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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处特工皇妃全文阅读

作者:潇湘冬儿     11处特工皇妃txt下载     11处特工皇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老人缓缓皱起眉来,声音低沉,缓缓说道:“我买的是干粗活的奴隶,不是教书先生。”

    “我也可以干粗活,”梁少卿闻言顿时接口道,绞尽脑汁的想所谓的粗活都包含什么,急忙说道:“我可以磨墨、剪纸、晒书、整理书稿,哦对,还可以烧火、挑水、砍柴,还可以……”

    “你真的通晓兰芷经吗?”

    低沉醇厚的声音缓缓响起,并不如何响亮,可是却自有一番沉静安详的味道,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撩起青布的马车帘子,男子轩眉长目,眼神宁静的好似三月春湖,面色略显苍白,天气并不冷,他却披了一件银缎面的斗篷,风帽半掩,青衫翩翩,一身难掩的润雅风仪,

    街头行人如流水,四周鱼龙混杂,车马碌碌,尖锐的马嘶声惊扰了沉睡中的人儿,昏迷中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触目所及的却是这样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睛。楚乔躺在干草丛中,虚弱的望着不远处的男子,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静静而望,目光悠远,刹那间洗涤了长久的疲累和辛劳。

    “略知一二,兰芷经博大精深,以在下所知强说通晓二字,实在是有辱公子圣听。”

    青衫公子点了点头,他还很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岁,可是形容举止却有着难得的内敛和淡然,男子点了点头,说道:“青叔,买下他吧。”

    “公子!”梁少卿突然高声叫道:“我有一个弟弟,生了病,我们二人无论如何不能分离,公子能不能将他一同买下?”

    青衫公子顺着梁少卿的手指望去,顿时看到了虚弱的躺在地上的楚乔,一身男装打扮的少女面容平和,虽然面色苍白若纸,却没有痛苦狼狈的神色,她静静的望着男子,不卑不亢,无喜无悲。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好。”

    梁少卿顿时开心的抚掌,大步跑到楚乔身边将她打横抱起来,说道:“有救啦!有救啦!”

    楚乔呼吸艰难,取出箭头之后的脱力让她整个人虚弱不堪,声音好似蚊蝇,轻轻的说:“多谢你了。”

    梁少卿欢喜的只是摇头,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凑过头来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啊?我待会怎么称呼你?”

    楚乔说道:“你说我是你弟弟,我就随你的性,我本姓姓乔,你叫我小乔即可。”

    “好,我姓梁,名少卿,草字章御。”

    楚乔点头:“书呆子。”

    梁少卿一愣,随即皱着眉怒道:“喂!你应该叫大哥!”

    可是楚乔已经听不到了,她头颅一歪,就昏迷了过去。这时,被叫做青叔的老者走上前来,只看了楚乔一眼,随即说道:“快上马车,我们车上有随行的大夫。”

    马车碌碌而去,带着寻常百姓们仰望着的目光,还有那一地微微飘散的烟土,消失在清晨的微微薄萎中。

    木老板恨恨的搓着手,人都已经走的没影了,他犹自带着几分不平的忿忿。一旁的下人走上前来,不会看脸色的笑道:“当家的,发大财啦!”

    “发个鸟大财!”

    木老板大怒,气喘吁吁的骂道:“还是什么大户人家呢,出手小气的像只耗子,就这么几个人还跟我讨价还价半天,妈的!”

    下人一愣,问道:“看着做派也不像啊,当家的,他们是什么人?”

    “孙子才知道,”木老板一把将手里的账册摔到一边,怒声说道:“刘老三昨个介绍来的,估计他也不清楚。这年头,氏族混的不济,却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奶奶的!”

    “收摊!”木老板郁闷的叫道:“今儿运气不好,早上赚的这会都赔了,他娘的,真他妈晦气!”

    街头喧嚣,各种小吃的香味飘散在贤阳城的街头,人群熙攘往来,驻足在各处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很多外地的商人来回好奇的打量,不时的买一些讨自己欢喜的小物件。奴隶摊位前的小商贩今日生意极好,一清早就开了大买卖,乐的合不拢嘴。

    突然,小贩眼前一亮,顿时来了精神,只见刚刚经过的华服公子又策马奔了回来,面色凝重,一看就是有事发生。市井小民,生平没什么爱好,就独爱没事凑个热闹,左右自己是没福分去招惹这样的煞星,他乐得开心,伸长了脖子望了过来。

    当诸葛玥带人风风火火的赶到木老板奴隶摊位之前的时候,木老板已经和一众手下收拾好了摊子,正准备离开。月七上前一步,沉声说道:“请留步。”

    木老板一生识人无数,一双眼睛何其毒辣,谁有钱,谁没钱,只看一眼就能看出端倪,尤其是刚才这个男人还不问价钱的从别人手上买走了十多名自己刚刚卖出去的小女奴,他更不能放过这个又送上门来的棒槌。连忙点头哈腰的小跑上前,笑眯眯的说道:“这位大公子,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

    诸葛玥也不说话,面色冰冷,上前就走向他身后被绳索捆住的一串奴隶。

    木老板一愣,急忙迎上前去,叫道:“哎,公子您……”

    “唰”的一声,月七的剑鞘一下架在了木老板的脖颈之前,男人面容不善,缓缓沉声说道:“站住,让你靠前了吗?”

    木老板紧张的搓了搓手,谨慎的陪着小心,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眼前的这批人绝对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

    过了一会,蓝袍男子回过身来,来到木老板身前,沉声说道:“你的奴隶全都在这吗?”

    “对,全都在这了,我要收摊了,后面两个窝棚的也刚刚带了出来。这位大公子,可有合您心意的吗?”

    诸葛玥眉头缓缓皱起,嘴唇冰冷,久久无言,过了一会,方才一字一顿的问道:“你确定,所有人都在这吗?”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木老板额头的汗水顿时流下,他紧张的回头点了一遍,然后说道:“回禀大公子,都在这呢,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您。”

    朱成此刻已经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小心的靠上前来,对着诸葛玥说道:“少爷,是不是看错了,以星儿姑娘的本事,他们哪有能耐将她抓起来?”

    诸葛玥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沉思,朝阳破雾,金黄华彩,春水一般的温暖洒在整个贤阳城的花草树木上,小城环水,赤水支流穿城而过,上面有旅人驾着小舟,缓缓摇橹,悠闲自得,像是一副清淡的水墨画。

    诸葛玥抬起脚步来,就向外走去,眼神冰冷,再无方才的神彩。可是就在他离去的这一刻,一名黑脸大汉从后面破旧的窝棚里跑了出来,仓促间也没看清外面的来人,兴高采烈的大声叫道:“当家的!那小子随身有一把好剑,我看能值不少钱呢。”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都凝聚了过去,诸葛玥也不例外。

    眼神凝聚,剑眉竖起,诸葛玥大步上前,一把夺下那把剑,然后“唰”的一声拔剑出鞘!

    刹那间,璀璨的光华流光溢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望着那把绝世锋利的极品宝剑瞠目结舌。

    剑身青古,隐隐有血痕浪文,上方以古篆小楷写着两个字:破月!

    诸葛玥的脸色霎时间有如寒冰,他径直走上前来,平举宝剑,沉声说道:“这剑,你是从哪得来的?”

    “这、这、是、是小人捡的。”

    “唰”的一声,长剑龙吟,长风陡然卷起诸葛玥深蓝的袍袖,男人的剑锋斜斜的指向木老板的咽喉,语调低沉的缓缓道:“你说是不说?”

    “饶命!大公子饶命!这,这剑是一名奴隶的。”

    “那奴隶人呢?”

    木老板被吓得魂飞魄散,有问必答:“刚刚被人买走了。”

    “买走了?”诸葛玥冷哼一声:“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大公子!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假啊,您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周围的这些店家商铺,刚刚的确有人来买了一批奴隶,其中就有那人一个。”

    木老板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吓得肝胆俱裂,磕磕巴巴的大声叫道。

    诸葛玥目光在周围围观众人脸上看了一圈,随即沉声说道:“被什么人买走了?走了多长时间?”

    “刚刚才走,还没一炷香的时辰,至于买家是何人,小的不知,小的实在不知啊!”

    舒缓的风突然从长街的尽头吹来,一路打着转,吹起满地的烟尘。诸葛玥长袍舞动,墨发如夜,双唇更显殷红,他站在人群中央,一时间,眼神竟有几分少见的迷茫。他望着那滚滚的人流,眉目间情绪百杂,有迟来的怨愤,有大意的悔恨,有茫然的无措,更多的,却是浓浓的失望。

    “她,受了伤了吧,可严重?”

    木老板何其精明,如果此刻还不知道那小公子出身不凡的话,那就白活一世了。连忙说道:“伤的很严重,左肋有刀伤,肩头有箭伤,我是昨晚在城郊的城隍庙附近将她捡回来的,找了名医连夜医治才救了她一条性命。大公子,小的愚鲁,有眼不识泰山,万万不知道那名小公子是您的朋友,竟将他当做奴隶卖了出去,小的万死,小的万死!”

第122章

    “小公子?”诸葛玥微微皱眉,随即释然,他低头看向木老板,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你的确该死!”

    诸葛玥声音低沉,带着巨大的杀伐和浓浓的血腥之气,木老板一惊,顿时就没了言语,男子继续说道:“她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主人,凭你,也敢将她货物般转手售卖,你该死,的确该死。”

    “大公子,小的、小的……”

    “月七,这里交给你处置,我不希望他日回来的路上,还能看到他在这里碍眼。”

    月七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是。”

    不再理会木老板的苦苦哀求,诸葛玥打马而去,疾步消失在热闹的街面。

    马蹄滚滚,热闹的街市上,有杀猪般的惨叫声起,这个年头,平民的性命如草芥般低贱,而像木老板这样恶贯满盈的奴隶贩子,更是无人会为他流下一滴眼泪。

    “朱成,去水运衙门吩咐一声,我们不走水路,改走旱路。”

    朱成一愣,尽管早有思想准备,可还是忍不住劝阻道:“少爷,老爷吩咐我们要提前赶到唐京,旱路耗时。况且此次入关的各大世家藩主都是走水路的,只我们一家特立独行,怕是要出流言。”

    诸葛玥没有回话,只是转过头来冷冷的望着他,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朱成被他看的脊背发凉,他怎会不知诸葛玥的念头,此次唐京盛事,水路被封,除了受邀氏族无人敢行,一般的行人小族必是走旱路入关,而能在这样低档的奴隶贩子手中购买下人的人家,必不会是氏族大户。少爷执意走旱路,其目的显而易见。只是就算给他找到了,以他们二人目前这样的身份,又有何意义?毕竟,少爷不是九年前的十三岁少年,而她,也不是当年一无所有的小女奴了。

    少爷,就算你找到了,你又能怎么样呢?那是一只老虎,就算暂时受伤被困,也是养不得的。

    朱成摇头叹息一声,转头向河运衙门走去。朝阳如火,照在诸葛玥深蓝色的袍袖上,光华流彩,炫目俊朗,别样的风度翩翩。

    远处柳枝如新,一棵大榆树又粗又高,估计得有三四十年的树龄,上面缠满了红色的布条还有各色的剪纸,那是乡下百姓们的迷信。他们相信榆树里面住着神仙,越是粗壮年头久的树越能通神,久而久之,就经常有遇到难处的百姓来此叩拜,有钱的人家送上点点心食物,没钱的绑上一根红绳,祈求心事顺利,故人平安。

    长风吹来,诸葛玥衣衫如洗,他探手解下腰间的佩玉,顺手就向着榆树抛了去。叮的一声,价值连城的佩玉一下挂在了高高的树枝上,摇摇晃晃,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驾!”

    诸葛玥转身策马,带着下属们轰然离去。

    夏蝉尖鸣,热风袭来,树间的玉佩摇晃,影影栋栋。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河面上金光满布,红日西陲。

    梁少卿见她醒来开心的眉开眼笑,急忙拿起一旁的汤药,小心的喂给她喝。

    药很苦涩,还要这样一勺一勺的喝,简直是变相的折磨。楚乔皱起眉来,接过药碗一饮而下,随即连忙喝了一口浓茶,才将满嘴的苦涩压了下去。

    换了干净的衣物,伤口也被重新上药包扎,大病登时就去了一半。楚乔坐起身来,上下打量着自己和梁少卿所处的房间,皱眉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被人买下了。”梁少卿一脸神秘的说着全世界人都知道的事实,那表情让人恨不得一拳揍扁他的脑袋:“我们现在在船上。”

    楚乔的脾气很好,她抑制住自己想揍他一顿的冲动,很冷静的说:“书呆子,你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事。”

    “哦,”梁少卿点了点头,开始说他所知的那点可怜的情报。

    买下他们二人的这户人家姓詹,从夏唐边境的水秀省而来,要前往卞唐京都。主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是他们在市场见到的那名男子,名叫詹子瑜。另外,这人家还有五位小姐,都是詹子瑜的姐妹,其中大姐二姐和三姐都已嫁人,三人的丈夫也在船上,颇有些倒插门的感觉。前后一共有三艘大船,仆人上百,护院壮丁也有一百多人,除了三个姑爷,就剩下之前的那名青叔管事,算得上是大管家。

    只是一次出行竟然带了这么多人,这户姓詹的人家,看来也是一方大户了。只是楚乔搜肠刮肚的想了半晌,也实在没想起大夏境内有姓詹的氏族。

    既然这队人马是往唐京去的,她反而不急着走了,这样一来可以好好养伤,二来也可以躲避大夏方面的追捕,三来更与自己顺道,一举三得。

    想到这里,楚乔抬头问道:“你说他们要去唐京,知不知道他们去唐京做什么?”

    “卞唐太子要大婚了,整个卞唐贵族和大夏怀宋都要派人前往唐京,参加卞唐太子的婚典。”

    “大婚?”楚乔一愣,顿时坐起身来,大声问道:“谁会嫁给他?”

    梁少卿正要回答,船身突然剧烈一动,两岸的梢夫大声吆喝,大船缓缓的开了起来。

    “总算走了,”梁少卿说道:“听说有一名大夏的氏族迟迟不肯上船,詹公子不敢抢先,足足等了一整天,看来那人还是有事,被我们的船抢先走在前面了。”

    “你说卞唐太子娶太子妃,所娶何人?可是大夏公主吗?”

    “原本是太子妃的,”梁少卿说道:“可是后来因为大夏内乱,原本的太子妃就成了侧妃,只因为这是太子第一次纳妃,难免搞得隆重些,况且所娶之人是大夏的九公主,更显盛大。”

    楚乔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梁少卿一愣,叫道:“小乔?小乔?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楚乔摇了摇头,缓缓靠在床榻上,低声说道:“我累了,想歇一会。”

    “那你休息吧,我出去看看。”

    舱门被打开,梁少卿闪身走了出去。楚乔靠在床头,眉头深深的皱起,喃喃低声道:“大夏终于还是与卞唐联姻了,燕洵,怎么办啊?”

    天空瓦蓝,湛蓝如洗,梁少卿站在甲板上,只见这船身巨大,宽约三丈余,首尾上翘,四根桅杆两根在前,两根在后,船身上下分四层,两层在甲板之上,两层在甲板之下。楚乔和梁少卿是最低等的奴仆身份,本该在最下面一层,和众人同住。但是青叔见楚乔伤重,竟然在甲板上的第二层划出一间小仓给他们二人居住。

    这时,船首方向突然吹响响亮的号子,船夫大声吆喝,卖力的甩着膀子,张开船帆,大船吃风,迅速的开动起来。两岸青山碧树,江面银白,白鱼跳跃,飞鸟盘旋,一时间,胸中郁结之气顿失,万千浑浊污气透体而出,梁少卿站在甲板上,缓缓仰起头来,单纯的书生微微一笑,终于,就要去唐京了啊!

    就在这时,远远的岸边,有一队人马在静静地眺望着远去的船只。

    朱成小心的上前,说道:“少爷,一切都安排好了,卞唐前来迎接您的船只也撤去了,办好了通关文书,我们可以从白芷关进入卞唐。”

    “恩,”诸葛玥点了点头,双眼无目的的望着一片洁白的江面,缓缓说道:“不急,我们先在贤阳城待两天。”

    朱成无声的叹了一声,少爷这是不放心,害怕若是当地人将那女子买走啊。他点了点头,说道:“奴才遵命。”

    江面清风徐徐,千山过尽,山崖青碧,诸葛玥站在岸边,望着远去的船只,然后转过身去,向着贤阳城的方向策马而去。

    命运在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巧合,诸葛玥并不知道,他苦苦寻觅的人,此刻就在原本为他准备的大船上安静的躺着。就像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能够有资格参加李策大婚的世家财力也不会薄弱到去那种地方购买奴仆一样。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世事巧的离谱,又无缘的离谱,就在男人策马离去的那一刻,少女撩开唯一一扇小窗的帘子,探出头来向外望去,却只能看到浓浓江涡马蹄翻滚的滚滚尘埃。

    那一天,是六月初九,卞唐太子李策大婚的消息早就在七日前传遍了整个西蒙大陆,各方势力都在暗中揣测,思量着这一次和亲之后所能带来的政治利益。

    除了目前已经和大夏皇朝彻底决裂的燕北政权,整个大陆的各方势力霎时间齐齐赶往卞唐京都,各大世家、部族、镇属藩王都派出了家族的重量级使者,不仅代表本族势力和卞唐修好,也要趁机打探这个大陆上最为稳定的一个政权对大夏内乱的态度。于是,原本因为内乱而不欢而散的真煌夜宴,再一次在唐京街头重现,古老而神秘的卞唐国土上,人群熙攘,热闹非凡。

第123章

    然而,也是在同一日,燕北终于接到了大夏各地齐齐追捕楚乔的消息。燕北的新一任王者燕洵世子大发雷霆,下令全力攻夏,着部下卫精、希睿、边仓、吕方、杜慈等人,在军师乌道崖的率领下,大举侵入西北巴图哈家族境内,每战均不留降兵,杀的老巴图叫苦连天,不过是三日在之间,就失去了三分之一的领土,而另外的三分之二,目前仍旧在内部百姓的****之中岌岌可危的支撑着。求救的书信雪花般的奔向真煌帝都和云都陪都,上面沾满了西北巴图哈家族的担忧和战士们送信时滴下的鲜血。

    霎时间,整个大夏皇朝一片躁动,各方势力都怕会成为燕北铁骑下的第一个牺牲品。燕北的狮子放出话来,楚乔若是在谁的领地上少一根汗毛,就要该地首领全家陪葬,他们最好祈祷这位被万里追杀的女子不要有个感冒发烧流鼻涕之类的病痛,不然,今日楚乔遇难的消息传出,明日燕北大军就会兵临城下,绝不手软姑息!

    此言并非虚言,隐藏在大夏各地的大同行会刺杀团纷纷出动,将那些曾经参与过大规模绞杀追捕的郡守藩镇巡抚们割下首级。不出两日,各地上报给帝国的一级长官死亡名单就足足有三十多人。

    刹那间,各地派出的探马和追捕者纷纷撤回,燕北的强悍实力让大家感到胆寒。他燕洵也许还没有和整个大夏对抗的实力,但是绝对有灭掉一省一番一郡的能力,更有神不知鬼不觉干掉自己的能力,天知道大难临头的时候,帝国会不会如自己当初一般袖手旁观,谁又能保证,门口那个算命的瞎子、街拐弯那个摊煎饼的大婶、家里那个新来的壮丁、床上那个刚刚纳进府的小妾,不是大同行会派来取自己脑袋的刺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建功立业固然好,但是与此相比,更重要的却是自己的小命。

    楚乔当然并不知道就在船开了的这一刻,后方的形势已经转变的那么厉害,她安静的躺在船舱里,等待着伤势转好,苦苦思索着唐夏联姻会给燕北带来怎样的政治弊端。她希望随着船队进入唐京之后,就转南顺着水路快点回到燕北,好和燕洵商讨此事。

    她并不知道,等待在前方的会是怎样的一轮风雨,那座繁华锦绣的千年古都,好似一张巨大的网,缓缓的张开了他的巨口,将这世间的一切势力网罗其中,巨大的风暴渐渐侵袭而来,混合着卞唐花粉胭脂味道的暖风,轻柔的从南吹来,让人不小心的骨酥肉麻,沉溺其中尤不自觉。

    有些视线,终将对视,有些拳头,终将碰撞,有些身影,终将在觥筹交错的盛世繁华中交相重叠。哪怕躲过一时,却绝躲不过一世。那是命中注定的纠缠,不是双星齐陨,就是拔剑相向,或是同耀九州。

    两日之后,诸葛玥整顿人马,离开了贤阳城,进入了白芷关,踏上了卞唐的土地。

    而与此同时,一队人马悄悄离开燕北,向着西蒙大陆的东南方迅速而来,马蹄滚滚,尘土飞扬。

    因为燕北独立而被打断的真煌帝都的这场大戏,终于要在卞唐的京都之中,重新开锣,继续上演了。

    夜晚降临,船上点起了灯火,远远望去满船通明。两岸崖山有如刀削,峭壁巍巍,偶尔有伸展着巨大翅膀的苍鹰从夜幕下飞掠而去,发出尖锐的清啸,悠远的扬长而去。

    漆黑狭小的舱室内,少女浅浅的呼吸就在耳侧,中间只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梁少卿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突然手肘一痛发出咚的一声,重重的撞在了舱壁上。

    “激动的睡不着吗?”

    少女的声音淡淡的在耳旁响起,梁少卿一边揉着手肘,一边辩解道:“我这是热的,热的睡不着。”

    楚乔轻笑一声,也不去揭穿他,她靠在床头上,说道:“我也睡不着,书呆子,把窗帘掀起来,这里气闷的很。”

    梁少卿闻言坐起身来,将窗子前的帘子掀了起来,窗外月光如银,幽幽的倾泻而入,恍的少女消瘦的脸颊一片雪白。楚乔探头向外望去,眼珠漆黑,睫毛长长,像是蝴蝶的翅膀,梁少卿瞅着她,一时竟然看的呆了。

    “书呆子,看什么呢?”

    楚乔皱眉,轻斥一句。梁少卿的脸通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嘟囔了半天,最后说道:“我在想,在想,在想你是哪里人。”

    楚乔眉梢一挑,斜着眼望着他道:“刚认识多久,就对别人刨根问底,跟你很熟吗?”

    梁少卿一愣,随即说道:“我们怎么也算是生死之交吧,问一下你家住何处有什么打紧?”

    “那好,”楚乔翻身躺回床榻,闭着眼睛,淡笑着说道:“你先自报家门吧。”

    “我是大夏朝阳郡上虞人。”

    “朝阳上虞?”楚乔微微皱起秀眉,缓缓说道:“你姓梁,那梁柊棠是你什么人?”

    梁少卿顿时大喜说道:“正是家父,怎么,你听说过吗?”

    楚乔睁开双眼,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梁少卿,皱眉道:“他真是你爹?”

    “是啊,”他乡遇故知,梁少卿很是开心的笑道:“怎么,不像吗?”

    楚乔摇了摇头:“不像。”

    梁少卿摸了摸头,憨憨一笑:“呵呵,我娘也这样说。”

    “你父亲为人机警,处事圆滑,精通商贾之道,在上虞任上颇有建树,小小一个上虞县却是南方的粮食商贸重镇,上虞梁家也是富甲一方,以他的心思头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术业有专攻,我和父亲爱好不同,有何奇怪。”梁少卿说完微微皱起眉来,疑惑的看了过来:“你怎么对家父这般了解?小乔,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那些官府的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楚乔神色自然的说道:“我也是道听途说,随便记了这么一点,你我相交虽然不深,但是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得罪了官府,不得不隐姓埋名,在船上的这段时间,还要麻烦你帮我掩饰。”

    楚乔这般客气的说话,梁少卿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吧,我保证什么也不说。”

    夜风柔和的吹来,小窗的帘子上下微微翻动,月凉如水,江水脉脉,大船在江面上缓缓前行,轻轻摇曳。楚乔靠在床榻上,眼睛半闭,默默的望着外面,多日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了下来,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悠闲和安静,离开了真煌城,离开了那座巨大的牢笼,哪怕是在逃亡的路上,她也觉得生活越发的光明了起来,就连那四周游曳的风,都是暖暖的。

    “小乔?”梁少卿轻声叫道:“小乔?”

    “恩?什么事?”

    “你在唱什么?”

    楚乔顿时愣住了:“我唱什么?我唱了吗?”

    “唱了,你哼哼着,很好听,我从来没听过。”

    脸颊突然有些火辣辣的,这个上阵杀敌尚且面不改色的少女,被人抓到自己不自觉的哼唱却有了几分难掩的腼腆,她轻声说道:“是我家乡的小调。”

    梁少卿开心的支起上身,趴在床榻上,笑眯眯的说:“你再唱一首给我听,行吗?”

    楚乔摇头推辞:“我唱的不好听。”

    “好听,”梁少卿固执的继续说道:“你就唱一首,好不好?”

    “都是一些俚语小调,你不会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梁少卿皱眉,别出心裁的想出了特别的借口:“就当作你给我赔礼道歉,你害得我丢了行李衣物,现在还被人抓来当奴隶,你就唱首歌来补偿我还不可以吗?”

    楚乔皱起眉来:“你好大一个男人,亏你想得出这个理由。”

    “小乔,唱一首吧,反正也睡不着。”

    楚乔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小声的说:“那,那我唱了?”

    “唱,唱吧。”梁少卿连忙鼓励她。

    楚乔张了几次嘴,还是没唱出声来,郁闷的皱眉:“十几年没唱过歌了。”

    梁少卿撇嘴:“十几年,你今年才多大?”

    楚乔自知失言,恼羞成怒:“你到底听不听?”

    “我听啊,这不是等着你呢吗?”

    “那我唱了啊。”少女清了清嗓子,随即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温和如同秋天里的桑叶,在寂静的夜色里温柔的响起。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就在那边。

    在灯火寂灭,在万籁萧索,在浪花溅起的高崖海岸。

    我们说过,要一起在黑暗中牵手并肩。

    在全世界的蔑视和白眼中撑起我们的晴天。

    那里有白鸽牧马青青草原,

    那里有山河湖海高高的蓝天,

    那里的阳光从不刺眼,

    那里的黑夜星光漫天。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就在那边。

    在青山之巅,在绿草之原,在等着我回到你身边。

    你曾说过,要勇敢的睁开眼。

    看前方朝阳灿烂一片艳阳天。

    我知道前途波折不断起伏如山。

第124章

    我明白未来刀山火海不会间断。

    风雨再大我从不害怕闭眼,

    因为我知道,你就在那边。

    夜幕低垂,有淡淡的风在船舱里吹过,楚乔的声音好似温暖的泉水,缓缓的洗涤了这冰冷的舱室。梁少卿久久没有说话,年轻的男子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望向这边,静静沉思,久久不发一言。

    窗外有轱辘滚过甲板的声音传来,咯吱声响,楚乔向外望去,却只见舱室的拐角处有一袭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夜幕低垂,笼盖四野,江水悠悠,万籁沉寂。

    这詹家的大夫果然高明,不出三日,楚乔的伤口就已经转好,老大夫曾为她上药把脉,自然知道她是女儿身,管家青叔十分体贴的没有说出来,还偷偷的给了她一瓶生肌去疤的药膏,仔细的叮嘱了她使用的方法。

    这天,船抵达梅城码头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船夫们都下船去休息,两岸聚集了很多当地的官员,显然是来迎接詹家的船队的。人头涌涌,十分热闹。楚乔从窗子望出去,只看了一会,就缓缓皱起眉来,梁少卿跪在床榻上,不解的上前问道:“小乔,怎么了?”

    楚乔伸出手来,指着前方的人群,说道:“你看,来的人除了八品以下的小官,就是各家的幕僚师爷,梅城怎么也算是一个漕运重镇,怎么会连一个像样的使节团都派不出呢?看来,我们这位新主子的来头不是很乐观,最起码,远远达不到随便出行就带上几百名家丁仆人的地步。”

    “是吗?”梁少卿挤上前来,瞪着眼睛往外瞅:“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要是能看出来,估计连三岁的孩子都能看出来了。”楚乔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却又皱起眉来,说道:“不过也很奇怪,如果詹家没有这么大的势力,那些郡守官员根本不必前来迎接,何苦又纷纷都派出自己的师爷幕僚来呢?”

    “可能是他们忙,有事耽误了。”

    楚乔自动忽略了梁少卿的话,喃喃道:“他们既不敢不来,又不敢表现的太过郑重和热络,这说明,詹家是应该有一定的实力,但是却有什么原因,让他们不敢做的太过,这就说明……”

    “哦,我知道了,”楚乔一下坐起身来,对梁少卿说道:“詹家在唐京,一定有一个来头极大的对头,这些官员两面都得罪不起,于是只有做的含糊一些。詹家曾经应该是卞唐的大族,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排挤,转而去了大夏,但是在名义上,他们还是卞唐的贵族,这就可以解释他们为什么在大夏籍籍无名却在卞唐受到礼待。他们这一次,应该不是普通的进京贺喜,应该是举家归国,于是才带了这么多的随行仆从,连几个姐妹的夫家都跟随其后。而且,詹家虽然表面繁华,私底下却是个空壳子,所以才去奴隶市场低价购买奴隶。”

    “小乔,你这么有精神,不妨出去走走晒晒太阳。”梁少卿站在地上,正在一丝不苟的整理衣袍上的褶皱,区区一件奴仆的外衫,却被他穿的好像是什么名贵的丝绸一样。

    “你在这絮絮叨叨的研究别人的家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企图。”

    “我有什么企图,我就想敲开你那颗脑袋,看看里面是装了草还是注了水!”

    楚乔皱着眉头站起身来,行动间伤口还有点点疼痛,不过跟之前的几日比起来,这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你怎么样?会不会很疼?”

    楚乔不耐烦的说道;“要不要给你一刀来试试?”

    “不用试了,”梁少卿嘿嘿一笑:“肯定疼,我保证受不了。”

    舱外凉风习习,十分清爽,楚乔刚一踏出舱门,顿觉神清气爽,这时正好饭堂的钟声敲响,几日一直在舱里吃饭,这一回能走了,索性跟着梁少卿一起去饭堂吃一吃这奴隶们的大锅饭。

    所谓的饭堂,就是在后面的甲板上,仆役们排成一排,正在轮流打饭,井然有序。楚乔靠着船壁坐了下来,看着梁少卿这个富家公子适应能力极强的跟在一群奴隶身后排队,前面的几人回过头来,还笑着跟他打招呼,很有生活情趣,少女嘴角牵起,淡淡一笑。

    似乎已经很多年了,没有这样悠闲的生活,她靠在后面,仰起头,只见有几只洁白的水鸟正在上空盘旋,喳喳的叫着,声音十分好听。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一阵冰冷,楚乔一惊,猛的站起身来,只见几名粗布衣衫的大汉站在自己面前,其中一人拿着一只碗,正挑衅的望着自己,刚才正是他用水浇到自己头上的。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男人一脸无赖相的说道:“我想坐在这里吃饭,就是想请你借个光。”

    “小乔!怎么了?”楚乔刚要说话,梁少卿突然跑了回来,母鸡一样的迎上前来问道:“怎么回事?”

    谁知还没跑到跟前,一名大汉突然横起腿,一下就拌在梁少卿的身前,梁少卿两手端着三只碗,有饭有菜,顿时失去了平衡,只听他惨叫一声,一个跟头就摔在地上!

    “你干什么?”楚乔一把上前,扶起摔得七荤八素的书生,猛然抬起头来厉声呵斥道。

    “这位小兄弟脾气挺大啊!怎么,你兄长自己不会走路,还要怪在别人头上?”

    “就是,瞅他们兄弟俩那长相,油头粉面的,一看就是小白脸。”

    几人一同捧腹大笑,其中一人高声笑道:“瞧他们那个熊样,一掐就碎了的软蛋,还说什么精通诗文,奶奶的,真以为自己是秀才状元了。”

    楚乔眼睛缓缓眯起,好像一只狸猫,闪烁着幽幽的光来。梁少卿正忙着整理弄脏了的衣衫,原本怒气冲冲的男人看到楚乔的表情顿时一惊,连忙说道:“小乔,我没事,你别生气。”

    “小兔崽子!多跟你大哥学学,到什么地方拜什么神,别以为自己住了上等舱就是上等人了!”

    几名大汉撂下一句话,随即骂骂咧咧的转身走了。

    楚乔扶起梁少卿,只见男人满身狼藉污渍不说,破碎的瓷碗还将他的手割破了,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梁少卿疼的呲牙咧嘴,却还怕楚乔生气,嘶嘶的吸着凉气忍着,一声不敢吭。

    “那是陈双,是驾车的御手,是大姑爷的人,平时连青叔也敢顶撞,你们惹了他,以后要小心啊。”

    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上前来,端着饭碗,见那伙人走得远了,才小心的提醒道。

    楚乔皱着眉,沉声说道:“这家的主人不是詹相公吗?怎么他一个小小的御手竟然这么嚣张?”

    男人说道:“你是说少主人吧,他身子不好,向来很少管事。以前府上的事都是青叔打理的,后来大小姐回来就渐渐接手,现在已经是大姑爷和二姑爷说了算了。”

    “哦,”楚乔点了点头:“多谢您了。”

    楚乔唇红齿白,笑起来笑容灿烂,那下人见了顿时呆住了。楚乔扶着梁少卿站起身来,沉着脸说道:“跟我回去。”

    梁少卿苦着脸,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乔,我还没吃饭呢。”

    楚乔瞪了他一眼,带着他就回了船舱。拿出前几天大夫留下的伤药,坐在床榻上为他细细的清洗上药。

    梁少卿没话找话的问:“小乔,你饿不饿?”

    楚乔皱起眉来,沉声说道:“你好歹也是梁柊棠的儿子,也是上虞梁家的公子,怎么心这么宽,什么东西都能吃下去?”

    “不吃怎么办?”梁少卿愁眉苦脸的说:“我也知道那东西难吃,可是不吃就会饿。”

    “砰”的一声,楚乔一把扔掉手里的白绢,腾地站起身来就向外走去。

    梁少卿顿时一惊,还以为她要出去和那几个人算账,连忙拦在她前面说到:“小乔,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么点小事,你实在犯不上和他们动气,我们反正也待不了多久,一旦到了唐京,我就去拜访我父亲的朋友,我们就可以……”

    “我出去给你拿饭。”楚乔无奈的说道:“你不是饿了吗?”

    “啊?”梁少卿傻乎乎的睁大眼睛,过了好久,才点头说道:“哦,这样,那,那你去吧。”

    这么一会,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楚乔走出舱门,来到甲板上,却见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哪里还有剩饭。她正有些发愁,之前跟他们说过话的男人又走上前来,递过来两只大碗,憨厚一笑,说道:“知道你们没吃呢,我特意给你们留着的。”

    两只碗里堆着白花花的米饭,还有一些青菜和小咸鱼,楚乔心下一暖,诚挚的说道:“多谢大哥了。”

    “不用,以后大家都在一起干活,理应互相照顾着点。我看你们兄弟也不像是奴隶,怎么,家道中落了吧?”

    楚乔点了点头:“什么都逃不过大哥的法眼。”

第125章

    “你放心吧,”男人一拍胸脯:“别的我帮不了你们,若是饿了尽管来找我,我在伙房当班。”

    “如此,就多谢大哥了。”

    和男人分开之后,楚乔就急忙往回走,刚刚走到甲板的拐角,一个轱辘滚过甲板的声音突然传来,楚乔听着耳熟,就停住了脚步,贴着船舱的墙壁,缓缓走上前去。

    一身素淡的男子坐在一辆木质的轮椅上,竹簪束发,青布长衫,衣衫的下摆被夜风吹得微微卷起,额前几缕墨发轻轻飘荡,月光临水,照在他的脸上,越发衬出一种透明般的苍白,好似白玉,又如芝兰,乌黑的眉,刀裁似地鬓,挺拔的鼻,微薄的唇,在这夜风习习幽月似水的船艄尾端,背风静坐,衣衫飘飞,竟好似画中人一般,没有半点烟火之气。

    楚乔顿时有些愣住了,原本应该顺着这条路回到船舱,可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面对着这样的画面,她却不忍心走过去出声打扰,刚想转头从另一侧绕过去,就听醇厚淡雅的声音缓缓响起:“谁在那边?”

    楚乔无奈,缓缓走了出来,先行一礼,说道:“少主人,奴才去拿饭,经过此地,打扰少主人清净了。”

    男人转过头,静静的看着她,他布衣素服,并不如何显贵,面容憔悴,消瘦不堪,略显病态,可是却有一双比山泉更清寒的眼睛,好似蕴含着化不去的哀悯,洗不掉的沧桑,好似阅尽世间悲欢离合,看透俗世炎凉欢喜。

    过了好一会,男人点了点头,说道:“哦,是你。”

    楚乔一愣,问道:“少主人认得奴才吗?”

    “你是那个通读兰芷经的书生的弟弟。”

    “哇!真的认得?”楚乔一愣,略显夸张的长大了嘴,乍舌道:“少主人记性真好。”

    詹子瑜舒缓一笑,并没回答,而是转过头去,面对着银白的江面,静静不语。

    楚乔站在原地,微微有些尴尬,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正踌躇不定的时候,詹子瑜突然说道:“你的歌唱的很好听。”

    楚乔一愣,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三天前,我经过甲板,听到了你唱歌。”

    “哦,”楚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喃喃道:“奴才是胡唱的,多谢少主人夸奖。”

    “伤好了的话,就去五妹那里服侍吧,她也喜欢唱曲子。”

    楚乔是准备过阵子就走的,哪里愿意招惹这样的是非上身,连忙说道:“少主人,奴才是男人,去小姐身边服侍多有不便,还是留在甲板上做点粗活吧。”

    詹子瑜回过头来,眼神如同陈年醇酒,微微一笑,牙齿洁白,缓缓说道:“不方便吗?我看挺方便的。”

    楚乔顿时一愣,知道詹子瑜看穿了她的女儿身,顿时就不知道该怎样接口回答。

    “推我回去吧,”男人说道:“青叔也许是睡着了,他最近身子不大好,很嗜睡。”

    楚乔连忙上前,将饭碗放在甲板上,推着轮椅后面的扶手,就往主舱的方向走去。

    来这的第二天,她就听说了这位少主人是个残疾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怎样都无法将那个马车里清俊的男人和残废联想到一起。可是此刻看到他,她却不觉得有什么地方显得突兀和不妥,詹子瑜疏朗淡漠的气质,温润的语调眉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别样的舒服,即便有这么一个轮椅,也没有如何碍眼。

    轮椅的轱辘滚过甲板,发出淡淡的声响,男人的背脊很瘦,带着几分孱弱,肩膀也显得很单薄。清风吹来,带来他身上淡淡的檀香香气,很安宁,很祥和。

    打开主舱的房门,一阵清幽的檀香顿时扑面而来,房间里布置的十分简单,但是却无处不显露出主人淡淡的雅致。

    正中央的地席上放着一张五弦琴,木色沉香,古朴淡雅。一只青铜八角小香炉放在一旁,上面还燃着三只香烛,此刻已经燃了大半,只剩香灰。

    地板以青卷铺置,上绣未开荷花,窗幔纱帐一色青碧,桌椅熏黄,无不是古朴之物。

    右侧摆着一个书案,文房四宝端正摆放,一卷未合的书卷放在书案上,墨迹斑斑,似乎是刚刚写就不久,旁边是一只巨大的书架,书籍无数,隐隐有悠然墨香传来。

    楚乔将詹子瑜推了进去,见屋子里也没有一个下人,她自作主张的走到一角,挑了挑灯芯,又探手试了下茶壶的温度,见还暖着,就倒了杯茶,递到詹子瑜身前,说道:“少主人,喝杯茶吧。”

    詹子瑜接过,却并不喝,只是捧在手上。

    楚乔站在原地,有些局促,想了想说道:“要不要奴才去为少主叫下人来服侍?”

    “不必了,”詹子瑜摇了摇头,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楚乔点头,转身就要出门。

    “等等,”詹子瑜突然叫道,楚乔回过头来,见他指着书桌上的点心说道:“耽误了这么久,你的饭菜也凉了,这点心你拿去吃吧。”

    楚乔微微一愣,暗道这个主人对奴隶倒是和善,连忙点头道谢:“多谢少主。”

    “恩。”詹子瑜挥了挥手,自己推动轮椅,就走进了层层窗幔纱帘之中。

    楚乔端起桌上的点心,就离开房间。

    回到舱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梁少卿仍旧举着那只伤手,巴巴的等着,见她回来,立马委屈的说道:“小乔,你怎么才回来啊?”

    “怎么?自己不敢睡觉啊?”

    梁少卿顿时面色通红,憋了半天才说道:“小乔,你是个女孩子,说话要斯文……”

    “堵上你的嘴!”

    拿出一块糕点,一下堵住了梁少卿的嘴。书呆子一愣,看了一眼,惊喜的说道:“千层酥?小乔,你哪里来的?”

    “你就吃吧,反正不是偷来的。”

    梁少卿呵呵一笑,埋头苦吃,似乎是被饿坏了,也不再唠叨了。

    楚乔抱膝坐在床榻上,皱着眉想着刚刚遇见的詹子瑜,开口问道:“喂,你知不知道詹家的少主人是怎么残废的?”

    “听说是八年前坠马摔的。”

    “坠马啊!”楚乔微微叹息,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就这样毁了一生,真是可惜。

    梁少卿吃饱了肚子,又开始发挥他的优良品质,喋喋不休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刚在外面遇见他,觉得可惜。”

    不知为何,梁少卿突然有些发愣,他呆呆的坐在那里,手指上全是点心渣子,也不知道擦干净。楚乔疑惑的看着他,见他痴痴地,沉声问道:“书呆子?又发什么呆呢?”

    “小乔,你一个女孩子,晚上不要随便出门,就算出门,也不要随便跟男人说话。”

    楚乔一愣,皱眉道:“神经病吧你。”

    “我说的是好话,”梁少卿急忙说道:“女孩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你这样不拘小节,将来怎么出嫁?”

    楚乔铺好被子,不屑一顾的说道:“跟男人说句话就嫁不出去了?那我还跟你睡在一个房里呢?”

    梁少卿脸通红,神情很是凝重,想了半晌,才磕磕巴巴的说道:“这……这……我们这也是逼不得已,就算要……我也要先请示我的父母,然后才能给你答复。”

    楚乔啼笑皆非,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少卿扭捏的样子,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说道:“睡觉,少在那想美事。”

    梁少卿有些生气,怒道:“小乔,我是认真的。”

    楚乔竖起拳头来:“我也是认真的,再不老实我就要揍人了。”

    强权压到公理,梁少卿穿着衣服钻到了被子里,巴着眼睛瞅着少女的身影。

    江面上有水鸟长啼,声音悠远,远远的传了过来。

    楚乔闭上眼睛,睡梦间犹自朦胧的看到了詹子瑜那双寒泉般的眼睛。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就被一阵紧促的锣鼓声震醒,楚乔和梁少卿齐齐醒来,急忙整理好衣衫跑出舱室,就听到有哭声远远传来。

    只见甲板上站满了人,似乎整个詹家的人都在场,几名女子一身绫罗绸缎,面纱半掩,也看不到她们的长相。倒是三名姑爷站在人前,人人一表人才,神采飞扬。

    “怎么回事?”

    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推着詹子瑜从舱室走出来,男人穿了一身缎青色的衣衫,袖口绾银,疏朗清华。

    “子瑜,”为首的一名女子缓缓走上前去,以手掩面,悲声说道:“青叔老了,我们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詹子瑜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越发的没有血色,他眉头紧锁,目光复杂的望着自己的长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子瑜,你也别太难过了,青叔年纪大了,这也是早晚的一天。他走的无病无灾,很是安详,没有受苦。”詹家的二小姐詹子葵上前说道,声音悲凉,只是听起来,却怎么听都带着两份虚假:“现在重要的,是安排青叔的后事,他在我们家五十多年,我们姐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已经是我们半个家人,我们一定要让他走的风风光光。”

第126章

    詹府的大姑爷顾公恩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可是以前府中这些事都是由青叔打理,现在青叔不在了,谁来担任此职呢?”

    “大姐夫!青叔才刚刚故去,你就等不及了吗?”

    顾公恩面皮一红,刚要说话,大小姐詹子芳顿时面色一沉,沉声说道:“小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公恩也是为詹府着想,难道要你去给青叔置办后事吗?”

    “大姐,我……”

    “算了,子筠,推我回去。”

    “哥!”

    詹子瑜双眉一皱,声音加重:“听话!”

    “既然子瑜没有意见,那我来推举一人,陈双在府上已有多年,凡事尽心尽力,不如就由他来接任管家一职,安排青叔的后事吧。”

    场中人声鼎沸,渐渐热闹了起来,因为青叔故去而带来的悲伤气氛转瞬消失。楚乔还顾念着这个老人对自己的照料,不想他这么快就去世,心下有几分难过,船上不能停尸,船下的岸边搭了一个棚子,用来停放老人的尸体。楚乔探出头来看了两眼,登时眉头一皱。

    梁少卿凑过头来问道:“小乔,你看什么呢?”

    “有点不对,”楚乔摇了摇头:“青叔不像是老死的,倒像是他杀。”

    “什么?你说青叔是被人杀死的?”

    梁少卿顿时惊悚的高呼出声,楚乔想去捂住他嘴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拢上来。

    “你说什么?”詹子瑜声音平和,面色平静,一双剑眉却缓缓的皱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一石激起千层浪,楚乔恨不得一拳打爆这男人的脑袋,却还是不得不为他出言掩饰:“他没说什么,他胡说八道呢。”

    各色的眼光从四面八方而来,梁少卿并不是傻子,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掩饰道:“对,我,我一时说错话,少主人请原谅。”

    “大胆!你们区区一介奴仆,在主人面前妄自乱语,肆意胡言,简直无法无天,都不想活了吗?”詹家的人还没说话,将要走马上任的詹府未来管家陈双却迫不及待的大吼出声,面皮通红,眼睛充血,愤怒的有些不同寻常。

    “我们说话,何来一个奴仆插嘴的余地,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陈双,将这两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刑棍,让他们长长记性。”

    大小姐詹子芳沉声说道,自始自终眼尾都没有扫向两人,可是眉头却缓缓皱起。两旁的下人顿时上前,这时,詹子瑜突然轻咳一声,声音清淡,毫无力度,可是却顿时让众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男人平静的转过头来,目光淡淡的从楚乔身上掠过,随即说道:“算了,他们刚刚进府,很多事都需要慢慢学,此事就此作罢,你们下去吧。”

    下人们站在原地,颇有些为难的看向大小姐,詹子芳眉头紧锁,呼吸急促,显然在为詹子瑜的话而生气。

    “子瑜,你就是凡事太好说话,这些奴才若是不严加管教,就要飞到天上去了,依我看,还是稍加教训一下,以免他们无法无天。”

    詹子葵柔声说道,随即抬起头来,眼神冰寒的看了楚乔和梁少卿一眼,沉声说道:“你们两个,还不给我跪下!”

    楚乔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心下的怒火一拱一拱的升了起来,此处已经是卞唐境内,她已不再害怕被人追杀,与其在这乱七八糟的詹家受气,莫不如大闹一场被逐出詹府,趁机下船溜走。想到这里,一身奴仆装扮的女子冷哼一声,昂起头来缓缓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让我给你一个女人下跪磕头,莫不如您来取走我的脑袋!”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詹子葵微愣半晌,霍然上前一步,怒声呵斥道:“好大的狗胆!来人啊,将他们给我拿下!”

    四名大汉顿时扑上前来,楚乔冷笑一声,蓦然上前,化被动为主动,左右开肘,腾身而起,狠撞在两名下人的肋上,两名七尺汉子顿时痛得惨呼出声,两侧飞跌而去。这时,耳侧拳拳生风,少女听声辨位,灵敏的向右一侧,躲过对方的攻击,回身捉肩,反扣,一扭,顿时就将那人的膀子卸了下来。

    惨叫声还没止歇,另一人已然上前,楚乔抓住断臂的大汉,借以为支点,两步起跑,腾身跃起,一脚狠踢在男人的下巴上,那人闷哼一声,凌空一转,砰然趴在地上。

    不过弹指一挥间,四名大汉全部撂倒,全部一招制敌,再无任何还手的余地。

    楚乔身兼两世战斗经验,格斗技巧何其高明,哪里是这些看家护院的家将所能比拟。众人眼花缭乱,还没看出端倪,就见场中再无一人站立,怎能不惊?顾公恩面色发青,再也装不住这良好的涵养,上前一步,厉然说道:“简直无法无天,来人,将这个不分尊卑没大没小的小畜生给我拿下,生死勿论!”

    呼啦一声,周围顿时围上来二十多名护院,楚乔猛然回头,唇边不在乎的冷笑一声,小小的背脊挺得笔直,手指着周围的众人,不屑的一撇嘴,说道:“你们若是我三十招之敌,我立马跪下来给你们磕一百个响头!”

    “好狂妄的口气!都给我……”

    “够了!”

    低沉的呵斥声蓦然响起,詹子瑜眉头紧锁,缓缓说道:“你们还想闹到什么时候?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顾公恩一愣,颇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子瑜,我……”

    “不必说了,”詹子瑜转头向楚乔望来,沉声说道:“两位可以走了,詹府庙小,呈不下两位的大佛金身,詹某有眼无珠,冲撞了。”

    楚乔一愣,说道:“少主人言重了,我们家道中落,承蒙少主人搭救,此恩此德,我们兄弟二人谨记心间。”

    詹子瑜并未搭言,缓缓转过头来,显然并不相信。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楚乔一把拉住仍旧发呆的梁少卿,转身就下了船。

    梅城的码头离市集比较远,到了晌午两人才进了城,两人早饭未吃,此刻偏又身无分文,梁少卿唉声叹气,反复念叨着还不如在船上呆着,被楚乔连打了两下脑袋之后,才呐呐的不敢多言。

    见梁少卿实在碍眼,就将他先安置在一处破庙等候,自己在街上转悠了一圈,顺手顺了两个油头粉面男人的钱包,买了些吃的,就回去了破庙。

    梁少卿这回出奇的没有多问,似乎也知道圣人可能早就摒弃了他,老实的吃饱了肚子,乐呵呵的打了个饱嗝。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此地不宜久留,楚乔带着书呆子就出了破庙,向南走去。

    从南城门而出,两人没有马匹,只能徒步而行,刚走了没多远,梁少卿就大呼腿疼,硬是要坐下来休息。楚乔无奈,只能皱着眉头坐了下来,此时月圆星稀,空气清新,赤水的支流流经此处,名为牡丹河,两岸树影稀疏,百花浮动,夜风吹来,暗香悠然,一条古道悠远绵长。两侧的水泊中央偶有大户人家的别院小筑,彩灯盈盈,看起来别样清幽静谧。

    “书呆子,我们现在走陆路,等到了前面的泊兰城,我们就分手吧。”

    “啊?你说什么?”梁少卿顿时一惊,差点一个高跳起身来,大声问道:“小乔?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楚乔沉声说道:“你我非亲非故的,你总不能一直跟着我,你不是还要去唐京吗?”

    梁少卿张口结舌,嘟囔了半天才说道:“我是出门游历的,到哪里都可以。”

    “可是我却有正事要办,你放心吧,分手前我会为你准备好进京的盘缠和文书,不会再出事的。”

    梁少卿突然就没了声音,只是呼吸越发沉重了起来,楚乔疑惑的向他看去,只见男人突然忽的一下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谁用的着你的盘缠,我们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楚乔一惊,没料到这书呆子脾气竟然这样暴躁,站起身来大声叫道:“死书呆子,你给我站住!”

    梁少卿继续向前,好像没听着一般,头也不回。

    “我再说一遍,你给我站住!”

    “梁少卿,你别不知好歹,你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你我就恩断义绝,我再也不管你了!”

    “书呆子,你听见没有?”

    梁书呆这回发了狠劲,竟然就这么扬长而去。楚乔坐在一块大石上,气的眼睛发蓝,暗道这男人果然是不能给他好脸色,他那个德行,身上又一分钱也没有,可能还没天亮就会又被人抓去当奴隶吧。

    楚乔气喘了一会,还是站起身来打算撵上去,谁知还没迈开步子,梁少卿的声音就在远处杀猪般的响起:“小乔!快跑啊!”

    “站住!乖乖的束手就擒!不然我干掉他!”

    突然间,楚乔觉得人生真的很没有希望。

    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人,生来就是招人烦的,一天不烦人他就会觉得寝食难安。

第127章

    比如田伯光,比如西门庆,再比如,梁少卿。

    想打散一伙土匪一般的奴隶贩子真的是很简单,难得只是怎么把万恶的书呆子毫发无伤的救出来。就在楚乔好不容易将五个贼眉鼠眼的奴隶贩子打散了的时候,刚刚被救下来的梁少卿已经从远处奔了回来,并且身后还跟着一票手拿长刀的大汉,年轻的书呆子一边跑一边喊:“快!劫道的就在前面!”

    “小乔!你没事吧!”

    楚乔无奈的看着梁少卿母鸡一般的奔上前来,紧张的拽着她上下打量。

    “他们没伤着你吧,万恶的土匪,你放心吧,我找来了这几位大哥,他们再敢来,我们就将他们绑起来送官!”

    很多时候,楚乔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没出过门见过什么世面的男人沟通。怕见官的人应该是你的,没有文书身份证明的人应该是你吧,为什么你说话还总是能这样辣气壮呢?

    “诸位大哥,打扰了,多谢你们肯出手相救,那伙人已经跑了。”

    楚乔走上前去,对着为首的一名男子道谢,虽然他们没帮上什么忙,但是最起码路上萍水相逢,就被梁书呆子一路带过来,也算是热心肠的好人。

    “不必谢,”大汉神色古怪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楚乔,随即问道:“这位小哥是从哪里来啊?”

    楚乔心中警觉顿起,正要回话,突然只听身后一声惨叫声顿时传来,她猛然回过头去,就见梁少卿被人用黑色的袋子扣住了脑袋,正在死命的挣扎。

    “喂!住……”

    话音未落,脑袋突然嗡的一声,眼前顿时一黑,完全昏迷过去的一刹那,楚乔只见那名大汉一把将自己踹到在地。她满嘴黄连般的苦涩,直想破口大骂,意识清醒前的最后一刻,她疯狂的告诫自己,醒来之后一定要摆脱那个白痴的瘟神,再也不能承受这样变态一般的厄运了。

    醒来的时候,楚乔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詹子瑜一身素青长衫,外罩青纱羽缎,面容疏朗,眉眼淡漠,坐在檀香熏人的屋子里,正在低头喝茶。

    一名年轻的女子端坐一旁,穿着一身浅白底淡黄素纹的宽大裙袍,神色典雅,面容端庄,鹅蛋型的脸颊上一双眼眸恍若秋水,清寒料峭,素妆淡容,却遮不住风华绝代的无双姿态,此刻,她正细语浅浅的缓缓说道:“我是在路上遇到他们俩的,看穿着我们府上的奴仆衣衫,就带了回来。四哥,是家里的逃奴吧?”

    詹子瑜面色有些冷淡,看了已经醒过来的楚乔一眼,淡淡的点头:“五妹费心了。”

    女子面色一黯,轻声叫道:“四哥……”

    “下去吧,辛苦一日,也该累了。”

    女子轻咬下唇,深吸一口气,面色转而平静了下来。

    “那四哥早点休息吧,茗儿先走了。江上风寒,四哥记得加衣。”

    詹子瑜摇动轮椅,缓缓转过身去,手拂过桌上的琴弦,登时发出一串清脆悠扬的琴声:“卞唐的风再寒,也寒不过大夏的隆冬。”

    詹子茗抿紧嘴角,一言不发的转身而出。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楚乔和梁少卿跟无人理会的垃圾一样被人扔在地上,眼看着下人们纷纷退下,楚乔不由得有些着急了,连忙叫道:“喂!你们都走了,谁给我们松绑?”

    “唰”的一声,一柄飞刀顿时飞掠而来,割开了楚乔身上的绳索,力道准头之精准,即便是楚乔亲为,也难以达到。

    “船已经开了,你要么跳下去,要么就等着三日后靠岸吧。”

    将梁少卿身上的绳索解开,傻书生犹自好梦正酣,楚乔两个巴掌下去,他顿时大呼一声就跳了起来,大声喊道:“有贼人!有贼人!”

    “如此,就打扰少主人了。”

    詹子瑜没有说话,静静的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把拉起睡的迷迷糊糊不知东南西北的梁少卿,就走出了舱室的房门。

    “小乔,我们把怎么又回来了?是詹府的人派人去救了我们吗?”

    楚乔已经不想再打他了,她转头向他望去,眼神很是悲哀,这一整天,她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已经用尽了,现在一句话也不想再说。

    “小乔,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你尽管跟我说!”

    “哎?你走那么快干吗?啊?你要睡了吗?可是我还有话要问你啊?”

    “小乔,你要哭了吗?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第二天一早,楚乔就被梁少卿狠命的摇晃着手臂,睁开眼睛,就见梁少卿开心的拿着两个空碗,兴高采烈好像过节一样的笑:“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吃早饭啦。”

    然后,他就转身走出了舱门,大声叫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打饭。”

    人的思维是很难理解的,就比如现在,楚乔就很难理解梁少卿为什么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跑出去打饭,他又是以什么样的一种身份加入到詹家奴隶们排队打饭的大行列之中,这个问题真的很费解,比哥德巴赫猜想更令人无法洞悉。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楚乔还没应声,一名姿色不错的俏婢就走了进来,厌恶的看了楚乔一眼,冷冷的说道:“少主人要见你,跟我来吧。”

    楚乔一愣,不知道詹子瑜找她又会有什么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下床收拾了一下,就跟在婢女的身后,向外走去。

    谁知,这婢女转了个身,却并未朝着詹子瑜的房间走去,楚乔疑惑的皱起眉来,问道:“这位姐姐要带我到哪去?”

    “谁是你姐姐,少在这里套近乎,当然是去见少主人!”

    “少主人的房间不在那边吧?”

    俏婢俏脸一寒,冷声喝道:“你是什么身份,还想让少主人在房间里接待你吗?再问东问西,小心将你抛到赤水江里喂鱼!”

    沿着船舱而下,已是最下面的下等舱,想必就算是梁少卿,此刻也该察觉出事情不对了,楚乔不动声色的略略扬眉:“少主人在下等舱见我吗?”

    那俏婢顿时怒道:“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砰”的一声,下等舱两侧房门突然开启,三十多名大汉从两侧的房间里窜出,站在狭窄的过道上,为首的陈双邪声笑道:“不开眼的小崽子!今天就让你尝尝爷爷的厉害!”

    楚乔四下看了一眼,嘴角突然轻轻冷笑了起来。第一,这地方狭窄,无法造成合围,人数上的优势体现不出。第二,因为是下仓,害怕利器伤到船身,无法动用兵器。第三,害怕声音被上面的人听到,于是将舱门关上,空气不通,更使得本就狭窄的船舱更加狭窄。

    看着这一群虽然孔武有力但却没有丝毫格斗技巧的大汉们,楚乔放心的扭了扭脖子,舒展一下筋骨,随即靠在一根柱子上,双手抱胸,曲起一只手指轻轻的勾了勾,说道:“一起上。”

    “给我宰了他!”

    陈双大吼一声,合身就扑了上来!

    楚乔冷哼一声,眼内闪出一抹冷酷无情的光芒,一名家将只感觉眼前一花,胸口顿时传来一阵骨裂脆响,还没有感觉到疼痛,整个身体顿时向后飞弹而去!

    一脚踹飞别人的楚乔毫不停歇,身子一滑,手腕好似泥鳅一般的探前而上,五指成爪,狠握住对方的下巴,一扭一拽,只听咔嚓碎裂之声,那人的下巴就被卸了下来。

    干脆利落的解决掉两名护院,楚乔抓住掉了下巴的男人悬空飞起一脚,擒拿登山步,连续七下,狠踩在迎面奔上前来的七人脖颈之上。男人们集体闷哼,纷纷倒地,挣扎的再一次爬起身来。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谁比谁快,比反应,楚乔绝对不输给任何人,一名大汉刚刚靠前,就被身手灵活的她一下抓住腰带,一个标准的柔道过肩摔,男人砰然倒地,楚乔随即跟上一脚,男人顿时好似虾米一样的弓起身子,就向后滑去,撞到一片想要冲上前来的护院。

    此时,陈双大喊的回声仍旧在耳侧,众人目瞪口呆,尚没搞清楚搞清楚怎么一回事就纷纷被她放倒,标准的格杀手段配合完美的战斗经验,再加上有利的地形和稳扎稳打的能力,不到片刻,场中众人已经倒下大半!

    众人纷纷胆寒,有人甚至想要回身逃跑。可惜门都被从外面锁死,根本打不开。

    楚乔娇笑一声:“还没开始呢,怎么就想着走?”

    刹那间,惨叫声响彻整个下层船舱。

    霹雳啪吧的开锁声顿时响起,梁少卿一马当先的冲在前面,带着被他死活求来的詹子瑜,还有詹府的其他几名小姐姑爷,看热闹的詹家下人仆役们纷纷挤在门口,看到里面那骇人听闻的景象之后,一同震惊的长大了嘴巴。

    詹府彪悍的护院团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此刻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够完好无损的站起身来,陈双被楚乔踩在脚下,听到上面有声音强行抬起头来,然而还没起身,就噗通一声又爬了下去,摔碎了嘴里的两颗门牙。

第128章

    楚乔站在一众受伤的男人中间,毫发无损,笑容可亲,语气轻松的仰头说道:“少主人,我又给你惹事了,你还是将船靠一靠岸,赶我下去吧。”

    冷风沿着舱门吹了进来,吹起少女额前的秀发,詹子瑜的眼睛缓缓眯起,突然展颜一笑,笑容和煦有若三月春风,向着下仓的方向伸出手来。

    “上来。”

    “呃?”楚乔一愣,顿时睁大了眼睛。

    詹子瑜摇了摇头,无奈叹气:“上来说话。”

    楚乔不解的愕然,想要离去,却发现四下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她老实不客气的踩在男人的背上,惊起一片惨痛的哀呼,腾腾就沿着楼梯走上了甲板。

    “跟我来吧,”詹子瑜在前面走,后面的詹府小姐和下人们人人一脸惊慌的看着她,梁少卿想要挤上来,却被人推攘到外围,不断的叫着她的名字,一副担忧的模样。

    “喂!”一个娇俏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楚乔一愣,回过头去,却差点撞到少女的身上。

    詹家的六小姐詹子筠笑眯眯的望着她,俏脸通红,害羞的咬着下唇,突然凑上前来快速的说了一句:“真棒!”

    楚乔双眼霎时间一黑,这,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啊?

    二层的大厅之内,詹府众人环座,就连将她和梁少卿顺手擒回来的五小姐詹子茗也破例出席,带着一方雪白的面巾,遮住她的绝世玉容,一身青绿色的丝绦长裙,高胸纤腰,端静娴雅。

    詹家的三位姑爷伴着各自的妻子坐在上首,大小姐詹子芳的相公顾公恩相貌较为英俊,挺鼻薄唇,眼梢微微上挑,顾盼间难掩风采,但是也许是第一印象不好,虽然还谈不上面目可憎,但是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与他相比,另外两名姑爷就显得平常了许多,尤其是三姑爷薛浅,看起来性格很是文弱,一身浅蓝色缎面的素衣,坐在三小姐詹子青后面,面庞白皙,看到楚乔注视他的时候竟然脸孔一红,还微微笑了一下就狼狈的转过头去,好像很不擅长和陌生人打招呼。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公恩沉声说道,冷眼看着楚乔,面容颇为严厉。

    楚乔不在乎的一笑,说道:“很简单,他们招惹我,我就将他们给打了,就这么回事。”

    “你胡说八道!”陈双大叫道:“大相公,是她先来招惹我们的,一大清早的,我们还没起身,怎么会去惹他?”

    话音刚落,就有其他几名肇事者一起齐声附和。楚乔眉梢一挑,缓缓转过头去,眼神有如冰雪,众人见了顿时脊背一寒,竟然生生哽噎,不敢再开口。

    顾公恩转过头来,沉声说道:“你怎么说?”

    “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楚乔微微扬眉:“流言可畏,三人成虎,大姑爷一心袒护下属,我无话可说。”

    “好一张利嘴!”詹子芳冷冷说道:“先不说自从你来到府里就一直在惹事,单看你目无尊长的态度,就该重仗伺候!”

    二小姐詹子葵趁机接话:“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张扬跋扈的奴才。”

    顾公恩说道:“你无话可说,我就当是你词穷理亏,今次可不会那么便宜就放过你了。”

    楚乔刚想还嘴,大不了就被赶出府去,她丝毫不担心会得罪眼前的这群权贵。可是还没开口,站在詹子瑜身边的六小姐詹子筠突然大声叫道:“你怎么可以胡乱定罪,还有你,怎么可以不为自己辩白呢?”

    楚乔一愣,转过头去,只见詹府的六小姐急的脸孔通红,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好像要拧出水来。二小姐闻言眉梢一挑,嘴角一撇,冷冷笑道:“六妹真是菩萨心肠啊,对一个下等的奴仆也这样关怀,难怪当年婉茹姨娘会跟着一名琴师叛逃出府呢,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六小姐闻言眼睛顿时一红,声音发颤的指着詹子葵,气的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含血喷人!”

    “六小姐,千万不要被这个小白脸迷惑了,”陈双鼻青脸肿,却仍旧不知悔改:“这个小白脸出手阴毒,趁我们都在睡觉加以偷袭,手段卑鄙的很啊。”

    大小姐詹子芳眉心皱起,对着詹子筠沉声呵斥道:“子筠闭嘴,一个大家小姐,跟一个奴才眉来眼去,不知羞耻吗?”

    “大小姐这般护短,就不算跟奴才眉来眼去吗?”

    “你说什么?”

    楚乔冷冷一笑,见六小姐眼泪含在眼圈里,波光盈盈的向她望来,竟然变态般的生出几分正义之感,朗然上前一步,淡笑着说道:“我说什么,大小姐自然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

    “我只是小小奴才一个,很多事情都犯不着开口,奈何有人屡屡挑衅,大姑爷,您知道我为什么和陈双打架吗?”

    顾公恩眉头轻轻皱起,说道:“为什么?”

    楚乔神秘兮兮的上前一步,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因为我知道是谁杀了老管家青叔。”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顾公恩沉声说道:“你之前在甲板上不是说自己看错乱说的吗?”

    “这种掉脑袋的事情,我怎么敢乱说?”楚乔故作诚恳的表情,缓缓说道:“青叔眼睑带血,眼眶乌青,表情狰狞,手腕上有明显淤痕,这样明显的伤势,众位还好意思说他老人家是寿终正寝,哎,难为他为詹府出力一生,到死都是这么个凄凉下场,真是令人唏嘘啊。”

    众人闻言顿时一怒,顾公恩强忍住心下怒意,厉声说道:“那你白日是为何不说,此时青叔已经炼化,自是随便你胡说污蔑!”

    “是不是污蔑,杀人者心中有数,我当时不说,不过是为了事后从杀人者那里讹诈一些银两,不然我好好的都离开了府上,大路那么多条,为何会被五小姐碰上?”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一愣,梁少卿眼神发呆,脸孔腾地就变得通红,其他下人们也是窃窃私语,没料到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竟然还这般大言不惭的说出口。

    楚乔摇头晃脑的说道:“当天半夜,我曾出去找东西吃,这一点,伙房的老哥可以为我作证。”

    顾公恩问明那人的姓名,就派人将那名曾给楚乔梁少卿留饭的男人叫到内舱。老实巴交的男人磕磕巴巴的证实道:“那天晚上,这位小哥的确出来过,还是我亲手给他的饭菜。”

    “我回去的路上,听到青叔房间有响动,我奇怪之下,就特意走过去看看。谁知还没走到房门口,陈双就从里面走出来。他看到我似乎很惊慌,我问他这么晚在这干什么,他还骗我说青叔找他有事,我当时也没怀疑,直到第二天,我才明白他根本就不是被青叔叫去的,他根本就是杀死青叔的罪魁祸首!”

    楚乔声音突然变得凌厉,手指着陈双厉声说道。

    陈双顿时大惊,连忙辩解道:“你血口喷人!少主人,大小姐,二小姐,大相公,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谋害青叔啊!这小子满口胡言,胡说八道,请主人们替小的做主!”

    顾公恩面色阴沉,沉声说道:“你说是陈双杀死了青叔,可有证据?”

    楚乔无辜的双手一摊:“原本是有的,可惜现在没了。”

    “那到底是又还是没有?”

    “因为我确定是陈双杀死青叔,就多加留神的注意了一眼,见青叔的指甲缝里有大片的血皮,这证明青叔死前在挣扎中一定将杀人者抓伤,只要陈双脱下上身的衣服,看看有没有伤痕,就知道是不是杀人的凶手了。”

    陈双闻言顿时慌了,一把撕开衣袖,只见手臂上血印淋淋,还在往下流着血,男人惊慌失措的叫道:“这道伤痕是你刚刚抓的,还是流着血,是新伤!你不要诬陷我!”

    “哦!”楚乔恍然大悟般大叫出声:“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难怪我找你要钱的时候你让我今天早上到下仓找你们呢。”

    “你什么时候管我要钱了?”

    “你还不承认,昨天晚上我在甲板上碰见你,说只要你肯给我一笔钱,我三日后就会离开詹府,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永远也不说出来。你当时满口答应,还叫我第二天早上到下仓去取钱,陈大哥年纪轻轻,记性不会这么差吧。”

    陈双顿时冷喝一声,怒道:“你胡说八道!我让秋陶叫你到下仓就是为了埋伏人手修理你一顿,哪里跟什么钱财有关,少主人不信可以去问秋陶!”

    此语一出,大厅里顿时响起整齐的一溜吸气声,顾公恩的眼神黑的几乎能淌出墨水来。楚乔狡诈的嘿嘿一笑,轻松的说道:“陈大哥,你不是说是我自己去的下仓,趁你们还没起床的时候偷袭你们吗?怎么,自己编的谎话太多,这么快就给忘了?”

    陈双茫然四顾,见顾公恩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顿时绝望,狠狠的转过头来怒视楚乔大声叫道:“你个小王八蛋!竟敢诈我!我杀了你!”

第129章

    谁知还没跑两步,就被一旁彪悍的护院擒住。

    “将他带下去吧,三日后船靠岸,直接逐出去。”

    詹子瑜的声音很是平静,他靠坐在轮椅上,接过身后一名小童手里的温热方巾,擦了把手,然后抬起头来,语调清淡的说道:“所有参与过打架闹事的仆役罚两个月的月钱,奴隶罚二十鞭子,这事就这么了了。”

    “那他也该罚,”詹子芳突然站起身来,指着楚乔大声说道:“他也是参与闹事的奴隶!”

    “大姐,听说过有人惩办偷东西的小偷,却从未听说有连丢东西的失主一起惩办的道理。三十多个人围攻一个人,暗暗埋伏,伺机偷袭,却还人人挂彩,还嫌不够丢人吗?”

    一个柔和的声音突然响起,五小姐詹子茗缓缓站起身来,袍袖如水,素雅超脱,柔声说道。

    詹子芳对着詹子瑜也敢反驳,可是面对着这个话不多的五小姐,却登时噤声,讪讪的不再说话。

    “闹了一早上,也该够了。”詹子瑜微微一挥手,身后的小童就推起他的轮椅:“詹家出身卞唐,即便对奴仆,也从不随意斩杀。但是如今就要进入唐京,若是再有人敢随意闹事,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房门被缓缓关上,微风吹进房间,众人相对而立,一时间竟无人出言打破这个僵局。

    “你,跟我出来。”

    六小姐红着脸指了指楚乔,小声的叫道。

    楚乔也不愿站在一群虎视眈眈的人中央,自然从善如流,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顺便还不忘拉了一把傻呵呵站在原地的梁少卿。

    正午阳光明媚,船头有船工在奋力的扬帆,两岸青山重重,蓝天澄清,白浪翻涌,水鸟长鸣,一派锦绣之色。楚乔站在船头,虽然穿了一身下人的衣衫,但是面容俊俏,眼神飒爽,她的身高站在燕洵诸葛玥等人之间虽然显得十分娇小,但是比起同龄的女孩子,却高出半个头,詹府的六小姐站在她的身边只到她的耳朵。

    詹子筠抬起头来,笑着望着她,面颊微微有些发红,小声说道:“刚刚,多谢你了。”

    楚乔恭敬的回礼道:“小姐抬举我,我只是一个奴才,担不起这个谢字,况且小姐也是为我打抱不平,是我应该谢谢小姐才是。”

    “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成奴隶,”六小姐连忙摆手,可爱的摇着头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一个和他们都不一样的人。你一定是遭遇了极大的变故,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楚乔微微一笑,没想到这富家小姐心性倒很纯良,这时正好一只水鸟从上空飞过,水手们有人弯弓射鸟,那鸟儿一惊,扑啦啦的挥动翅膀,急速飞去。箭矢擦过鸟儿的翅膀,几根白色的羽毛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恰好落在詹子筠的头发上。楚乔很自然的伸出手去为她摘下鸟羽,在她眼前轻轻一挥,笑着说道:“小姐心地善良,品貌出众,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沉鱼落雁之容吧。”

    将羽毛扔在地上,楚乔对詹子筠施了一礼,笑着说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这里风大,小姐站一会就回舱里吧。”

    说罢,倒退两步,然后转身走去。

    詹子筠今年刚刚十五,面容娇嫩的好像一朵出水芙蓉,她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楚乔的身影消失在船舱里,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一阵清风吹来,撩起她衣裙的下摆,她缓缓的蹲下身子,看左右无人,竟一把将那只羽毛捡起来放进怀里,然后急忙站起身来,脸孔通红,好像做了贼一样。

    两岸的稻谷已经葱青,微风拂过,碧浪重重,农民们挽着裤脚在田里弯腰忙碌着,远远见这么几艘大船开来,纷纷站起身来极目望着,指手画脚,开心的笑出声来。

    楚乔站在后舱的舱门前,看着那些普通的百姓,嘴角轻轻牵起,眼睛如弯月一般,盈盈闪烁。

    她手扶桅杆,缓缓抬起头来,清风吹起她鬓角的秀发,头发调皮的扫过她的脸颊,略微有些发痒。

    突然间,她竟有些喜欢起这样简单的生活了。

    当天晚上,陈双和几个主事的人就被绑起来关在下仓,就等着船舶靠岸后逐下船去。而楚乔一人力抗三十名护院的事迹更是在船上传的沸沸扬扬,看到的人添油加醋的向没看到的人讲述,传的越来越玄乎,到后来楚乔简直险些成了撒豆成兵的神仙。

    而这也带来了一定的好处,最起码的,梁少卿晚上去打饭的时候就没用排队,还被多给了三大块肥肉。

    夜深人静,楚乔一个人走出船舱,来到船尾,抱膝而坐。四周一片漆黑,远远的,有城郭的灯火星星点点,夜风撩起她的衣衫,像是一只展翅的蝴蝶,就要飞起来了。

    背后,突然有木轱辘滚过甲板的声音,楚乔顿时谨慎的回头,就见詹子瑜一身白衫,头发在身后松松的系起,夜风吹来,江雾弥漫,男人狭长的眼睛微微斜睨,略略一抬眼,就望了过来。

    楚乔顿时有些慌乱,她自己也不知为何,匆忙起身,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不自然的抿了抿发角,小儿女姿态尽显,说道:“少主人,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詹子瑜摇着轮椅走到船尾,半启了唇,淡淡的回应:“你不是也还没睡吗?”

    大风突然吹来,一下吹翻了他放在膝上的锻被,詹子瑜伸出手来就弯腰捡去,一只手修长秀美,比白玉还好看。

    可是他的手指刚刚要碰到锻被,风又吹来,一下子将锻被吹的翻了个个,远离了他。

    楚乔见了,连忙跑上前去,一把将被子捡起来,嘴里说道:“我来我来。”然后,就半蹲在地上,为詹子瑜铺在腿上。

    詹子瑜微愣半晌,随即轻轻摇头,想说什么,语气却凝在唇边,终究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楚乔蹲在他身边,突然就愣住了,詹子瑜的苦笑淡漠,有若冰雪般孤洁,心底刹那间好似有一根弦被人击碎,楚乔想,或许自己做错了事了。

    “你叫什么?”

    “嗯?”楚乔一愣,连忙回道:“奴才和哥哥姓梁,家里人都叫我小乔。”

    “小乔吗?”詹子瑜低声默念,许久,突然展颜一笑:“很好记。”

    他的笑容很舒缓,好似三月春湖上的暖风,微微的拂过翠绿的碧草青柳,可是即便是这样笑着,在这个男人的眼里也看不到半丝喜悦,他的眼里似乎总有化不去的哀悯,似乎阅尽了悲欢,看透了水月,览遍了世事。

    “小乔,你的家乡是在哪里?”

    “我吗?”船舶向前,暗香萦绕如屡,楚乔缓缓叹了口气,在这样的夜晚,夜风熏得她有些微醉,她语气温和的说道:“我的家乡很远,可能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是吗?”詹子瑜微微一笑,唇边竟然有两丝细纹,他眼神沉静,静静的望着流逝的江水。

    “少主人,江上风大,我推你回去吧?”

    詹子瑜抬起头来,自嘲一笑:“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出来,还没坐上一会,你就把我推回去,我不会太亏了吗?”

    船尾的一处脚灯光芒柔和,照在詹子瑜的头上,只见男人乌黑的鬓角在这灯火下竟有一丝淡淡的灰白,楚乔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傻乎乎的站在原地,愣愣的望着他。

    “小乔,你冷吗?”

    楚乔连忙摇头:“不冷,一点也不冷。”

    “那就陪我坐一会吧,今晚的月亮很好,风也不大。”

    “哦。”楚乔屈膝就坐在一堆杂物上,那货堆很高,楚乔坐上去,竟然和坐在轮椅上的詹子瑜齐平。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笑容很灿烂,带着女孩子特有的爽朗和妩媚。在这个人的面前,她不再掩饰自己是女子的身份,索性随意了起来。

    詹子瑜似乎性质很好,侧着脸问道:“你会骑马吗?”

    “会呀,”楚乔比划了一个骑马的姿势:“我骑得好着呢。”

    “那你哥哥呢?”

    “他不行,他只会骑驴。”

    “呵呵,”詹子瑜轻轻一笑,说道:“我早年也有一匹好马,名叫佳期。”

    “佳期?”楚乔疑惑的皱起眉来:“好奇怪的名字,马一般不叫这样的名字,像我养的几匹马,不是奔月就是踏雪再就是流星,这样表示它跑的很快,表达一个良好的愿望。少主人不愧是雅人,叫的名字也不一般。”

    詹子瑜一笑,说道:“你是想说我附庸风雅吧?”

    楚乔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可不敢这么说。”

    “那匹马,是我妻子当年送给我的。”

    楚乔恍然大悟,点头道:“难怪难怪,那若是叫比翼呀、金坚呀什么的,不是更好。”

    “是啊,”詹子瑜笑道:“当年我不认识你,若是认识,就让你帮着取名字了。”

    “呵呵,少主人你见外了,你现在养马我也可以帮你取名字啊。”

第130章

    詹子瑜摇头笑道:“我现在还哪里用得着养马?”

    他虽是笑的,可是楚乔却觉得那笑容很是刺眼,她并没有愣下来,而是随着笑道:“怎么用不着?现在可以养马拉马车啊,人家骑一匹踏雪如飞的千里马就觉得自己特嚣张特有钱,咱们就偏要养八匹绝世好马拉马车,这才叫真正的富贵之门。”

    詹子瑜笑道:“傻瓜,只有帝王之家才可以乘坐八骑车马的,我若是坐了,岂不是谋反?”

    “对哦,”楚乔恍然大悟般一拍额头,说道:“那只能自己在家里坐坐过过瘾了,犯法的事还是少干为妙。”

    这时,只听江面上突然噗通一声,楚乔一惊,腾地一下跳起来,站在高高的货堆上,只见江面上白影闪闪,腾出水面,楚乔开心风抚掌笑道:“你看到了吗?好大的鱼啊!”

    詹子瑜直起身子,探头望去,只见一条条白色大鱼噗的一声跃出江面,洁白的身子在黑夜里好像能发出光来,纷纷比赛一般画着完美的弧线再重新落回水里。

    楚乔指着大鱼笑道:“这算不算是鲤鱼跃龙门,我们家乡有个传说,说只要跃过了龙门,鲤鱼就能变成龙,不用再呆在水里,可以飞到天上去了。”

    詹子瑜望着前方,若有所思的说道:“是吗?若是真有这样的龙门,那对不会飞的鲤鱼来说,真是一大幸事,努力起来,最起码还有个希望。”

    楚乔听出弦外之音,心下微酸,却不揭破,只是笑着说道:“真正成了龙也未必会开心,同类少了,亲人也不在身边,孤零零的一个在天上飞着,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换一种生存方式罢了。”

    詹子瑜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不错,不过身在局中,往往看不透,遇到机会,就忍不住想要试上一试。比如你,是愿意做奴隶活着,还是愿意摆脱奴隶身份出去生活?这只是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可是你的选择却是不一样的。”

    “你这话不对,”楚乔说道:“鱼就算弱小,但最起码自由,给人当奴隶,就是为别人做狗,这里面的差距,不亲身体会的人是感觉不到的。”

    詹子瑜的目光突然变得幽远,他垂下头,低声一笑,眼角有细密的鱼尾纹,可是看起来却很是舒服,他转过头来,轻轻的看着楚乔,那目光好似穿透了悲欢离合,虽然带着笑,却看不出悲喜,好似无疑的问道:“所以,你还是要走的,对吗?”

    “少主人,我只是一个小奴才,走与不走,无关紧要的。”

    “恩,”詹子瑜并没有反驳,他静静的仰起头来,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细密的一层,像是海边银白色的沙。

    第二日,天气晴好,再过一天,船就会在坞彭城靠岸休整一日,补给粮草,因为已经确定离开,楚乔和梁少卿并没有如一般的奴隶一样被分配怎样的工作。相较于大夏终善的奴隶制度,卞唐的奴仆享有了高度的自由平等权,只要不犯大罪,主人对仆人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所以只要詹子瑜同意他们离开,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堂皇而去。

    整整一天,楚乔都呆在船舱里没有出去,自从惩治了陈双,她一跃成为了船上最受欢迎的人,所有低等的奴仆无不对她露出好意,一些年轻的小女奴更是借机对她公然示好,接着搭讪的时机上来动手动脚,让人不胜烦扰。楚乔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遭到女人的调戏,无奈下只好乌龟一样的缩在壳子里,等着这要命的船赶快停下来。

    傍晚的时候,梁少卿终于从外面回来,这两天他在船上受到了英雄一般的待遇,这让书呆子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似乎打倒陈双等护院的功劳也有他一份一样。

    刚一进屋,梁少卿就笑眯眯的走上前来,将手里的饭菜送上来:“小乔,吃点东西吧。”

    楚乔也不抬头,只是拿眼睛斜睨着他,躺在床上,用鼻子哼哼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我怎能不知道回来呢?你还没吃饭呢,我记着呢。”

    楚乔腾地一下坐起身,也不说话,埋头吃了两口饭,问道:“外面还有人吗?”

    梁少卿一愣,回答道:“船头有刘头他们在拉帆,船尾好像没人。”

    放下饭碗,披上外袍就往外面走,梁少卿问道:“你干什么去?”

    “出去透透气。”

    一边答应,一边走出了船舱,外面的空气很好,楚乔坐在船中央一处背光的角落,缓缓舒了口气,憋了一整天,总算出来了。

    最近天气越来越暖和,不知道燕北是不是开化了,燕北地处高原,气候独特,一年只分夏冬两季,夏天炎热,却只有不到五个月,其余的都是皑皑积雪的冬天,听起来和现代的青藏高原倒是有些相似。

    不知道燕洵如何了,楚乔微微叹了口气,眼望着西北方的天空,却只见大片浓浓的漆黑。

    既然当初燕洵尚可以约束手下不当场斩杀赵嵩,就说明他没有性命之忧,而后来也一直没有燕北的追兵,也说明燕洵事后没有伤到无法约束手下的地步,这些日子,更没有听到丝毫燕北****的消息,更说明燕洵已经回到燕北,坐镇尚慎。

    既然如此,他就一定会安好的等待自己回去。

    楚乔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现在,她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安慰自己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甲板上响起,楚乔感到一阵好奇,这么晚了,谁还会不睡觉在外面游荡。

    此处背光,那人经过之时丝毫没有察觉暗处竟有一双眼睛在暗暗观望。待那人经过,楚乔悄悄的跟在后面,只见那人身姿窈窕,穿着华丽,竟是一名女子,披散着头发,闪身就进了下层的货仓。

    楚乔已经能够肯定,此人必不会是下层的奴仆,能够穿这样的丝绸,不是小姐也是上层的高级侍女,难道是上层的侍女下来偷情?

    经过两个大货仓,那女人一路疾行都没有停步,然而经过第三个货仓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一把揽住女子的纤腰。那女子惊呼一声,就被人拉了进去。

    随后,第三个货仓里登时传出女子的娇呼声和肢体摩擦的沙沙声。

    楚乔暗道一声不会这么巧吧,难道真的是上层的侍女下来偷情,那自己这样听墙角可就有够无聊的了。刚想转身离去,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顿时将她的脚步死死的钉在地上。

    “怎么这么久才来?想死我了!”

    男人沙哑的声音像是压抑了许久的野兽,一边叫着一边不断的在女人身上亲吻着,隔着厚厚的门板也传出了清晰地吸允声。

    “他……他还没睡……没睡嘛……”

    楚乔大吃一惊,因为此刻在这肮脏的货仓里翻云覆雨的,正是詹府的大姑爷顾公恩和二小姐詹子葵!

    这时,里面又传来顾公恩的低喘声:“什么破衣服,怎么解不开?”

    “要从……要从下面脱嘛。”

    顾公恩嘿嘿一笑,说道:“哪个下面?这里吗?”

    “啊!”詹子葵娇喘一声,险些已经承受不住了,声音好像一条发腻的蛇,娇喘嘘嘘的叫道:“竟,竟逗人家……”

    马上,只听顾公恩闷哼一声,显然已经扑了上去,很快,嘶声力竭的叫声顿时传出,极尽挑逗之能事。楚乔毕竟已经**年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了,一时间面红耳赤,连把着门板的手指都通红一片。

    正要离开时,忽听詹子葵叫声里几乎带了哭腔,娇声叫道:“公恩你真好。”

    “好吗?”顾公恩一边有节奏的运动一边恶狠狠地问道:“比你那位如何?”

    “他哪能……哪能跟你比……”

    “那比你那个残废弟弟呢?”

    詹子葵一边喘息一边回答道:“这个……我怎么知道,你该……你该去问五妹……”

    楚乔一听,只觉心脏突然砰的一声狠狠的跳动了起来,她猛地睁大眼睛,几乎忘记了应该离去。

    这时,只听男人畅快的闷哼一声,里面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有穿衣服的声音传出,詹子葵说道:“把衣服给我,我该回去了,再迟疑会惹他起疑心的。”

    顾公恩冷哼一声,似乎一把抱住詹子葵,詹子葵惊呼一声,就听顾公恩说道:“你不是说我比他好,干嘛还这样火急火燎的回去?”

    詹子葵轻笑一声,说道:“不回去?难道就和你这样躲在小货仓里吗?”

    “哼,”顾公恩冷声说道:“你等着,我早晚要将詹府牢牢掌握在手中,到时候我看你还敢往谁的床上爬?”

    “等你有那个本事的时候再说吧。”詹子葵说道:“我家的这个四弟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别看他是个残废又不爱说话,这心里,可比谁都清楚明白。”

    “再聪明也是白费,这一次只要回到唐京,一切就会掌握在我的手中。”说到这,顾公恩邪笑一声,说道:“到时候你就得乖乖的跟着我,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上榻你不能穿衣,我让你……”

第131章

    “得了吧,”詹子葵冷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双眼睛早就盯在五妹身上了,真有那一天你还能记得我?”

    “她怎么能跟你比?”顾公恩邪笑道:“浑身没有二两肉,哪有你这么丰满诱人,珠圆玉润……”

    这时,詹子葵的娇喘声又再响起,楚乔眉头紧锁,知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于是转身悄悄的走了出去。

    任何世家都会有这种龌龊的事情,楚乔并不觉得有何奇怪,以顾公恩和詹子葵的人品,做出再龌龊的事来她都觉得能够接受。但是从他们的话里似乎连詹子瑜和五小姐詹子茗也关系暧昧,这就有些难以理解了,细想唯一听到的一次他们的谈话,的确有些不同寻常,难道这对兄妹真的有苟且之事?

    算了,想这些东西干什么,楚乔摇了摇头,反正后天就走了,现在多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经过船头甲板,往自己的船舱走去,这时突然听到身后有细小的声音传来,楚乔的耳朵何其敏锐,她顿时回过身去,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她迅速的跑过去,却一个人也没有。

    楚乔缓缓皱起眉来,难道是看错了,没理由对方行动这样快啊。楚乔摇了摇头,这时,正好一只海鸟飞过上空,斜斜而去,翅膀在黑夜里掠过,在地上晃过一个大大的黑色巨影。

    莫非,只是一只大鹰的影子?

    回到房间,梁少卿已经死死的睡了过去,听见开门声,书呆子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打了个招呼,随即又躺了回去,呼呼大睡。

    现在梁少卿对于两人男女共处一室这个事实已经接受了,再也不像当初一般每天晚上都担心被人非礼的把被子盖到头顶上。

    一道帘子照例拦在两人之间,楚乔脱下外袍,就躺进被子里,长长的舒了口气,浑身疲惫。脑子不自觉又在回想刚刚顾公恩和詹子葵的对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来。正打算睡觉,突然耳边又响起顾公恩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的声音:“她哪能跟你比,浑身没有二两肉,哪有你这个丰满诱人,珠圆玉润……”

    算起来,自己今年也该有十七岁了,楚乔伸出手,在被子上摸上自己的胸部,脸颊一时间竟有几分躁热。

    这段日子自己发育的很快,个子也长了许多,比起梁少卿,只矮半个头,用现代的计算法,应该有一米六七左右,在这个时代的女孩子里,也算是高挑。荆月儿这个小身体已经长大了,这些年,她勤于锻炼,经常运动,身材很健美,这个身体十分标准,纤腰长腿,不胖不瘦,只,除了这里。

    楚乔郁闷的皱起眉头,左右闲着无事,这个心理年龄已经有三十多岁的现代特工竟然开始为自己的身材担忧了。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己傲人的36C,这个时代没有隆胸手术也没有丰胸药品,万一是个太平公主就亏大了。

    她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棚顶,脑袋里东一拳西一脚的乱想着,这段日子是她难得不用去考虑政治谋划阴谋暗算别人防备他人的日子,再过一天,这样的生活就要结束了。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再过一天,她就不是十七岁的奴隶少女,而是遭万人通缉的大夏****了。

    胡思乱想一阵,竟然就是五更天了,如今已是夏天,白昼极长,此时已近天明,天空蒙蒙发亮。

    江水呜咽,缓缓东流,夜风冰冷,万物萧索。楚乔坐起身来想将窗子关好,却见外面竟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小雨,淅淅沥沥,和江水连成一片。楚乔趴在窗楞上,愣愣的向外望去,只见一页扁舟缓缓摇曳而过,在那岸边上,几匹骏马迅速奔驰,马蹄如雪,马背上男人青衣蓑笠,策马狂奔而去。

    “小乔?干什么呢?”

    冷风吹进来,惊醒了正在熟睡的书呆子,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来,不禁感到有些冷,说道:“你穿这么少还趴在窗口,想生病吗?”

    “哦,”楚乔回过神来,说道:“外面河堤上有人骑马赶路呢,这么早,还下着雨竟然还有人赶路,不知道有什么急事。”

    “你就会瞎操心,”梁少卿说道:“别人赶路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晚没睡吧,快睡快睡。”

    楚乔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去将窗子关上,隔着一条缝的时候,见那马队突然停了下来,其中的一人转过身来还向她的方向望来。隔着浓浓的雨丝和大片的江雾,虽然看不清头脸,可是却能感觉的到那道锐利的视线,远远的射了过来。

    “砰”的一声,窗子关好,楚乔和衣躺在床榻上,微微闭上眼睛。

    这么早就在赶路,一定有急事吧。

    一边想着,一边缓缓进入梦乡。

    此时此刻,在细雨蒙蒙的河堤上,青衣蓑笠的年轻男子策马站在河岸上,望着江水中的船舶,静静不语。

    “少爷,前面就是桦树郡,是个小镇,我们可以在那里稍事休息然后赶路,再往前,就是坞彭城了。”

    雨丝顺着年轻男子的脸颊落了下来,他望着江上的几艘大船,问道:“朱成,那几艘船是不是随我们一起从贤阳城出发的?”

    朱成极目望去,随即点头道:“少爷好眼力,那原本是贤阳河运衙门为我们准备的船只,我们走旱路之后让了出去,现在乘坐的,应该是卞唐詹家。”

    “西执岭的詹家?”

    “正是。”

    年轻男子突然一笑,眼神幽然如古井,淡淡说道:“连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世家都跳出来了,看来唐京这次真的会很热闹。”

    朱成接口道:“詹家这一次全家反唐,看样子很不一般。”

    “他们自然是有这个想法,不过能不能成事就另当别论了。詹家退出卞唐已有八年,早已被卞唐贵族摒弃,能不能在唐京觅得一处府邸还是个未知数,收复失地?重振雄风?呵呵,我看要詹于期复活才办得到。”

    “少爷英明。”

    不错,这名男子就是当日在贤阳城和楚乔擦肩而过的诸葛玥,虽然旱路稍稍费时,但是在诸葛玥的快马急鞭之下硬上赶了上来。

    诸葛玥一笑,说道:“少拍马屁了,走吧,后天清晨之前一定要赶到坞彭。”

    众人闻声齐声应是,齐齐挥鞭抽马,就要离去。这时,一直跟在诸葛玥身边的黑色战马突然对着河面长嘶了起来,任凭别人怎样拉扯,也不肯止歇,好像发了疯一样。

    “流星!”诸葛玥沉声叫道:“怎么了?”

    战马仰起两只前蹄,对着江面上的船只顿时发出响亮的长嘶,诸葛玥眉头一皱,顿时挥鞭,一下就抽在战马的脖颈上,沉声说道:“你干什么?”

    “少爷,流星可能是受惊了。”

    “受惊?”

    诸葛玥皱起眉来,再一次向那江面遥遥望去。

    “腾”的一声,楚乔一下坐起身来,梁少卿一惊起身准备洗脸,见了被吓了一跳。

    “小乔,你怎么了?”梁少卿瞪大了眼睛,还以为楚乔做了噩梦,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她。

    楚乔坐起身来,愣愣的说道:“我好想听到流星在叫我。”

    “谁?”梁少卿顿时呆住,急忙问道:“你说谁?谁叫你?”

    楚乔答道:“流星,我的马。”

    梁少卿笑了起来,打趣道:“算了吧,这是在水上,你的马会游泳吗?”

    楚乔皱起眉来,细细听着,突然上前一把拉开窗子,外面的风雨登时灌了进来,楚乔全无顾忌,仍旧探出头去仔细观望。可是这会雨势渐大,而且江面上起了大雾,根本就看不清楚。

    她皱着眉听了半晌,突然跳下床榻,披上衣服就要往外冲。

    梁少卿一惊,连忙拉住她,大叫道:“你干什么去?”

    “我出去看看,我真的听到流星在叫我。”

    “我还听到我的小青在叫我呢,”梁少卿不信的摇着头:“歇会吧,外面这么大的雨,出去要生病的。”

    楚乔皱着眉,一把推开梁少卿那火柴棍一样的小手,抓起一件外衣就冲了出去。

    “喂!”梁少卿顿时惨叫一声:“那是我的衣服!”

    大雨倾盆,较刚才那会大了许多,天地间一片银白,根本望不出去。大船横在江上,船夫水手都跑出来稳定船只,并急着往外舀水,生怕会出乱子。

    楚乔站在一片混乱的人群之中,茫然四顾,却哪里有流星的影子。她将手合拢在嘴边,大声叫道:“流星!”

    她的声音很大,可是却被淹没在隆隆的雷声之中。

    船老大急着往主室的船舱跑,一边跑一边跟副手吼道:“跟少主人说,必须靠岸,这雨是越下越大了!”

    哗哗大雨中,副手问道:“往哪边靠?”

    “左岸虽近,但是水浅,撑不起船,靠右岸!”

    此时,左岸岸边上,因为大雨的突然加剧,马队也不得不停下来找到一处破亭子避雨。流星仍旧在原地着急的奔走着,几乎要将那根捆绑它的绳索挣断。

第132章

    诸葛玥站在亭子里,看着流星,耳朵微微一动,缓缓皱起眉来。

    “朱成,你听着了吗?”

    朱成一愣,问道:“少爷,听什么?”

    诸葛玥没有回话,而是继续皱眉听着。可惜雨越下越大,天边还打起了滚滚的闷雷,那微弱的声音终于缓缓消失,再也没有踪迹。

    诸葛玥不再说话,负手而立,极目望去,却只能看到天地间一片白亮,而那几艘船舶,隐藏在倾盆大雨中,早已不见了踪影。

    楚乔放下了手,船只已经在右岸停泊安稳。她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浸湿,嗓子也喊哑了,梁少卿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伞,打在她的头上,急忙说道:“快进去吧,你这样会生病的。”

    楚乔愣愣的不再说话,望着江对面的一片雨丝,久久无言。

    天地间大雨弥漫,风声呼啸,仍旧没有止歇的意思。

    风雨飘摇,江雾遮弥,极目所见,一片迷蒙。

    这场大雨一直下到中午才停下,大船整修了两个时辰,收拾干净积水,见天气晴好,才敢继续上路。

    楚乔回到船舱果然开始打喷嚏,梁少卿鸡婆的开始嘟囔,但却前前后后的为她准备热毛巾和姜汤,楚乔鼻塞耳鸣脸孔通红,也不好跟他罗嗦。

    詹子瑜听说她病了,竟派来了大夫给她治病。喝了几大碗黑药汁,仍旧感觉浑身无力。

    下午的时候,詹家六小姐亲临,忙前忙后的为楚乔端茶递水,很是殷勤,对待梁少卿也客客气气,全无半分架子。

    詹子筠走后,梁少卿唉声叹气了半天,见楚乔实在没有想要问他原因的意思,只好自己凑到跟前来,扭扭捏捏了半晌,最后才低声问道:“小乔,那个詹家小姐,八成是对我芳心暗许了,这可怎么办啊?”

    楚乔眉头一皱,声音沙哑的说道:“你想多了吧。”

    “怎么会?”梁少卿辩解道:“我们现在的身份只是奴仆,她一个大家小姐却不顾身份跑到我们房里来端茶递水,明显别有意图,不是图财,就是图色,我们没钱,你又是女人,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原因,就是她看上我了,想要暗暗接近我。”

    楚乔上下打量了下梁少卿,再想想詹家可爱的六小姐,皱眉道:“她的眼光不至于这么差吧!”

    “哎,怎么办呢?”梁少卿完全没有注意到楚乔的话,自顾自的沉浸在自我的烦恼之中,心事重重的满地溜达:“父亲会将我逐出家门的,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先和父亲商量才是,再说小乔应该是排在前面的,哎,我学业未成,功业未建,怎可儿女情长,误了终生仕途?”

    楚乔摇了摇头,昨晚没睡多少,正好今日借着药劲补上一觉。

    这样想着,就缓缓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楚乔饥肠辘辘,饿的前胸贴后背,醒来却不见梁少卿的影子,她缓缓爬起身子,只觉得脚步虚浮,连站都站不稳。

    好不容易穿好衣服,扶着墙走了出去,却见甲板上光洁如新,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下人,显然正在准备晚上的饭食。

    被清新的风一吹,楚乔反而清醒了起来。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楚乔顿时转过身去,却见一只破筐在原地打着转,她急忙走过去,只见筐后空无一人,连老鼠都没一只。

    楚乔的眉头缓缓的皱了起来。

    吃饭前,梁少卿终于及时的赶了回来,两人吃好晚饭,梁少卿在房里继续思索如何回家去和父亲大人禀报终身大事的问题。楚乔则一个人走出去,在甲板上溜达。

    走了没多久,身后又传来一阵窸窣声,楚乔恍若未闻,继续前行,就在这时,经过一个拐角,她故意跺着脚走远,又悄悄的跑了回来,贴在墙壁上,悄无声息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一个细小的声音缓缓靠近,一只苍白的手扒上拐角,然后,一双漆黑的眼睛轻轻的靠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楚乔一把伸出手去,尽管生了病,但是楚乔的力气怎是一般人能够比拟,只见她一个小擒拿手,身体顿时如豹子般扑了上去,一把将那人死死的按在地上。少女面色阴沉,眼神锐利,冷声低沉喝道:“什么人?为什么跟踪我?有什么企图?”

    “我没有,我没有!”

    惊慌失措的声音突然响起,楚乔一愣,低头看去,只见身子下面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一身粗布麻衣,显然已经残旧,被自己抓住的手臂和露出脖颈上,满满的都是鞭伤和血痕,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睛又圆又大,只是很瘦,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形貌极美,却是消瘦不堪,看起来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楚乔皱起眉来,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说为什么要跟踪我?快说!不然,我就送你去见少主人!”

    “我没有,我没有,”女子害怕的浑身都在发抖,连忙摆手叫道:“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那为什么跟踪我?”

    那女子一愣,一滴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看着楚乔,泪眼蒙蒙,什么也不说,竟然就开始悲悲切切的哭了起来。

    楚乔顿时傻了眼,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皱着眉松开了手,说道:“你哭什么?是你先鬼鬼祟祟的跟踪我的,又不肯说明理由,你现在在这里哭,倒好象是我在欺负你一样。”

    “我不是,”女子摇头哭道:“我不是……”

    “好啦好啦,”楚乔站起身来,说道:“你别哭了,我不追究就是了,不过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下次可没这么走运,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不管你是谁的人,都没有必要再对我穷追猛打。”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这时,一个微小颤抖带着哭腔并且充满怀疑的叫声突然响起,顿时好似一个惊雷一般一下将楚乔钉在原地。

    “月儿?”

    女子抬起头来,抹去眼泪,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楚乔顿时愣住了,好似有一腔热血顿时冲上了她的脑袋,她整个人都似朽木一般,生生的愣在原地。

    那女子见她不动,越发大胆了起来,稍微大声的叫道:“你,真的是月儿吗?”

    楚乔缓缓转过身来,眉心紧锁,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名女子,声音低沉的轻声说道:“你是谁?”

    女子的眼泪顿时大滴大滴的滚落,她一把捂住嘴,生怕自己会惊叫出声,她看着楚乔,像是梦魇一般的轻呼:“你真的是月儿?真的是月儿?”

    “你是谁?”

    “我是你二姐啊!”那女子突然踉跄的奔上前来,一把将楚乔紧紧的抱在怀里,大声哭道:“我总算找到你了,我总算找到你了!”

    楚乔一把捂住女子的嘴,连忙说道:“小声点,不要让别人听到。”

    女子连忙点头,眼泪大滴的坠落,一边笑着一边紧紧的握住楚乔的手,竟是那般的用力。

    “月儿,我就知道我不会认错,你脖子后面有一颗红痣,我一直记着。她们都说你是男的,只有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楚乔好像是做梦一般,怎么竟会突然冒出一个姐姐,她皱着眉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你不记得了?”女子面色顿时凄楚了下来,怆然欲滴,不过旋即忍住,缓缓说道:“月儿,临惜还好吗?汁湘她们呢?你们还在一起吗?”

    楚乔闻言面色登时一阵惨白,她沉默半晌,低声说道:“她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了。”

    女子顿时愣住了,过了许久,她才惨然一笑,语调悲戚的说道:“是啊,奴隶的命贱的还不如一条狗,她们年纪那么小,哪里能熬过来呢?”

    她一边说着,眼泪一边缓缓的蜿蜒而下,她握着楚乔的手,手骨嶙峋,冰冷如雪:“月儿,我是你紫苏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也难怪,我们被抄家的时候,你才只有六岁,我和大姐,还有几个叔伯家的姐妹一起被卖到拾花馆,后来辗转被人买卖,大前年我和大姐、三叔家的流秀、采嗪、四叔家的锦廉、还有姨娘家的曼笙一起被卖到詹府,后来,大姐得病死了,流秀和曼笙犯了错,被大小姐打死了,现在还剩下我们三个。没想到,今生还有和你再见面的机会。”

    楚乔心下酸楚,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对于荆家的这些亲人,她本身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临惜已死,汁湘和小八她们也已经不在人世,可是这些人,毕竟是这具身体的亲人,而且她们目前这样一个处境,又让她如何能够安心?

    “紫苏姐,你别哭了,我们能重逢是好事,不要难过了。”

    荆紫苏伸手摸着楚乔的小脸,抿紧了嘴唇,生怕自己会哭出声,颤抖着说道:“月儿,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吧,是姐姐没能照顾好你。”

    “我还好,你才是吃了很多苦。”

第133章

    荆紫苏摇了摇头,伸手搂住楚乔的肩膀,轻轻抽泣着说道:“好妹妹,今天太晚了,若是被发现会挨板子的,你先回去吧,明天一早,我带采嗪和锦廉去看你,我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

    楚乔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

    “恩,”荆紫苏点头说道:“你先走。”

    楚乔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荆紫苏连忙拒绝:“我看着你回去了,我才能安心,当初曼笙,就是因为夜间闲逛被人误认为要逃跑,才会被活活打死的,你不回去,我哪能放心啊。”

    楚乔皱起眉来:“卞唐不是不允许随意残杀奴仆吗?”

    “傻孩子,奴仆就是奴仆,命都不是自己的,还哪来的那么多讲究?”

    荆紫苏苦涩一笑:“快回去吧,明天见。”

    楚乔点头说道:“那我先走了,你小心些。”

    走了好远,回过头去还能看到荆紫苏单薄的身影站在夜色中,那样年轻,却已经半陀了腰,小心翼翼的弯着,见她看过来,就笑着挥挥手。

    回到房间里,楚乔的情绪很坏,她不理会梁少卿,径直躺在床榻上,思绪像是七月的暴雨,滂沱而下,一片混乱。

    这样的情况下,她明天还走得了吗?她能放下这刚找到的可怜姐姐,独自一人离去吗?可是她现在自顾尚且不暇,有能力照顾她们吗?

    然而,第二天清晨一早,船抵达坞彭城的渡口,一个人的突然造访,登时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看着这个人,楚乔知道,命运正已一种离奇的方式将她卷入了唐京这场政治纷乱之中,唐京的这场好戏,算是就此正式开场了。

    第二天一早,楚乔还是决定暂时离开这里,大夏和卞唐联姻,国内****渐渐平息,近日来,甚至还听说夏皇近期就会从云都迁回真煌,一旦大夏的脚步稳定下来,下面必定会攻打燕北以维护帝国的尊严。三百年来,大夏皇朝还是首次遭遇这样沉重的打击,让这只老虎缓过劲来,燕北将要承受多么巨大的滔天怒火是可想而知的。在这之前,她必须赶回燕北,和燕洵并肩作战。

    但是她也不能就这样放下荆家的姐姐们不管。这一点,就是楚乔为人处事的必要原则,对待敌人,她可以心狠手辣,为了达到一定得目的,她可以适当的不择手段,但是对于亲人和朋友,她却保留着一份绝对的真诚和维护。就算她本质上和荆家人并无瓜葛,但是当初临惜的雪中送炭,汁湘的关照帮扶,还有荆月儿的这个小身子,都让她产生一种无法抗拒的责任感。

    一个合格的国家特工,也许没有高超的技术手段,没有过硬的军事技能,没有强悍的身体素质,没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但是却绝对不能没有责任心,他必须要对自己的组织、战友、上级、乃至国家保持高度的忠诚,对于自己肩上的责任拥有充分清楚的认知能力,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艰苦危险的工作环境下仍然保持高度的信念和强硬的心理素质,充满坚韧的战斗下去。这也是拥有强悍高科技装配和巨大财富供应的M国特工却屡屡栽在以色列摩萨德手上的原因,问题只在在于后者是宗教立国,他们的精英们都是拥有高度的国家忠诚和宗教信仰的,这样的条件就使得他们很难再金钱面前动摇乃至叛变。

    而楚乔,正是这样一个人。她虽然没有宗教的信仰,但是却有自我坚定的人生信条。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一个明确的底线,而这,也是她当初在最后关头冲回真煌救出西南镇府使的主要原因。

    据楚乔所知,詹府会在坞彭城停留两日,然后继续前往唐京,这两天的时间,就是她想办法将荆家姐妹救出去的大好时机。

    一大早上,天还没亮就有人在小声的敲门,楚乔一下子坐起身来,穿好外套就打开舱门。荆紫苏站在门口,略微有些局促,她后面跟着一个年级不大的女子,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眉清目秀,虽然没有荆紫苏漂亮,但是身材极好,凹凸有致,个子高挑,即便是穿着奴仆衣衫,也难掩一身的灵气。

    “月儿,打扰你休息了吧,早了点。”

    荆紫苏局促的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楚乔礼貌的摇了摇头,说道:“快进来吧,我也早就醒了。”

    “采嗪昨晚跟五小姐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等她回来了,我带她来见你。”

    梁少卿站在一旁,有些好奇的看着荆紫苏两人,见她们看过来,连忙书生气极浓的拱手道:“两位姑娘好,在下梁少卿,字……”

    “少罗嗦,出去给我们把风。”

    楚乔冷冷说道,梁少卿一愣,正想反对,见楚乔眉毛一竖,顿时就没了火气,别别扭扭的走出房门,小声嘟囔道:“认识的人倒不少。”

    见门关上,楚乔顿时一笑,让道:“两位姐姐请坐。”

    “月儿,这是你四叔家里的锦廉,你小的时候还抱过你的,你还记得吗?”

    楚乔只能微笑着打着哈哈,她怎么会记得,不说她根本就是个借尸还魂的冒牌货,就算是真的荆月儿,恐怕也不会记得那么小的时候的事吧。

    三个人坐在那里,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那个锦廉似乎很是内向,只是不时的用眼角悄悄看一眼楚乔,并不敢上前来说话,看样子胆子极小。楚乔仔细看她,见她身形消瘦,脖间的衣领下面,似乎有被抽打过的鞭痕,虽然她极力的用衣衫掩饰,但是还是有一小部分露了出来。

    看来她们在这里过的并不好。楚乔默默记在心上,要带她们走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锦廉四处看了看,突然咧开嘴小声的笑了笑,声音小小的,带着几分怯懦,说道:“月儿,你这可真好,还有床,还有窗子,被子也不潮。”

    紫苏也笑着说道:“月儿年纪虽然小,但却有本事,我回去跟锦廉说收拾了陈双那帮人的少年是我们的妹妹,她还不肯相信呢,哎,别说她,就连我现在也不敢相信,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月儿,你学了功夫了,对吗?”

    “恩,”楚乔点了点头,说道:“学了几招防身的把式。”

    锦廉壮着胆子说道:“你不知道,那天陈双他们被关起来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开心死了。”

    “难怪月儿一来就住在上舱里头,就是有本事。”

    楚乔见她们开心的样子,心下也升起了几丝温暖,她温和的问道:“紫苏姐,你们现在做什么工作?住在哪里?”

    “我们是做些打扫清洗活的,住在下舱,上个月还是二十人的大通铺,不过前些日子已经换到十二人房了,还是托了采嗪的福。她现在是五小姐的贴身丫鬟,很得宠呢。”

    “是啊!”锦廉兴奋地说道:“她现在和你一样,也是住在上舱里面的,跟另外三个上等丫鬟一起,五小姐为人和气,是五个小姐中最好亲近的,有她在,我们也少受了很多欺负。”

    “是吗?”见她们俩说的高兴,楚乔也心不在焉的随声附和道:“那真是了不起。”

    紫苏说道:“可不是嘛,前些日子,五小姐还给了采嗪一套丝绸做的衣服,我已经很多年没摸过那么滑溜的料子了,小姐很喜欢她,采嗪命真好,说不准将来小姐一高兴,就会为她指一个好婚事嫁出去。只要能嫁一个上等的御手,或是厨子,她这辈子就有福了。”

    楚乔温和的微笑,心下却突然升起几丝心酸,她看着荆紫苏和锦廉身上的伤,缓缓叹了口气,回身从药箱里拿了点上次剩下的伤药,说道:“别说别人了,我给你们上点药吧。”

    荆紫苏顿时一愣,有些尴尬的想要掩饰,可是她的伤口都在脖子上和脸上,根本遮不住。她尴尬的笑笑:“前天做错了点事,被掌事罚了,累得锦廉还替我挡了几次,没什么的,就要好了。”

    到处都有这样的事,贵族压迫平民,平民欺负奴隶,奴隶和奴隶之间却也有上下之分,楚乔也不说什么,一边为她们上药一边说道:“两位姐姐,你们就想这样当奴仆当一辈子吗?没想过离开吗?”

    “离开?”紫苏一愣,茫然的问道:“离开去哪?我们没有身份文书,有没有钱,也没有什么可以投奔的亲戚,不是出去就又会被抓起来吗?要是再换一个人家,还不一定就比詹家好,其实詹府对待奴仆已经很不错了,除了大小姐二小姐脾气坏一点,其余的都很好,子瑜少爷更是随和。”

    说到这,紫苏突然一愣,猛的转过头来问道:“月儿,你不是准备要逃跑吧?”

    楚乔一愣,连忙摇头。

    “这就好,”荆紫苏摸了摸楚乔的头,说道:“你虽然有本事,但是也不要冲动行事,你当初能卖给子瑜少爷,难保将来逃出去不会再被人抓住。这个世道,是没有我们这些人的活路的,如今我们姐妹好不容易重逢,千万不要冒险。我现在只希望我们能好好的在一起,小心的伺候主子,不惹大错,就可以了。”

第134章

    “是啊,听说在卞唐,奴仆也是有工钱的,若是将来詹府迁回卞唐,我们没准还有工钱拿呢,可比在大夏的时候好多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楚乔眉头一皱,走上前去,刚一拉开房门,一个尖锐的声音登时冲入耳内。

    女子也不顾楚乔站在门口,探头就向里看,一眼看到荆紫苏和锦廉,顿时开口骂道:“不要脸的小蹄子!果然跑这找男人来了,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锦廉顿时面如土色,一下站起身来,就像紫苏的身后藏去,荆紫苏也是面色苍白,站起身来,说道:“小云姐,我们,我们只是过来坐坐。”

    “两个狐媚的小贱人,还敢犟嘴,都给我滚出来!”

    梁少卿这时从后面探出一个脑袋,皱着眉头说道:“这位姑娘,你怎么能出口伤人?”

    小云回过头去,狠狠的剜了梁少卿一眼,嘴上却没有反驳,只是在锦廉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伸出手来一把拧在锦廉的手臂上,厉声呵斥道:“走快点!还要我来背你吗?”

    锦廉啊的叫了一声,被紫苏一把拉了过去,紫苏连忙点头哈腰的跟小云道歉赔礼,锦廉则泪眼蒙蒙,捂着手臂畏畏缩缩的不敢说一句话。

    小云得意的哼了一声,目光扫过楚乔和梁少卿的脸上,一副你们能奈我何的样子。

    楚乔的双眉缓缓的皱了起来,脚步不自觉的上前一步,这时,荆紫苏陡然走上前来,一把将她挡住,一边向小云道歉,一边伸出手来偷偷的按住了楚乔的手。

    直到荆紫苏几人离开,楚乔都没有说一句话,她坐在床榻上,低着头,胸口起伏着,紧紧的皱着眉头。

    梁少卿看出来她心情不好,也不敢上前来打扰。

    过了好半晌,外面已经完全明亮,甲板上的人也越来越多,梁少卿终于小声的问道:“小乔,我们今天走吗?”

    “走,”楚乔低声说道,她站起身来,就向舱外走去,边走边说:“你先吃点东西吧,我去向少主人辞行。”

    经过甲板的时候,看到了锦廉,她跪在地上,拿着一块抹布,正在船尾擦甲板,远远的看到小乔,开心的眼睛一亮,连忙回过头去。不一会,就见荆紫苏从后面小跑上来,开心的冲着楚乔挥手,一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楚乔站在原地,冲着她们摆了摆手,看着她们开心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很沉重。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多想,就向上舱走去。登上楼梯的时候,看到大船下面还停泊着一艘小船,轻舟乌篷,样式虽然简单,但却十分精致,在这样烟雨碧波之上,别有一番清韵的雅致。

    看来是有外人登船了,楚乔也没在意,也许是另外两艘大船上的下人来禀报事情,径直走了上去。

    见到詹子瑜身边的丫鬟,楚乔恭敬的说明来意,一会,那丫鬟就从内舱走出来,奇怪的看了楚乔一眼,说道:“你跟我来吧。”

    楚乔一路跟随丫鬟走到内舱,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小丫鬟说道:“主人正在会客,你在这等会吧。”

    楚乔点了点头,就静静的等着。

    过了一会,舱内传来响动,似乎有人向门边走来,接着,有清晰的人声传了过来,出了詹子瑜的声音外,还有一个男声,听起来竟是十分耳熟。

    就在楚乔努力思考是来者是何人的时候,舱门已经打开,楚乔小心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却霎时间头皮发麻,险些夺路而逃!

    男人一身墨绿色长袍,锦衣华服,眼眸如星,一个坚挺的鹰钩鼻,显得有几分阴郁,即便是笑着,也让人觉得这男人满腹心机。他随意的看了两眼,舱门外只有楚乔和那名小丫鬟两人,尽管楚乔已经很快的收敛全部表情低下头来,却还是被对方撞个正着。

    男人顿时一惊,眉头紧紧皱起,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楚乔,然后伸出手来,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好似犀利的鹰一样,紧紧的盯着她。

    “小王爷?”詹子瑜微微一愣,轻声叫道。

    楚乔认命般的抬起头来,避开男人的手,然后恭敬的拜了下去:“奴才给主子请安。”

    “奴才?”男人上上下下的将楚乔打量了一番,然后突然笑道:“好个标致的奴才啊!”

    詹子瑜说道:“小王爷见笑了,舍妹回来之后我一定原话转告他,累得小王爷白走一趟,真是对不住。”

    “詹少爷客气了,说起来,您这次回唐我还没来得及送你呢,这次在江上遇见,也是缘分。”

    “在下一介草民,哪能劳烦小王爷大驾相送,折杀我了。”

    “哈哈,”男人哈哈笑道:“詹少爷向来是个雅致的人物。”

    小王爷眼梢微挑,看了眼垂首站在一旁的楚乔,说道:“小奴才,你叫什么?”

    楚乔低着头,声音平静的说道:“奴才名叫小乔。”

    “小乔,小乔,”小王爷笑道:“是个好名字。”

    说罢,大步转身离去。

    众人顿时围在两侧,恭恭敬敬的送他出门。等到四周完全安静下来,楚乔才缓缓的抬起头来,额头冷汗直冒,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她知道,她所有的计划必须马上停止,她必须马上离开,不论有什么原因,不论有什么人需要她的帮助,她都必须马上走。

    因为之前出去的人,正是她的老相识,景小王爷——景邯。

    众人回来的时候,人人一脸奇怪,刚刚在场的,不光是詹子瑜,还有大姑爷顾公恩,大小姐詹子芳,还有六小姐詹子筠,而此时跟回来的,竟然还多了二小姐詹子葵。

    詹子芳当先问道:“你和景小王爷相识?”

    楚乔皱着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不认识。”

    “那他为什么对你另眼相看?”

    “这个,奴才不知道。”

    “该不会?”詹子葵皱着眉头望向楚乔,想了半晌沉声说道:“该不会外面的传闻是真的吧?”

    詹子芳一愣:“什么传闻?”

    “景小王爷好男风啊!”

    楚乔闻言,顿时喉咙一咽,只听顾公恩在一旁接口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就要改变策略了,五妹物应酬他,也许还不够。”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登时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楚乔只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一片冰冷。

    “嗯,我是来,来跟少主人辞行的,少主人答应过我,船靠岸后,就会放我离开。”

    “不行!”詹子葵当先说道:“凭什么让你走?”

    詹子瑜皱眉道:“二姐,这事是我决定的。”

    “此一时彼一时,”詹子葵说道:“景小王爷竟然赶了上来,我们离开的时候没跟他打招呼本就不妥,这次回京我们也急需要一个靠山来仰仗,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我们怎能不抓住?”

    “不过是几句戏言,你们何必当真?”

    “就算是戏言,我们把事情做足,也显示出我们对他的重视。”詹子芳说道,随即转过头来看着楚乔,说道:“你,回去收拾收拾,准备一下,上岸之后,随我去拜访景王爷。”

    楚乔缓缓皱起眉来,眼梢微挑,斜斜的打量着面前的几人,忍了一早上的怒火在心底一拱一拱。她们这是要做什么,将自己送给景邯吗?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前的那名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一把推开门,气喘吁吁的说道:“少主人,大小姐,二小姐,大姑爷,六小姐,那个……那个小王爷,他又回来了!”

    “什么?”众人齐齐一愣,顾公恩沉声问道:“他又来干什么?”

    “他带着大包小包还有很多仆人,说是,说是要住在我们船上,和我们一同上京!”

    哐啷!詹子芳手里的茶杯顿时摔在地上,众人面面相觑,惊喜异常,互相看了半晌,终于齐齐将目光转向楚乔的脸上!

    楚乔霎时间只感觉头晕目眩,她知道,逃跑计划,彻底告吹了。

    不得不说,楚乔对景邯的印象一直很差,从第一次在校场相遇,这个邪恶的男人就跟她结下了不解之仇,其后的几次相遇,两人也都是剑拔弩张。这位权势不小的王爷似乎跟燕洵不太对付,连带着也就一直对楚乔横眉竖目,屡次针锋相对,胡搅蛮缠。

    大夏皇帝寿宴的时候他不在皇宫,避过了那场****,对于景王爷和朝廷的关系,楚乔一直是雾里看花,所以对于这位小王爷,她也是从未摸清过底细。

    就比如现在,她丝毫弄不明白这男人为什么脑袋一热就住到詹府来了,并且明知道她是谁也没有揭发,但是有一样可以确定,这男人对她,绝对是不安好心。

    将他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来,一样一样的摆好,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船也已经靠岸。楚乔心底的烦闷可想而知,但是她还是勉强回过头去,看着景邯那张欠揍的脸,耐住性子问道:“小王爷,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第135章

    “有,”景小王爷斜斜一笑,面容邪魅,头发用白玉冠竖起,显得十分利落且俊美:“你再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放回原处。”

    楚乔没有动,甚至连笑都懒得笑了,她站在原地,将手里的东西一把扔了下来,发出砰的一声。女子皱着眉冷冷的看着他,沉声说道:“说吧,到底想怎么样?”

    景邯拿鼻子高傲的哼哼:“有奴才这么跟主子说话的吗?”

    “有你这么不着调的主子吗?”

    “啧啧,”景邯站起身来,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着摇头:“小乔啊,你该庆幸你遇到的是我这样不着调的主子,若是换了赵彻、诸葛坏那些人,你此刻可没命站在这里收拾东西。”

    楚乔眉梢一扬:“为什么不揭发我?”

    “我为什么要揭发你?”

    “我听说外面的赏金已经涨到五百金了,再说杀了我这个叛国贼,不是大功一件吗?”

    “没兴趣,”景邯摇头笑道:“我就是奇怪,当初燕洵从垃圾堆里检出的一个奴隶,怎么长着长着就变成了一个宝贝?”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楚乔,笑道:“你穿男装还真不错,小丫头,几个月不见,你不但打了赵家一个灰头土脸,也让本王怦然心动啊。”

    景邯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揽住楚乔的腰,眼睛向下瞟去:“我尤其欣赏你这一双腿。”

    楚乔皱着眉头微微向后仰去,沉声说道:“放开!”

    景邯充满邪气的一笑,按在楚乔腰上的手竟然微微的捏了捏,摇头说道:“就不。”

    “再不松开我就不客气了。”

    “你想怎么样?”景邯嘿嘿一笑:“想像揍李策一样揍我一顿?”

    景邯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带着戏虐的光泽,轻轻一挑,笑道:“你不觉得把我和那种没品的种马放在一起比较是对我的很大的侮辱吗?”

    楚乔冷哼一声,登时抬腿上踢,景邯早就料到,出手如电,右手一把捞起楚乔上踢的大腿,用力抬到腰侧,使劲一掐,然后一副陶醉的样子:“手感真好。”

    “哼!”楚乔顿时大怒,这男人平时扮猪吃老虎,经常挑拨离间兴风作浪,没想到自己本身却是一把好手,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抽手上前,一个小擒拿手手刀猛劈而至,不想景邯却顿时整个人扑了上来,楚乔和他距离太近,一时间来不及推开他,一把被他推到床上,死死的压在下面。景邯探头上前,张开嘴就要向楚乔的耳珠吻来,楚乔敏捷的向左一侧,景邯扑了个空,却面色不改的大力嗅了一下,说道:“好香。”

    “找死!”楚乔冷哼一声,曲腿踢向他的胯下,景邯伸手挡住,惊诧叫道:“小乔,你想毁掉我下半生的幸福吗?”

    “我想你去死!”

    景邯见招拆招,不知道是楚乔近期受伤频繁体力不济,还是他对这样的纠缠方式烂熟于心,死缠烂打的过招之下,他竟然没吃什么亏。

    “常言道,最毒妇人心,我今天算是深有体会了。”

    就在两人在床上你来我往斗得正欢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毫无预兆的一把推开,两人一惊,从乱七八糟的被子中央抬起头来,狼狈不堪的向上望去,就见詹家的六小姐詹子筠和梁少卿两个大眼瞪小眼呆若木鸡的站在门口,不可置信的望着房内的景象。

    景小王爷毕竟是久居上位的人,而且也不太认识这个总是站在詹子瑜身后的小姑娘是什么来历,一时间有些着恼,缓缓的皱起眉头,沉声说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你们?你们?”詹子筠嫩白的手指颤巍巍的指着两人,眼圈登时就红了,突然大声叫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梁少卿也是义愤填膺,胆大包天的指着景邯叫道:“你这个禽兽!”

    此话刚一出口,楚乔顿时一惊,果然只见景邯面色登时大变,眼神阴郁的冷声说道:“好大的胆子!”

    景邯不同于李策,不可以随便开玩笑,此时此刻,自己的性命就掌握在他的手中,是以在没有办法完全逃脱的时候楚乔甚至不敢下重手以防惹恼他。此刻梁书呆子突然义气深重的蹦出这么一句话来,那不是找死吗?

    “她是詹府六小姐,他是我朋友,你不可以伤害他们!”

    景邯缓缓转过头来,冷冷的看着楚乔,邪魅一笑:“给我个理由,我凭什么不可以伤害他们?”

    果然,楚乔顿时语塞,因为就连自己,此时此刻都是别人手中的待宰羔羊。

    楚乔深吸一口气:“因为他们是我朋友,”

    少女的眼神坚定,沉着的看着景邯,缓缓说道:“除非你现在杀了我,否则就算你将我交给大夏赵氏皇族,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会回来找你报仇,我说到做到。”

    景邯认真的看着楚乔,半晌之后,突然笑道:“小乔,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你了。”

    这时,詹子筠突然捂住了嘴,转身就跑了出去,楚乔眉头一皱,就想跟出去,忽听景邯的声音在背后淡淡的说道:“你最好不要想着要逃跑,我的人已经将这艘船严密看管了起来。就算你能走,你也绝对不能带着你的书生朋友走,而且,詹家少爷对你不错,你不要连累他。”

    楚乔站在原地,微微侧过脸去,用眼梢看着景邯邪魅的眼睛,男人坐在床上,很欠揍的笑着。

    “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呆在我身边,跟我去唐京凑凑热闹,我保你安然无恙。”

    楚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出舱门。

    这一刻,她突然知道景邯用意在何处了。

    燕北独立,对于大夏帝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是对于一直面临着被削藩危险的各位藩王来说,却是一件幸事。景王爷势力极大,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赵氏皇族的眼中钉,如今有了燕北在前面打头阵,他们就可以喘上一口气,坐山观虎斗的等待时机。而楚乔,恰恰是两方之间的重要人物,有她在手,既可以在燕北得势的时候钳制燕洵,又可以在大夏得势的时候邀功领赏,何乐而不为。

    但是他为什么要带自己去唐京呢?难道不怕被别人发现他窝藏钦犯?此时最好的处理方法不是该将她送回景王爷的封地秘密关押起来吗?

    这时,楚乔已经走到了甲板上,四处望去,却不见詹子筠的身影。

    可是人来人往路过的下人,却纷纷对她投来奇怪的眼神,见她望来,急忙低下头去,生怕被她看见。

    楚乔无奈苦笑,看来自己是景邯男宠的消息,已经风闻传开,并深入人心了。

    “小乔!”

    一声叫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梁少卿面色古怪的靠上前来,低声问道:“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楚乔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说道:“别烦我。”

    楚乔本就心烦,此话说得也没有其他意思。可是听到梁少卿耳朵里却完全变了个样子,只见书呆子突然像是被人抢了钱一样的悲愤,满地踅摸,眼睛一亮一把抄起一根棍子,转身就要往景邯的房间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去跟他拼了!”

    “你疯了吧你!”楚乔一把拉住他,皱眉骂道:“你脑袋有问题吧!”

    梁少卿眼眶通红,看那样子似乎就要哭出来了:“他欺负你!”

    “他又没欺负你!”这话刚说完,楚乔就意识到自己这话有语病,她夺下男人手里的棍子说道:“你怎么跟人家拼?你拿什么跟人家拼?你连我一个都打不过你怎么跟人家那么多手下打?人家是王爷啊!”

    “王爷又怎么样?他应该讲理!皇帝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一个区区的王爷!”

    楚乔摇了摇头,深以为和这男人无法沟通,她很想问问他古往今来见过哪个皇帝犯法被砍了头下了大狱,却觉得和书呆子探讨这样的问题毫无建设性,摇了摇头将棍子塞回他的手里,无力的挥手道:“你去跟他拼命吧,打死一个少一个。”

    说罢,转身就往自己的舱室走去。谁知刚拐了个弯,就见那个名叫小云的小丫鬟一个巴掌扇在锦廉的脸上,锦廉提着一桶水,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水全都洒在身上,狼狈不堪。

    楚乔憋了一整天的火,早已气的七窍生烟,此刻再也忍耐不住,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小云的衣领,唰唰唰三个耳光扇了上去,打的跋扈的小丫鬟眼冒金星鼻青脸肿。

    “你要是再敢欺负她一次,我就宰了你!”

    一脚将小云踢倒在地,楚乔拉起锦廉,转身就往自己的舱室走去,徒留身后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

    回到房间,楚乔满心怒火,洗了一块脸巾给锦廉擦脸。没有紫苏在,锦廉似乎很怕自己这个女扮男装武艺不凡很长时间没有相见并且被风传和小王爷关系不凡的妹妹,只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却一个字也不敢吐出口。

    赌气坐了半晌,楚乔才渐渐平息下来,她今天的脾气很坏,心情很不好,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过了。也许是因为近段日子生活平静,没有那么多的担忧和勾心斗角,让她对这个落魄的卞唐贵族放松了警惕,从来没有考虑过若是自己想要离开会有什么阻力。所以骤然间的失望之下,才会这样懊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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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处特工皇妃介绍:
楚乔——“你知道吗?这就是我的信仰。”诸葛玥——“当我转过身之后,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出了这扇门,一切都将陷入血肉白骨与烈火之中,骨肉离散,挚爱分离,家破人亡,霸业倾覆,但是我还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我要让这个天下苍生所有的鲜血来让你知道,我真正在乎的是什么。”燕洵——“我以为,这样的生活永远不会结束,就像是燕北高原上中年游弋的风,龙脊山上常年不化的雪,但是我错了,我的眼睛被黄金的枷锁蒙住了,我看不见歌舞升平之后隐藏着的吞并天下的野心、伏尸百万的杀戮、诡异莫测的权谋,现在,我就要走进黄金的牢笼里,带着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姐妹兄弟们的血,但是我要对燕北的天空发誓,我现在走了,我总有一天会回来。\r\n11处特工皇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1处特工皇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1处特工皇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