚼都没嚼,吞下,舔嘴。
展昭和小四子傻眼。
“石头,你不要乱吃东西啊!”小四子刚想过去,突然,就见石头窜过来一把撞开他。
展昭赶紧带着小四子退后一步,立刻就听到“哗啦”一声,牢房的顶部破了一个洞,就有黑乎乎的东西掉下来。
展昭眉头打皱——蛇、蜘蛛、蝎子!
那一瞬间就,展护卫有想骂脏话的冲动,蛇蝎子蜘蛛他倒是不怕,就是看着恶心巴拉的有点麻爪。谁这么狠往下丢这东西,摆明了要他的命么?
幸好小四子和公孙在一起久了,见得也多,不怕这些,还提醒展昭,“喵喵,不要碰哦,有毒的。”
展昭心说你还挺稳当,还知道叫别人别动,赶紧搂紧了他。
不过那些毒虫毒蛇根本没有一样能接近小四子和展昭,因为石头已经敞开了肚子开始吃美餐了。可能因为是天敌,那些毒虫毒蝎只有四散逃窜的命。
展昭打开天牢的门,站在门口往上看,还有其他的声音传来,这次,显然不是毒蛇或者毒蝎子,两只脚走路的虫子,应该不存在吧?
展昭冷笑,谁呢,处心积虑,要自己一条命。
“啊!”
这时,小四子突然一拍手。
展昭一低头,小家伙伸手指牢房门口的墙壁。
展昭看了一眼,心中欢喜——只见自己留在开封府的巨阙,好好地靠在墙边。显然,是白玉堂刚才放在那儿的。
展昭将小四子放到墙边,一手握住了巨阙,暗暗感慨,自己什么时候最想要什么,白玉堂永远都知道。
同时,就听到一声巨响……
牢房顶部又破了几个口子,有四个黑影下来。
展昭巨阙出鞘,寒光闪过,晃得那四个刺客都一个愣神。
“哦?”展昭了然一笑,“觉得意外?”
几人从背后抽出刀,眼前展昭却是不见了踪影。
四人微一乱方寸,身后有声音传来,“精神点,我正无聊呢,好好陪你们玩玩。”
23 虚实难辨
四个刺客偷袭展昭,原本展昭空手,还要照顾小四子,可能会畏首畏尾,而且四人也实在没料到半路杀出一只爪狸把那些用来暗算展昭的毒虫毒蛇都吃了。给力的小说网站wWs.可若想单凭武功,偷袭手持巨阙的展昭得手,难度太大了。
无奈四人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展昭戏耍了他们一番后,点了穴道,将他们捆成一圈,扯下面罩看了看。
小四子也凑过来看,就见几人凶神恶煞,一看便也不是什么善类,一般的刺客,好像都不长成这个样子。
拿着黑色的蒙面巾晃了晃,展昭一笑,“哦?你们是那个什么昆仑山四煞是不是?是在缉的要犯,我看过你们的画影图形。”
四人脸上变颜变色的,被点了穴道还困了绑绳,咬着牙忍着不说话。
展昭微微一笑,“仰起头看上一层的地牢。
地牢地下两层基本都没什么人,上一层还有些重犯,估计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他要抓紧时间逼他们说话才行。
展昭左右瞧了瞧,没什么趁手的能吓唬人的家伙,于是只好先试试以理服人,“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大费周章杀我来,谁主使的?”
几人装哑巴,来个一问三不知,就是不说话。
展昭皱眉头,以前逼供的活儿都交给影卫们,开封府不太用得上这个,没啥经验。
正为难,就见小四子跑过去,在那四人其中一人的肩膀上放了一样东西。
四人都不太明白,扭脸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小四子放了只又大又黑,肥乎乎毛茸茸的黑蜘蛛在他们肩膀上,蜘蛛胖胖的肚皮正上方还有一个类似于骷髅头的白色花纹,毛茸茸的腿上带着倒刺。
别说四人吓得脸都白了,展昭瞧着那蜘蛛都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
“小四子!”展昭见小四子还抓着那蜘蛛,赶紧摆手,“这咬人不?”
小四子点头,“这个是鬼面大蜘蛛,最毒了,被咬到要痛足七七四十九天,全身溃烂而死的!”
四人满脑门冷汗,心说这小娃怎么长得跟个瓷娃娃似的,这么心狠手辣啊。
展昭也不管什么有的没得了,反正小四子是公孙养大的,应该对这种毒虫毒蛇的很熟悉。
“是谁派你们来的?”展昭走到近前,盯着四人看了看,“这里可是大理寺的大牢,不是开封府,一会儿落到仇少白手里,什么下场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死人彼此看了看,昆仑山四煞的大哥仰起脸看展昭,“我们也是受雇于人。
展昭微微挑眉,“谁?”
“不知道。”老大摇了摇头,“那人戴着面具,说话声音沙哑,分辨不出来,但是他武功极高强,而且……”
“而且什么?”
“他好像会摄魂之术,我们叫他看了几眼就神志不清,然后他吩咐我做的事情,我们都只好照做,有时候做完了才会觉得——为什么要做?”
展昭听得稀奇——这么大能耐么?
这时候,外边传来了脚步声,只见仇少白带着人急匆匆往里跑,展昭赶紧把巨阙藏在了被褥下。更新速度一流,超快
仇少白一脸凝重到了牢门外,见展昭没事,才松了口气。四个刺客都被绑起来了,仇少白一摆手,让手下将人待下去,并派人将被损坏的牢房修缮好。
“没事吧?”仇少白到了展昭身边,就见小四子手里正拿着一个黑色的大蜘蛛,愣了愣,紧张,“小王爷,这……”
展昭也想起小四子手里那个蜘蛛来了,“赶紧,叫石头吃了。”
展昭要招呼石头,回头,就看到石头吃撑了,正仰天躺在床边舔毛呢,肚子圆滚滚的,一看就心情很好,那样子像是马上要睡觉了。
展昭无语,心说爪狸真是一种神奇的动物。
“啊!”
正这时,只听仇少白喊了一声,向来处变不惊冷酷无情的仇少白竟然喊出了点大惊失色的味道,这还真是叫展昭吃惊。
回头一看,只见小四子正啃那蜘蛛呢,嗷呜一口咬掉两根爪子。
展昭张大了嘴,小四子还揪下一根蜘蛛腿来问展昭,“喵喵,吃不?”
展昭倒退一步,仇少白也心惊,看展昭,那样子像是问——莫非王爷家这位公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
“小四子,你不说蜘蛛有毒么?”展昭才回过神来,发现那蜘蛛也忒老实了,被小四子啃还一动不动。
小四子眨眨眼,“唔?这个是焦糖做的芝麻糖糕啊。”
展昭和仇少白都一愣。仇少白接过小四子递过来的蜘蛛腿看了看,拿到鼻子前边闻闻,果然一股焦糖和芝麻的味道。忍不住皱眉,谁这么缺德把个糖糕做成这德行。
展昭蹲下看小四子手里的蜘蛛,“做得好真啊。”
“嗯,姜姨姨这几天在开封府做点心卖呢,最近多出好多糖和芝麻,就说要做几个可爱点的焦糖糕卖。”小四子举着蜘蛛给展昭看,“可爱吧?爹爹设计的。”
展昭和仇少白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可爱?!
小四子又啃了一口,“味道也好,那天小良子捂着九九的眼睛让他吃了半个,九九明明说很好吃么,等睁开眼睛竟然跑去吐了。”
仇少白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对赵普深表同情。
小四子撅个嘴,“真奇怪哦,那么好吃就是卖不出去呀……”
展昭和仇少白嘴角都抽了抽,心说,卖得出去才怪了。
想到这里,展昭忽然一笑,蹲下去问小四子,“小四子,还有没有了?”
“有啊,做了好些个呢,都卖不出去,就我和爹爹吃了,小良子都说怕胖不吃糖。”说着,他打开腰间放零嘴的小荷包,拿出一个给展昭。
展昭捧在手里看了看,抿嘴一笑,一会儿用来吓唬白玉堂!那白耗子估计能暴走。
……
仇少白见展昭一脸坏笑,有点替白玉堂担心。
“展兄无忧就好,在下告辞了。”说完,仇少白就带着人走了,什么都没问,甚至连牢房的大门都没给他锁上。
展昭摇了摇头,抱着小四子回到牢房里头,给石头揉肚子,以免它被撑着。更新速度一流,超快
刚将刺客抓起来,公孙来了一趟,陪着展昭坐坐。展昭将从土爪狸那里调查到的线索告诉了公孙。
“这倒是头一遭听到和八眸有关的具体线索。”公孙托着下巴出身,“眼睛,一个茎块能长出果子来……”
展昭将公孙送下去,让他给土爪狸看病。公孙说土爪狸长年住在地下,肺已经出现了比较糟糕的状况,如果再不上去和正常人一样居住,老头恐怕没多少年可以活的了。
展昭索性让两个影卫点了老头的穴道,强行将他带回了开封府,也给他弄个地下室装着,让他安心养病。
公孙则是去了藏,仔细查阅一些卷宗,寻找关于有可能是魔眼的东西。
……
展昭等啊等,估摸着已经天黑了,就站在牢门前,靠着一根柱子发呆。
小四子躺在床上,枕着石头的肚皮睡着了……牢房四周静悄悄的。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展昭听到了一些声音。有了刚才的那次教训,展昭提高了警惕,以免又有人偷袭。
只是这次脚步声渐渐响起来,来者,似乎并不会武功!
没一会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展昭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惊讶,“八王爷?”
八王爷此时神情木讷,抬头,呆呆地看着展昭,“展护卫。”
这里的说话声音把小四子也吵醒了,他坐起来,迷迷糊糊问,“喵喵,白白来接我们了么?”
展昭摇了摇头,“八王爷来了?”
“我来看你。”八王看着展昭,双眼似乎有些发直。展昭总觉得最近他憔悴得厉害,原本俊逸非凡一张脸,两颊都有些凹陷了。
“要王爷担心了。”展昭伸手,接过八王爷递过来的一个小坛子,有些不解。
“姜丝酒。”八王一字一句地说,“驱寒、避地气。”
“哦……多谢。”展昭疑惑,八王怎么这样说话。
“小八子。”小四子也从床上下来了,跑到牢房门前,就见八王爷都不看自己,只是双眼发直地盯着展昭,说,“喝一口。”
“哦,我一会儿喝。”展昭点头,却见八王爷执拗地盯着他手里的酒坛子,阴沉沉说,“喝一口。”
展昭只觉得后脊背发凉,八王爷怎么的了?
小四子也觉得不对劲,伸手在八王爷眼前晃啊晃,“小八子。”
可是八王爷好像看不到小四子,一双眼睛就是盯着——展昭,酒,嘴里也只是说,“喝一口。”
展昭打开坛子,往里看了一眼,就是普通的姜丝黄酒,还有些温,似乎是来之前热过了。他想了想,算算八王府到大理寺附近的距离也不远,酒不至于凉得那么快才对。
展昭和小四子对视了一眼,八王爷的行为好古怪。
“八王,你没事吧?”展昭顺手将酒坛子放在了地上,小四子从怀里拿出一个针包来,打开抽出一枚银针测了测,只见银针乌黑发紫……酒里有剧毒。
小四子张大了嘴看展昭,展昭抬头看八王爷。无弹窗小说网欢迎大家光临
八王也蹲下,伸手握住展昭的手腕,脸上带着笑容,,“展护卫,喝一口。”
展昭想将手抽出来,但是发现八王爷的手十分用力。指关节都发白了……展昭忍不住皱眉,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不可能使出这么大的力道!但是八王爷是如假包换的八王爷,不太可能是别人假扮的。
展昭已经可以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痛感,八王爷的手指发出了“咯咯”的响声,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的手指骨头可能会断掉。
展昭也不敢用内力,双眼盯着八王爷的眼睛看,只见在地牢昏暗的灯光下,八王爷的眼睛里,星星点点,似乎有一些些绿色的粉末状物体,还是自己眼花?
展昭想了想,伸手,拿起封上了口的酒坛子,佯装喝一口,“好喝。”
八王爷盯着他看,终于是笑了,松开手,站起来。
展昭也跟着他站起来,小四子躲在展昭身后探个头,只觉得小八子跟被鬼附体了一样。
“八王,谁给你的酒啊,这么好喝?”展昭试探着问。
“谁……”八王爷认真想了想,伸手进袖口掏东西。
展昭和小四子注意地看着,就见幽光一晃,八王爷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展昭和小四子都一惊。
“王爷?”展昭手背到身后对小四子招了招手,像是跟他要东西。
小四子也不知道他要什么,要回去拿巨阙么?
展昭手指头又弯了弯,比了个圆圈,此时他只想要些小石子儿之类的东西,可以让他隔着牢门打中八王爷的穴道,以免他乱来。
小四子伸手一通掏,掏出几颗糖豆来放到展昭手里。
展昭捏着糖豆,看八王爷的行动。此时八王拿着刀,手指头轻轻在锋利的刀尖摸索,血都下来了,“谁呢……”
“王爷!”展昭心惊肉跳的。
却见八王猛地一抬头,抬手举刀,就对着自己的脖颈划过去。
“呀啊!”小四子大叫一声的同时,展昭手中两颗糖豆飞出去,击中了八王爷的两处穴道后,八王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手中还拿着刀,双眼定定地看着前方,全身的骨头,也传来,“咯咯”的声音。
“糟了,他在用力!”展昭抽了链子打开牢门出来,连点八王爷周身大穴,让他不能动弹。
小四子要往外跑,“喵喵我去叫人。”
“慢着。”展昭一把拉住小四子。
小四子回头。
展昭沉声说,“八王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独自进入大理寺,仇少白也不可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就这样走进地牢里。”
小四子张着嘴,没太明白展昭的意思。
“应该还有人跟他一起,帮着他这样无声无息地进来。”展昭将八王先扶到了牢房里的床铺上躺好,回头出了牢门,站在长长的过道一端,看着前方黑洞洞的入口处。
他屏息凝神,排除掉小四子的气息、八王爷还有石头……在前方一片幽静的黑暗之中,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什么人?”展昭暗暗奇怪,此人功夫应该极高,不然气息不会隐藏得那样好。更新速度一流,超快
他又问了一声,渐渐地……在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对绿色的亮点。
展昭心中一紧——莫不是那天在太白居看到的,那个疑似五姨的人?因为站得远,展昭不太好判断他的距离。那两只绿色的光点盯着展昭看了很久很久……最终,黑暗中传来了一阵笑声。
这笑声慑人,与夜晚林中会出现的老枭相仿。展昭听得出声音中夹着内力,立刻对小四子做了个捂住耳朵的动作。
小四子伸手帮着八王爷捂耳朵……展昭担心他被内劲震伤,想过去帮忙,笑声却瞬间停了。
回头望向前方,那绿色的两个光点正缓缓向自己靠近。
展昭已经可以依稀辨别出一个人形,是男人的轮廓。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展昭些微有些愣神——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个人?有点熟悉。
正当展昭想上前一步看清那人长相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雾气昭昭。那人影和走道都开始如同被击碎了的镜中花、水中月一般,飘飘摇摇起来,到最后,全部消散。
“喵喵!”
展昭听到有人在叫。
“喵!”
衣领子被人晃了两晃,展昭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牢房顶部那个被堵上了的大洞。打了个愣神,他转过脸,就见小四子坐在床边一脸不解地看他,“喵喵,天黑咯,好安静你不要睡觉么!”
展昭坐起来朝四周围看了看,自己躺在床铺上,地上是打着盹的石头,小四子坐在床头,四周围静悄悄。
“八王爷呢?”展昭不解。
小四子眨眨眼,“嗯?小八子?”
展昭伸手摸了摸头,“我刚才……”
“你睡了一个时辰了。”小四子戳戳展昭的脸,“睡糊涂啦,喵喵?爹爹走了之后你就说躺一会儿,然后睡着了。”
展昭立刻想了起来,这么说,刚才的不过是个梦境。可是也未免太真实了吧?他长这么大做过那么多梦,第一次有这种真假难辨的感觉。
“小四子,掐我一把。”展昭赶紧探头过去。
小四子纳闷,“掐你?”
“用力点!”展昭还催他。
于是小四子索性伸手在展昭的腮帮子上重重掐了一把。
“嘶!”展昭疼得一个激灵坐起来揉脸,“刚才做了个好真实的梦。”
“又做梦啊?”小四子从腰包里拿出一个袋子,掏出一颗酸梅糖给展昭,“吃这个,很酸很提神的。”
“呵,谢……”展昭接了糖,本想跟小四子道谢。只是糖到了手里,他忍不住皱了眉——这颗糖果,就是他刚才梦中用来打中八王爷穴道的那一颗。
展昭转眼看了看牢门的方向,微微一愣。他赶紧下床快步地走过去,就见地上放着一个空了的酒坛子。正是刚才八王爷递过来,给他的那个装毒酒的酒坛。
“小四子?”展昭回头问小四子,“刚才没人来过?”
小四子歪个头一脸不解地摇头,“没有啊,我没有睡着,一直在等白白来。”
“奇怪。”展昭站在门口,怎么感觉一觉醒过来,似乎是少了点时间。刚才那个,究竟是梦,还是真实?
……
金庭驿馆的大院之中,箫良清点了守卫的人数,按照白玉堂和赵普的要求,严守辽人行馆的安全,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
剪子跟在他身后,晃着个小尾巴,拿大脑袋蹭他,像是催他——赶紧去找石头和小四子。
眼看夜色渐浓重,箫良带着剪子开始四处巡视,他揉着剪子的耳朵,“别着急啊,我也想小四子和石头,不过正经事要紧。”
剪子懒洋洋晃着尾巴,拱了箫良两下,让他坐在自己背上,溜溜达达带着他围着驿馆转悠。
就在转到驿馆正北面,也就是最偏僻的一面时,剪子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左右回头看,像是发现了什么。
箫良耳力已经不错,听得出来,有人隐藏了脚步声,隐了气息,正无声无息地跟在后边。
这种内力,应该不是白玉堂也不是赵普,谁跟着自己呢?
箫良警觉地听着后边的响动,边拍拍剪子的大脑袋,示意它继续走。
又走了一阵,绕到院子后头一条巷子的时候,箫良就听头顶一阵风声,知道有人偷袭,抬手举刀往身后一背。
箫良的刀极大,一把挡住了来着刺来的利剑。
挡开兵器后抬头,箫良微微一愣。只见偷袭自己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龙格。
“喂!龙格!”箫良皱眉,“你怎么回事?”
龙格无声无息地落在了路边,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箫良,“纳命来!”
箫良有气,“你疯了么?”
“都说我不如你,今日提着你的人头,让他们见识见识谁不如谁!”说完,龙格气势汹汹就杀过来,箫良只好出刀抵挡。
龙格论年岁可比箫良大着一截,虽说比武输了,但是当日箫良觉得他是输的心服口服的,当时对他的评价也不错,是个敢作敢当比较正直的人,应该不会背后搞这种动作。想到这里,箫良一刀横扫退出圈外,“该不会,巴彦是你杀的?”
龙格冷笑了一声,“是他自己找死,你知道他说什么么?”
箫良皱眉。
“那个老不死的,竟然劝狼主归降大宋!”龙格气急败坏“说是原本以为赵普要退了,可如今你又出现了,攻打大宋恐怕无望了!他当我是死人么?竟然当着我的面这么羞辱我,我今日就证明给你看,我比你更强!”
箫良举着刀连连挡开龙格的进攻,“你疯了?!就因为你师父一句话,你竟然欺师灭祖杀了他?”
“他该死!”龙格出刀凶狠不留余地,跟失心疯了相似,有些失去理智。箫良跟他对了几招觉得不对劲,就在转身再出刀的同时,箫良忽然瞥见……刚才龙格眼里似乎有一层浅浅的绿色荧光!
箫良一愣神的当口,龙格的刀就到了。
“当”一声,箫良猛地抬头,就见白影一道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白玉堂一把抓住了龙格的剑,手中施内劲一把钳住剑的中部,一折。
“咔嚓”一声,宝剑折断,白玉堂飞起一脚将龙格踢了出去,回头跟箫良说,“抱歉了小良子,下次你再陪他玩,这会儿我赶着用他换展昭。”
箫良傻呵呵点头,那头赵普已经带着人来将龙格五花大绑。
耶律齐也被惊动了,出来一看果然是龙格行凶。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无比疑惑。特别是看到龙格疯狂挣扎要杀死箫良的举动,耶律齐喃喃自语,“他以前不是这样啊,为什么到了中原,就疯了呢?”
箫良听得真切,想和白玉堂说,但白玉堂已经走了,带着人去大理寺换展昭。
赵普拍了拍箫良的脑袋,“干得不错,今晚回去陪小四子吧。”
“啊!”箫良一听到小四子,把什么绿眼睛红眼睛都忘记了,骑着剪子就跟随白玉堂去了。
“龙格性格虽暴戾,但不像是嫉妒心那么重的人吧?”赵普问耶律齐,“这小子受什么刺激了么?”
耶律齐淡淡一笑,“与其说他受什么刺激了,我更觉得他是中了什么邪了!”
赵普一脸嫌恶地上下打量他。
耶律齐叹气,“我知道你不相信鬼神,不过这次,情况有点儿特殊。”
……
展昭和小四子觉得肚子有些饿该吃宵夜了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白影一晃。展昭立马笑了,小四子就吓了一跳——白白穿一身白,偏偏走路从来没声音。
白玉堂一开牢门,对展昭招手,“猫儿,可以走了。”
展昭笑着站起来,拉着小四子往前走的时候,却踩到了一样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展昭愣住了。
“猫儿?”白玉堂站在牢房门口,“怎么了?”
展昭盯着地面发呆,随后缓缓蹲下,将泥土挖开一点,又拨开了阻挡住视线的稻草,往外一抽……就见在泥土里,埋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白玉堂看得真切,失笑,“这大理寺的牢房也太乱来了。”
展昭将匕首放下,站起来,抬头看白玉堂。
“猫儿?”白玉堂见展昭神情古怪,忍不住叫了他一声,“怎么了?”
展昭微微偏过头,一脸的困惑,“嗯……不知道。”
白玉堂一笑,伸手拉他的手腕子,“走了。”
一拉手,展昭的袖子往后落,露出手腕。就见展昭腕子上,有几道清晰的、红色指痕,似乎是被人狠狠地握过。
白玉堂一皱眉,“谁干的?”
展昭看了看手腕子上的红痕,突然伸手,用力掐了白玉堂的腮帮子一下。
“嘶……”白玉堂捂着脸一脸诧异地看展昭。
展昭收回手,凑过脸,“你也捏我一下试试。”
白玉堂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四子手快,掐了展昭的手背一下,疼得展昭一激灵,低头看——匕首还在手上。
“究竟什么事?”白玉堂困惑。
“呵呵。”展昭却是笑了起来,伸手指指自己的脑袋,“我觉得,要不然是我疯了,要不然……就是撞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