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知
吃了午饭之后,郑蕴夫妇便领着郑君彦告辞了。
郑氏亲自送他们到了大门口,薛氏也殷勤领着叶元洲相送,。叶元洲只觉得母亲的态度太过热情,一时也没想到别的。
送走郑蕴夫妇,郑氏总算松了口气,若有所指的对薛氏笑道:“你安心的等几天再说吧!”
薛氏陪笑道:“今天辛苦大嫂了。”却也不敢多说,唯恐被叶元洲察觉出端倪来,忙又岔开了话题:“对了,元洲还要回国子监,我这就回去替他收拾些行李。”
郑氏笑着点了点头。在她看来,此事还没定,薛氏大概是怕说多了叶元洲会害臊。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相看一事叶元洲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薛氏领着叶元洲叶清兰回了荷风院。
叶元洲本来急着要走,可见到叶清兰之后,却又磨磨蹭蹭的不肯走了。趁着薛氏去收拾行李的空档,凑到了叶清兰身边说话:“三妹,你今天怎么会和六堂妹一起冒出来了。”
叶清兰敷衍的笑了笑:“说起来都要怪我,我也不知道今天会有客人来,就拉着六姐去了落梅院。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
温暖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撒进荷风院的偏厅里。清丽秀美的少女安静的坐在那儿,双手交拢放在膝上,一缕阳光正巧照在她白皙如玉的俏脸上,闪出炫目的光泽。
叶元洲静静的看着她,心里软成了一池春水。
叶清兰察觉到叶元洲的目光明亮灼热起来,心里暗暗一凛。薛氏放心的把她和叶元洲留在偏厅里,是因为这里的丫鬟婆子至少也有五六个。众目睽睽之下,叶元洲绝不敢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或是说出过火的话来。
可这眼神……真当这里的人都瞎了么?哪有做哥哥这么看着妹妹的?
叶清兰不动声色的侧过了身子,避开和叶元洲对视,不疾不徐的张口问道:“大哥在国子监里可还适应么?”
果然。一提到读书,叶元洲眼里的痴迷灼热顿时散了大半,笑着答道:“课程比平日里紧张了不少,我勉强能适应。又结识了几个性情相投的新朋友。”
叶清兰顺着他的话音问了下去:“哦?都有哪些,说给我听听好么?”不管聊些什么,总比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的要强多了。
这还是叶清兰第一次如此关切他的生活,叶元洲心里自然高兴,笑着一一说了出来:“……这几个,都是和我一起今年刚进国子监的。对了,我还结识了一个人。说起来。他和我们还有姻亲,今天考中了秋闱解元……”
叶清兰一怔,脑海中反射性的浮现出一张清秀可爱的少年面孔。叶元洲说的这个人。难道是崔煜?
“他叫崔煜,是大堂兄的内弟,也是崔家长房唯一的儿子,虽然是庶出,也和嫡出差不多了。”叶元洲没察觉到叶清兰一刹那的微妙失神。笑着说了下去:“他比我早进国子监几年,竟主动来和我攀谈。大概是因为大堂嫂的缘故,所以才会特地来结识我。我看他为人诚恳,学识又极好,便也和他结交了。”
崔煜那个书呆子,哪里是看崔婉的面子。根本是因为叶元洲是自己的亲兄长,才会主动和叶元洲结交的吧!
叶清兰一时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面上却若无其事的笑道:“大哥能结识这样的朋友。自然是好的。”
叶元洲浑然不知崔煜对叶清兰的一片痴心,兀自笑道:“这个崔煜,在国子监里可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若论读书的天分,或许有人比他强些。不过,论起勤奋苦读。却无人能及。这么年轻,就考中了解元。让我们一干人等都觉得汗颜了。”
说到秋闱,叶元洲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如果不是因为他想回京城故意考砸了……此时的他,或许也和崔煜一样,有了举人的功名,满心欢喜的准备春闱了吧!
对一个心气高傲想出人头地的少年来说,秋闱的失利,大概每次想起心里都会很痛苦吧!
叶清兰似是看穿了叶元洲的心思,淡淡的说了句:“大哥已经走错了一步,以后可万万不能再错了。”一语双关,直直的说中了叶元洲心底最隐晦的心思。
叶元洲心里一跳,竟不敢直视叶清兰洞悉一切的明亮双眸:“三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吗?叶清兰扯了扯唇角,温和的说道:“大哥既然进了国子监,自然要用功苦读,三年后一举考中,才能扬眉吐气。父亲母亲也都盼着那一天呢!”
她是想提醒叶元洲,做为一个儿子,他的冲动之举,已经让父母都失望了。叶元洲却觉得这是叶清兰对她的鼓励,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郑重的应道:“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用功读书的,绝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
大哥,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你还没重要到会影响我情绪的地步好吧!
叶清兰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就在此时,一个欢快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大哥!”一个红色的身影一阵风似的进来了。
叶清芙一来,叶清兰立刻松了口气。太好了,总算不用一个人独自面对叶元洲了。
叶元洲却皱了皱眉,对叶清芙的到来并不怎么欢迎:“你不在房里好好待着,怎么跑出来了?”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冷淡。
叶清芙顿时委屈了:“我听说你没走,特地过来陪你说话的。”大哥也太偏心了吧!刚才还和三妹有说有笑的,她一来,大哥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了。
叶元洲见叶清芙一副委屈的样子,顿时察觉出自己的态度不妥,忙又挤出笑容来:“原来是这样,那可要多谢妹妹了。”
这态度还差不多。叶清芙没什么心计,很快便把刚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扯着叶元洲的袖子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叶元洲只得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叶清芙的手无意中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不由得一愣:“大哥,你袖子里放了什么?”
叶元洲笑容一顿,迅速的将胳膊抽了回来:“没什么。”
叶清芙不满的撅起了嘴:“大哥又骗人了。明明袖子的暗袋放了东西,我从袖子外面都碰到了。到底是什么嘛!”说着,便凑了过去。
她素来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叶元洲越是闪躲,她越是感兴趣,硬是从叶元洲的袖中的暗袋里翻出了那个硬硬的东西。
“这个木匣子真是精致漂亮。”叶清芙笑嘻嘻的赞道,浑然没察觉到叶元洲异样的脸色和叶清兰微微蹙起的眉头。
叶元洲竟把这个木匣子贴身放着……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危险?若是被人发现他随身带着女子用的发钗,别人会怎么想?不知情的最多笑他有了心上人,若是知晓内情的譬如薛氏,一看就知这发钗是要送给谁的。
就算她没肯收下,只怕也说不清了。
“二妹别闹,快些还给我。”叶元洲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急急的想抢回木匣子。
叶清芙灵巧的闪了开去,利索的打开了木匣子:“哇,这根珍珠发钗好漂亮。大哥,你在身上放这个做什么?是打算送给谁的?”她可从没听说过大哥有了心上人。
叶元洲又恼又急,俊脸彻底沉了下来:“叶清芙,你再不还给我,我可就生气了。”
每当大哥板着脸连名带姓的这么叫她的时候,就代表着他真的要发火了!
叶清芙不怎么情愿的把手里的木匣子合上,还给了叶元洲。叶元洲迅速又小心的把木匣子收好——这次,他可没收在暗袋里,直接塞在怀里了。
叶清兰看的一肚子火气,却一个字都不能多说,别提多憋闷了。
叶清芙却好奇的追问个不停:“大哥,你这发钗到底是要送给哪家姑娘的嘛!说来给我听听,我保证不会告诉母亲半个字。”
叶元洲自然不肯说,反而板着脸孔警告叶清芙:“这根发钗的事情,你不准告诉母亲。如果母亲知道了来责问我,我一定饶不了你。”
板着脸孔的叶元洲,看着颇有几分山雨欲来的阴沉。叶清芙从未见过兄长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吓的再也不敢多嘴,连连点头。
叶元洲这才放了心,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又哄了她几句:“你只当没见过这根发钗,我以后回来,一定给你带些新鲜的小玩意回来。”
被他这么又吓又哄的,叶清芙哪里还有半分脾气:“嗯,我保证不说。”
“不说什么啊?”薛氏神采奕奕的走了进来,随口笑问。
叶清芙慌乱无措的看了叶元洲一眼。叶元洲立刻笑着应付了过去:“没什么,我和二妹正闲聊呢!”然后很快的扯开了话题:“母亲,行李都收拾好了吗?我此次告了假,下次回来得是一个月之后了。”
薛氏今日心情实在极好,竟没留意到叶元洲一刹那的表情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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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觉得叶哥哥好可怜~~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下定
叶清兰也暗暗松口气。只要薛氏没追问下去就好。
若是那根珍珠发钗真的见了光,薛氏不勃然大怒才是怪事。到时候,不免又要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到她这个无辜的倒霉鬼身上来。
薛氏殷勤的叮嘱了几句,便送了叶元洲出去。临走前,状似无意的吩咐道:“你们两个就别乱跑了。”
正中下怀!叶清兰乐得避开叶元洲,立刻应了。
叶元洲迅速的看了叶清兰一眼,才依依不舍的走了。此时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很快就要被定下了……
薛氏按捺着性子又等了五六天,终于等来了郑国公府的好消息。
“……大哥大嫂那天相看了元洲,对元洲都还算满意。今日派人送了口信过来,说是元洲和敏姐儿的年纪都不小了,既是要定亲,最好是在年底之前定下。”郑氏笑着将徐夫人的话转述一遍:“不过,明面上该有的过场,还是都要有的。”
薛氏大喜,忙笑道:“这是当然。我这就命人去请官媒,上门提亲。”此时婚俗礼仪繁琐,从提亲到交换庚帖再到下聘,中间至少也得耗费两三个月的功夫。要想赶在过年之前正式的定了亲事,得加快动作才行。
郑氏又提醒道:“这件事三弟知道吧!”事关儿女终身大事,总得叶承礼点了头才行。
薛氏笑道:“这个大嫂不用担心,我早已命人送了信到郑州去了。老爷对这门亲事满意的很,特地写了信回来,让我好好操办此事,不能委屈了敏姐儿。”
郑氏这才放了心:“这样就好。这等大事,还是先禀报公公婆婆知道才好。”
薛氏不假思索的应了。当天晚上,便趁着去畅和堂请安的时候提及了这件喜事。叶晟有些讶然。更多的却是高兴:“好好好,这可是喜上加喜的好事了。”
叶清宁即将嫁到郑国公府做长孙媳,再有郑敏嫁给三房的叶元洲,以后郑国公府和昌远伯府的关系就会愈发紧密。自然是件好事!
蒋氏心里却不怎么舒坦,有意无意的瞄了郑氏一眼,才说道:“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忽然就要登门提亲了?”
郑氏在府里已经够威风了,若是再来个娘家侄女,岂不是将三房也彻底的拉拢过去了?倒真是打的好主意。
郑氏淡淡一笑,并不说话。薛氏早已抢着陪笑了:“儿媳早就相中了敏姐儿。特地去求了大嫂帮着从中说合。因为不知能否定下这门亲事,所以一直没好意思吭声。现在总算是有了确切的回音,儿媳这才放心了。特地来禀报公公婆婆这个好消息。还望婆婆不要见怪。”
李氏在一旁笑吟吟的插嘴:“三弟妹,不是我这个做二嫂的说你。这样的大事,怎么着也该事先透个风,就算没说成亲事,我们都是一家人。谁还会取笑你不成?你这么在私下里和大嫂定下了此事,把公公婆婆又置于何地?”
这话看似玩笑的话,其实十分犀利,根本就是冲着郑氏来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在暗示郑氏没把公婆放在眼底。
薛氏的笑容有些僵硬,一时不知该怎么辩解。
郑氏焉能听不出李氏的话中之意。眼里迅速的掠过一丝冷笑,慢条斯理的应道:“二弟妹这么说,倒是让我汗颜了。不过。三弟妹求到了我面前来,我这个做大嫂的总不能不答应。想着等事情有了眉目,再来禀报公公婆婆。免得亲事不成,倒惹得二老烦心。”
薛氏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笑着说道:“说起来。这事都怪我考虑不周全,没早些向公公婆婆禀报此事。大嫂一片好意帮忙,倒跟着受了委屈。我这个处事不周的,实在该打。”竟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若放在平时,薛氏绝不肯主动站出来认错。不过,郑氏在叶元洲的亲事上出了这么多力,她总得投桃报李才是。
果然,她这么一说,李氏也不好再针对郑氏不放,笑道:“是我多嘴了。这本就是桩喜事,这些细枝末节确实不该计较。”
当着叶晟的面,蒋氏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淡淡的笑道:“既然已经定下了敏姐儿,就好好操办此事,别失了礼数。”
叶晟也笑道:“需要置办才买的东西,一律从府里的公中来出。”
薛氏恭恭敬敬的应了下来。
叶清兰很快便得知了这个喜讯,心里的愉快就别提了。压在心里的大石头,陡然去了一半。
接下来一连数日,薛氏便忙碌了起来。请官媒登门提亲,交换庚帖,下定……零零总总的事情着实不少。因为叶承礼不在府里,有些事情女眷不便出面,便只好请叶承仁出面。
叶承礼远在郑州,不能亲自操办此事,心里未免有些遗憾。命人送了厚厚一摞的银票过来。薛氏有了这些银票之后,愈发的有底气了。聘礼置办的十分丰厚,就算是郑蕴夫妇再挑剔,也实在挑不出毛病来。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薛氏心情好了,又兼之忙碌,对叶清兰总算放松了不少。任由叶清兰去环翠阁或是沁芳园一待就是半天。事实上,她现在巴不得叶清兰和长房的人再走的近一些才好。
叶清兰终于又过上了悠闲自在的小日子。除了每天晨昏定省的时候到薛氏面前露个面,其余的时间又恢复了往日的习惯。每天陪着叶清宁练琴做针线,再陪陪巧姐儿和崔婉。
崔婧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子笨拙,本就懒得出来走动。又因为脸上生了些许雀斑,连出屋子也不大肯了。
崔婉如今也显了怀,穿着宽松的衣物,肚皮微微隆起,满脸温柔的笑意,有种闲适淡然的美丽。
“堂嫂,你怀了身孕之后,越来越美了。”叶清兰由衷的赞道。
崔婉哑然失笑:“我人整整胖了一圈,脸上又长了些斑点,哪里美了。你就别哄我高兴了。”
叶清兰俏皮的笑道:“要做母亲的女子,本就是最美的。”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温婉沉静慈爱,比精致的皮相要美的多了。
崔婉抿唇轻笑。自从怀了身孕之后,她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变的更淡定更悠然,连往日偶尔会有的阴暗情绪都消失不见了。
不管肚子里孩子是男是女,都是老天的恩赐。她再也无所求了!
“对了,好多天没见崔姨娘了。”叶清兰有些好奇的问道:“我常来沁芳园,怎么总是见不到她?”
崔婉略有些无奈的笑道:“婧娘身子笨拙,不肯出来走动。”其实,还有一层原因,是崔婧嫌自己大着肚子的样子太过难看,脸上又生了雀斑,愈发不肯见人了。
叶清兰略一思忖,便也明白过来,忍不住说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该多出来走动才对。怀孕生产对女人来说是道难关,平日里得注意多锻炼身体。”
崔婉叹道:“我也劝过她了,她就是不肯出来,我也没法子。”
崔婧不肯出屋子走动,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层更重要的原因。崔婉如今也怀着身孕,叶元纬几乎要将崔婉捧在手心里呵疼,崔婧看着只会难受,倒不如来个眼不见为净了。
这个话题对孕妇来说,略嫌糟心。叶清兰立刻将话题扯开了:“天天在府里待着,真是闷死了。”
叶清宁略有些不满的插嘴:“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天天陪着我很闷么?”
叶清兰立刻告饶,嘴上像抹了蜜似的:“没有的事,我巴不得天天这样陪着六姐。只不过,自从六姐定了亲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府了。我这是心疼你才这么说的嘛!”
一提到定亲成亲这类话题,叶清宁就没什么招架的力气了,微红着脸瞪了叶清兰一眼。
崔婉笑着打圆场:“若是你们两个嫌闷了,邀请顾表妹来住些日子就是了。”
说起顾惜玉,叶清兰的心里陡然一软。顾惜玉离开昌远伯府也有三四个月了,期间倒是让人送过两三回信来。她也曾意动过,可一想到顾熙年……就立刻打消了去定国公府小住的念头。
叶清兰默然不语,叶清宁在一旁说道:“上次顾表哥来接惜玉表妹的时候就说过,至少也得等过了年才让她再出府做客。索性等过了年再说好了。”反正很快就要过年了,用不了等太久。
崔婉又笑着提起了府里的喜事:“婧娘年后就要生了,清宁的婚期已经定下了,明年五月你就要出嫁。还有元洲的亲事也定下了。我们府里可真是喜事连连。”
叶清兰眸光微闪,笑的十分愉快:“是啊,府里这么多喜事,真是让人高兴。”
崔婉隐隐觉得叶清兰的笑容有些微妙,却也没多想,只笑道:“元洲这些日子一直都没回来,只怕还不知道呢!”
这桩喜事在昌远伯府里早已传的人尽皆知,可在国子监里苦读的叶元洲却丝毫不知情。
第二百四十六章 霹雳
中间本有休息的日子可以回府,薛氏都打发了人送信到国子监,叮嘱叶元洲安心读书不必回府,叶元洲一心想在国子监的年底考试中崭露头角,便听了薛氏的话,没有回府。整整两个月,一直埋头苦读。到了年末考试,叶元洲在同期的学子里高居榜首。
在众人羡慕佩服的目光中,叶元洲终于有了扬眉吐气之感。接下来,就是二十天左右的年假。他终于可以在府里多住些天,终于有机会和兰儿待在一起了。就算不能私下独处,能多看她几眼说几句闲话也是好的。
一想及此,叶元洲的心里一片火热。纵然天气严寒冷风飕飕,也丝毫无损他雀跃欣喜的心情。
处于好心情中的叶元洲,回了昌远伯府。不过,有一点倒是很奇怪。为什么所有的下人见了他都笑着道喜?难道他年末考试优异的事情已经传到府里来了吗?
叶元洲暗暗觉得奇怪,心里莫名的泛起了一丝不安。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究竟是什么事情,却又想不出来……
这种感觉,等回了荷风院之后,愈发的明显。丫鬟婆子们的眼光都带着笑意,虽没抢着上来道喜,却也让人察觉出不对劲来。
薛氏容光焕发的迎了出来,拉着叶元洲嘘寒问暖问长问短。叶清芙站在一旁,唇角高高的翘起,眼里闪出欢喜的光芒。叶清兰自然避不开,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虽没说话,眼里却闪着笑意。
叶元洲的心一热。这两个月里,他逼着自己埋头苦读,根本不敢放任自己思念她。可如今,她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他的眼前。那种似要将人淹没的柔情蜜意又浮上了心头。
“大哥,你可总算回来了。”叶清芙兴高采烈的说道:“有桩大喜事你还不知道吧……”
薛氏重重的咳嗽一声,打断了叶清芙:“你大哥刚回来,让他先好好歇会儿。其余的事情待会儿再说。”定亲的事情。必然会惹来叶元洲的激烈反应。此时此刻实在不适合说这些。还是找个私下无人的时候再说好了。
叶元洲心里那种奇异的不安又涌了上来,忍不住追问道:“母亲,到底是什么事?我回府到现在,总有人向我道喜。我这次年底考试确实考的不错。可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传到府里来吧!”
薛氏含糊其辞的笑道:“这事说来话长,待会儿到我屋里来,我慢慢和你细说……”
“母亲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叶清芙丝毫不知道薛氏的用意,脱口而出道:“大哥定了亲事。这么大的喜事有什么可隐瞒的!”
定亲?
这两个字像晴天霹雳一般,震的叶元洲半晌回不过神来,俊脸一片苍白。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怪不得薛氏总让人送信叫他不用回来。怪不得府里的下人见了他都是一脸暧昧的笑意和恭喜。原来。薛氏竟背着他为他定下了亲事……
叶清芙却没察觉到叶元洲的反应十分不对劲,兀自笑道:“母亲快些瞧瞧,大哥高兴的都快犯傻了。连说话都不会了,这副傻样子可不能被未来的嫂子瞧见了……”
薛氏杀人的心都快有了,狠狠的瞪了叶清芙一眼:“好了,你少说几句行不行。先回屋子里待着去。”
叶清芙无辜又委屈的眨眨眼,总算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大哥的脸色苍白。根本就不像是高兴。母亲的态度也有些怪异,三妹也很奇怪,到现在竟一句话都没说过。气氛异常的凝滞。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么?”薛氏板起了脸孔:“回屋里去,没我的吩咐,不准随便出来。”
叶清芙扁扁嘴,委委屈屈的走了。叶清兰也趁机溜走了。想也知道,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暴风骤雨,她留在这儿只会是无辜的炮灰,还不如早些闪人!
薛氏凌厉的凤目一扫,厅里的丫鬟婆子顿时都退了下去。
叶元洲直直的看着薛氏,声音有些嘶哑:“母亲,二妹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薛氏定定神,坦然应道:“是,这事府里上下都知道,你父亲也点了头。我怕你在国子监里读书分心,所以没让人给你送信。这个姑娘,是郑国公府里的小姐,闺名一个敏字,生的一副好容貌。又是你大伯母的亲侄女,和你再合适不过……”
“我不会娶她!”叶元洲深呼吸口气,决然的说道。
薛氏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可在亲耳听到这句话之后,怒气依旧蹭蹭的涌了上来,冷哼一声说道:“这事由不得你!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经过了庚帖下了聘,府里上下全数都知道了。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叶元洲死死的咬着嘴唇,眼里满是痛苦。
薛氏心又软了下来,换了温和的语气哄道:“元洲,你别闹了。你过了年就十六了,别人这个年纪已经当爹了,你定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不想娶任何女子。”叶元洲倔强的说着,眼里泛起了依稀的水光:“母亲,我求求你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参加科考,让你们以我为傲扬眉吐气。你别逼着我成亲好不好?”
薛氏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语气也低沉起来:“我这是逼你吗?我这是在救你。你那点心思,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
最后一句话,在叶元洲的耳边陡然炸开。
叶元洲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陡然一片空白。心里只回荡着一句话,原来,母亲什么都知道了……
既然已经把话挑破,薛氏也不再有什么顾忌,冷冷的压低了声音:“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丫头。她就算是个卑贱的通房丫头生的,也是你父亲的血脉,是你的亲妹妹。你这冤孽竟对她动了见不得人的心思。还为了那个丫头故意考砸了秋闱,差点毁了自己的前程。好在只有我知道,要是你父亲也知道了,这事要怎么收场?如果再被外人看出来了,你以后还怎么做人?昌远伯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叶元洲心神巨震,慌乱茫然的看着薛氏,也不知道听进了多少。
薛氏将心里的火气按捺下去,沉着脸继续说道:“我不管你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心思,从这一刻开始,你给我全数收起来。只当什么也没有过。以后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国子监里读书,娶了郑敏回来,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叶元洲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薛氏眸中闪着寒意:“我今日把话放在这儿了,若是你敢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丢了我们三房的颜面毁了自己的前程名声。我拼着让你父亲责骂一顿,也绝不会放过那个丫头,多的是法子让她死的彻彻底底,再也别想迷惑你!”
叶元洲心里一凉,反射性的说道:“母亲,兰儿是无辜的,都是我不好,是我喜欢她……”
殊不知这些话只是火上加油,薛氏的怒火更炽:“无辜?她若真的无辜,你怎么会一厢情愿的迷上自己的亲妹妹。这么小的年纪就会迷惑男子,和她的生母一样,就是个下贱的狐狸精!连自己的亲哥哥也不放过!”
这一句句话,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戳进叶元洲的胸膛,痛的鲜血淋漓。他甚至不知该怎么为叶清兰辩解。
她曾经说过的那番话陡然又浮上了心头。不管谁对谁错,在薛氏的眼里,一切都是她的错!
他生平第一次恨自己的无能和软弱,明明想保护好娇弱无助的她,却反而让她陷入更尴尬的困境……
“你喜欢的就是她那张脸吧!”薛氏的眼里闪着狠厉阴冷的光芒:“好,我这就去毁了她的脸,你这辈子也就不会再惦记她了……”
说着,就要转身。
叶元洲骇然,不假思索的跪了下来:“母亲,一切错都在我。你别怪兰儿……我、我一切都听你的,我会娶郑敏,我娶郑敏……”
眼角一片冰凉的湿意,脸上湿漉漉的,心里更是空荡荡的一片冰冷。
薛氏终于等来了这句话,暗暗松口气。可看着叶元洲跪在那儿垂泪不已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酸涩之意,声音也有些沙哑了:“元洲,我不是成心要逼你。可是,她是你的亲妹妹,你们两个根本就是孽缘,一定要及早斩断……”
说到这儿,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算是母亲求你了,你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安安稳稳的娶妻生子,别再惦记她了。不然,就算是你父亲会和我翻脸,我也不能放过她。”
是,她是心狠手辣。可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她会毫不犹豫的下手要了叶清兰的性命!就算日后叶承礼和她反目,她也会选择这么做!
一字一字,钻进叶元洲的耳中。就像钝钝的刀子,来回的割着他的心。
叶元洲心痛如绞,眼前一片泪眼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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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最后,我自己写哭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心病
当晚,叶清兰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打定主意绝不露面。
最在乎叶元洲前程未来的人,绝对是薛氏。薛氏既然下决心为叶元洲定了亲事,就一定会有法子逼的叶元洲点头同意娶郑敏。
至于薛氏会用什么法子逼叶元洲“就范”……这还用猜吗?自然是用叶元洲最在乎的人来威胁他。
所以,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要低调安分,最好是别在薛氏面前晃悠。不然,薛氏一个不高兴暗地里下黑手,她可就彻底成了杯具了。
第二天早上,叶清兰没有去请安,打发瑞雪去薛氏那儿“告假”。过了片刻,瑞雪惴惴不安的回来了,面色有些不对劲。
叶清兰讶然挑眉:“怎么了?母亲责骂你了?”应该不会吧!薛氏现在绝不可能想见她,她告假应该正合薛氏的心意才对吧!
瑞雪摇摇头:“这倒没有。奴婢连见都没见到太太,听说大少爷病了,太太去了大少爷的屋里,正陪着大少爷。”
叶元洲昨天下午刚回府,当时还神采奕奕的,这一夜过来竟然就病了…...
是在装病,还是乍然听到定亲的消息受了打击真的病了?叶清兰默默的思忖片刻,直觉后一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叶元洲果然是天生的情种!上辈子就为了原主自杀而亡,但愿这一世,他能摆脱这份畸形扭曲的感情,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瑞雪见叶清兰微皱着眉头不说话,也不再多嘴。
接下来几天,叶清兰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哪儿也没去。即使不用刻意去打听,叶元洲病情加重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薛氏请了大夫来给叶元洲诊治,大夫号脉之后。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心火旺盛心力交瘁,只要喝些清心宁神的药就行了。可没曾想,喝了两天一点起色都没有。叶元洲的面色越来越差,连吃饭都没了胃口。
薛氏又是无奈又是着急,只得又请了一个大夫。可这个大夫的说辞,和上一个相差无几。开的药方也是清心败火的汤药。叶元洲勉强喝了一点,然后就都吐了出来。
薛氏急的直掉眼泪,整日陪在叶元洲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叶元洲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既不肯喝药也不肯吃饭。任凭她好话说了一箩筐。却连眼都不肯睁。
短短五六天功夫,英姿飒爽俊秀健康的叶元洲像换了个人似的,迅速的憔悴瘦弱了下来。
叶清芙根本不知道叶元洲的病因何而起。焦急的催促道:“大哥总这么下去可不行啊!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大哥连床也下不了。母亲,你再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请再多的大夫也没用。叶元洲得的是心病!
薛氏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深呼吸口气:“芙儿,你先出去。让你大哥好好歇着。说不定他很快就会好了。”
这话听着实在有些别扭。难道她一走,大哥的病就能好了?叶清芙只觉得荒谬,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薛氏又催促道:“还不快些回屋去。你整天在这儿叽叽喳喳的,你大哥哪里还能安静的休息。”
叶清芙不怎么情愿的走了。
薛氏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叶元洲,眼里闪过心痛愤怒无奈。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希望。他也一直很努力很争气,自小到大都没让她费过什么心。可现在,他偏偏迷上了自己的亲妹妹。她瞒着他偷偷为他定了亲事。又逼着他同意娶郑敏。可他却用这样的法子来折磨自己,也折磨她这个母亲……
再生气再愤怒,她也只能稍稍低回头,不然,真怕他死心眼到底。就这么将自己的身子折腾坏了!
“去把三小姐叫来。”薛氏面无表情的吩咐,身后的丫鬟虽然有些吃惊。却深知薛氏的脾气,根本问都不敢多问一句,便匆匆领命去了。
床上的叶元洲模模糊糊的听到熟悉的名字,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薛氏暗暗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掐的手心一阵刺痛,面上却挤出了一丝笑容:“元洲,你这几天身子不好,我让你三妹来陪陪你。你好好喝药行吗?”
叶元洲怔怔了片刻,几日没吃饭变的迟钝虚弱的大脑终于反应了过来,眼里闪出一丝光亮。
薛氏将心头的那口闷气生生的咽了下去,立刻吩咐下人重新煎药。
片刻过后,叶清兰的身影出现在叶元洲的屋子门口,却并未踏进屋内,而是恭恭敬敬的在门外候着。柔雅动听的声音传了进来:“不知母亲叫女儿过来有何吩咐?”
薛氏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这个丫头,果然伶俐又谨慎。不管什么时候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明知道自己喊她来的用意是什么,却只当不知道。
“你大哥这几日生着病,心情有些郁闷,你进来陪着他说会儿话。”薛氏淡淡的吩咐:“等陪着你大哥喝完药了,你再回去。”
叶清兰听到这样的吩咐,一点都没惊讶,平静自若的应了,然后缓缓的走了进来。
叶元洲清醒了许多,努力的坐了起来。可浑身虚软无力,竟连起身这个动作也无法完成。薛氏只得凑过去,扶着叶元洲坐直了身子。
叶元洲刚一坐好,便迫不及待的看向叶清兰。
一件浅色的丝袄,配着浅蓝色的棉裙,长长的头发梳了简单的发式,连绢花也没戴,整个人清爽又干净。那份朴素又自然天成的美丽,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叶清兰也看了过来,目光柔和平静:“我这几天身子也不太舒服,一直没能过来探望大哥,希望大哥别生我的气才好。”
叶元洲怎么可能生她的气。连日来恹恹昏睡,脑海中浮现的一直是她的脸孔。可只要一想到她,薛氏那番阴冷狠厉的话也不免浮上心头。那种无法言语的痛苦,折磨的他连饭也吃不下,更不用说喝药了。
可现在,就这么看着她,整个人似乎又活了过来……
叶清兰看着叶元洲眼中闪出的亮光,心里暗暗叹口气。果然是前世的孽缘情债!她和薛氏都以为定了亲事,就能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事实证明,这根本是奢望。
薛氏不忍见他折腾自己,无奈的让了步,叫了她过来。她其实根本不想来,可若是叶元洲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薛氏根本不会放过自己。而且,她也没狠心到眼睁睁看着叶元洲把自己的小命折腾掉的地步。叶元洲得的是心病,她是唯一对症的“药”。
所以,她只好来了。
叶元洲直勾勾的盯着叶清兰看,眼中再也没了别人。薛氏皱了皱眉,沉声吩咐丫鬟们都退下。屋里只剩下母子三人,气氛却诡异又冷凝。
叶清兰反而是最镇静坦然的那一个,微笑着问道:“母亲,大哥的药煎好了么?”
薛氏淡淡的应道:“应该就快好了。他这两天勉强喝几口药,不到片刻又会吐个精光,饭也没吃几口,身子很是虚弱。”不然,她也不可能让步,叫叶清兰过来了。
叶清兰温柔的接道:“大哥这样可不行,不管怎样,人的身体是最重要的。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母亲看着心里该有多难受。若是父亲过两日回来了,见你卧床不起,肯定也会着急呢!大哥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父亲母亲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子。以后可要按时喝药吃饭才好。”
那双妙目里满是关切和温柔。
叶元洲全身的力气回来了大半,略有些沙哑的应道:“三妹说的是,我一定好好喝药吃饭。早点好起来。”
薛氏听了这话,眉头舒展开来。
重新煎好的药很快送来了。薛氏亲自端了药碗,一勺一勺的喂了叶元洲喝下。那药黑乎乎的,散发着腾腾的热气,味道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叶元洲前两天最多喝两口就不肯再喝了,今天却乖乖的将一整碗的药都喝了下去。
薛氏心里暗喜,立刻又吩咐丫鬟把熬好的粥端一碗过来。
“母亲,”叶清兰忍不住插嘴道:“大哥刚喝了药,暂时还是别吃饭的好。至少也得过半个时辰,等药性完全吸收了,再吃饭也不迟。”
这个道理,薛氏何尝不知道。只不过,她是想趁着叶元洲心情好的时候让他吃饭罢了。不然,总不能让叶清兰一直待在这儿吧!
薛氏心念电转,张口说道:“还是先吃饭吧!”
以叶清兰的聪慧,自然能猜到薛氏的心意,便也不吭声了。
熬的浓稠的米粥最适合身体虚弱的病人食用,薛氏喂了叶元洲吃了满满一碗,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叶清兰很识趣的功成身退:“母亲,我明天再来探望大哥可好?”
薛氏巴不得她快点消失,立刻点点头应了。
叶元洲眼巴巴的看着叶清兰,希冀着她能用刚才那种温柔关切的眼神再看他一眼。只可惜,这个愿望却落空了。叶清兰头也没回的出了屋子。
第二百四十八章 心药
不出叶清兰所料,到了第二天,薛氏又派人来叫她了。
看来,只有等叶元洲彻底好了能下床走动了,才会放过她了吧!
叶清兰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叹口气,心里却添了一层心事。照这样下去……叶元洲定亲了也根本没用。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这段畸形的爱恋。若是任其发展下去,迟早会露陷。不说别人,荷风院里的丫鬟婆子大概就要在背后窃窃私语了。
叶元洲生病喝药,一母同胞的妹妹叶清芙没在,她这个庶出的妹妹反而在一旁相陪……明眼人看了,心里岂能不生出点微妙的感觉来?
知情的瑞雪也担忧的低语道:“小姐,虽说是太太主动叫你过去,不过,以太太的性子,说不定等大少爷身子好了就会和你算账。”
薛氏本就是这种过河拆桥的人。现在用着她了,自然和和气气的。可事后翻脸,也是必然的。这一点,叶清兰比瑞雪更清楚。
叶清兰淡淡一笑:“放心,我自有对策。”
叶元洲对她的感情,是一把锋利的双面刀刃。或许可能会狠狠的刺伤她,可要是利用好了,却又是她对付薛氏的最大利器。薛氏用她的安危来逼着叶元洲同意娶郑敏,她自然也能投桃报李,用叶元洲对她的痴迷,来对抗薛氏。
瑞雪见她神色镇定,惴惴不安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一些。
叶清兰神色自若的去了叶元洲的屋子里。薛氏自然不会放任她和叶元洲独处,只淡淡的吩咐她坐在一旁,然后亲自喂叶元洲喝药吃饭。
只要有叶清兰在,叶元洲就温驯的很,乖乖的喝药吃饭。
一天三次,每次最多半个时辰。算起来,真不算累。前提是要对叶元洲痴缠的眼神视而不见。在薛氏暗含警告和寒意的目光下保持淡定。
叶元洲本就没什么大毛病,不过是心病而已。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有叶清兰陪着,他在短短两天之内就好了起来。苍白憔悴的面色红润了不少。虚弱的身子也恢复了大半,至少下床走动没什么问题了。
叶承礼也在这个时候赶回了京城。
他不知道叶元洲生病的缘由,见叶元洲大病尚未痊愈的样子,顿时一惊:“元洲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前几天才叫难看。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薛氏立刻笑道:“大概是前些天受了凉,喝了几副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叶元洲也怕叶承礼追问不休,忙接道:“孩儿不孝。让父亲母亲都忧心了。”
叶承礼关切了几句,便问起了叶元洲的学业情况。叶元洲谦逊的应道:“孩儿侥幸,在年末的考试中。考了同期学子的榜首。”
叶承礼顿时眼睛一亮。高兴了起来,一连串的道好:“好好好!太好了!”
薛氏也含笑说道:“元洲又定了亲事,真是双喜临门了。”
一提及亲事,叶元洲眼里的笑意便消散了大半,不过,却不敢在面上流露分毫,只得将头低了下去。母亲昨天的那番严厉警告又浮上了脑海:“……你父亲明天就要回来了。你这些日子万万不能任性妄为。要是被你父亲看出不对劲来,别说兰姐儿了,就算是你也要吃大苦头。你别逼着我对兰姐儿动手。”
他果然是个懦弱又无用的人。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至少也不能为她再惹来麻烦。
叶承礼沉浸于高兴的心情中,一时也没留意到叶元洲异样的沉默,兀自笑道:“元洲也不算小了,既然定了亲事,明年就把郑家小姐娶回来好了。”
“不行!”嘴比大脑生生的快了一步。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改口也来不及了。叶元洲在叶承礼惊诧的眼神中,硬着头皮解释道:“父亲,我想专心读书,成亲的事还是迟些再说吧!”
叶承礼倒是没多心,笑着说道:“你还得再过三年才能参加秋闱,总不能一直不成亲吧!”
叶元洲哑然,纵然满心的不情愿,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薛氏及时的扯开话题:“还是等宁姐儿出嫁了,再商议此事也不迟。”这一次,叶承礼总算没再说什么,领着妻子儿女去了畅和堂。
到了年底岁末,府里越发的忙碌起来。光是给各府送年礼和回礼的问题,就让郑氏费尽了心思。再有安排家宴之类的琐事,郑氏根本无暇照顾崔婧和崔婉。
崔婧临盆在即,腿脚浮肿,连走路都吃力。照顾崔婧的几个产婆早已准备好了产房,随时伺候在崔婧身边,以防崔婧随时阵痛生产。
崔婉特地召来为首的陆婆子,叮嘱道:“你们几个一定要尽心尽力伺候崔姨娘生产,一定要母子平安。”
最后这句话意味深长,陆婆子自然能听懂,忙陪笑着应了。本想说崔婧怀相似乎不太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说这些,只怕少奶奶又会起疑心。还是别说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昌远伯府里热闹非凡。红通通的灯笼和对联,充满了过年的喜气。家宴共有五桌,男子两桌,女眷坐了三桌。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叶清兰第一次经历这样的过年,心里的感受分外强烈。
上辈子,父母意外身亡之后,她就孑然一人。因为对感情要求高,一直没有男朋友。虽然逍遥自在,可每到过年的时候,却也寂寞冷静。慢慢习惯了一个人独自的坐在沙发前对着电视默默的过年。可现在,眼前一张张欢快的笑脸,让人分外的温暖。就连蒋氏那张脸都让人有了亲切感。
那种一直冷眼旁观游离在众人之外的感觉,忽然在此刻尽数消融了。
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叶青蓝了。现在的她,是西宋王朝昌远伯三房的庶女,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她的家人。虽然这些家人中,有的不喜欢她有的漠视她还有的厌恶她,可也有人疼爱她怜惜她……
“这么多好吃的,你怎么一口都不吃?”叶清宁凑到了她的耳边打趣:“这可不像是你了。”以十妹的性子,这个时候应该是大快朵颐才对,怎么反而在这儿发起呆来了。
叶清兰回过神来,抿唇笑了笑,忽然说了句:“六姐,我现在很快乐。”
就算前途不明,就算未来还有很多坎坷,可在这一刻,她知足又快乐。至少,老天给了她重新活一回的机会。还给了她这么多家人。
叶清宁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懵了:“你刚才说什么?”
叶清兰嫣然一笑:“没什么,我是想说,今天晚上有这么多好吃的,我可要大饱口福了。”说着,夹起一块肥美的鸡肉,美美的吃了起来。
叶清宁见她吃的香甜,也笑着吃了起来。
崔婉今天的胃口却不太好,只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叶清兰笑眯眯的夹起一块肉放进崔婉面前:“堂嫂,你可得多吃点,不然,肚子里的孩子可要抗议了。”
崔婉不忍拂叶清兰的好意,笑着吃了那块肉。可显然有些心事,并没怎么说话。
叶清兰想了想笑道:“堂嫂,你是不是在担心崔姨娘?”崔婧的产期就在这几天,随时都有可能阵痛。
崔婉点点头:“来之前,陆婆子就说婧娘肚子有些隐隐的痛,说不定,今晚就会生了。”
女人生第一胎总是比较艰难的,崔婉是过来人,自然清楚其中的凶险。更何况,这几个产婆都是何氏送来的,虽说她已经敲打过多次,可总担心临阵会出纰漏……
叶清兰和崔婉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暗暗叹口气。
吃完了晚饭之后,府里的下人们放起了烟花炮竹。
叶清芙最好凑热闹,早早就凑上前去。一听到噼噼啪啪的声响,却又吓的连连尖叫。叶清兰平日里一直不喜欢她,可看了她这副样子,却也觉得有几分稚气可爱。笑眯眯的扯着叶清宁也过去凑热闹。
此时的炮竹没有满天烟火的璀璨,不过,声音倒是十分响,噼里啪啦的十分响亮热闹。
崔婉怀着身孕,不宜听这些喧闹声,便打算着回去休息。
叶元纬一直留意着崔婉的一举一动,见状忙走了过来:“婉娘,我陪你一起回去休息。”
崔婉很是窝心,却笑道:“大家都在,你怎么好早早的陪我一起回去。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你留在这儿好了。”
叶元纬不以为然的笑道:“怕什么,早些走也没什么要紧的。这里这么多人,少了我一个无所谓。不过,你身边可不能少了我。你在这儿等一下,我这就去和父亲母亲说一声。”
说着,便去找了叶承仁和郑氏。
崔婉在原地静静的等着,心里溢满了幸福。
就在此刻,一个丫鬟匆匆的跑了过来,急急的禀报道:“少奶奶,崔姨娘嚷着肚子疼,已经进了产房了。”
崔婉一惊,不假思索的应道:“你先回去,让产婆们好好陪着崔姨娘,我和少爷这就回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难产
叶元纬知道此事之后,也是一惊,立刻和崔婉赶回了沁芳园。
因为是大年三十,所有的主子都去了畅和堂,下人们也有不少溜去放烟花炮竹去了。沁芳园里不免有些冷清。好在四个产婆一直寸步不离,崔婧进了产房之后,陆婆子便利索的吩咐各人准备热水干净的毛巾之类的,倒也有条不紊。
崔婉和叶元纬赶回来的时候,崔婧阵阵的呼痛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
按着惯例,男子不能进产房。叶元纬便在产房外等候。崔婉想进去,却被陆婆子及时的劝了出来:“少奶奶,你怀着身孕,不宜见血光,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叶元纬立刻也道:“婉娘,你也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还是别见血光免得惊动了肚中的孩子。我们两个一起在产房外候着也就是了。”
崔婉犹豫片刻,只得应了,然后看向陆婆子:“你们几个尽心尽力伺候崔姨娘生产,一定要母子平安。”若是动半点不该动的心思,我绝对饶不了你们几个。
最后一句话虽没说出口,却在冷凝的眼神中毕露无遗。
陆婆子心里一凛,恭恭敬敬的应了,迅速的又进了产房。
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崔婧痛苦的呻吟声传了出来。崔婉是过来人,自然清楚这份痛苦,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叶元纬听着这凄厉的呻吟声,心里也颇不是个滋味。虽然他对崔婧没太多的感情,可不管怎么说,崔婧此时都在为他生子嗣而承受着痛苦。
得了消息的郑氏很快也赶来了,同来的,还有叶清宁叶清兰。
“里面怎么样了?”郑氏关切的问道。
崔婉忙应道:“婧娘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还在阵痛。看这个架势。多半是要到后半夜才能生了。”女人生孩子生个一天一夜也有的是,现在才开始阵痛,离真正的生产还早的很。
郑氏嗯了一声:“后半夜生下最好。正好是新年第一天。”
叶清宁听着里面阵阵呻吟声,心里只觉得发毛,小声和叶清兰说着:“生孩子真的有这么痛吗?”
“那是当然。”叶清兰随口应道:“这还得看生的顺利不顺利。若是顺利的话,几个时辰也就行了。若是胎位不正,或是孩子的脐带绕住了脖子之类的,那可就麻烦了。”这个时候又没剖腹产,只要一遇到难产,大都是很危险的。
她在上辈子学的是心理学。其余的医学知识也稍有涉及。虽然从没进过妇产科,不过,基本的生产常识还是懂的。
叶清宁惊异的看了叶清兰一眼:“你怎么懂这么多。”
叶清兰这才发现自己答的太顺溜了。若无其事的笑道:“以前听身边的周妈妈提过。”然后,迅速的扯开话题:“六姐,你打算一直在这儿等着吗?”
叶清宁听着产房里越来越痛苦的呻吟声,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了,立刻摇头:“算了。我还是先回去美美的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过来看我的小侄儿好了。你干脆别回去了,和我一起回环翠阁睡好了。”
叶清兰有些迟疑:“就怕母亲知道了不高兴。”
叶清宁不以为然的说道:“派人去荷风院说一声就是了。”说着,吩咐知夏去荷风院一趟。知夏忙领命去了。
临走之前,叶清兰见崔婉面有倦色,便劝了一句:“堂嫂。你是双身子的人,一直在这儿陪着,只怕身子吃不消。还是去睡了吧!这儿有几个产婆在。你明早过来也不迟。”
崔婉却不肯去休息,淡淡的笑道:“婧娘年纪小,又是第一次生产,我总得在一旁陪着。”她对那几个产婆可没完全放心,再累也得在一旁盯着。
叶清兰自然明白她的顾虑。也不再多劝了。
回了环翠阁之后,两个少女匆匆的洗漱一番。便睡下了。不知怎么的,叶清兰一直睡的不太安稳。睡梦中也不自觉的蹙着眉头。
隔日凌晨,天还没完全亮,知夏便敲了门来叫两人起床:“小姐,十小姐,沁芳园那边有了消息。”
叶清宁精神一振,兴致勃勃的追问:“生了吗?是男的还是女的?”
知夏叹口气:“还没生,听说是难产,具体情况怎么样奴婢也不清楚。”
难产?叶清宁叶清兰都是一惊。这个时候的难产,运气好的能保住大人或是孩子,运气不好的,说不定会一尸两命……
叶清兰不免又多想了一层。崔婧的难产,该不是那几个产婆做了什么手脚吧!可再仔细一想,崔婉有了身孕之后,便说服了何氏放弃这个念头。更何况,现在孩子还没平安生出来,要做手脚,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如果产婆没动什么手脚,崔婧的难产可就更让人心惊了。
两人无心说话,急急的穿衣洗漱去了沁芳园。今天是大年初一,本该是热热闹闹十分喜庆的。可沁芳园里的下人却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
郑氏也早早的赶了过来,眉头紧紧的皱着。叶元纬和崔婉都是一夜没睡,面色俱都十分难看。
产房里已经没了痛苦的呻吟声,偶尔传出一声有气无力的沙哑呻吟,让人不忍多听。
叶清宁凑到崔婉身边,低声问道:“堂嫂,崔姨娘怎么会是难产?”
崔婉苦笑道:“之前胎像倒是好好的,可昨天夜里,胎儿忽然掉了个方向,脚丫子朝下了。”
叶清兰脸色微微一变。正常的情况,应该是胎儿头向下,只要头出来,基本上也就能顺利生产了。最危险的情况,莫过于胎儿头朝上。若是羊水早早流光了,胎儿迟迟没生出来,很容易被闷死在产妇肚中。若是羊水迟迟未都流出来,胎儿又容易被呛着憋着。
若是放在现代,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必着急。打麻药破腹产就是了。可在这里要怎么办?女人生产连个正经大夫都是不请的,只有所谓的产婆。这些产婆,确实常年替人接生有经验。可一遇到难产,也就没什么辄了……
果然,就见陆婆子满头大汗一脸焦急的出来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少奶奶,崔姨娘的羊水已经流光了,可孩子只露了个脚丫出来。要是孩子再生不出来,只怕孩子在她肚子里就要被闷着了。还请少奶奶快些定夺。”
众人面色齐齐一变。
“就没别的法子吗?”崔婉急急的问道。
陆婆子狠狠心说道:“法子倒是有,不过,这法子对大人有些损伤。”就看众人是要保孩子还是大人了。
郑氏眸光一闪,淡淡的说道:“生下孩子要紧。”分明是暗示要保住孩子。
崔婉脸色一白,反射性的说道:“不行,一定要保住婧娘。”不自觉的攥紧了叶元纬的手,眼里闪着点点水光:“相公,婧娘还年轻,哪怕……哪怕不能平安生下孩子,以后总也有机会再生。一定要保住婧娘。”
婆婆明显和她意见相悖,她也只能求助于自己的丈夫了。
叶元纬也是左右为难,眉头紧紧的皱着,熬了整整一夜的脸色十分憔悴:“好,听你的,保住大人。”
郑氏听了满肚子不快,冷冷的看了过来:“崔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是个男婴,大家盼了这么久,怎么着也得保住孩子再说。”
崔婉一向敬畏这个婆婆,可此时却苍白着脸反驳:“孩子是条人命,婧娘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在郑氏的心里,一个妾室的性命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郑氏虽没直说,眼神中表露无遗:“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住孩子。”
崔婉还待张口再说,陆婆子却领命进了产房。崔婉面色一变,竟不管不顾的也进了产房。
郑氏看着崔婉的举动,气的浑身发抖:“果然是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叶元纬既心疼难产的崔婧,又心疼进了产房的崔婉,再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也有些不痛快。沉着脸说道:“母亲,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还是听婉娘的,先保住大人再说吧!”
崔婧可是崔婉的堂妹,姐妹之情暂且不说。若是崔婧有个三长两短的,崔婉还拿什么脸去面对崔婧的父母?
郑氏轻哼一声,一串的难听话差点冲口而出,总算又生生的忍住了。
何氏送这几个产婆来,到底是什么用意,真当她猜不出来吗?根本就是打着留子去母的主意。而她要的只是孩子,崔婧如何却是无所谓的。所以一直当做不知情而已。
现在崔婧难产,不是正合了崔婉的心意么?表现出这副样子来,又是什么意思?该不是又想要孩子又想要名声吧!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想及此,郑氏冷着脸也进了产房。隔着薄薄的门板,郑氏和崔婉的说话声清晰的传了出来。
“保住大人!”崔婉语气轻柔又坚决。
郑氏的声音冷凝又不快:“先让孩子平安生出来。”
叶元纬万万没料到母亲和妻子会在这个时候杠上了,不由得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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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薄命
产床上的崔婧昏迷不醒,郑氏和崔婉意见不一,一旁的产婆们也慌了手脚。
陆婆子大着胆子插嘴:“太太,少奶奶,再不下决定,只怕孩子和大人都危险了。”
郑氏眉头一皱,抢着说道:“保住孩子。出了问题,由我一力承当。”
陆婆子也在短短时间里下了决心,还是听郑氏的。何氏本来也有这个意思……现在又遇上这么个情况,做出这个决定的是当家太太,而不是少奶奶崔婉。就算崔婧有个三长两短的,众人也怪不到崔婉头上去。到时候,何氏肯定重重有赏!
陆婆子看也没看崔婉,利落的拿起锋利的剪子。
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有剪开产道,孩子自然能平安的生出来。产妇却很容易产后大出血。至于能不能保住性命,就要看崔婧的造化了。
崔婉眼睁睁的看着陆婆子利落的用了剪子,然后将婴儿拉了出来。婴儿在母亲腹中闷的太久,小脸憋的通红,连哭声都没有。昏迷中的崔婧疼痛难忍的呻吟出声,眼前一片血光。和她曾经做过的噩梦一模一样……
崔婉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
郑氏正一脸期待的看着陆婆子手中的孩子,冷不防崔婉向自己这边倒了过来,不假思索的扶住了崔婉。
在里面伺候的婆子忙冲产房外喊了一声:“不好了,少奶奶晕倒了。”
叶元纬一惊,不假思索的进了产房。一眼便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崔婉,还有面色惨白无人色的崔婧。心里一阵纠痛,甚至连那个小小的婴儿也无暇顾及。
郑氏急急的说道:“快些扶崔氏回屋歇着去。”崔婉的肚子里可还怀着孩子呢!这么一惊一乍一晕的,可别伤了孩子才好。
叶元纬定定神,上前打横抱起崔婉出了产房。
叶清兰叶清宁一起凑了过来,异口同声的问道:“堂哥(大哥)。里面怎么样了?”
叶元纬皱眉应道:“孩子已经生了,不过,婧娘昏迷不醒,还流了很多血。几个产婆正忙着给她止血。婉娘刚才受了惊晕倒了,我这就抱她回屋先歇着。”
说着,便抱了崔婉回了屋子。
产房内外都是一片乱哄哄的,叶清宁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十妹,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她们两个什么也做不了。叶清兰想了想,叹道:“我们暂时留在这儿好了。说不定待会儿能帮上点忙。”
她虽然学过一些医理知识,但是却半点实践经验都没有。更何况。这里医疗条件落后,也没什么疗效好的药物。她就算进了产房,也帮不了什么忙。万一再脱口说出不该说的话来。让人怀疑自己的身份,可就更不妙了。
所以,还是在这儿老老实实的等着就好了。
崔婧的情况似乎很不妙,产房里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触目惊心。早已备好的人参汤被端了进去。再有婴儿的啼哭声,这次第。怎一个乱字了得。
过了许久,郑氏终于出来了,手中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
叶清宁眼睛一亮,忙凑了过去:“母亲,是男孩还是女孩?”
郑氏面色冷淡,不怎么愉快:“是个女孩。”殷殷期盼着崔婧能生个男孩。没想到生下的却是个女孩。
叶清宁见郑氏一脸的不高兴,只得劝道:“崔姨娘还年轻,以后再生也就是了。再说了。大嫂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说不定几个月之后就生个小侄儿呢!”
郑氏脸色稍霁,却还是没什么好声气:“崔姨娘能不能保得住性命,还不一定。”至于崔婉,一提起她就生气。平日看着温柔娴静。根本就是假象!今天和她争执的时候可没半分儿媳该有的恭敬。
叶清宁见郑氏语气不好,不敢再多嘴。
叶清兰也凑了过来。细细的打量一眼,笑着赞道:“长的真好看,和大堂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似的。”
被她这么一说,郑氏不免也仔细的端详几眼。其实,刚出生的婴儿眉眼还没长开,哪能看得出像谁。不过,人都有心理作用,觉得像的时候,便越看越觉得像了。
郑氏现在就是这种心情,越看越觉得婴儿像叶元纬小时候的模样,心里又有些欢喜。就连婴儿啼哭不止,都有了几分可爱。
叶清兰见郑氏面色柔和了一些,又说道:“崔姨娘现在还好么?”
郑氏淡淡的应道:“血暂时是止住了,不过,一直昏迷没醒。端进去的参汤也喝不下去。陆婆子说,若是能撑过今晚,还能留条性命。”
叶清兰笑容微微一顿。那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郑氏如此冷然,实在是太冷血了!
郑氏却没留意叶清兰的那丝异样,随口吩咐道:“冬雁,让人去给畅和堂送个信,还有给崔府那边也送个信过去。”
冬雁恭恭敬敬的领命去了。
婴儿大概是哭的累了,渐渐的停住了眼泪,闭着眼睛张着小嘴,显然是饿了,将小小的拳头塞进嘴里吮吸。
郑氏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哑然失笑:“奶娘呢,快些过来。”早就备好的奶娘笑盈盈的走过来,接过了孩子,到隔壁的屋子里喂奶去了。
郑氏没有继续多待,吩咐了几句便出了沁芳园,领着叶清宁去了畅和堂。
叶清兰本想去看看崔婉,可奈不住叶清宁催促,只得也跟着一起到了畅和堂里。此时的畅和堂里,长房二房三房的人基本都到齐了,十分的热闹。
崔姨娘难产又生了女婴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畅和堂。
听说是女婴,叶晟不免有些失望,却也没说什么。蒋氏却有些刻薄的说道:“盼了这么久,生的却是个丫头。早知如此,当时还不如纳一个有福分的入府。”那个所谓有福分的,当然是指蒋莹。
这话听着别提多刺耳了。郑氏虽然对崔婧生了女儿也很失望,可听蒋氏这么说,心里却满是不快,淡淡的应道:“崔姨娘还年轻,以后再生也就是了。”
李氏插嘴道:“大嫂,崔姨娘难产,性命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郑氏眼眸暗了一暗,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吉人自有天相,崔姨娘肯定能熬过这一关。再说了,崔氏如今也怀了四个月的身孕,再过几个月肯定会生个大胖小子。”
李氏被噎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
蒋氏眸光一闪,似笑非笑的说道:“这话也不能说的太早了。等崔氏生了再说,若是男孩,自然皆大欢喜。如果还是女孩子,怎么着也得再给元纬纳一门妾室回来。”
蒋府除了蒋莹之外,还有没出阁的小姐吗?
郑氏扯了扯唇角,将到了嘴边的讥讽又咽了回来。
临近正午,畅和堂里的家宴已经摆好了。叶元纬和崔婉却一直没露面。蒋氏貌似关切的询问了几句。
郑氏淡然说道:“崔氏昨晚一直守在产房外面,今天早上累的晕倒了,正卧床休息,大概是来不了了。我这就派人去叫元纬过来。”
过了片刻,叶元纬匆匆的过来了。他熬了一夜没睡,又因为崔婉晕倒的缘故,一直陪在崔婉身边,稍稍眯缝了一会儿。现在面色还是不太好看。
“崔氏醒了么?”郑氏虽然对崔婉之前的举动很不满,不过,看在崔婉肚子里怀着孩子的份上,暂时就不计较了。
叶元纬轻叹口气:“婉娘之前累着了,又受了惊,一直昏睡没醒。”
郑氏略略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叶元纬心情不佳,连带着得了女儿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不少。吃饭时,一干堂兄弟们轮番着来敬酒道喜,他虽没心情,却也喝了不少,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昏迷不醒的崔婉,还有生下孩子之后一直没睁过眼的崔婧。
家宴还没结束,朝云便苍白着脸来了。
叶元纬心里陡然掠过一阵不好的预感:“朝云,怎么了?”
朝云忍住眼泪,哽咽着说道:“少爷,崔姨娘怕是不行了。少奶奶正陪着崔姨娘,命奴婢喊您回去,见崔姨娘最后一面。”
叶元纬脑中轰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顾不得别的,霍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这一边,正在吃饭的郑氏也得了消息,脸色也是一变。
蒋氏皱起了眉头,连声道:“真是晦气,大年初一怎么就……好了,郑氏,你快些过去看看,好好的安置了崔姨娘吧!”
郑氏定定神,匆匆的告退。
叶清兰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见状心里一沉。一定是崔婧出事了!
叶清宁皱眉低语:“崔姨娘该不是不行了吧!”之前学女红的时候,和崔婧有过不少接触。温柔少言又安分的崔婧,实在让人生不出恶感来。
叶清兰心里也沉甸甸的不是个滋味:“应该是了。六姐,我也没心情再吃饭了,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叶清宁嗯了一声,和叶清兰相携起身。
叶清柔嫌死人晦气,叶清芙胆子小不敢去,因此,都没吭声。
一路上,叶清兰和叶清宁都无心说话,步伐比平日快的多。刚一进沁芳园,就听到产房里传来了一阵哭声。
第二百五十一章 诀别
叶清兰的心直直的往下沉,面上反而冷静了下来。和叶清兰一起进了产房。
产房里已经被收拾过了,可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就挥散不去。一脸惨白的崔婧躺在床上,下身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浸透了被褥。双目无神,面色泛青,已然是将死的征兆。
崔婉攥着她的手,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喊着:“婧娘……你别这么狠心……别这么走了……”
叶元纬站在床边,既伤心即将陨落的崔婧,又担心崔婉。崔婧在弥留之际,头脑反而有了一丝清明。费力的睁眼看向叶元纬,眼角缓缓的渗出泪珠。
这浓重的哀伤的气氛,沉重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叶清宁从未见过这等生离死别的诀别场面,只觉得喉咙发紧,眼里莫名的有些酸涩。叶清兰心里也酸酸的不是个滋味,本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
崔婧的手微微动了动,声音微弱:“少、少奶奶……”
“婧娘,”崔婉来不及用袖子擦拭眼泪,眼眶红红的说道:“我已经让人请大夫来了,你一定要撑住。”
崔婧凄然微笑:“不用了,我明白的很,我……要走了……”
崔婉想笑着安慰她,可眼泪却纷纷的滚落。这么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为什么老天不肯放过她。
崔婧惨白的脸浮起一抹浅浅的红晕,眼神比之前明亮了一些。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少奶奶,我的孩子呢?我想在临走之前,好好的看他一眼。”
崔婉哽咽着点点头,低声吩咐身边的丫鬟,让她去叫奶娘抱了新出生的婴儿过来。
那个年轻的奶娘匆匆的抱着孩子来了。屋里浓重的血腥气味。让孩子不适,刚一进屋子,便闹腾着哭了起来。
奶娘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到了床边,让崔婧看了一眼。
哭的红通通的小脸,皱巴巴的像个小包子。崔婧却看的专注又仔细,眼里满是留念和不舍。这是她费尽了千辛万苦用命换来的孩子,是她和叶元纬的骨血,她本希冀着能亲自抚养他长大,可惜的是。这注定只是一个奢望。她很快就要走了,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亲娘……
崔婧眼里闪出水光。哀切的看向崔婉:“少奶奶,求求您,好好的照顾他……”
崔婉用力的点头,哽咽着应道:“婧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照顾。”
亲生女儿?崔婧心里陡然凉了半截,喃喃的问道:“是女儿么?”她一直昏迷不醒,竟不知道自己生的是女儿。
崔婉见她面色不对劲,忙扯了扯叶元纬的衣袖。
叶元纬按捺住心里的难过,坐到了床边,温柔的说道:“婧娘。女儿我也一样喜欢。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的照顾她长大。”
崔婧苦笑一声,眼里闪过浓浓的自嘲。已经快要死了。还计较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么?罢了,人死灯灭,只盼着这个孩子在叶元纬的庇护下能平安长大就好。
离的这么近,叶元纬可以清晰的看到崔婉眼中的光亮迅速的熄灭,心里酸涩的难以形容。下意识的握住崔婧冰冷的手:“婧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崔婧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耳边隐隐的响起这个熟悉的温润声音,眼泪迅速的溢出了眼眶,口中喃喃的低语:“只求来生,我能比堂姐更早的遇到你……”
或许那样,你也会像喜欢堂姐那样的喜欢我,心里只有我一个。我再也不用卑微的站在角落里悄悄的看着你,不用在漫漫的长夜里悲凉又无望的想着你。
你一定不知道,曾经委屈又难过被逼着嫁进府里的我,在你掀开盖头的那一刻,便深深的爱上了你。可是我知道,你待我好,只是因为你生性温柔宽厚。你真正爱的,是堂姐崔婉。
你一定不知道,我是多么的羡慕又嫉妒她。我是那样的期盼着能为你生下儿子,那样,你一定会因为儿子对我好一些。可是,这样渺小的祈求也是奢望……
若有来世,只盼我能早些遇见你。若有来世,只盼那个堂堂正正的伴在你身边的是人是我……
崔婧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左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停止了呼吸。
叶元纬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崔婉伤心过度,情绪不稳,眼前一黑,竟又晕了过去。叶清兰眼疾手快,飞快的接住了崔婉:“堂兄,堂嫂晕倒了。”
叶元纬勉强压抑住心里的悲恸,起身扶住崔婉。再也不忍多看床上的崔婧一眼。奶娘怀抱中的孩子哭啼不休,像是知道自己的亲娘已经死了一般。
郑氏一直等在外面,见叶元纬抱着晕倒的崔婉出来,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崔姨娘已经去了,崔氏伤心也得有个度,别伤着了自己肚中的孩子。你先让她好好歇着,后事有我来料理。”
叶元纬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以崔婧的妾室身份,死了只要用口棺材下葬就行。不用摆设灵堂之类的。郑氏一边命人送信到崔府去,一边命人去准备棺木下葬。到了晚上,便一切料理妥当。
崔婉醒来之后,一直没说话,就这么怔怔的发呆。
叶元纬坐在床边,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痛极了:“婉娘,你别伤心了。婧娘已经走了,你更要好好的保重身子。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两串晶莹的泪珠陡然滑落下来。
崔婉微微松动着肩膀,无声的落着泪。不,是她害了崔婧。
如果不是因为她一直没生儿子,叶元纬也不会急着纳妾,崔婧也就不会被纳进府里来,不会早早的怀了身孕。如果她能更尽心的照顾崔婧,崔婧的身子也不会这么差,遇上了难产。如果在崔婧生产的关键时刻,她能再坚定一些,产婆们也不会只顾着孩子,就不顾崔婧的安危……
崔婧还这么年轻,却早早的就陨落了。一切都是她的错……
崔婉钻了牛角尖,越想越是难过,眼泪落个不停。叶元纬哄了半天,却也没哄好,又是着急又是无奈。偏偏郑氏又派人来催他去畅和堂赴家宴。
叶元纬哪里有心情吃饭喝酒,随口打发了丫鬟,一直陪在崔婉的身边。
崔婉没吃饭,他也没胃口,夫妻两个一个坐着垂泪,一个暗自伤怀,俱是一夜难眠。
第二天清晨,崔婉一直迟迟没起床。叶元纬便独自去了落梅院给父母请安。郑氏见他面色憔悴难看,忍不住说道:“崔姨娘就这么去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再怎么样也得注意身体。昨晚也就罢了,以后可不能再躲着不出席家宴了。今天府里还会有客人来,你打起精神来。”
叶元纬默默的点点头。
郑氏又问起了崔婉:“崔氏昨晚也没吃晚饭吗?”
见叶元纬点头,郑氏心里陡然冒出火气来:“平日看着她还算沉稳,怎么这个时候犯起糊涂来了。人死都死了,再伤心也回不来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才对。她自己不想吃饭,肚中的孩子哪里经受得起。”
叶元纬叹口气:“母亲,你消消气。婧娘是她堂妹,她心里不好受也是难免的。过些日子,自然就慢慢好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别说崔婉了,他心里又何尝好过?
郑氏轻哼一声,总算没再说什么。
此时的叶清兰,却悄悄的从荷风院里溜了出来,然后去了沁芳园。
崔婉心思细腻,是个心地善良又极重感情的女子。崔婧的死,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
虽然是新年,最是应该热闹的时候,沁芳园里却异样的安静。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脸上也没什么笑意。
叶清兰轻车熟路的到了崔婉的寝室外,正碰上了一脸焦急行色匆匆的朝云。
“朝云,怎么了?”叶清兰心里一动,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朝云叹道:“少奶奶一直没起床,奴婢刚才去敲了门,这才发现少奶奶额头有些烫,奴婢正想去禀报少爷一声。”
叶清兰一惊,不假思索的吩咐:“今天府里会有客人来,堂兄肯定在畅和堂。你悄悄的去,别惊动了大伯母。对了,再让人出府请大夫过来。”
朝云立刻应了。
叶清兰加快脚步,推开了门。崔婉恹恹的躺在床头,面色苍白,脸颊上泛着两抹不太正常的红晕。
崔婉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声音有气无力:“十妹,你怎么来了。”
叶清兰坐到了床边,叹道:“堂嫂,人死不能复生。你再怎么伤心,也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要是伤了自己的身体再累及肚中的孩子,后悔都来不及。”
这道理崔婉何尝不知道。可只要一想到死去的崔婧,她便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十妹,是我害了婧娘。”崔婉的声音有些沙哑,眼里满是自责和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婧娘也不会年纪轻轻便死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再遇
只说了一句话,崔婉的眼泪又簌簌的落了下来。
叶清兰心里一阵恻然,握住了崔婉略显冰凉的手:“堂嫂,你别自责了。她是因为难产才死了,怎么能怪到你的头上。”
“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嫁到府里来。”崔婉哽咽着说道:“她虽然是崔府旁支的女儿,可样貌生的好,性子又温柔,想找一门合意的亲事也不是难事,却嫁来做妾。我平日里说是照顾她,其实并未过分尽心……
崔婉边哭边说,几乎将所有的一切都怪到了自己的头上。
很显然,崔婉已经钻了牛角尖。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叶清兰没有说话,温柔又耐心的听着崔婉的自责。待崔婉说的累了,才说道:“堂嫂,你别胡思乱想了。这一切根本不能怪你。如果崔婧没有嫁到府里来,而是嫁给了别人。或许还会遇上同样的事情。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事情,不需要再自责了。”
崔婉却依旧不能释怀,低声说道:“她怀了身孕之后,我做了好多次这样的噩梦。梦到她生下了孩子就死了,梦到她躺在血泊里惨死……”
可这一切,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她的眼前。崔婧真的死了!就像她曾梦到的那样死了!
崔婉身子颤抖起来,用手捂住了脸颊,眼泪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叶清兰见她这般伤心难过,心里也酸涩极了,眼角也湿润了。其实,崔婉现在的心理状况不难理解。有何氏的盘算在前,崔婉当时只为自己生出这样的念头便内疚自责的难以成眠。现在,崔婧就在她的眼前惨死,她心里不难受才是怪事。
这样的伤痛。只有时间才是最好的药。唯有流淌不息的岁月,才能让这道深刻的伤痕慢慢平息。
“婉娘,”叶元纬匆匆的赶了回来,虽然外面天气寒冷,可他的额上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这一路是跑回来的:“听朝云说,你额头有些烫,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来……”
“堂兄不用急。”叶清兰的声音温和平静,有种让人安心的莫名力量:“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来了。今天是大年初二,大夫不见得肯出诊,只怕要来的慢一些。你先陪陪堂嫂吧!”
叶元纬定定神。感激的看了叶清兰一眼:“谢谢堂妹。”
叶清兰笑了笑:“堂嫂情绪激动,只怕会对肚中的胎儿有影响。若是大夫来了,不妨开些安胎宁神的药方。对了。堂兄若是忙碌起来没空陪堂嫂,就让人去叫我一声,我随时都会过来陪着堂嫂。”
叶元纬听了这些话,心里说不出的妥帖感激。
叶清兰离开的时候,轻轻的关上了房门。此时的崔婉。最需要的就是丈夫叶元纬的陪伴了。
两天之后,崔府来了人。
何氏领着崔煜一起来看崔婉,同来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这个妇人,正是崔婧的亲娘王氏。
王氏这两天几乎米粒未进,面色异常苍白憔悴。眼睛又红又肿,不知背地里哭了多少回。
崔婉内疚自责的不敢直视王氏,红着眼睛说道:“四婶娘。对不起,婧娘她……”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王氏身子颤了颤,用帕子擦了眼角的泪花:“少奶奶不用如此自责。是婧娘没福分……”只挤出这句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哗哗的落了下来。
何氏叹口气:“女人生孩子难产也是常有的事。婧娘没熬过这一关,也是她没造化。四弟妹。你可一定要节哀。”说着,又看向消瘦了一圈的崔婉,眼里满是心疼:“婉娘,你也别太伤心了。死者已矣,你总得好好保重身子。别忘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总这么郁郁寡欢,万一伤了肚中的孩子,可就后悔莫及了。”
崔婉轻轻的嗯了一声。
崔煜也心疼自己的姐姐,走到崔婉身边安抚道:“大姐,母亲说的是。你得好好照顾自己,还得照顾巧姐儿。再有婧堂姐留下的孩子,都得靠你照顾。你这个时候可得坚强些,一定要撑过去。”
崔婉用袖子擦了眼泪,挤出一丝笑容:“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王氏哭了一会儿,也擦了眼泪,小心翼翼的央求道:“少奶奶,能不能让我见见婧娘的孩子?”
崔婉点点头:“我这就让人抱莲姐儿过来。”
这两天,崔婉过于悲恸,也无暇照顾刚出生的莲姐儿。只有奶娘和几个丫鬟婆子精心伺候着。莲姐儿在娘胎里个头就不小,吃奶又吃的欢实,倒是显得很健康壮实。
奶娘抱了莲姐儿过来,又在崔婉的眼神暗示下,将孩子给了王氏抱着。
王氏抱着孩子,心里一阵酸楚。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婧娘才丢了性命……
好好的女儿转眼就没了性命,她心里不是不怨的,甚至也起过疑心。可何氏却将话的十分清楚明白,婧娘难产之时,崔婉一力要求保住婧娘。是郑氏说以孩子为先,产婆才动了剪子。孩子生下之后,婧娘便出血不止而亡。婧娘的死,不能怪崔婉。
她的婧娘,命真是太苦了。正值十六岁的韶华之龄,还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就这么去了。留下莲姐儿又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倒要庆幸婧娘留下的是个女儿。若真的是庶长子,无生母庇护,在崔婉生了嫡子之后,只怕日后在府里日子艰难。姐儿倒是要好一些,以崔婉的性情,总不至于苛待了她。
想到这些,王氏挤出笑容央求道:“少奶奶,婧娘走了,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还请少奶奶念在婧娘的份上多照顾莲姐儿。”
崔婉不假思索的应道:“四婶娘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将莲姐儿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绝不会亏待了她。不管巧姐儿有什么,莲姐儿也一定有一份。”
王氏感激不已,连连道谢。
崔煜待了片刻,便有些坐不住了,低声对崔婉说道:“大姐,我想去找叶兄说会儿话。”
崔婉随意的嗯了一声。
崔煜按捺住兴奋激动的心情,又恭恭敬敬的对何氏说了一声,然后才去了荷风院。他记性极好,虽然只去过两次,却将路的记得十分清楚。
守门的丫鬟是随着薛氏从郑州回来的,从未见过崔煜,好奇的问道:“这位公子找谁?”
当然是来找十妹妹的!崔煜彬彬有礼的应道:“我是来找叶元洲叶兄的。烦请你去通传一声,就说崔煜来了。”
那个小丫鬟笑着应了,飞快的跑去禀报。叶元洲很快便迎了出来,笑着说道:“崔兄,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母亲和四婶来探望大姐,我便跟着一起过来了。正好无事,就过来看看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崔煜有些心虚,眼神飘移不定。
叶元洲浑然不察,兀自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快些请进。”
崔煜随着叶叶兄进了荷风院,下意识的张望了一眼。好久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她现在可还好吗……
只可惜,一直到进了偏厅坐下,都没见到叶清兰的身影。
倒是薛氏听说崔煜来了之后,立刻领着叶清芙来了。略显热情的寒暄了一番。
薛氏暗暗打量崔煜几眼,心里不由得暗暗点头。这个崔煜,生的清秀端正,在学业上也十分出色。去年秋闱中了解元,今年的春闱必然能考中进士。再想到他是崔府长房唯一的子嗣,薛氏的心就更热了。
叶元洲已经定了亲事,若是女儿叶清芙再有这样一门好亲事,她可就再也没别的心事了……
崔煜却在暗暗高兴。薛氏对自己的印象似乎不错,看来,以后登门提亲,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崔姨娘也真是命薄。”薛氏装模作样的叹息:“你们也得节哀才是。”其实,她对崔婧根本没印象。死就死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提起崔婧,崔煜的神色也有些黯然:“是啊,真没想到她就这么去了。”
叶元洲对崔婧也没什么印象,泛泛的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看开些。”
崔煜叹道:“我倒没什么,可大姐心里却很难受,迈不过这个坎儿。”
叶清芙不耐烦话题总在死人身上打转,插嘴道:“崔世兄,听说你考中了解元,今年是不是要参加春闱了?”
崔煜只有在叶清兰面前说话才结结巴巴的,对着别的少女倒是很自然,谦逊的应道:“秋闱是我侥幸罢了。今年春闱,我其实没什么把握。”
是没把握再考第一吧!
走到门边的少女含笑想着,盈盈的进了偏厅,敛衽行礼:“女儿见过母亲。”又微笑着看了过来:“崔世兄,别来无恙。”
崔煜见到这张熟悉的笑颜,心里一个激动,反射性的站了起来:“十妹妹,好久不见了。”
清秀斯文的脸庞因为兴奋和激动,泛起一抹浅浅的红晕,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在场的人,只要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他的异样来。
这分明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心仪的少女时才会有的激动兴奋。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反应
在场的三人几乎一起变了脸色。
叶清芙的心思很简单,她不见得喜欢崔煜,可看到崔煜对叶清兰流露出这么明显的爱慕,她心里就不舒坦了。那种混合着羡慕和嫉妒的情绪,很明显的流露了出来。
薛氏却是心里一沉。她正打着如意算盘,想着崔煜做自己的女婿。可没想到,崔煜喜欢的却是叶清兰……
叶元洲却呼吸一顿,脑海中迅速的掠过一连串的片段。
进了国子监之后,崔煜热情又主动的来和自己攀谈。他只以为是因为崔婉的缘故,崔煜才会特意来和自己结交。后来,两人渐渐熟络,也会偶尔提及家人。每次提起叶清兰,崔煜总是听的格外专注。他当时没有多想,可此刻却明白过来……
原来,崔煜竟喜欢叶清兰,所以才会刻意的接近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叶元洲暗暗握紧了拳头,心口又酸又涩又嫉又恨,种种复杂的滋味交织在一起,胸闷气短几乎无法张口说话。
崔煜沉浸于再次见到叶清兰的兴奋中,压根没留意在场众人异样的面色。叶清兰却用眼角余光将各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尤其是叶元洲复杂的眼神,更是令她暗暗心惊。
叶清兰不着痕迹的调整了面部表情,尽量显得客气又疏离:“崔世兄天天在国子监里读书,好久没来看望堂嫂了。”
崔煜根本不懂叶清兰的苦心,憨憨的笑道:“是啊,上次见你,还是放榜之后你随着大姐一起到崔府的那一次。到今天正好一百天了。”
……拜托你机灵点,看看周围人的脸色好不好!
叶清兰只觉得头隐隐的作痛。当着崔婉或是叶清宁的面说这些倒是无所谓,可这里是荷风院,心思深沉的薛氏和叶元洲都在。崔煜的爱慕简直都写在了脸上。谁能看不出来?她简直没勇气看两人的面色如何。
叶清芙酸不溜丢的声音在厅里响起:“崔世兄似乎和三妹很熟啊!”
崔煜腼腆的一笑:“嗯。”待应过之后,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太直接不够含蓄,忙又补上了一句:“也不算太熟悉。除了上一次到府里来住的那些日子天天见面,其他的时候很少见面的。”
叶清兰:“……”
薛氏似笑非笑的瞄了叶清兰一眼:“哦?看来,兰姐儿去年在府里养病,倒是结识了一些朋友。”有意无意的将最后两个字咬的重了些。
叶清兰只得委婉的解释:“因为和堂嫂熟悉的缘故,所以见过崔世兄几回。”唯恐崔煜再多嘴,悄悄的冲他使了个眼色。
崔煜总算察觉出些不对劲来了。
叶清兰……似乎并不为嫡母所喜,就连兄长姐姐对她也不怎么热络。自己一厢情愿的说辞,似乎已经造成她的困扰了……
他总是笨嘴笨舌的。连看人脸色说话也不会。又给她带来麻烦了……
崔煜想通了这些,既羞愧又自责,倒是不敢再随意张口说话了。老老实实的又坐了回去。一抬头,便发现对面的叶元洲俊脸阴沉毫无笑意。
崔煜心里又是一凉。叶清兰身为庶女,在三房的日子一定非常艰难。不过是和他说了几句话,怎么连兄长也是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厅里一时无人说话,气氛陡然尴尬凝滞了起来。
薛氏眼角余光瞄到叶元洲面色有异。心里暗道不妙。不动声色的笑道:“天色不早了,不如崔公子留下吃了午饭再走吧!”
此时还没到巳时正,离午饭还早的很。薛氏这么说,其实是变相的逐客了。
崔煜虽不通人情世故,这点话外音还是能听懂的,只得打起精神笑道:“不用了。我陪母亲过来探望大姐,顺路过来看看元洲。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母亲和大姐都该担心了。我这就告辞了。”说着,起身拱手。
叶元洲反应慢了半拍,随之站了起来,挤出笑容:“我送你一程。”
崔煜笑着点点头,依依不舍的看了叶清兰一眼。才走了。
叶清兰见崔煜走了,先是松口气。可一看到叶元洲送了崔煜出去,心里不免又有些惴惴不安。叶元洲性子偏执,对她有着近乎病态的爱慕和执着。现在知道了崔煜喜欢她,肯定对崔煜没了好感。
众目睽睽之下,叶元洲应该不至于失态或是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薛氏也在担心此事,然后又将心里的不快都迁怒到了叶清兰的身上,沉着脸呵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怎么能和男子私下来往?这要是传了出去,不仅有损闺誉,连我们三房的人也被你丢尽了。”
这话说的十分刺耳难听。
叶清兰眼底迅速的闪过一丝怒气,淡淡的应道:“还请母亲息怒,听女儿解释。我和崔世兄虽然相识,但是并未私下来往。每次见面的时候,都有六姐在场。母亲若是不信,只管找六姐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薛氏冷哼一声:“谁不知道宁姐儿被你哄的团团转,自然会向着你说话了。”
“既然母亲不信女儿的话,女儿也实在没法子了。”叶清兰收敛了笑容,神情淡漠:“清者自清,女儿自问没做过半点不该做的事情,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薛氏冷笑一声,眼里满是讥讽:“你在盘算什么,我心里清楚的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还是少费些心思为好。日后自有我和你父亲为你做主。”
叶清兰微微一笑,绵中带刺的反击:“母亲素来疼女儿,以后自然会为女儿择一门好亲事。女儿深知这一点,从未因此事费过心思。”
薛氏被噎了一下,眼里闪着怒意。
叶清兰看似低眉顺眼的站在薛氏面前,其实唇角扯起的弧度里满是讥讽和嘲弄。自从穿越来的第一天开始,她和薛氏就不对盘。以前还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可自从叶元洲考砸了秋闱回了京城之后,薛氏便彻底记恨上了她。此时勉强按捺着,不过是碍着叶承礼和叶元洲。等过了新年,叶承礼回了郑州,叶元洲也回了国子监了,薛氏不腾出手来对付自己才是怪事。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表现出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的样子来?反正,她和薛氏之间迟早要有一场恶战!
从表面看来,她因为身份的缘故落在了下风。不过,薛氏想放开手脚对付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有叶清宁这个靠山在,有郑氏这棵大树在,薛氏就算想苛待她,也得好好考虑一番……
叶清芙也没料到叶清兰竟有胆量和薛氏争执,忿忿的瞪了叶清兰一眼:“你胆子可真是不小,竟敢和母亲顶嘴。”
叶清兰从没把冲动易怒的叶清芙放在眼里,轻飘飘的来了句:“二姐说这话可实在冤枉我了。我对母亲素来尊敬,哪里敢和母亲顶嘴。倒是二姐,以后说话行事多想想,别总让母亲烦心才是。”
论口舌,叶清芙哪里是叶清兰的对手,两句话就被气的直跳脚:“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母亲烦心了……”
“好了,别吵了!”薛氏心浮气躁,再听两人斗嘴更是心烦意乱:“都给我回屋里待着去。”
叶清芙恨恨的瞪了叶清兰一眼,气呼呼的走了。
叶清兰不疾不徐的福了一福:“女儿告退了。”在薛氏不善的目光中,施施然走了。
薛氏看着叶清兰窈窕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寒意。这个丫头,简直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总有一天,她要拔掉这根刺不可……
叶元洲默默的送了崔煜出荷风院。荷风院离沁芳园不算近,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崔煜才讷讷的打破沉默:“叶兄,你可别生我的气。我之前其实一直想告诉你,我和十妹妹相识,只是不知该怎么张口和你说。”
但凡是做兄长的,大概都不会乐见有别的男子爱慕自己的妹妹并特地接近自己。所以,叶元洲有些不高兴,也是难免的。
叶元洲脚步一顿,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唇角却扯出了笑意:“我没生气,只是有些惊讶,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
崔煜自小到大都是个实诚孩子,听叶元洲这么说了,立刻放心了,略有些羞涩的笑了笑:“你不生气就好。”未来的大舅哥,还是别得罪的好。
叶元洲眸光一闪,口中却笑道:“我今天问你,你可得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三妹?”
崔煜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脸顿时红了,犹豫片刻,才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叶元洲快笑不出来了,心里的怒气和嫉恨几乎要将他淹没,脸色变幻不定。
崔煜见他不吭声,略有些紧张局促的解释道:“你别误会,我虽然对她一片心意,但是一直以礼相待,从未私下相处过……”
叶元洲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却在听到下一句的时候心里一凉:“……只除了那一回。”
第二百五十四章 嫉恨
崔煜想起自己曾经大胆告白的那一回,心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起来,不由得红了脸低了头,因此错过了叶元洲阴沉的面色。
“那一回……到底是哪一回?”叶元洲努力压抑住心底就快要喷发的嫉火,勉强挤出还算平静的声音来:“在我面前还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你说出来给我听听,说不定,我以后还能帮你一把。”
崔煜眼睛一亮,喜滋滋的抬起头来:“真的吗?那可要多谢你了……咦,叶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当然不舒服!他浑身都不舒服!凭什么眼前这个书呆子能正大光明的表露爱慕,而他却得将所有的感情都压在心底。还得被逼着定亲,娶别的女人……
叶元洲暗暗咬牙,竭力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我身体好的很,没什么不舒服的。你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说好了。”
崔煜一脸的关切:“你的脸色这么难看,肯定是生病了。还是让人找个大夫来看看吧!有什么事,以后再慢慢说就是了。”
也是,过几天就得回国子监了。到时候,慢慢套问,总能知道一切的!
叶元洲深呼吸一口气,定定神,笑着应道:“多谢你关心,我待会儿回去就让人去请大夫来。”
崔煜这才放心了,笑着说道:“你不用送我了,沁芳园就在前面,我自己过去就是了。你快些回去吧!”
叶元洲点点头,看着崔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笑容慢慢的从眼底隐没,俊脸一片沉郁阴鸷。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回了荷风院。
依着叶元洲的心思,恨不得立刻就冲到叶清兰的面前。质问她和崔煜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薛氏盯他盯的实在太紧了,根本不让他有单独见叶清兰的机会。到了晚上,更是派足了人手“伺候”他,别说是独自溜出屋子了,就算是咳嗽一声,都有人立刻殷勤的问是怎么回事。
每天只能在请安或是吃饭的时候,才有机会看到叶清兰。有薛氏在场,他甚至不敢和叶清兰多说一句话。
叶元洲只得将所有的心思暂时按捺下来。
叶清兰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刚把薛氏得罪的彻底,这几天总得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做人。每天除了晨昏定省或是去畅和堂赴家宴的时候,才露个面。其余的时候。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闲的发慌,只好做针线打发时间。练了几个月,她的针线手艺基本没多少进步。不过。总算不像以前那样总戳中手指就是了。
过了正月十五,便算是过了新年。叶承礼又得赶回郑州去,临行前,不免叮嘱了薛氏一番:“……你住在府里,好好照顾芙姐儿和兰姐儿。”
叶清芙是薛氏亲生的。平日里疼宠有加,自然不用多说。所以,叶承礼这番叮嘱,其实是在暗示薛氏要待叶清兰好一些。
薛氏心里虽然不痛快,面上却挤出笑容来:“老爷请放心,妾身一定好好照顾她们两个。”
叶承礼嗯了一声。又看向叶元洲:“元洲,你如今定了亲,也算是大人了。以后说话行事都要稳重些。日后在国子监里。不妨和郑君彦多多来往。”
叶元洲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恭敬的应了。
叶承礼最后又看向小女儿叶清兰。过了一个年头,叶清兰个头长高了不少,眉眼也长开了。就像枝头含苞的花朵缓缓绽放,有了少女的醉人风姿。
看着叶清兰。叶承礼的眼神有些恍惚。就像看到了当日的碧容一般,当年的她。也是这般温婉美丽,怯生生的站在他的身边,令人爱怜。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碧容早早的走了,唯一留下的女儿,也长这么大了……
薛氏生平最恨的,就是叶承礼这样的眼神。碧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丈夫的心里却从未真正的忘记过她。每次见到面容肖似生母的叶清兰,他总会流露出这样缅怀的眼神。从未想过,她这个做妻子的心里会是何等的滋味……
“父亲一路平安。”叶清兰黑亮的双眸里,满是不舍。
叶承礼的心陡然软了下来,温和的叮嘱:“你在府里,要听你母亲的话。若是缺穿的用的,就和你母亲张口。”
叶清兰乖乖的应了。
薛氏看着叶清兰装模作样的乖巧样子,心里不由得冷哼一声。这个丫头,看着老实,其实根本是一肚子鬼点子。口齿伶俐起来,更是气死人不偿命。只不过在叶承礼的面前,她从不流露出这一面罢了。
男人果然都是愚蠢的,只会被表象所迷惑。叶承礼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看似乖巧的叶清兰,其实根本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这个嫡母,在她面前根本就没真正的占过上风!
送走了叶承礼之后,叶元洲也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去国子监。
临走之前,薛氏特地叮嘱私下叮嘱叶元洲:“……你以后在国子监里用功读书,别总胡思乱想。你现在是定了亲的人了,说话做事可不能有纰漏……”
叶元洲胡乱的应了。心里却在暗暗想着,若是能在走之前和叶清兰说上几句话就好了……
薛氏像是看穿了叶元洲的心思一般,面容一冷:“元洲,你该不是又在想着私下去见叶清兰那个丫头吧!”
叶元洲略有些狼狈的否认:“没、没有的事。”
薛氏板起了脸孔:“最好是没有。我的话可摆在这儿了,只要你做出什么不该有的举动来,我第一个就不放过她!”
叶元洲心里一沉,却不敢说什么,低声应了。
送行的时候,叶清兰很不巧的“身子不适”,打发瑞雪来禀报薛氏。薛氏淡淡的嗯了一声,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叶元洲心知肚明她是有意避开自己,心里掠过一丝浓浓的失望和苦涩。
待叶元洲走了之后,叶清兰才真正的松了口气。叶元洲一天留在府里,她一天就不敢松懈下来。甚至在晚上还养成了上门栓上锁的习惯。现在他回国子监了,自己也能稍稍放松一些。
自己在薛氏眼中,就是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叶承礼叶元洲都走了,只怕薛氏接下来就要开始“收拾”自己了。得快些想个法子避开才好……
叶清兰漫不经心的想着,手里的动作不免慢了一些,然后就杯具了。
“诶哟!”手指一个刺痛,渗出了一滴小小的血珠,叶清兰的脸顿时皱了起来。
一旁的桂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小姐,你这是又打算把手指缝进去么?”
叶清兰苦着脸叹气:“连你也来取笑我了。”还有比这更悲催的事情吗?连最小最老实的桂圆,都开始取笑她的针线活了。
桂圆见叶清兰一脸自怨自怜的可怜样,立刻心软又后悔,自责不已:“都是奴婢不好,不会说话,小姐可千万别泄气。只要继续练下去,总有一天女红会学的很好很好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肯定比奴婢好。”
叶清兰:“……”
这句安慰,还不如不说!她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都快活了三十岁了,怎么能连个十三岁的小丫头都不如。
偏偏桂圆是个不懂看人脸色的,又继续鼓励道:“小姐绣的这个小肚兜是打算送给少奶奶肚中的孩子吧!这只小狗绣的真好看……”
“这明明是一个胖娃娃。”叶清兰的眼神哀怨极了。这么可爱的胖娃娃图案,怎么可能像小狗?!
桂圆睁圆了眼睛,不假思索的反驳:“可奴婢看着,分明是一只胖乎乎的小狗。”
瑞雪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来。
小姐聪慧又伶俐,学什么都很快,可偏偏一做针线,就笑话频频。针脚细密与否这些就暂且不提了,每次绣出来的图案,她都要辨认许久才敢张口夸两句,唯恐说错了刺伤小姐脆弱的自尊心。
真不知道桂圆的眼睛是怎么长的,这图案哪里像小狗了?明明就是一头小肥猪嘛!
英儿和红鸾被笑声吸引了过来,也凑了过来看热闹。因着叶清兰性子随和,很少摆主子的架子,时间久了,丫鬟们也都摸清了她的脾气,胆子都大了不少。有事没事的时候,总爱往她的身边凑。
正笑闹之极,门外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清脆声音响了起来:“今儿个怎么这么热闹?”
是叶清宁来了!
叶清兰有些意外,笑盈盈的起身:“六姐,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叶清宁以前倒是常来荷风院,不过,自从薛氏回来之后,叶清宁就不大肯来了。
叶清宁眨眨眼,笑眯眯的说道:“我特地过来,自然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叶清兰故意打趣:“是不是你的喜日子提前了?我可先说好了,我可没什么值钱的物件送给你啊!”
叶清宁脸泛红霞,啐了她一口:“整日里乱嚼舌头。”
叶清兰乐的呵呵直笑。
“好了,不和你胡扯了。”叶清宁调整面部表情,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来是告诉你,定国公府送了信过来,惜玉表妹明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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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盘算
叶清兰眼睛顿时一亮,一脸的欢喜:“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她绝不会承认,在这一刻,脑海中浮现的竟是另一张似笑非笑的俊美脸孔……顾惜玉来了,他大概可能也许会一起出现吧!
其实,这个答案根本不用多想。顾熙年这么疼顾惜玉,怎么可能不亲自送顾惜玉过来?
叶清兰将心里那丝微妙的悸动按捺下去,暗暗啐自己一口。真是没出息,人家还没露面,她在这儿激动什么?不对,就算是他真的出现了,她也没什么可激动的。
那件小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人家说不定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叶清宁笑吟吟的应道:“这么久没见惜玉表妹,我也想她了呢!对了,我特地过来,是想要和你商议一下。惜玉表妹若是来了,是住环翠阁还是住荷风院?”
以前都住环翠阁倒也热闹,可现在薛氏回来了,叶清兰的行动可就没原先那么自由了。以顾惜玉的性子,肯定坚持和叶清兰住在一起。若是顾惜玉随着叶清兰住在荷风院,那她一个人岂不是太闷了?
叶清兰不假思索的笑道:“当然是住环翠阁了。”太好了,她正发愁要怎么避开薛氏,机会就来了。
叶清宁压根不知道叶清兰心里的盘算,见她这么说心里自然舒坦,立刻笑道:“好,我这就去和三婶说一声。”
若是叶清兰自己去说,薛氏不撂脸色给她看才是怪事。还是自己出马更好一些!
叶清兰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涌起阵阵暖意。叶清宁性情倨傲,从不爱求人,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她……
叶清宁说到做到,立刻就扯着叶清兰去见薛氏,直截了当的道明来意:“……明天惜玉表妹就到府里了。我想让十妹陪着一起住到环翠阁去,三人一起也热闹些。还望三婶恩准。”
薛氏刚送走叶元洲不久,正盘算着要如何整治叶清兰,冷不丁听到此事,自然不怎么情愿:“顾小姐住在环翠阁,兰姐儿时常去陪她说话也就是了,何必也住到环翠阁去。”
叶清宁按捺住心底的不快,解释道:“三婶久不在京城,对惜玉表妹的脾气还不太了解。她自幼性子孤僻,不爱亲近生人。只因为和十妹交好。所以才肯到我们府里来做客。去年来住过一个多月,便是和十妹一起住在环翠阁里。这次来做客,其实也是冲着十妹来的。如果三婶不想让十妹去环翠阁住。那就只能让惜玉表妹住到荷风院来了。”
顾惜玉身份矜贵,偏偏又是个孤僻难伺候的主儿。薛氏自然不肯接收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立刻笑道:“既然是这样,还是让兰姐儿住到环翠阁里好了。”
想对付叶清兰,日后机会多的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马到成功!叶清宁得意的冲叶清兰眨眨眼,叶清兰抿唇轻笑,心里一阵轻松愉快。既能避开薛氏,又能见到顾惜玉,实在是一举双得的好事。还等什么,现在就回去收拾衣物去!
叶清芙知道此事后。又是羡慕又是眼热又是嫉妒:“母亲,六堂姐太偏心了,只让三妹去住。却不喊我一起去。”
“你和宁姐儿又不熟络,去了做什么?”薛氏看着叶清芙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瞧瞧兰姐儿,不仅把宁姐儿哄的团团转,还和定国公府上的小姐也交好。你若是也有几分这样的机灵。哪里还要我烦心。”
叶清芙听了这话自然不服气:“我哪里不如三妹了,母亲你也偏心。哼!”撅着嘴生起了闷气。
薛氏没好气的说道:“亏你有脸说,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用的,不是先紧着你?我是偏心,心都偏在你身上了。”
自己的女儿到底是哪块料,她心里清楚的很。相貌性情都差了叶清兰老大一截,聪慧伶俐更是远远不及。可叶清芙纵然有再多缺点,也是她的亲生女儿。叶清兰再伶俐,也是卑贱的通房丫鬟生的,只要有她在,叶清兰休想越过叶清芙去!
叶清芙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听着这话又高兴起来,缠在薛氏的身边撒娇了一通。
薛氏心情好了一些,随口笑道:“都这么大了,还是这副孩子脾气。将来定亲嫁人了,可不能这么任性。”
未出阁的少女,一听到此类话题不免有几分羞涩。叶清芙红着脸,倒也有几分俏丽可爱:“我要一直陪着母亲,才不要嫁人。”
薛氏笑着叹口气:“傻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你大哥如今已经定了亲,我这心事总算少了一桩。等你大哥娶了媳妇回来,我就得忙着替你操持亲事了。”
叶清芙眼里闪过一丝娇羞,脑海中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孔。母亲说的,一定是表哥……
“芙儿,你对崔煜印象如何?”薛氏笑吟吟的试探。
叶清芙笑容一顿:“母亲,说的好好的,怎么提起他来了?”心里陡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就听薛氏挑眉笑道:“这个崔煜,是崔府长房的独子,年纪轻轻就中了解元,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又是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我看着倒是挺好。”言外之意非常明显。
叶清芙的心直直往下沉,反射性的说道:“可是,他喜欢的是三妹……”
“终身大事,岂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薛氏丝毫不以为意:“好了,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自有法子。”
“可是我不喜欢他。”叶清芙鼓起勇气说道:“母亲,你别乱点鸳鸯谱好不好。”她喜欢的人,是会玩乐会哄人的薛表哥。她对那个呆气十足的崔煜可没什么好感。
薛氏板起了脸孔数落道:“没出阁的姑娘家,张口闭口就是喜欢,也不嫌臊的慌。再说了,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我和你父亲成亲前连面都没见过,不也照样过了这么多年。你那点心思我也清楚的很,不过,我绝不会同意把你嫁到薛家去。早点歇了这份心思!”
薛玉树是她的亲侄儿,她自然是心疼的。可心疼归心疼,薛玉树是块什么料她心知肚明。生性懒散,胸无大志,学业不勤,兄长又只是个七品县令。将来能有什么出息?她才舍不得让女儿嫁到薛家去。
叶清芙被骂的眼圈泛红,低头不吭声。
薛氏看着又心疼起来,语气缓和了许多:“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屋歇着吧!”这些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叶清芙回去之后,便偷偷的哭了一场。到了第二天,眼睛都是红红的。
叶清兰满心都是顾惜玉,自然无暇留意叶清芙这点小小异样。给薛氏请了安之后,便去了环翠阁。瑞雪等人早已利索的将收拾好的衣物也带了过去,熟门熟路的各自安置。
“我们想去落梅院里等着,”叶清宁笑道:“估摸着惜玉表妹至少也得巳时才能到。”
叶清兰笑着点头应了,随着叶清兰一起去了落梅院。叶承仁和叶元玮各自去了官署,只有郑氏和崔婉在。
过了一个年头,崔婉的肚子大了一些,可脸颊却清瘦了不少,本就不多话,近来愈发沉默少言。连笑容也比往日少的多。
郑氏对她心里有些疙疙瘩瘩的,这些日子常挑刺数落她几句。崔婉也不辩解,只柔顺的听着。一如往日般恭敬温驯。
可郑氏的脑中总时不时的闪过崔婉和她针锋相对的那一幕。见了她这副样子,心里莫名的不痛快:“……对了,再过些日子,莲姐儿就要满月了。到时候就不请亲友来了,府里办上几桌热闹一下也就是了。”
不过是个妾室生的姐儿,她实在没什么兴致操办满月酒宴。
崔婉先是点头应了,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别的客人不请也无所谓,不过,是不是给崔府那边送个信?”何氏来的时候带上崔婧的亲娘王氏,也算是给了莲姐儿一些体面。
崔婉的那点心思,郑氏焉能看不出来。虽然心里不快,可这些许小事,她实在懒得过问,便随意的点点头应了。
崔婉高兴之余,悄然松口气。
就在此时,叶清宁和叶清兰一起来了。
板着脸孔的郑氏,只有在见到叶清宁的时候才会有些许笑容:“宁儿,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迟?是不是又起的迟了?”
叶清宁娇嗔的应道:“我是等十妹一起过来,才来的迟了些。”
叶清兰立刻凑趣道:“都怪我,是我睡过了头起的迟了,连累了六姐。要罚就罚我。”
郑氏被逗乐了,脸上有了笑意,屋里的气氛陡然轻松了不少。崔婉顿觉得身上的压力轻了不少。
叶清兰关切的看了过来:“堂嫂,你这些日子好些了么?”
崔婉扯了扯唇角,轻声应道:“已经好多了。”比起一开始的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总要好一些。死者已矣,她不能一味的沉浸在哀伤里,还有巧姐儿和莲姐儿等着她照顾呢!
说了会儿话,门房的小厮便来禀报:“定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纷乱
郑氏笑吟吟的起身:“宁儿,兰姐儿,你们两个随我一起去相迎。崔氏身子不便,就别去了,待在这里等会儿。”
三人齐声应了。叶清兰和叶清兰一起站了起来。
不知怎么的,叶清兰竟有些莫名的紧张,下意识的低头审视了自己一眼。春寒料峭,她还穿着丝袄和棉裙,看起来一定有些臃肿……
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奇怪的问题!叶清兰对自己皱了皱眉,果断坚决的将这个念头挥之脑后。
叶清宁见她面色有些奇怪,笑着凑过来问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惜玉表妹来做客,你不高兴么?怎么皱起眉头来了?”
叶清兰自然不肯说实话,随意的敷衍了过去:“我就是在想,几个月没见惜玉表姐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变了个模样。”
叶清宁不疑有他,耸耸肩笑道:“这可说不准。待会儿见了不就知道了。”
闲聊了几句,叶清兰总算凭借着超强的自制力,将有些紊乱的心跳和呼吸都调整回了正常的状态。
可当远远的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而已。
明明离的很远,连面孔也没看清楚,可那个优雅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帘之后,她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起来。
好久不见了,顾熙年!
原本负手而立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那双如墨玉一般黑亮深沉的眸子,唇角微微勾起,遥遥的看了过来。
好久不了,叶清兰!
叶清兰脚下不自觉的慢了一些,几乎全部心神都被那个浅笑的青年男子吸引了过去。
这么久没见。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忘记了这个男人。可到了这一刻,她才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深藏在内心绝不愿承认的事实:其实,她一直在自欺欺人。这个身影,在她的心里或浓或淡,却从未真正有一日忘怀过。
老天,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过的事情?!她怎么会对这么一个腹黑又阴暗的男人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来?
叶清兰纠结了,丝毫没有少女情窦初开的喜悦,反而有种“什么人不好为什么偏偏是他”的无奈和气馁。
“十妹,你怎么走的这么慢。”叶清宁见了顾熙年,心里也是一阵激动。恨不得立刻走上前去。可叶清兰却一反常态,磨磨蹭蹭的走的慢极了。叶清宁着急之余,索性扯了叶清兰一起走上过去。
“见过姨母。”顾熙年的真实性情一直隐藏的极好,示于人前的,一直是这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面具。足以迷倒上至八十下至三岁的女性。从郑氏笑的亲切愉快的样子就可见一斑了。
顾熙年又含笑看向两个少女:“两位表妹,别来无恙?”那双深幽的黑眸,在叶清兰的脸上停顿了一两秒。
叶清宁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有礼的寒暄了几句。叶清兰却一直没吭声。她现在心情前所未有的烦乱,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久别重逢的顾熙年,索性装淑女不说话。
顾熙年不着痕迹的瞄了叶清兰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个丫头,每次见了自己不是假模假样的假笑,就是伶牙俐齿的和他斗嘴。像此刻这般安静的。实在少之又少。可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却异常的顺眼,他的心情也出乎意料的好了起来。
或许。不管她是什么样子,只要见了她,他的心情都会很好吧!
马车上的顾惜玉,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有些按捺不住了。撩起车帘探出头来:“兰表妹!”
叶清兰立刻将所有的胡思乱想都抛到了脑后,笑盈盈的抬起头来:“惜玉表姐。”
顾惜玉又是高兴又是激动。立刻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然后欢欢喜喜的扑进了叶清兰的怀里:“兰表妹,这么久不见,我好想你。”
叶清兰心里一暖,搂紧了顾惜玉:“惜玉表姐,我也一直很想你。”
叶清宁心里有些吃味,故意酸溜溜的来了一句:“喂,你们两个想来想去,就没人想我么?”
叶清兰扑哧一声笑了:“自然是想的,尤其是我,天天见你,夜里还是想的睡不着。”
在场的人都被逗的笑了起来。
郑氏笑道:“先进府安置吧!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也不迟。”
顾惜玉紧紧的攥着叶清兰的手,一脸的欢喜雀跃。叶清宁站在叶清兰的另一侧,三个少女各有各的风采。叶清宁明艳动人顾盼生姿,顾惜玉肤白胜雪美丽出众,堪称京城贵女中的佼佼者。
站在中间的叶清兰,相貌其实不如她们两个耀目,可明亮若春水的双眸,眉宇间的慧黠自信,还有那抹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却令她散发出别样的美丽。
顾熙年看着她的背影,唇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
安置之类的琐事,自有一众丫鬟去忙碌。一向少言的顾惜玉,紧紧的攥着叶清兰的手絮叨了起来:“……我总想着来找你,可母亲和大哥都不准我出府。好不容易熬到了年后,过了元宵节,总算是允了我过来做客。不过,不准我久住,只住上半个月就得回去呢!”
说到后来,顾惜玉一脸的不满。为什么不能住上两个月再回去?
叶清兰笑着安抚道:“姨母和顾表哥也是担心你住的不习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不便说出口。顾惜玉的性情和普通少女不同,住在昌远伯府里,摆明了是给郑氏添麻烦。也怪不得郑夫人不允许她住的太久了。不过,这一层原因她心知肚明就好,还是别说出口了。免得惹得顾惜玉不高兴。
顾惜玉是个单纯的孩子,很快就将这件不愉快的小事抛到了脑后。又说起了这几个月来的生活:“……以前大哥会陪着我写字作画,可自从他做了那个户部侍郎之后,每天都要去官署忙公务,要么就得上朝。根本就没时间陪我,又不准我来找你,我每天在府里待着,都快闷死了。”
一提起顾熙年,叶清兰的心便漏跳了一拍,旋即暗暗羞恼的啐自己。真没出息,只不过是提到了他的名字罢了,就这么别别扭扭的。待会儿若是和他同席吃饭,又该怎么办?
自己若是一直这样,肯定瞒不过精明又有城府的顾熙年……不行!绝不能被他看出异样来!要是他知道自己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特别的情愫,不知会得意成什么样子!
“兰表妹,你在想什么?”顾惜玉一脸的好奇:“为什么你的脸色有些怪怪的?”
……连顾惜玉都能看出她的不对劲么?
叶清兰在心里懊恼的叹气,面上却立刻恢复如常,若无其事的笑道:“我一直在专心听你说话,什么也没多想。你肯定是看错了!”
真的是她看错了吗?顾惜玉有些不确定了:“可是,你刚才明明在发呆。”
叶清兰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你一定是看错了。”
顾惜玉立刻乖乖的改了口:“嗯,肯定是我看错了。”
……
她为什么有种欺负孩子的感觉?
叶清兰咳嗽一声,笑着扯开话题:“惜玉表姐,过了一个年头,我长高了不少呢!现在已经和你一样高了。”
以前她比顾惜玉要矮几公分,现在站在一起,已经一般高了——当然,十三岁的少女,也高不到哪儿去就是了。估摸着也就在一米五八左右,比起身材纤长的叶清宁,足足矮了五六公分。
顾惜玉认认真真的打量叶清兰几眼,笑着说道:“你长高了,也变的更漂亮了。”
叶清兰哑然失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哄人高兴了。”
顾惜玉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无辜的说道:“我哪里是哄你了,说的都是实话。”以前的兰表妹,也是好看的。可却有些瘦弱,身量五官都未长开。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叶清兰不仅长高了一些,眉眼也愈发的秀美,就像一块美玉,渐渐拂去了灰尘,变的耀目起来。
好听话人人爱听,尤其是这些话是出自从不说假话的顾惜玉之口,就更令人愉快了。叶清兰眉眼弯弯的笑了。
“你们两个的悄悄话说完了没有?”叶清宁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午饭已经备好了,母亲让我们都过去呢!”
也就是说,待会儿又要见到顾熙年了……
叶清兰将纷乱又微妙的心情压抑了下去,打起精神笑道:“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别让大伯母等的急了。”
既然躲不过去,总得挺起胸膛熬过这一关。反正他又不会天天到府里来,见面的机会肯定不会多到哪儿去。大不了见到他的时候,自己装点怂,不和他说话就是了。不管这点异样的情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定要狠狠的掐断在萌芽状态……
叶清兰默默的思忖着对策,却不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就算是她想躲着顾熙年,那也得顾熙年肯配合才行。
刚一进落梅院的偏厅,顾熙年的眼神便飘了过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心思
笑什么笑,笑的很好看吗?放什么电!
叶清兰不着痕迹的瞪了回去。坚决不会承认他这样挑眉浅笑的样子,真的好看的一塌糊涂。
顾熙年见她瞪自己,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有趣。
明明已经很久没见了。可中间相隔的日子,却丝毫没造成半分疏离的感觉。反而有种微妙的感觉慢慢的沉淀发酵。只这样看着她,他就觉得前所未有的愉快。像被一阵春风微微吹起的柳枝轻拂过脸颊般,心里有些痒痒的。又像是一朵幽兰在眼前缓缓绽放出令人炫目的风姿,令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过此刻这般欣赏一个女子一颦一笑的心情了……
顾惜玉倒是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可一旁的叶清宁却敏感的多了。总觉得顾熙年看向叶清兰的目光多了些,眼底那抹笑意,更是让她觉得有些吃味。
对顾熙年,叶清宁那份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已经消散了十之**,可总有一丝未曾得到的不甘和黯然。这份晦涩的心情她从不肯诉之于口,就算是对着叶清兰也从未提起。或许,她在潜意识早就隐隐的察觉到顾熙年对叶清兰的特别,只是她不肯对自己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叶清宁抿紧了唇角,将复杂难言的心情按捺了下去,浅笑着说道:“表哥,让你久等了。”
“等等也无妨。”顾熙年悠然笑道。很显然,他今天的心情很是不错,笑意进了眼底,和往日淡然礼貌的浅笑截然不同。
除了顾惜玉之外,叶清兰叶清宁都很快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玉儿,都安置好了吧!”顾熙年温柔的问道。
顾惜玉嗯了一声。
“你住在环翠阁里,以后就和兰表妹宁表妹同进同出。乖乖的听话,不要给她们添麻烦才好……”
叶清兰打定了主意沉默到底,索性垂下了眼睑,坚决不抬头看顾熙年。可躲得过眼睛,却躲不过耳朵。顾熙年低沉悦耳的声音恼人的钻进了她的耳中,扰的她心神不宁。
叶清兰定定神,在心里默默的念叨。我什么也没听见,我的心情很平静。反复数次过后,总算有了点效果,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
顾熙年瞄了低头不语的叶清兰一眼。眼里的笑意又深了一些,忽的悠然笑道:“兰表妹一向能言善道,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
话语中的戏谑和调侃。叶清兰自然能听得出来。几乎反射性的抬头反击:“顾表哥谬赞了,在你面前,我哪里当得上能言善道这几个字。”
待看入那双含笑又狡猾的眸子里,才惊觉自己上了当,顿时生出了几分懊恼。不是决心今天不再理他的吗?怎么又和他说话了……
顾熙年慢条斯理的笑道:“兰表妹不必太过自谦了。我倒是觉得。兰表妹是我生平所见的女子中最伶牙俐齿的了。”
明明一句再普通不过的恭维话,为什么到了他的口中就变了个味?叶清兰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多谢顾表哥夸赞,我真是愧不敢当。”
之前,她一直不肯正眼看他。可此时两人四目对视,她却是避无可避,只能坦然回视。
今日的顾熙年没穿官服。依旧穿着素色锦袍,穿戴一如往日。可不知怎么的,却和以前有了微妙的不同。原来的顾熙年。竭力的低调收敛,虽然俊美出众光华难掩,却给人温和淡然的感觉。
而此刻的他,明亮的眼睛中多了一丝往日没有的锐气,举止愈发自信从容。就像一把蒙尘的宝剑拭去了周身的灰尘。虽然并未出鞘,却在不自觉中散发出了逼人的寒气和锐气。令人无法忽视。这样的顾熙年比以前多了份烟火气。也多了份居上位的从容。
这几个月里,他身上的变化可真是不小。看来,官场果然是一个试炼人的地方。就算是他有心低调藏拙,也是不太容易的事情……
“午饭已经备好了,”郑氏笑吟吟的走了进来,打破了厅里微妙的气氛:“你们几个都过来吧!”
顾熙年第一个应了,长身而起。
叶清兰悄悄松口气,故意放慢了脚步,和顾惜玉一起进了饭厅。
今天人不多,郑氏用的是那张平日常用的花梨木饭桌。这张圆饭桌不算大,正好够五六个人坐。
郑氏坐在上首,叶清宁坐在郑氏的左侧,顾熙年坐在郑氏的右侧。顾惜玉很自然的坐到了顾熙年的身边,这么一来,叶清兰就正好坐叶清宁和顾惜玉中间。中间隔着一个顾惜玉,又避开了和顾熙年面对面相坐,叶清兰表示很满意。
好吧,这样躲是怂了点。可她现在心情纷乱的就像一团乱麻,根本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顾熙年。所以,还是躲着好了。
叶清兰低着头,胡乱吃了几口,简直食不知味。
顾熙年夹了许多顾惜玉爱吃的饭菜放进她面前的碗里,顾惜玉小声抗议:“大哥,你别再夹了,我哪里吃的完。”
顾熙年却充耳不闻,照样夹菜过来,不一会儿就将碗堆的满满的。
顾惜玉顿时苦巴着小脸。她向来有个习惯,只要是夹在碗中的菜肴就得吃光。这一点,大哥也是很清楚的。平日里照顾她吃午饭,最多夹个小半碗也就差不多了。可今天大哥是怎么了,是要撑死她吗?
顾熙年像是没看见她苦着的小脸似的,温柔的哄道:“玉儿乖,快点吃。”
她哪里吃得完嘛!顾惜玉难得的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将碗里堆的高高的菜肴,夹起一些送到叶清兰的碗里:“兰表妹,你别光顾着吃饭,多吃点菜。”
叶清兰一时不察,便迅速的吃了。待吃完之后,才想起一件事情来。这是顾熙年的筷子夹过的菜肴,又被顾惜玉夹给了自己。这岂不是相当于顾熙年夹菜给自己吃了?
好吧,这么想似乎有那么点自作多情。可她就是忍不住心跳快了一拍,迅速的瞟了顾熙年一眼。
顾熙年似乎没察觉到叶清兰在偷偷看他,依旧不疾不徐的吃饭,只是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顾惜玉为自己想到了好法子高兴不已,索性将碗里的菜肴分了一半给叶清兰。边小声的讨好的说道:“这么多我可吃不完,你帮着我吃一些。”
……
菜都到她碗里了,想不“帮”也不行了!
叶清兰只得笑着点点头,硬着头皮将碗里的菜肴都吃了。一想到这些菜肴都被顾熙年手中的筷子碰触过,就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底漾开来。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荡起圈圈涟漪,久久不息。
吃了午饭之后,顾熙年小坐了片刻,便彬彬有礼的告退:“……姨母,我还有事,得告辞了。玉儿就麻烦姨母多费心照顾了。”
总算要走了!叶清兰精神顿时一振。
就听郑氏笑道:“和我还这么客气。惜玉肯来住些日子,我这个做姨母的高兴还来不及。”说着,便起身相送。
顾熙年眸光一闪,笑着说道:“姨母不必送我了,有玉儿送我就行了。我正好还有些话要和玉儿私下说。”
这么一说,郑氏自然不好坚持再送,笑着点点头。
顾惜玉起身送顾熙年,见叶清兰没跟着一起站起来,小声的央求道:“兰表妹,我对府里的路不熟悉,你陪我一起送大哥吧!”
叶清兰再不情愿,也只得挤出笑容应了。
叶清宁本该也随着一起送顾熙年,可顾熙年并未多看她一眼,顾惜玉也没喊她,她这么巴巴的跟过去算怎么回事?
叶清宁眼睁睁的看着顾熙年翩然离去,眼睁睁的看着叶清兰随着顾惜玉一起出去相送,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不自觉的拧紧了手中的帕子。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总觉得此次见面,顾熙年和叶清兰之间总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宁儿,你发什么呆?”郑氏的声音冷不丁的在耳边响起。
叶清宁匆匆的挤了个笑容:“没什么,我那对枕巾还没绣完,我先回去了。”说着,便起身走了。
郑氏看着叶清宁的背影,略略皱了皱眉头。她还是忘不了顾熙年吗?每次见了顾熙年,总是患得患失的,这样下去可不行。再过几个月,她可就要出嫁了。心里怎么能再装着别的男子。不行,得找个机会好好的开解她一番才行!
这一边,叶清兰随着顾惜玉一起,送顾熙年出了落梅院。
初春依然有些寒气,好在今天阳光明媚,照在人的身上暖融融的。园子里有几株梅花正在开放,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香气。
“玉儿,那株梅花开的正好。”顾熙年停住了脚步,笑着赞道:“折上一枝,插进瓶里,用来练笔临摹再好不过了。你现在去挑一枝开的好的,最好是有枝杈的。”
顾惜玉对顾熙年的话言听计从,立刻笑着应了,拎着裙摆小跑了过去。
小径上便只剩下了叶清兰和顾熙年。
……
第二百五十八章 调情
明明顾熙年并未盯着她,可她为什么会有种被牢牢盯紧了的紧张和局促?
叶清兰干巴巴的笑道:“我也去陪惜玉表姐!”说着,便想脚底抹油溜走。顾熙年只淡淡的一句话,便成功的让她停住了动作。
“你是在躲着我吗?”
顾熙年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叶清兰略显僵硬的笑脸上,缓缓的重复了一遍:“兰表妹,你今天一直都在躲着我,是吗?”
……
这种心虚中又有一丝紧张兴奋的感觉真是太蛋疼了!她是近三十的成熟女人了,素来冷静理智成熟优雅,怎么可以像个青涩的小女生一样,被男人看着就说不出话来?!
叶清兰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挤出笑容:“没有的事,顾表哥一定是误会了。”
误会了吗?顾熙年看着故作镇静坦然的叶清兰,眼里迅速的闪过一丝笑意,不疾不徐的追击:“哦?真的是我误会了吗?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就是在躲着我,不和我说话也就罢了,连看都不肯正眼看我。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压的极低,就像是在她耳边呢喃低语一般。与其说是质问,更像是在……**!
叶清兰只觉得耳朵有些痒,那点痒,迅速的蔓延到了心底。带来一阵难言的悸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叶清兰用力的咬了咬嘴唇,逼着自己专心的应付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这么久没见,顾表哥真是越来越幽默了。你什么时候惹我不高兴了?我可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是我印象却深的很。”顾熙年低低的笑了:“那一天晚上,我本无意冒犯。可是酒喝的多了,行为举止便失了些分寸。后来一直没机会和你单独说话,也没机会向你道歉。你该不是因为这个就恼了吧!”
……
说的这么暧昧做什么!他们两个那天晚上虽然独处说话,可却是为了顾惜玉和沈长安的事情。根本就没涉及到任何暧昧的话题。最多……就是临别时的那句话有一点点的暧昧罢了。他现在这么说,根本就是成心在逗弄她。
再深一层想,他分明是察觉到了她的心绪不宁,故意来撩拨她。
叶清兰白生生的俏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却不是因为羞涩,明亮的大眼熠熠生辉,近乎咬牙切齿:“顾熙年,你别太过分了!”
你别以为我对你有那么一点点好感。就可以随意调戏我!更别以为我会放任自己真的喜欢上你。
她一定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是多么的耀目,美的令人屏息!
顾熙年挑眉一笑:“我怎么过分了?还请兰表妹一一说清楚了,我一定改。”明明语气很正经,可听进耳中。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他今天是脑子抽风了吗?竟然真的来调戏她!
叶清兰恨的牙痒,不假思索的应了回去:“你什么也不用改,只要以后别总在我面晃悠碍我的眼。就算是做好事了。”
这话说的又呛又不客气。可顾熙年听着却只觉得浑身异样的舒畅,悠悠一笑:“这个我可做不到。”
……
叶清兰深呼吸几口气,果断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虽然这么做有点不战而逃的羞辱感,可是此时的她实在不适合和他开战。刚发现自己的心思,心绪正纷乱,连思绪都理不清。哪里还有脑子应付精明又犀利的顾熙年。
顾熙年看着她难得稚气的举动,不知怎么的只觉得愉悦极了。眼里满是笑意。
算了,别逼她逼的太紧了!以后机会多的是,可别真的惹恼了她。
“玉儿的梅花还没折好,我们也过去看看吧!”顾熙年的声音恢复如常,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神色也十分平静。
叶清兰巴不得早些躲开独处的窘境,立刻嗯了一声,不等顾熙年有什么反应,便拎着裙摆跑了过去。
裙摆下那双穿着粉色绣鞋的纤足若隐若现,让顾熙年忽的想起了那一晚上,曾见到的那双白生生的小脚,心里忽然有种奇异的骚动。眼眸暗了一暗,然后很快的恢复了翩然的贵公子模样,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叶清兰清甜悦耳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惜玉表姐,你挑好梅花了么?”
顾惜玉有些苦恼的叹口气:“这么多梅枝,我看的眼都花了,不知该挑哪一个才好。正好你来了,替我看看好不好?”
叶清兰笑着应了,细细的看了片刻,便指了过去:“那枝梅花开的特别好,又有枝桠,折下来插在瓶子里一定很美。”
顾惜玉连连点头附和。那枝梅花确实很美,可问题是,太高了,她们两个根本就够不着嘛!
顾惜玉目光一扫,立刻笑道:“大哥,替我把那枝梅花折一下好不好?”
顾熙年含笑应了,走到梅树下,轻松的伸出胳膊将那枝梅花折了下来。顾惜玉捧着梅花东看西看,满意极了。
叶清兰咳嗽一声:“梅花已经折好了,我们还是送顾表哥出去了。免得耽搁了顾表哥的正事!”
顾熙年很自然的接口:“迟一些也无妨。玉儿还有没有看中别的梅枝?”
顾惜玉用力的点点头,扯着顾熙年又去了另一棵梅树下。叶清兰慢腾腾的跟了过去,故意站在顾惜玉的身侧,用顾惜玉的身形挡住顾熙年的视线。
嗯,这样果然好多了!
顾熙年随意的瞄了一脸戒备的叶清兰一眼,心情愈发愉悦。略略打量一眼,便又折了一个梅枝。这个梅枝比之前折的那个还要大一些,有两个枝桠,也沉甸甸的。
顾惜玉手里已经抱了一枝,这枝自然是没法子再拿了。所以,顾熙年很自然的拿着梅枝走到了叶清兰的面前:“兰表妹,麻烦你拿着。”
叶清兰不怎么情愿的接过了梅枝。鬼使神差的生出了顾熙年送花给自己的错觉……好吧,她最近一定是睡眠不好,所以总是胡思乱想。快些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给甩开!
两个少女捧着梅枝,在明媚的阳光下盈盈俏立,这画面本就美的像幅画。更何况,这两个少女都是人比花娇的美丽少女。
顾熙年的眼里不自觉的盛满了笑意。
顾惜玉微微侧着头,稚气又可爱的问道:“大哥,你在笑什么?”
顾熙年回答的很从容:“心情很好,所以想笑便笑了。”
叶清兰微不可见的撇撇嘴,将头扭到了一边去。他心情倒是好了,可她现在心情一点都不好。梅枝都折了两个了,怎么还不走?总不至于想赖着吃了晚饭再走吧!
叶清兰在心里暗暗嘀咕着,然后就听顾熙年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太好了!叶清兰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笑眯眯的扭过头来:“是啊,顾表哥还是快点走吧,耽搁了正经事可不好。”
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就这么盼着他走吗?
顾熙年瞄了毫不掩饰欢快笑容的叶清兰一眼,在心里轻轻哼了一声。今天暂且放过她,以后……总有她舍不得他离开的那一天!
送了顾熙年到门口,看着顾熙年骑着骏马踏云离开,直至身影消失不见。叶清兰的心情立刻舒畅了,笑着对顾惜玉说道:“惜玉表姐,我们回去插好梅枝,然后作画好不好?”
顾惜玉高兴的点点头。
回了环翠阁之后,墨香和翡翠利落的捧了干净的花瓶过来,插好了梅枝之后,又忙碌着铺开了画纸。
顾惜玉坐在画案前,认真的指挥叶清兰:“坐的近一些,眼睛看着梅枝,然后微笑。这种微笑不对,再笑的开心一些。”
叶清兰一一照做,头微侧,右手托着下巴,对着梅花微笑。可看着看着,就不小心走神了。眼前粉嫩美丽的梅花,一不小心的就幻化成了那张浅笑的俊颜……
顾惜玉低头忙碌着作画,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然后夸道:“你这表情太好了,就像是看着梅花,想起了自己的心上人……”
叶清兰被口水呛了一下,彻底破功了:“惜玉表姐,你别胡乱比喻好不好。”什么心上人,太惊悚了!
顾惜玉浑然不知叶清兰的纠结,笑眯眯的说道:“我哪里比喻错了。你刚才看着梅花微笑,明明就是想起心仪的男子才会有的样子。”
叶清兰:“……”
你平日里不是最迟钝的吗?这时候怎么又变的这么敏锐了?
顾惜玉兴致勃勃的追问:“快些说给我听听,刚才你到底想起谁了?”
打死叶清兰也绝不会说实话,含糊其辞的扯开话题:“你画了半天,到底画了多少了?我来看看。”说着,走到了画案边,惊叹不已的赞道:“惜玉表姐,你画的梅花好逼真,真是漂亮。”
“真的么?”顾惜玉喜滋滋的笑了。
成功的转移了话题的叶清兰,立刻用力的点头。这倒不是成心忽悠顾惜玉,顾惜玉的画功确实十分细腻。画出的梅花栩栩如生。
顾惜玉欢喜的笑道:“既是这样,你快些坐下,我来继续画。对了,记得还要摆出和刚才一样的表情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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