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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庶嫁全文阅读

作者:奚别离     重生之嫡女庶嫁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庶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2红妆(三)

    一夜安稳,清晨,如筝被浣纱夏鱼秋雁等人叫起来,五个大丫头并崔妈妈赶紧伺候她拿香汤沐浴了,一边拿干帕子细细攥干满头青丝,一边帮她修饰着眉毛等细处。

    因着如筝比如婳晚一个时辰出嫁,故而时间还算充裕,直到辰时末,她差不多打点停当了,穿了中衣用了些金银馒头,却也不敢多吃,刚撂下筷子,就看到宋氏和刁氏喜盈盈地走了进来,如筝赶紧笑着迎上去,又被宋氏刁氏一阵笑,直羞得红了脸,才被宋氏按到椅子上。

    宋氏作为娘家的全福夫人,是早就说好要给如筝开脸的,此时她让浣纱先绞了热帕子给如筝敷了三遍,趁着这功夫让刁氏出去,又屏退了下人,跟她说了一番为□子的道理,有些是夫妇相处上敬下驭的,也有些私密的,虽如筝早已知道,此时却仍忍不住羞得起身要躲,却被宋氏按回椅子上:“筝儿,今日就要出嫁了,还羞怯什么!”她笑了笑又到:

    “伯母可不是来逗你的,这些事情虽然没有理家奉亲御下那些事情繁芜,却是夫妇相处之道中最难的事情……”她一句话,令如筝豁然一醒,不由得想到了前世自己的失宠和如婳的百般手段,帕子捂在脸上看不出表情,她却重重的点点头:“嗯,筝儿谨遵大伯母教诲。”

    宋氏这才笑着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到:“你那个继母恨不得你夫妇不和呢,且不会告诉你这些,我那可怜的崔家弟妹去的又早,伯母知道,以前定然没人和你说过……”

    她笑了笑:“咱们这些大家出来的女子,做姑娘的时候家里无一例外天天拿女四书来拘着,生怕咱们行差踏错一步,可临出嫁啊,做娘亲的却总是要耳提面命一番,说的却是和女四书相去甚远!”她看看捂的差不多了,让如筝拿下帕子,捻起一根棉线帮她慢慢绞着脸上的绒毛:

    “你看这世家大族里,夫妇之间有恩爱和谐,白头到老的,也有成亲几年就淡了,不过是相敬如宾的,那种反目成仇,宠妾灭妻的虽不多,却也是屡见不鲜……这其中的关窍,是做姑娘的时候万分都想不到的,世家女子,家世地位,嫁奁子嗣都重,却常常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夫君的宠爱……”她看看如筝的脸,绕到另一侧:

    “为□者,自是要守妇道,曲意柔从,但也不能失了自己的风骨气节,更不能木讷无趣,让夫君觉得枯燥……”她一边将揣度夫君心思夫妻相处情趣之事和她细细说了,手下也麻利着,很快弄好了她另外半边脸颊,满意地笑了笑,又小声说:

    “除了这些言语做派,琴棋书画的,还有一宗要事……详的我也不说了,给你个东西,趁着现下没人你就翻翻,这些门道都是代代相传,没什么可害臊的!”

    说着就塞了个小册子到如筝手里,示意她翻看。

    这东西拿红布包着,如筝前世倒是没见过,好奇地打开刚看了一页,又噌地合上,面色如燃地抬头看看宋氏:“大伯母,这……”她声如蚊蚋,逗得宋氏乐不可支地:“得了,就这么点时间,快翻,别害羞!”说着就走到外间自斟了杯茶,却是给如筝望起风来。

    如筝咬了咬唇,心里觉得大伯母说的都对,可就是……也罢!她一横心念着四下无人,把那羞人的图册从头到尾匆匆看了,又包好拿出去,宋氏笑着接过来就塞进了她装贴身的私密物件的小包袱,又惹得如筝一阵羞怯。

    宋氏笑着唤入丫鬟们帮如筝敷粉上妆,梳头画眉,待都弄齐备了,叫刁氏并如书如文进来看了,惹得两个小丫头一阵羡慕。

    不多时,老太君也送走了如婳,赶着来到沁园,一进门看着如筝装扮一新,两行老泪就垂在了满是笑纹的脸上:“我囡囡,真漂亮!”

    如筝心中百感交集,上前扑到她怀里,泪水便滴到了她檀色的一品诰命长衫上:“祖母,孙女儿舍不得您!”

    老太君抚摸着她已经梳齐整的发髻,依稀又想起她梳着丫髻腻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当下也是一阵感慨,却笑着给她擦了眼泪:“好囡囡,哭两声就行了,成亲是喜事,仔细一会儿眼睛肿了不漂亮。”宋氏和刁氏在一旁也是一阵打趣,总算是劝的二人破涕为笑。

    老太君又拉着如筝叮嘱了一番,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催着众人给如筝补妆,更衣。

    因着大盛朝“嫡母在不封庶母,有母不封妻”的规矩,如筝嫁了苏有容也并不是诰命,素日里是不能穿命妇服色的,但循着太祖爷留下的恩旨,成亲这一日却可特享诰命的服制,着六品安人大衫,待老太君让韩嬷嬷端出礼部一早儿送来的凤冠霞帔,众人都是眼前一亮,老太君笑着让如筝坐下,亲手给她系上了黑丝缎牡丹花儿的额帕,环绣和浣纱就上前将那些牡丹开头,翠云翠叶,含着长长珠结的抹金银翟并两根冠底金簪一一插好,配上三翟的珠冠,端的是雍容华贵,明丽逼人。

    老太君左看右看看不够,倒是宋氏记着了时辰,赶紧催人给如筝穿了六品熊罴补子的立领长衫,又在外面罩上大红银翟纹的霞帔,这才算打扮停当,众人尚未来得及欣赏,便听二门上有人来报,说是苏府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如筝心里一动,还顾不得害羞,就被宋氏拿盖头盖了个严严实实,如柏急火火地冲进来,跺脚叹道:“唉,紧赶慢赶还是没看见姐姐大妆!”逗得满屋子的人一阵大笑,宋氏让如柏快去大门上催姐夫做催妆诗,如柏刚应了要走,又被刁氏叫住:

    “柏儿,告诉你那荒了学业的才子姐夫,不准拉傧相代笔,定要自己作的才算数!”她素日里嘴就刁钻,惯会戳人短处,可如今这话听着虽然促狭,却是不带一丝歹意,只逗得老太君合掌大笑,如筝在喜帕里也笑弯了嘴角。

    如柏大笑着应了跑下去,众人看时辰还早,也不着急,都坐下等着,如筝叫秋雁赶紧上茶,又被两位夫人夸了一番孝顺懂事。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如柏拎着一张压花的彩笺跑了进来:“三叔母,我出去传了您的令,我那姐夫就傻眼了,眼见带了许多帮腔的都上不去台,只能自己铺纸磨墨好一通憋,末了还让我给参详……”他一番话逗得满屋子人大笑,老太君笑着抚抚胸口:“这实诚的傻孩子,倒是给你姐姐留半分面子吧!”

    说笑间便让如柏赶紧念,如柏清清嗓子,念出四句诗,众人听了都笑着说好,宋氏在闺中便是才女,此番听来心里却是暗自点头:这样仓促而就,虽然不甚高明,也可以看出还是有几分灵气的。

    如筝却听不出什么好坏,只觉得听如柏念着,耳边闪过的却仿佛是那人温雅的声音,短短二十八字,便字字刻在了心上:

    日影西斜照庭花,

    芙蓉色淡桂香遐

    谁人妆成凋碧树,

    不知何时落吾家。

    老太君笑着赞了几句,看时辰将近,便让喜娘和浣纱搀了如筝,一干陪嫁的丫鬟婆子下人都跟了,向着大门而去。

    入了正厅,众人奉老太君高坐了,又请了林侯,如筝再拜别亲长,举步离开了林府,登上了苏府的花轿。

    笑语渐起,喜乐声喧,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沿着乌衣巷头行至巷尾,如筝坐在轿子里数着步子,如同数着自己这十几年的锦绣年华,一步一步远离了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家,走入了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黑漆大门。

    伴着爆竹声下了花轿,有人上来撒过谷豆,如筝便沿着青毡慢慢走入了国公府的大门,一张喜帕蒙脸,她只能看到脚下的方寸之地,虽有喜娘和浣纱扶着,她仍然忍不住一阵恍惚,却又豁然清醒,脚步踏实的迈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进了中厅,如筝手里被人塞入一条红绸子,她下意识地抓牢,被那绸子牵着进了喜堂,她知道那一端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心里忍不住一阵狂跳,深吸了一口气,便被喜娘引到了铺了红布的蒲团前站好,她余光一扫,西侧蒲团前出现了一双皂靴,心里一动,赶紧收回目光。

    傧相大声唱礼,二人跪下摆了天地神祗,又拜了高堂父母,如筝知道,苏有容这一拜便如自己拜别亲长一样,都是带了三分遗憾的,没有亲娘观礼的叩拜,始终算不得十全十美,想到这她心里又是一酸,既是为着自己,也是为了他。

    傧相再唱,二人起身相对而站,又跪下,如筝低头拜了,那边苏有容也回礼,如筝再拜,傧相便高唱“礼成”。厅中一片笑语欢声,如筝却觉得一阵恍然,直到被人扶着往后院走去,才醒过神儿来,如此……就真的成了夫妇了!

    从前世日日请安都要去的春晖园和漪香苑中间穿过,拐进一个角门,就到了如筝前世在这府邸唯一一个没有踏足过的院落:寒馥轩。

    她依稀记得前世这里好像是叫做桂香园,名字简单,园子也清冷,苏有容似乎不爱住,素日里只是在前院自己的书房劲节轩苦读,这园子靠近大宅的东北角,离几个主院都远,反倒是离卫氏姨娘住的凌霜阁很近,这院子的隔壁,更靠近宅子中心的地方,便是她前世的埋骨之地——松涛苑。

    如筝不敢多想,压了压心中涌上的奇怪感觉,迈步进

183红妆(四)

    一进里间,一阵熟悉的沉水香夹着冷香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便冲散了她心中的忐忑,如筝只觉得被这样的气息包围着,似乎满身的毛孔都安稳了下来,更不要说是心了。

    被喜娘扶着坐在床上,跟随的人便行礼退出了新房,只剩下浣纱和夏鱼陪在如筝身边。

    浣纱上前给如筝揉了揉腿:“小姐,累了吧,一通折腾还不算,咱还得在这儿等上两三个时辰呢……”

    夏鱼也在一旁点头:“是啊,成亲真累。”

    如筝在盖头后面看不清她表情,却也知道一定是皱着鼻子,一脸不忿,当下笑到:“别多嘴了,当心让别人听了去。”

    夏鱼应了一声,又压低声音叹道:“小姐,此番您嫁过来,咱们可不能像府里一样,想说什么说什么了,这园子里,要有一半不是自己的人了……”

    如筝还没说什么,旁边浣纱先低声斥了一句:“夏鱼,说什么呢口无遮拦的,姑爷园子里的人还能跟小姐不是一心么?说这些没边儿的话!”

    如筝却笑着摇摇头:“行了,你们也是在府里小心惯了,无妨,一心不一心的……日子且长呢,不急。”

    她们这样说着,便听门外一阵喧哗声,却是苏家陪新娘子的人到了。

    如筝赶紧让浣纱开门迎了来人,一听声音,前世的记忆就又涌上心头,此人和自己交往不多,前世不过是点头寒暄几句的关系,正是苏家庶长房大堂兄苏海纳的妻子,大堂嫂吴氏。

    按常理,这女眷陪客也不过就是礼节性的在新房里坐一下,也有关心一下新娘子需不需要什么的意思,故而一般是不多和新娘搭话的,也不过就是问候几句,夸一夸婚礼的排场,吴氏也是照着这个路子来,如筝也乐得不多说,只是不时回应几句。

    夸了如筝的几个大丫头灵巧,吴氏又笑到:“刚刚二弟妹进门,我也去坐了坐,要说贵府还真是出美人儿的地方,一个两个的把我们苏府的兄弟都给迷了去,如今姐妹嫁给兄弟,以后这府里可就又添一分热闹了!”她这么说,如筝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着应了,吴氏又笑到:“可惜亲家夫人却是病着,看不到一对儿掌上明珠出嫁,端的是有些遗憾呢!”她这话听上去像是惋惜,语调里却带着一丝如筝熟悉的搬弄是非之感,再加上如今整个京师贵圈,多少都对林家的事情知道一两分,这个吴氏却在此时单拎出这话来说,显见是存了别样的心思了。

    如筝心里打了个点,又不知这位大堂嫂究竟只是口无遮拦呢,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甚至是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当下便决定不变应万变,只是淡淡应着,声音里带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戚,让人觉得她是在为继母的身子着急的样子,吴氏见试探不出什么,又笑着劝了几句,便带人离开了。

    吴氏一走,屋里就又剩下了如筝主仆,浣纱自取了带来的小块点心服侍着如筝用了些,又帮她拿了个迎枕靠着,因是大妆,如筝也怕把衣服弄皱了,只是虚着歇了会儿,就又起身坐好,好在有浣纱夏鱼陪着,倒也算不得闷,渐渐的,天色就暗了下来,院子外面的喧哗声也轻了。

    不多时,自远处隐隐传来笑语和纷乱的脚步声,声音渐渐近了,如筝的心就又提了起来。

    门被人打开,如筝听着苏有容说笑的声音混在一群人声音里传来,心里就是一甜,耳边隐隐听到了许多熟悉不熟悉的声音,她知道表哥来了,依稀还有凌朔风促狭又豪爽的笑声,还有谁的,她听出许多,却又听不真切……

    没待她多想,旁边床榻一动,一人坐在了她身边,如筝心中如小兔乱跳,羞怯里又夹着期许,猛地耳边就响起了一个久违了的声音:“这么大把砸过来,当心伤了我筝儿,少点少点!”

    如筝一楞,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竟然是在跟撒帐的人商量,当下又好笑又稀奇,拼命憋住了笑,却不防袖子下面一动,一只温暖干燥的手就贴了上来,紧紧握住她的。

    如筝只觉得一阵暖流直传入心里,房里众人嬉笑,撒帐,喜娘和全福夫人说着吉祥话的声音,就渐渐远了,只剩下那温暖的指尖,调皮地在自己手上划过来划过去,划得她手痒痒,心也痒痒。

    不一会儿,吉祥话说得了,喜娘又端上秤杆,苏有容欢喜的接了,急慌慌挑了如筝的盖头。

    眼前突然一亮,如筝却羞怯地低下了头,众人一阵赞叹和调笑,苏有容却是有办法,自弯腰抬头一看,就对上了她含羞带怯的双眼,二人相视一笑,如筝便抬起头来,宾客们自说着或真心恭喜或假意排揎的笑话,苏有容开始还是妙语连珠一一接了,说多了便开始张口结舌作揖拱手,众人见他求饶了才笑着放过,喜娘又端了合卺酒,苏有容和如筝对坐着饮了,美酒入喉,苦涩中又有回甘,如筝知道这是为了取一个“同甘共苦”之意。

    喜娘收了酒杯,苏有容起身对着众亲朋好友一阵好求,众人看天色已驼于放过了他,笑着退出了新房。

    喜娘也领了赏出去,待浣纱和墨香进来帮二人卸了妆,除了外袍退下,屋里便真正只剩下夫妇二人。

    此时天色已近全黑,高燃的红烛下,苏有容仔细打量着如筝,叹道:“三年相识,一载相知,分别一月如今再看,真如隔世一般哪筝儿……”

    如筝听了他这句,心中一阵欢喜,又是一阵酸涩,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眼眶刚刚一热,不妨他又开了口:“你饿了吧?”

    如筝被他一句话问愣了,刚刚的情绪也飞的无影无踪,当下笑着摇摇头,却突然感到的确是有点饿了,便红着脸轻轻一点头。

    苏有容拉着她坐在桌旁,笑到:“我在前面一个劲儿被人灌水,也没吃呢……”

    如筝笑着瞪大了眼睛:“灌水?”

    苏有容促狭的笑了一下:“啊,我让墨香给我拿酒壶灌了水,只兑了一点酒过去,除了凌三哥他们拿自己的杯子灌我那几杯,剩下都是水,不然你以为以我的酒量,三圈转下来还能找得着新房?!那不是太吃亏了……”

    他一番话,逗得如筝忍不住伏在桌上笑着:“你可真行,婚宴上还要作假。”

    “这不是作假,这是机智!”苏有容煞有介事地说着,外间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苏有容叫了进来,几个打扮齐整的小丫头端着五彩蟠桃的碟子放下,几个荤素小菜并一碗清汤还在冒着热气,苏有容笑着屏退下人,执起筷子给如筝夹了个小花卷:

    “我知道你肯定是什么都没吃,赶紧垫垫,也别吃太多了,夜深了别存了食。”

    如筝以前从没听过洞房花烛新郎新娘对坐用夜宵的,先是一阵惊奇,心里又是一暖,咬了一口小花卷,便叹到:“子渊,这样的日子,真像……”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苏有容轻笑着吐出这样两句:“我的小筝儿,从今而后,这样戏文一样美好的日子,咱们日日都过得,只要咱们在一起,日日都是洞房花烛……”

    如筝仔细品着他话里的含义,心就一直甜到了底儿,拢袖子给他盛了一碗汤递过去,苏有容笑眯眯地接了,二人稍用了点饭,苏有容就叫人进来撤了,又在床侧屏风后面安置了洗澡水,便示意如筝先去洗。

    如筝心里一阵羞涩,却还是叫了浣纱进来伺候,苏有容也换了绯红的燕居衣服,坐在桌边饮茶。

    浣纱给如筝找了更换的中衣,又帮她解散头发,主仆二人走到屏风后又愣住了:只见那屏风后面只是孤零零的一个澡桶,加上个放着皂角手巾的架子,却没有家家屏风后都有的马桶!

    如筝一日没有方便了,此时也是有些急,忍不住和浣纱面面相觑,有心要问,又不好意思,还是苏有容听她没声音了,开口问到:“怎了筝儿,水温不好么?”

    浣纱这才绕出屏风,福身说道:“回姑爷,那……恭桶因何不在啊?”

    苏有容微微一愣,才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哎,怪我,忘了。”说着却是自己绕到屏风后牵起如筝的手:“我房里没恭桶,我带你去方便,不出屋的……”说着就拽着她一撩旁边的帘子,里面却是个很不起眼的小屋,燃着檀香摆着恭桶等物,如筝觉得新奇,却也不好多议论此等事情,只是笑着请他出去了,叫浣纱进来服侍着出了恭,又回到卧房沐浴净身。

    沐浴完毕,如筝穿好衣服出来,便让浣纱叫人去换水,谁知苏有容却笑着摆摆手:“不必了,大半夜的也别折腾他们,我就着你这水洗洗就好。”说着就往屏风后面走去,惊得如筝一把拉住他:

    “这怎么使得?我都用过了……”

    谁知苏有容却笑着摇摇头:“无妨,我筝儿洗过的水,肯定是香的!”说着又对一旁偷笑的浣纱说道:“浣纱出去吧,你告诉外面守着的那些都回去睡了,明日再来收拾即可,不要再进来。”

    浣纱自应了下去,如筝拦不住苏有容,只得由着他去,自走到妆台边看着满头青丝出神,突然想起一事,四顾果然看到镜子旁边放了把扎着彩绸的剪刀,便拿起来笑着剪了自己一缕头发,先放到旁边备好的荷包里。

    听着里间的水声,如筝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帮他擦擦背什么的,心里却实在是羞涩,不一会儿就听里面一阵水声,却是苏有容已经出来,惊得她几步跑回床上坐下,又觉得自己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苏少爷说的那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引自昆曲《牡丹亭》【山桃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一句,大家可以理解为这货是个戏迷啊嘿嘿……

184红妆(五)

    苏有容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先看到了桌上摆着的荷包和剪刀,也笑着上前解了头发剪了一缕放进去,似乎又觉得不够,便把两缕青丝都拣出来,绕在一起牢牢地打了个结,回头对如筝笑到:“这样好,这才是结发同心呢!”

    如筝在床上看的清清楚楚的,心里甜蜜又羞涩:“偏是你道道儿多……”却在看到他掩的不甚严紧的绯色中衣时又羞的一转头。

    苏有容低头看看自己露出的一抹胸膛,坏笑了一下几步走到床前:“还羞涩!天地都拜了……”说着就欺身上前把她搂在了怀里,埋首在她清香的发间,幽幽地叹了一声:“我的小筝儿,想死为夫的了……”

    如筝羞归羞,此时却无比贪恋他怀中的温暖,当下也不躲闪,反而回抱住他:“嗯。”

    “想我么?”苏有容退了鞋子,又伸脚挑下她的绣鞋,抱着她滚在了床上。

    “嗯。”如筝迷迷糊糊地缩在他怀里,也不故作矜持:“想的,我也很想子渊哥哥。”

    苏有容一阵朗笑,又把她搂紧了些:“好好,我就喜欢筝儿开诚布公,夫妻之间就当如此!”

    如筝也吃吃笑了几声,又在他说到“夫妻之间”的时候,心里一动,抬起头痴痴地看着他:“子渊,咱们真的成亲了啊……我觉得好像做梦一般。”

    苏有容低头看着她绯红的小脸儿,心里一动:“是么,良辰美景恍如梦幻啊~来来来,为夫的给你点现实感!”说着就低头吻住她芳唇,贪婪地汲取着她口中甜香的滋味。

    新房里的地龙烧的很旺,加上二人情动的热度,便是不盖被子也并不觉得冷,苏有容索性便将床上鲜红湛青的锦被掀到一旁,轻轻把如筝扑到了床上。

    经了上一次的情不自禁,如筝已经对他这样的深吻食髓知味,心神一荡,口中就逸出一丝娇吟,撩的苏有容低头吻上了她莹白的脖颈:“好筝儿,真好听……”

    如筝羞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说什么呢,也不羞……”

    苏有容却是坏笑了一声:“说实话呢,我明媒正娶羞什么羞!”说着,却是伸手几下撕扯开了自己的衣服,又轻轻挑开如筝的中衣,里面艳红色的肚兜就露了出来。

    看着薄薄的肚兜下面浑圆的轮廓,苏有容眸色一沉,声音里就带了一丝沙哑:“筝儿,你真美……”

    如筝抬头看看他虽不甚宽阔,却精壮紧致的牙色胸膛,感觉自己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忙转过头,却又被苏有容坏心地轻轻扳过:“好姑娘,你看着我啊……以前不敢光面正大地看,总偷瞄,如今给你看个够!”

    如筝被他一句话羞得捂住了脸:“谁偷瞄你啊,不害臊!”

    却被苏有容一阵大笑拽开了双手:“小筝儿,有意思~~”他嘿嘿笑了几声伏在她身上,手臂撑在她身侧闲闲地看着:“咱俩就这样讨论羞不羞的过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纳我的好夫人!”说完不待她反应,又低头吻住她,恣意索取,如筝也不再思索,脑子迷迷糊糊地回应着他,却因本能的妩媚而更加诱人。

    不多时,除了如筝胸前的一抹绯红,二人已是衣衫尽褪,炙热的肌肤紧贴在一起,许久没有尝过个中滋味的二人被那种刻骨的诱惑冲昏了头脑,动作也渐渐变得激烈了起来。

    苏有容把如筝搂在怀里,低头吻过她额头芳唇,脖颈纤指,每过一处,便引得如筝一阵战栗。

    苏有容前世虽然没有爱人,却也知道些这方面的事情,此时看如筝反应,心里不由得偷笑:这丫头居然全身都是敏感区……这让人还怎么活啊!

    终于,最后的阻隔也被打开,苏有容看着那绯红帐幕后面突然跳出来的一对儿鲜活玉兔,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低头吻了下去。

    如筝感觉着他的动作,心里和身体都是一阵激荡,随之而来的就是难耐的空虚,本能的伸出**,轻轻蹭着他的腿。

    苏有容愣了愣,把脸埋在她两只小玉兔之中想了一会儿,突然像是豁然开朗似的,嘿嘿笑了几声,把手轻轻放在她柔如丝缎的小腹上:“我筝儿动情了……想要为夫了是不是?”

    如筝被他这样露骨的话刺激地又羞又喜,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苏有容坏笑了一下,指头轻轻滑下:“刚和你说了要开诚布公,这就当面说谎,看我罚你个小妖精~”说着,手就划过如筝的幽丛,轻轻一点。

    猛烈的欢乐涌上身体,侥是被他压着,如筝也娇喘着纤腰一挺,声音里竟似带了三分哭腔:“子渊……饶了我……”

    苏有容笑着点点头:“嗯嗯,马上就满足你……”却是歪曲原意到了九霄云外了!

    他低头吻上她小腹,又勾起如筝一阵娇喘,自己的小小容却无意中在她**上蹭了一下,才赫然发现自己也是有些忍不住了,却又怕此时便进入正题会弄疼了如筝,便深深吸了口气,无奈运起内功压了压狂躁,又笑着伸手在她幽谷处揉了几下,引得她一阵娇吟后,轻轻探入她那还青涩着的万物衍生之源。

    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被什么侵入,如筝羞得并紧了双腿,却又在苏有容的爱抚下渐渐忍不住放松了身子,享受着身体里一波一波涌上来的热浪。

    苏有容见她渐渐适应了,又加了一根手指,他自少年时便习练暗器,手指比常人要纤长有力,也灵活许多,此时折磨的如筝一阵阵欢喜难耐,口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娇喘夹着的求饶声:“嗯,子渊……哥哥……饶了我,嗯……”

    苏有容实际上也不知道这种事情的火候,只是凭直觉判断大约是差不多了,自己也着实是忍得有些辛苦,当下便微笑收回手,引得如筝又是一阵战栗。

    “你,叫我什么?”他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暗黑的眸子里带着笑意,也带着一丝威势:“叫一句我爱听的,我好好儿宠你……”

    如筝此时哪里还会思索,本能的攀上他腰间:“嗯……哥哥……”

    “不对!”

    “子渊……”

    “不够!”

    如筝咬唇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痴痴地笑了,眼波如春水一般将苏有容溺死其中:“夫君~夫君……”

    苏有容终于再也忍不住,突然压下,将这一声“夫君”的尾音变成了娇吟。

    身心交融的一刹那,如筝并没有感到太多疼痛,却忍不住笑着落下泪来,她想不到此生的自己,还能找到一段这样的佳缘,遇到这样一个温柔入骨又正直多才的夫君,忍不住在心里感念着天恩,抱紧了身上的爱人。

    苏有容看她哭了,还以为她很疼,吓得一下子停了动作:“筝儿,很疼么?”

    如筝笑着摇摇头:“夫君,不疼的,我只是太欢喜了……夫君……”她不知该怎么说,双手又收了收,把他的腰往下压了压。

    感觉到她玉臂的动作,苏有容再也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搂住她肩膀,带着她在如红浪般的锦被上激烈动作起来。

    欢乐渐渐涌起,包围,淹没,这一对儿相爱至深的小夫妻在床上翻滚相拥,苏有容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如筝也早就把前世之事忘到脑后的脑后去了,二人便凭着本能互相取悦着,一时间满室静谧中,只剩下如筝柔如小猫儿般的娇吟和苏有容粗重的喘息声。

    天地浑然,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苏有容带着如筝攀上几个小高峰之后,她终于在他怀里化成了一池春水,苏有容看着爱妻渐渐朦胧的眼神,在她耳边轻轻唤了一声:“筝儿……”

    “筝儿……我爱你……”他深吸了一口气:“如今我懂了,我跨越千年而来……便是为了来爱你的……我的小筝儿!”他胡乱说着这样的情话,如筝听着一阵明白一阵糊涂,只是断断续续地回应着他:“嗯,子渊……夫君,筝儿也爱你呢……我重活一世,便是来……嗯!”她声如蚊蚋,吐字也不甚清晰了,苏有容听不出内容,一个“爱”字却听的清清楚楚。

    他心神一荡,忍了许久的冲动终于如猛兽出笼:“筝儿!”他低喊了一声,喉咙里发出一声如猛兽狩猎前兴奋的呜咽声,在她身体里释放了自己。

    感觉到自己体内一热,如筝眼前瞬间如烟花炸裂,伸手紧紧抱住眼前心爱的男人,发出一声难以压抑的哭喊,攀上了极境。

    极致的快乐过后,苏有容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轻轻退出如筝的身体,把她搂在怀里躺好,依然炽热的唇落在她阖着的眼睛上,又落在额头:“娘子……为夫的好欢喜呀!”他说出这样直白的一句话,却听得如筝又差点落泪:“嗯,我也是的!”她轻轻吐出这样一句,却赫然发现自己声音竟然带了三分嘶哑,当下便是一羞。

    苏有容笑着摸摸她头发,拉了锦被给她盖好,自翻身下了床,也不穿衣服,溜达到桌旁从暖套子罩着的壶里到了一杯热茶端上了床。

    如筝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苏有容又把残茶喝干净,便顺手把杯子放在床头的小茶几上,把如筝重裹进怀里,摩挲着她光滑的背:“好姑娘,累坏了吧,睡了……嗯?”

    如筝迷迷糊糊地在他怀里点点头,偎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进入了梦乡。

    朦胧入睡之前,她脑海里突然浮起这样一句:什么国公府,只要在他身边,便是天塌了,又有何可怕的!

    桌上一对儿红烛摇曳着,透过帐幔的缝隙偷窥着床上的一对璧人,从今而后,这个小院,这个充斥着沉水香气的房间,这张檀木的雕花大床,一起见证着大盛朝最传奇的一段婚姻,许多年以后,还依然被人们口耳相诵……

    (上卷完,敬请期待番外及下卷:半生飘摇事,一世一心人)

185番外一:苏有容(上)

    泥煤!人生如戏!!

    海军某专科医院年轻的主治医师陈梓源大夫之所以发出这样的喟叹,是因为他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从鸟语花香的天朝,来到了战火纷飞的z国,好吧,他承认他是全军最年轻的的烧伤外科和皮肤整形专家,他承认他跟着海军陆战队训练过两年,他承认他曾经承担过我军多次大型军事演习的后勤保障工作,他承认……这次参加维和部队,是自己请缨的!

    即使如此,他毕竟只是个医生,不是完完全全的军人……听到如此密集的枪声,依然是会害怕的。

    他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冲突中受伤的当地少年包扎着,一边通过对讲机联系周围的士兵和车辆,他几十分钟前被武装分子的火箭弹逼到这个建筑物里,手边除了一把用的不怎么好的85式微冲,再没有其他保障了!

    陈梓源把在这栋建筑物里无意中捡到的那个少年安顿好,自己拿了微冲慢慢匍匐到窗边,看着涂绘了“un”图样的装甲车缓缓驶了过来,他一阵兴奋,一瞬间,却又看到楼下一个武装分子扛着火箭弹发射器,对准了这栋摇摇欲坠的建筑。

    来不及了……他瞳孔骤然缩小,心里突然浮起一阵悲凉。

    硝烟中,装甲车里的指挥官一拍车体:“他妈的!你们都活着,把陈大夫折进去了!”

    士兵们疯了一样冲进倒塌的建筑,在一个死角里找到了陈梓源和那个虽然惊恐却没有大碍的当地少年。

    “刘少校……”陈梓源吃力地睁开双眼:“别……告诉我妈!”

    “小陈!”

    “陈医生!”士兵们呼喊着他的名字,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海军某部野战医院专业技术十三级主治军医,上尉陈梓源,就这样在战友们的泪水和嘶喊中闭上了双眼,大家谁都没有想到,一向风趣又文雅的他,最后的最后脑海里闪过的,是那位叱咤风云的二战名将巴顿说过的一句经典之语:

    这狗、娘、养的战争!

    被梳骨的寒风冻醒的陈梓源,心里先是一松:诶,劳资福大命大,这样都能救回来!却又在看到自己头顶上那晃动的白烛和四面素白帷幔时愣住了:这……不是八宝山的风格呀!

    不管怎么说,眼下自己应该是被人当成死的扔这儿了,他得先赶紧表明自己仍然健在!

    陈梓源深吸了一口气,肺部一阵剧痛,他记得当时自己是背朝外护着那个当地的孩子来着,怎么肺会这么疼啊!血气胸?!那还能活过来?!

    他一阵奇怪,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声音虽然微弱,却把底下跪着守灵的人都吓了个半死,几个胆小点的一声尖叫直接倒了下去,胆大的一阵狂奔跑出灵堂,嘴里还使劲儿喊着“诈尸了!三少爷诈尸了!来人啊!”

    陈梓源倒匀了气儿,慢慢坐起身:这八宝山的工作人员也太不敬业了,这怪力乱神的,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

    他慢慢起身,刚刚周围的人,除了地上躺着的,基本都跑光了,陈梓源捂着胸口下了地,稍微往身上一看,就愣住了:自己一身素白,最关键的还是……古装……

    他苦笑着:不会吧,就算自己是个古代文化爱好者,平时也会红着脸去参加点什么汉服聚会之类的……老妈也不至于这么完成他的遗愿吧!

    再沉下心来,他又觉出了不对,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明显还很纤细,手上的皮肤白的几乎透明,摸摸脸,也绝不是那个风里来雨里去的野战军医!

    他一阵口渴,看到旁边有水壶就去倒了一杯喝,顺便醒了醒迷糊的脑子:

    没看过小说,也看过电视剧啊!

    这是……穿了他妹的越了么?

    这不应该是那些罗曼蒂克小女生该走的路线么,劳资好歹也是个唯物主义二十几年的革命军人,让我根深蒂固的世界观情何以堪!!!

    他这样无声地仰天“哀嚎”着,看的对面匆匆赶来的盛装妇人和清秀少年一阵害怕,那妇人哆嗦了一下,旁边的少年却上前一步:“子渊……你,还魂了?”

    陈梓源抬头看看这个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少年,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就冒出一个词,不假思索地就出了口:“兄长……”陌生的属于青春期少年的声音,无力支持的软弱双腿,突然开始剧痛的头,让他退后几步,扶住了灵床,慢慢滑坐在地。

    朦胧中,耳边只留下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施主,令郎这不是诈尸,该是还魂了……”

    陈梓源吃力的扶着雕花床栏站起身,慢慢挪到窗口,或者说,从现在开始他该丢掉陈梓源的身份,叫自己苏有容了!

    苏有容看着窗外那四方湛蓝的天空强打起精神,心里又是一阵叹息,头一阵晕,旁边的贴身丫鬟天香赶紧上来,扶着他回到了床上。

    “还魂”那夜之后,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清醒之后,却慢慢明白了那根本不是梦,而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残留的记忆,想想也好,至少不用像某些穿越小说里那样,还魂了要先装失忆……

    那段记忆虽然有些模糊,又有很强的主观色彩,但苏有容还是弄明白了原来那个苏有容十三年的人生历程,这人是这勋贵之家庶出的少爷,大排行老三,幸运的是他穿成了一个少爷,而不是小厮甚至是死囚啥的,不幸的是这少爷比小厮和死囚也差不了多少……

    半个月前,他被护国寺的高僧断定为还魂,接着又被一干京城名医确诊为“没救”,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小厮什么的哭成一团,正室夫人,他的嫡母廖氏也来哭了一场,苏有容柔声安慰着,说了一番不孝之类的话,终于如愿地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放心的意味。

    好吧,你以为我没梦见你让人装神弄鬼把个初中生楞吓得跳进了荷花池,我就装作没梦见吧,如今怕是韬光养晦都难活命了,只有装半死不活才有戏苟延残喘啊!

    送走了嫡母,他又看着一屋子哭哭啼啼的人无奈叹息,若是他不是在这样强敌环饲,全院子的人堪比无间道的环境下,他可以有至少十种办法救自己的命,可如今,他只能病恹恹的躺在这里,等着这副好容易得来的身体,再一次咽气……

    国公府三公子苏有容,已经病得奄奄一息,起不来床了……

    他轻轻闭上眼睛,想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脑子里构思着一系列治疗方案,却又苦笑着摇摇头:这不自虐么!

    这种等死的滋味,太难受了,他倒宁愿像前世一样,轰!

    就在他忍着浑身难受百无聊赖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嚷声,一个很好听的女子声音响起:“别拦着我,我要见他,我要见三少爷!”

    他心里一动,知道这是这副身体的生母——国公府世子贵妾卫姨娘的声音,在这个三公子的记忆里,卫姨娘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很模糊,甚至最近几年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却又承载着他很深很矛盾的情感,他觉得那是耻辱、忌讳、提防又带着一点天性里的好奇甚至是期待的心情。

    好原罪的感觉!

    陈……苏有容这样纠结地想着。

    虽然读这少爷的记忆根本没法判断这卫姨娘是个怎样的人,但苏有容此时的情况已经坏到了谷底,拼一把可能还有活路,若是连这唯一和外界的联系都拒了,那可就真是没救了。

    想到这里,他伸手唤过天香,勉力说到:“扶我起来,我要见姨娘!”

    天香赶紧扶着他坐起身,又给他拿了迎枕靠着,心里也是一阵难受,虽说她最早是奉了夫人命来监视这个庶出的三少爷的,可几年相处下来,怎么说还是有些感情,她不像红袖,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怎么爬上少爷的床,心里多少对他还是有几分敬意和怜惜,当下犹豫了一下才到:“少爷,您平时不是不爱见姨娘么?如今病着,若是再生些什么气……”

    苏有容没力气和她废话,这么多日子以来,他多少也知道这丫头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情义的,当下也不多说,只是摆摆手:“快去!”

    天香看他说话都费劲,心里也是一痛,还道是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终于想要见一见生僧母了,当下唏嘘着点头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穿了一身秋香色浮光绫长衫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看到病床上的苏有容,一个“容”字卡在喉咙里,强忍着泪上前福□:“三少爷,妾来看看您,您这是……”

    苏有容费力的转头看看那妇人,从她眼里,他看出了心疼,自责,焦虑还有一丝绝望,并无半点算计,当下他心里便是一缓:这妇人,大概是个可信的。

    他轻轻咳了一声:“姨娘……”这一声出口,惊得卫氏猛地瞪大了双眼,泪水便落了下来。

    苏有容冲着天香点点头:“给姨娘看座。”天香自应了给卫氏端了个绣墩过来,苏有容又挥手让她退下,天香犹豫了一下,却在看到他表情的时候心虚了,默默退了下去。

    苏有容轻轻笑了一声:“姨娘,莫怪我失礼了……”

    卫佳仪看着眼前的儿子,这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了,虽说她如今的境遇,全部是因为自己年少无知又软弱所致,但老天真的要这样罚她,便连这唯一的亲人也要夺去了么?想到这里,她一直强忍着的泪终于彻底决堤,捂着脸哭的哽咽。

    苏有容看着卫氏抽动的肩膀,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可怜的母亲……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慢慢虚弱,死亡,这样的痛苦怕是比前世自己的妈妈乍闻自己的死讯来的更虐心吧!

    一瞬间,他终于说服自己下了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眼前的这个可怜母亲一个机会……

    “姨娘……您是不是很怕我死?”他轻轻吐出这样一句,肺部又是一阵痛,头也因为高热而愈发昏沉。

    卫氏猛地抬头看着他:“少爷,虽然妾这样说实是不配,但您确是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妾岂止是怕,若是老天能让妾替您去死,妾也是眼都不会眨一眨的!”

    苏有容心里微暖,笑容又浮上嘴角:“姨娘,我并不怕死,可我现在却是不想死,也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如今阖府上下都拿我当个死人了,若是您也不认命,咱们母子就拼命挣上一挣,只是若是败了,不仅是我,连您怕是也难全身而退,您敢陪我拼么?”

    听了他的话,卫氏眼睛一亮,那目光让苏有容想到了以前野外集训时见过的母狼,那是母兽护崽时才会露出来的表情,他心里笑了一下,忍不住咳了几声,又到:

    “姨娘,我可以给你写个方子,这个方子上的药材,外面药店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若你能出府弄回来这些药,即便是少个一味半味的,我兴许也还能活,只是这件事要做的隐秘才行,姨娘可愿救我?”

    卫氏忍不住扑到他床边,猛地点了点头:“自然是,妾自然是愿意的!”回过神儿来,才想起自己这个儿子一向和自己不亲,便是在回廊里遇上,也是匆匆点头就走,现下自己这样,他定然是会……这样想着她便往后缩了缩,却不料被苏有容一把拽住袖子:

    “姨娘……那么儿子的性命,便全着落在您身上了!”他一阵昏,全凭意志力叫她拿了旁边书桌上的笔纸,七歪八扭地写了一张方子,便再也支持不住,又歪倒在床上,吓得卫姨娘赶紧扬声叫人。

    一片混乱中,卫姨娘匆匆离开了桂香园,指尖还残留着那个孩子手上炙热的温度,她强忍着泪水,加快脚步奔回凌霜阁。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开始,本文将陆续放出几个小番外,番外结束后将继续下卷内容,依然是无特殊情况确保日更,多谢各位殿下的一贯支持,也请继续支持某奚的这篇小文!多谢

    拜上

    下面是特别福利:《苏林相性100问》

    相信100问什么的,大家已经不陌生了,之后两天内,某奚会随苏有容的番外放出苏林相性100问,游戏而已,既然游戏自然不能让诸位大人花钱来买,故而既然免费,也不过是博诸君一笑,许有和原文有出入或者是人物形象略搞笑犯二的,大家见谅哦~~~哈哈哈

    首先是和谐纯洁的前50问:

    苏林相性100问(纯属虚构搞笑)

    主持人某奚:各位观众大家好,这里是风行大盛全境,引得盛京万人空巷的火爆访谈节目《盛京之夜》节目现场,今天节目的主题依然是100问,今天我们为大家请来的嘉宾是……………………

    淦城一战成名,被列为淦城四少(将)之一的大盛六品武略将军苏有容,以及他的夫人,京师才女,一曲动京城的林如筝!

    众人掌声,如筝跟着二渊走上台,坐好。

    主持人奚别离(以下简称奚):欢迎二位,下面咱们就开始提问了!

    苏有容(以下简称苏):话说……多长时间能问完,我就跟南大营请了俩时辰的假……

    林如筝(以下简称林):夫君,我估计100问,约莫要问一天吧?

    奚:不至于!绝对不耽误您练兵!

    苏:好吧……

    奚:那么咱们书归正传,走起!

    1奚:请问您的名字?

    苏:苏有容,表字子渊

    林:林如筝,没有表字

    2奚:年龄是?

    苏:19(心里年龄28)

    林:十七

    3奚:性别是?

    苏:(温柔微笑)您觉得本少爷像女的?

    奚:(莫名杀气,有杀气!)……没,问题就是这么编的……

    林:好了夫君……(转向奚)夫君是男的,我是女的

    奚:(松口气)嗯

    4奚: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苏:阳光,二,萌,温和,比较坚韧,还算果断,略话唠

    奚:真客观

    林:执拗,笨,爱钻牛角尖,恩必还,怨必报

    奚:很多优点没说啊……好吧,优点都是浮云,可怜的孩子

    5奚:对方的性格?

    苏:真诚,善良,纯洁,自立自强,温柔不圣母,专一

    奚:看出来了,在你眼里没缺点

    林:温柔,正直,善良,强大,忠义仁孝,诙谐,专一

    奚:……果然是夫妻!

    6奚: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诶,这个得夫人先说!

    林:(思忖了一下,脸红)十四岁,祖母的寿宴……

    苏:六岁,祖母的寿宴

    奚:诶诶诶诶诶,问题出来了!(兴奋看林)

    林:(紧张看苏)夫君……我怎么不记得?!

    苏:你当然不记得……(一脸悲愤)那时候你追着叫我“容姐姐”!

    奚:噗!

    7奚: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苏:这孩子男女不分,不过粉团团的好可爱。

    林:这姐姐……好漂亮!(看看自己尴尬夫君)呃……三世兄让人觉得温暖,

    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

    8奚: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苏:全部

    林:全部

    奚:好整齐!

    9奚:讨厌对方哪一点?

    苏:没有

    林:没有

    奚:好无聊!

    10奚: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苏:很好

    林:相性是什么?

    苏:就是和谐美满程度

    林:很好!

    奚:神解释……

    11奚:您怎么称呼对方?

    苏:世妹,如筝,筝儿,夫人,娘子,亲亲,乖囡,宝贝儿,小妖……(端庄的夫人突然跳起捂住自家相公的嘴,面色如燃,三公子举手投降,面带笑意)

    奚:夫人呢?

    林:嗯……世兄,苏世兄,三世兄,苏三世兄(奚:世兄系列……)子渊哥

    哥,子渊,夫君

    苏:差一个

    林:(羞涩低头)三郎

    奚:嗯嗯!

    12奚: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苏:现在这些就很好,我不反对再多些更甜蜜的!

    林:现在就好,嗯,少点浑叫的更好。

    奚:……

    13奚: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苏:小猫,柔顺可爱,被欺负急了也会挠人。

    林:狐狸

    苏:狐狸?你被你三表哥带坏了筝儿……

    14奚: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苏:筝,琴谱,梅花相关的东西,我自己

    林:(脸红嗔怪)梅花相关的物事,绣品,兵刃

    15奚: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苏:最好是她自己

    林:(继续羞)不用礼物,夫君已经送我很多了,太破费……

    苏:(转头笑)傻丫头,我不是说过,我自己都是你的,更何况那些身外物?

    林:(深情凝视)

    奚:这突然爆发出来的粉红色生人勿近气场是肿么回事!

    16奚: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苏:没有,所有都可爱。

    林:没有,夫君很好。

    奚:好羡慕

    17奚:您的毛病是?

    苏:我可以说本大爷是完美的么?哈哈……啰嗦,偶尔爱纠结

    林:钻牛角尖,患得患失,软弱,笨……

    奚:打住,成批判大会了这!

    苏:筝儿,怎可这样说自己,我筝儿是最好的!

    奚:三少,就是这样洗脑的节奏,继续!

    18奚:对方的毛病是?

    苏:没有,我筝儿是完美的!(还在为上一问赌气)

    林:没有,子渊哥哥没有缺点(婚前的称呼冒出来了哦~)

    奚:嗯,对方是完美的,好幸福的赶脚!

    19奚: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苏:算不上不快……她不在意自己身子我会心疼,偶尔抓狂。

    林:没有不快……为了我的事情夫君受伤心里难受,我心疼……

    奚:二位,跑题了!==

    20奚: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苏:自虐,就一次(真直接)

    林:不爱惜身子……

    奚:嗯,二位都要保重,毕竟已经苦尽甘来了

    21奚: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苏:该有的都有了,简而言之就是肉文的程度……

    林:(羞涩低头)我……是夫君的人了……

    奚:荡漾!

    22奚: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苏:如意庄梅园

    林:(面色一白)嗯

    奚:好纠结的初次

    23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苏:(眼中闪过一丝伤痛)我……把她弄哭了

    林:很伤心,我伤了夫君的心……

    奚:好吧下一题

    24奚: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妈蛋什么破题,我自粽!)

    苏:嗯,被拒绝,失恋了……

    林:拒绝了夫君,心里很痛,很矛盾

    奚:赶紧下一题!

    25奚: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苏:她卧房

    奚:如此大胆!

    林:我的……闺房

    26奚: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苏:准备寿宴,寿面,给她做新曲贺寿,备贺礼,最后把自己洗干净了打

    包扔床上

    奚:略……占便宜的赶脚!

    林:亲手准备寿宴,寿面,给他抚筝助兴,备好贺礼,嗯……(脸红噤声)

    奚:好吧我们懂了!

    27奚: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苏:我

    林:他……夫君,告白是什么?

    苏:就是说喜欢

    林:哦……

    28奚:您有多喜欢对方?

    苏:我爱她!

    林:嗯,我也是。

    奚:我问了句废话……

    29奚:那么,您爱对方么?(这谁出的破题,拉出去枪毙一百遍!)

    苏:很爱(三少涵养不错)

    林:很爱

    30奚: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苏:子渊哥哥,对不住……

    林:筝儿,过来……

    奚:(星星眼)

    31奚: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苏、林(异口同声):他(她)不会!

    奚:只是说如果

    苏、林(继续同声):没如果!

    奚:(举手投降)

    32奚: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此题跳过!

    33奚: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苏:我们住一起……

    林:是啊……

    奚:假设?

    苏:等着

    林:等,夫君定然是有公务

    奚:好感动

    35奚:对方性感的表情?

    苏:很认真抚筝的时候,还有……红罗帐里的时候

    林:夫君,性感是什么?

    苏:就是你觉得我特别让你着迷的时候

    林:嗯,舞剑的时候,射箭的时候,吹箫的时候……差不多所有时候吧……(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捂脸羞涩)

    苏:哈哈!(得意的笑)

    奚:三少,您成功地把题给歪了!

    36奚: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苏:目前为止,只要和她在一起我心跳就加速……

    林:(默默点头)

    奚:你俩好纯情!

    38奚: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苏:不用忙公务,能一天腻在一起,做什么都幸福

    林:和夫君待在一起就幸福

    39奚:曾经吵架么?

    苏:就一次……还没吵起来

    林:是我太过分了,夫君让着我,但是我知道他肯定生气了……

    奚:好奇,这俩还能吵架,下一题!

    40奚: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苏:说了就一次,她……这事情不能说

    林:嗯,不能说,总之是我得寸进尺,是我让夫君伤心了!

    奚:好吧……最后也不知道详情……

    41奚:之后如何和好?

    苏:没吵起来,我回去就后悔了,接到她道歉的信,肠子都悔青了,要不是

    帮师兄……办事,早就去哄她了!

    林:我很害怕夫君会生气难过,可是他后来告诉我没有生气,夫君宽宏大量

    奚:这俩估计一辈子都吵不起来……

    42奚: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苏:生生世世我都要找到我的筝儿,都要在一起!

    林:嗯,生生世世我都不要离开夫君!

    奚:(热泪盈眶)

    43奚: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苏:所有时候,特别是她看着我笑的时候

    林:所有时候,特别是夫君对我温言软语的时候

    44奚: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苏:细水长流,温柔刻骨,百折不挠,九死不悔

    林:我的所有,包括命都是夫君的!

    奚:这俩激动了,淡定,淡定……

    45奚: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苏、林:没有!

    46奚: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苏、林:梅花。

    奚:忘了这俩萌点高度一致……

    47奚: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苏、林:……

    奚:……

    48奚:您的自卑感来自?

    苏:自卑感?能吃么,好吃么?

    林:(回头看苏,为难的压低声音)夫君……自卑感不是吃的!

    奚:夫人真可爱!

    苏:(搂住)可爱也是我一个人的!

    奚:没人跟你抢!

    苏:有,不止一个,跟我抢筝儿的都得炮灰,你也要试试?

    奚:小的对尊夫人绝对没有觊觎之心!

    49奚: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苏:(轻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你说是公开的还是秘密的?

    林:(微笑)我入了夫君的族谱了……

    奚:好吧我自粽

    50奚: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苏:当然能

    林:能!

    奚:嗯!!

186番外一:苏有容(下)

    一日后,卫佳仪顶着桂香园众人的白眼,再一次赶了过来,门口的丫鬟仔细检查了她手里的提篮和点心,不耐烦地挥手让她进去,仿佛她并非是连世子爷都曾经十分上心的那个贵妾,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粗使婆子,本来就是嘛,原本还有个儿子傍身,虽说不亲吧……可如今连三少都……还有谁会在意她呢?

    苏有容看到卫佳仪果然来了,心里一喜,挥手屏退了下人,卫氏强忍着泪笑着坐在他窗边:“少爷,妾给您带了些点心……”说着打开提篮,却是把一碗糕点都倒进了篮子里,双手捧着那个青花碗放在一旁小几上,又回头在怀里一阵摸,再转过身,手里便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皮水囊。

    她笑着将水囊打开,小心的将里面味道怪异的药汤倒进小碗,又赶紧拿了汤匙,舀起一勺吹凉了送到苏有容嘴边,压低声音说道:“还好,阿芨偷偷出府去了济生堂,药材倒是一味不差,少爷快喝,冷了药效就不好了!”

    苏有容心里一暖,就着她手喝了一口,凉了一阵子的药依然还带着灼热的温度,他心里一动,伸手摸了一下那青瓷小碗,却是烫的一哆嗦:“姨娘!”

    卫氏尴尬地笑了笑:“我熬好了药,又怕时间长冷了,便……无妨的,不是很烫!”

    苏有容低下头,即使他并不是这妇人实打实的儿子,可那份情意他还是能感觉的到的,他前世是烧烫伤医生,对温度最为敏感,他知道,卫氏定然是把滚烫的药踹在怀里就这么一路走了来,现下她的胸口八成已经是起了水泡了……

    他的实际年龄虽然已经超过了这身体的两倍,可眼窝子一向浅,此时眼眶一酸,忍不住就垂下了头。

    卫氏见他泪盈于睫,心里一阵怜惜,赶紧伸手给他擦了:“我容儿,不哭……”他六岁之前,她曾经有机会日日这样唤他,可如今,却是僭越了……

    卫氏心里一阵忐忑,哪知苏有容却抬起头笑了:“姨娘,以后切不可如此!药温热便可……若是您也倒下了,谁来救儿子的命,更何况,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我活过来不还是举目无亲么?”

    卫氏心里一酸,赶紧点了点头:“嗯,我省得了……”

    送走了卫氏,苏有容翻身躺在床上,生死就在这一搏了,他并不懂中医,这方子还是他上学时听同宿舍学中医的舍友翻来覆去的背才记下的,若不是这方子药材少,他记忆力又好,那仁兄天天出声背的实在也是太絮叨了,他也没法在这样一个极端不利的条件下抓住这么一棵救命稻草。

    究竟如何呢,尽人事,听天命吧……

    进了腊月,天气渐渐冷的不像话了,虽然有地龙,但体弱气虚的苏有容依然还是觉得自己冷的要命,他看看手上断的参差不齐的指甲,知道自己现在是严重缺钙,也曾让丫鬟们去给自己到厨房煮些骨头汤之类的,却被一句“三公子向来是食素的”给挡了回去。

    呵呵我了个呵呵了!一个青春期的大小伙子天天吃青菜叶子,连鸡蛋都不给,和尚还能吃豆制品呢!

    廖氏还真是好手段,一句“信佛茹素”便巧妙的把这个三公子的身体给弄得如此千疮百孔,再加上落水那样一激,肺感染高烧……

    罢了,一步一步来吧……

    苏有容努力挪动着脚步走到窗前,坐在椅子上沐浴着难得的冬日暖阳,这样想着露出了笑容:至少,还活着……

    卫氏姨娘已经走了,这几个月来的相处,让他已经百分之百信任了这个虽然有些笨拙,却是十分善良,爱子如命的母亲,每每看到她看自己那个慈爱的眼神,苏有容的心里都会觉得有几分惭愧,他并不是她真正的儿子,如今承了她如此的深情厚谊,他也只能好好活下去,以图后报了……

    算了算时间,自己那个“慈和端庄”的嫡母就要来“探望”自己了,苏有容搓了搓脸,回到了床上。

    他伸了个懒腰,摸出枕头下面那把银质的锋利裁纸刀,捋起袖子在自己左臂上划了个浅浅的口子,像个吸血鬼似的凑上去嘬了几口,又收好小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趴在床边猛地咳嗽了几声,待成功引来丫鬟们之后,才半死不活地重新躺回床上。

    两个大丫头红袖和天香急匆匆地赶进来,天香心疼的掏出帕子替他拭去唇角的血迹:“公子,早上不还是好好的么,怎么又……”

    红袖目光冷然地看着地上的血迹,心里又打了个点:夫人让她看着少爷的病势,可她倒是看迷糊了……如这般日日又要吐个三两次血,却危危险险地也拖到了冬天……该如何和夫人说呢,大夫来了也只是说体虚肺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干干净净地死了,省的她大好年华,却要耗在这个鬼气森森的院子里!

    春水流,春水寒,苏有容坐在荷花池旁,无比怀念前世自己武装泅渡一公里的好身体,他咬咬牙,扎好了裤脚走入了虽然浅,却还是很冰冷的池水里……

    午夜的书斋,苏家三少裹着棉被,守了火盆翻着一卷书,前世的他便博闻强识,今生这个三公子俨然也有个好脑子,三遍翻下来,这本薄薄的诗选已经是烂熟于心,他笑着伸手将册子扔进火盆,又拿起一本游记。

    火盆上面架着一根火签子,并排插了两条锦鲤,国公府的下人们日日好食喂着,它们长得是十分肥硕,虽然只是撒了点擦牙用的青盐,现下也是散发出了扑鼻的香味,苏有容又烧了三本话本,终于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上前拿着铁签子大块朵颐起来,他连骨带肉地仔细将鱼嚼了咽下,说实在的,味道并不怎么好,但却温暖了他因身体大好而□的胃,也抚慰了他因四面楚歌而日渐疲惫的心。

    果然……吃货是幸福的!他这样想着,把妄图冒头的一丝自怜掐死在了鱼肉里!

    夏日炎炎,苏有容坐在卫氏的凌霜阁里,享受着半月一次的母子团聚时间,端起面前的乌梅汤饮了一口,他无比怀念前世的棒冰。

    卫氏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三少爷……”却在他故作气愤的嗔怪目光下改了口:“容儿……你真的便不读书了么?”

    苏有容笑着摇摇头:“娘亲,我去年不过是在诗会上胜了人家爱子半筹,便胜到了荷花池里,我再读书那不是作死的节奏么!”他回头看看她,知道自家娘亲是不放心自己东跑西颠的,又笑到:“娘亲,我越不成器,夫人便越放心,你看三叔,帮家里料理庶务,又悠闲又能全国各地的去长长见识……最重要的是,我只有这么着,才不会招了人家的眼……”他笑着,笑容中带着卫氏不熟悉的狡黠和高深莫测:

    “所以,娘亲,你就放心吧,我这一去,必然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再说……”他压低声音:“不是还有师父么,他说此次要在暗中保护我下江南的,还要带我去见那没见过面的师兄呢……娘亲,我很期待啊!”

    卫氏叹了口气:“是啊,幸而还有师兄……你要好好孝敬他才是,终究是咱们……欠了他很多。”

    苏有容点点头,笑了:“嗯,娘亲您放心,我会好好孝敬师父的,也会好好把他那一身功夫都学全了,哈哈!”

    看着他这样高兴,卫氏心里也随着高兴起来,心念一转,又叹道:“那你也该多带些伺候的人啊,只是墨香……连个丫鬟都没有,我听说你上月把最后一个天香都给配出去了,你便一个丫头都不要么?”

    苏有容冷笑着摇摇头:“丫头,要来爬我床给我饭菜里下砒霜么?”他说的直接,卫氏脊背又是一冷,随即也凝眉点了点头:“三……容儿说的是,是娘想差了。”

    苏有容又笑:“我留着天香,是因为她是个好姑娘,可惜她不喜欢墨香,如今我好容易给她找了心仪的配出去,我可不愿再弄些麻烦进来了,墨香就很好,娘您别担心,等我有了闲钱会自己买几个小厮进来,这府里的,除了墨香我不放心任何人!”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他起身,心里也是一阵不落忍:“娘,儿子这一去,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您自己在家要处处小心……莫让人算计了去,有事多和阿笈姑姑商量……她比您可聪明多了!”看自家娘亲成功被自己逗笑了,他心里才舒服了些:

    “行吧,娘,我走了,等我回来给您带山□的织锦,江南道的好茶……娘,好好等着儿子回来……”

    又是一年腊月,虽身处江南,苏有容还是觉得天气湿冷的让人难受,他看看自己日渐修长有力的右手,轻轻捻出一把银针,在一片漆黑中戒备着……

    迴梦楼暗室,这是每个迴梦楼分舵都会有的,用途是训练杀手,他借着独自出门办理庶务的大好时机,已经泡在这里很多天了,记得师兄上官铎曾经冷冷地问过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拼命地变强,他想了想,却也想不出个大概……

    但此时此刻,身处这绝对的黑暗和危险中,他却突然想明白了,最早……该是为了生存吧,如今是为了保护,保护自己,保护娘亲,在这盛世升平,却又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里保护所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陈梓源——苏有容,不习惯弱,不习惯等,不习惯任人摆布……

    他合该如此,暖阳微风下负手轻笑,不争不夺,却也决不能任人欺凌!

    又是一波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他洒出几十根银针,脚步声簌簌退下后,四面八方的门突然全部打开,逆光中他忍着不适向着对面身量魁梧的中年人笑着:“大先生……今日就到这里了么?”

    那个被称作“大先生”的杀手看着眼前的少年人,不禁感叹苍天的确是会特别眷顾一些人,他念着颏下的一缕长须笑到:“小公子,楼主有请……老夫已经没什么能教您的了!”

    明德二十三年春,淦城大捷,刚刚被授予六品武略将军之职的苏有容随着战友们策马走在赶回京师的路上,看着渐次开放的春花,他唇边带了一个微笑,虽然身为男人,他却从来也不掩饰自己对美好事物的喜爱,他今世的生命里有两个很美丽也很重要的女人,就如这翘首微笑的春花一般,在等着他凯旋归来,他顶着挚友安东将军凌朔风的白眼又夹了夹马腹,雪白的骏马如箭一般掠过:

    娘亲,筝儿

    我回来了……

    一样的泥淖,可以滋生蚊蚋,也可以长出红莲,成败荣辱,不过存乎一心……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100问之二:腹黑暧昧的后50问~刚刚我发上去就被锁了,为了不影响大家看正文,我先不放出了,好在也没啥营养~~正文第一~

187番外二:苏百川

    国公府世子苏百川,此时正坐在自己最爱的平妻林如婳的蕉声阁里饮茶读书,这蕉声阁本是他藏书的地方,名字还是他十岁时起的,取的是“雨打芭蕉声”的意境,他一向是最偏爱这个院子的,就是自己的松涛苑也比不上,在林如婳住进来之后,更是如此。

    可今日,无论是如婳的百般温柔还是狮子香炉里飘渺的蜜涎香,都没法让他真正安稳下来。

    早间松涛苑那个女人做下的事情,让他震怒心寒失望,可现下将她交给母亲处置之后,他却又隐隐浮起一丝不敢确信……虽然是十分相信母亲的判断,可那个女子,毕竟是他疼爱了两年的正妻,是曾耳鬓厮磨,也曾山盟海誓的结发妻子……

    “夫君……”如婳鲜艳欲滴的红唇又凑到了眼前,慢慢消散了他心中笼罩的阴云,他执起她的柔荑,感受着她不同于如筝的圆润妩媚,浑然忘了不过是几年前,他还曾经赞过如筝柔若无骨的玉手,说自己要执着这只手,一生一世……

    彼时年少,他其实对那个过于羞涩的林世妹本来并没有太多了解,只是知道了那是家里给自己订的未婚妻,再见面时,便多少有些尴尬,偶尔也会刻意去看看她,心里猜这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但终究,也不过是月下观花,云中望月一般,看不真切。

    直到真的娶了她,才发现她正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温柔纯澈如水一般,除却才情欠奉这一点缺憾,便似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可心,不过才情又有什么关系呢,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结发一载,这个温柔的几乎怯怯,又奉自己为天的小爱妻真是满足了自己身为大丈夫的各种愿望,只是天长日久下来……总觉得又少了些情趣。

    似乎她也看出了他的不满,开始习琴,练字,可临时抱佛脚的学,又怎么能入得了他京师第一才子苏百川的法眼呢,不过是看着有趣罢了。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去,毕竟外院还有两个千娇百媚的通房,便是在如筝这里无趣了,也有个舒泛的地方,也就这样吧。

    却不想……那年随母亲去给表姨妈薛氏贺寿,却在静园里看到了那个花间的精灵……

    她一袭红衣,穿梭在花里,而那些鲜花又盛开在她手中的UU小说,他不过是轻轻嗯了一声,便惊走了那个精灵,只留下一张画了一半的百花图……

    回到家,那惊艳的场景还久久不散,折磨的他百转千回……直到母亲看出他的不对开口询问,他才知道那竟然就是几年前自己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那个刁钻小丫头,自家姨表妹林如婳……

    从那以后,如婳这个名字就深深地印在了他心里,他补全了那张百花图,而画的正中,便是那惊鸿一瞥的红衣女子。

    心里装着如婳,耳朵里便也全是她的事情,才知道短短几年,这个小丫头已经俨然成了京师里小有名气的才女,琴棋书画皆通,尤擅工笔花卉,想着这些,他的心就痒痒的,再看如筝,那些温婉良善,柔从体贴就都淡了,再加上她体虚无子,更让他和母亲不满。

    心里正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她一面,她便随着母亲来自家府上做客了,还偏偏到了松涛苑探望姐姐。

    看着她们姐妹情深的样子,他心里更加喜爱自己这个表妹,一个隐秘的心思也慢慢浮了起来。

    他是京师第一才子,是国公府最尊贵的世子,这样美好的女子合当属于自己,至于如筝……自己也不会厌弃她便是,有个温婉不妒的掌家,再有个倾城解语红袖添香……

    这才该是真正得意的日子呐!

    心里有了这样的念头,他就小心的跟娘亲打听了如婳的事情,才知道她如今不但还是待字闺中,而且没有订过亲,从母亲的眼中,他看出了她也明白自己的心思,便也不多说,加上此时抬了房的大姨娘给自己诞下了第二个孩子,还是个男孩儿,他也乐得等着母亲的安排。

    可此时林如筝却愈发让他心烦,如果说之前唯一的优点就是不妒柔顺的话,那此时便连这个优点也没有了,拒绝了她想抱养庶长女的要求,看着她那委屈夹杂着怨恨的眼神,苏百川决定冷一冷她,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让个女人翻出了天去!

    谁知一冷,就这么冷了下去……直到如婳进门,他才又能够尽享温柔乡之福……

    这小妮子,不但有才情,便连闺房趣事都很是上路,如今想来,先前娶的却是一块木头!

    自此,他便夜夜流连蕉声阁,自己的生辰,两边都摆了酒等着,父亲也吩咐不可冷落了正妻,他才再一次踏足松涛苑,一餐饭却吃的清清冷冷,他看出她是想要和自己道歉,想要讨好自己,可在尝过如婳那样的妙人儿之后,如筝这样的温存柔美便怎么也入不了眼了。

    匆匆离去,他投入蕉声阁的绯红帐幕,今日冷落了佳人,合该好好补偿才行呢!

    得知如婳有孕的消息,他欣喜如狂,毕竟嫡子还是很重要的,更何况这是自己最钟爱的女人和自己的骨肉……

    祖父祖母也曾叫他去说过如婳不敬正妻什么的,他却浑然不放在心上,爱妻有喜大过天,再说她林如筝身为正妻,便该有正妻的气度,若不是她好妒,祖父祖母又怎会知道她二人相争之事?

    本来忘了她的生辰,心里多少还有点过意不去,却谁知今早便传来了那个惊天的消息……因着这件事,还连累的庶弟寻了短见……他对他,心里还是很有几分愧疚的,毕竟他的才名也是因为自己才……这一宗罪过,也要归到那女人身上!

    他这样和自己说着,拥着如婳进了里间,窗外寒风乍起,似乎是下雪了……红酥手勾过来,他忘了刚刚那一瞬间的恍惚,随她上了雕花榻……

    午夜梦回,苏百川一头冷汗地惊醒,他刚刚做了一个噩梦,不,应该说是美梦,却被自己生生……

    他梦到自己曾经和如筝伉俪和谐,曾经如愿以偿地和那心心念念的女子花前月下,却……

    林如婳,自己怎会倾心于她而冷落了如筝!怎么可能!

    他再也睡不着,披衣起身,腊月的夜晚清冷如霜,他看着窗外半圆的月亮,露出了一个苦笑。

    明日……便是迎亲之日了,人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如今他一年之内都占全了,合该欢欣的,不是么?

    可倾心之人被夺,却要迎娶厌恶的女子,这种心情又有谁能知道!

    什么金榜提名探花,侯门贵胄公子,却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做不了主!

    想到这里,他又抬起头,怨毒地看着寒馥轩的方向,那可恶的小子,如今一定是欣喜地睡不着觉吧!那样美好的女子,本该是他的爱妻,却阴差阳错,落入一个庶子之手,最让他不甘的是,如筝的那些话,那些他想都不愿想的话!

    朦胧间,他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会不会正是前世自己辜负了她,以致她含冤而死,今生才要这样还债,尽受求不得之苦?!

    若真的如此,不该是让他们今生再结发,好让自己还前世的情债么?

    会不会正是老天巧安排……虽然自己无法和她成就佳缘,但毕竟她……还是嫁入了国公府,也许,这是老天给自己的一次机会?

    他这样想着,心都颤抖了起来……

    喜乐声中,苏百川骑着高头大马来到林府,看着门前喜庆的布置,他的心里却是一阵腻烦,他知道这扇大门里有一个绝色端庄的女子正在梳妆,却不是为了自己……

    傧相上来要催妆诗,一向雅好诗文的他却突然没有了吟诗作赋的兴致,傧相看着他黑沉的面色暗自纳罕,苏百川的心里却是一阵冷笑。

    傧相说了几句吉祥话掩去,那自己深恶,却不得不绑在一起的女人,便被人搀了出来。

    乌衣巷,本是京师最长的巷陌,此时于他看来,却是短的可恶,一根红绳,把一生绑缚,他牵着那红绸,却觉得它触手冰寒,如同锁链。

    三拜礼成,他看着那女人被人扶下,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众人笑着道恭喜,他也只得陪笑,心中却是苦涩难耐:喜?喜从何来呢?!

    穿着吉服,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慢慢走向自己,却是凭着一个大伯哥的身份,何其讽刺,何其凄凉。

    门口的男人满脸喜色,那样小心翼翼地牵着那根红绳,是了,如此美好的女子,合该万般呵护的,可为何偏偏是他,不是自己?!想着那白梅一样清丽无暇的女子,便要辱于一个庶子之手,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撕扯着,痛楚零落。

    他眼睁睁看着他们三拜礼成,御赐婚姻,自是无人敢掀风浪!

    国公府今日双拜花堂,正是宾朋云集,觥筹交错,他应酬过了一波一波的客人,根本不顾旁人劝阻,一杯一杯地饮着,唯有冷酒入喉,才能略消他心头之痛!

    看着不远处喜形于色的自家庶弟,他心里涌起一阵浓烈的情感,他不知道那该叫恨,怨,嫉妒还是……钦羡。

    他执起酒杯,天地似乎都在旋转,推开搀扶的人,他走到花厅里另一个新郎身边,笑着举杯。

    对面之人似乎微愣了一下,才想起回应,举杯相碰间,他看他唇角微扬,似是说了一句“恭喜。”

    恭喜,呵呵……恭喜!

    被人架着送回新房,他醉的几乎坐不稳,心中却是异常清明,红烛高燃,对面的女子面目模糊,唯有一双杏眼脉脉含情,一瞬间,他欣喜若狂,他!竟然夙愿得偿了么?!

    “筝儿……”他轻喊着扑过去,换来的却是重重的一记耳光,对面的女子掩面而泣,他才意识到……林府的女子各有风姿,偏偏一双眼睛,却是像的要命。

    他突然觉得无趣透顶,翻身欲睡,谁知那女人却除了衣服,如毒蛇一样缠了上来,温香的身体勾起了他的**,也勾起了浓浓的恨意。

    好,既然你送上门来,本少爷也不妨照单全收!

    这样想着,他翻身压上,身下的女人突然露出惊恐的目光,反倒勾得他一阵兴奋!

    烛光摇曳,红泪划过描金的龙凤滴在烛台上,鲜艳如血……

188番外三:上官铎(上)

    冰冷的雨浇在身上,一向行走在雪中也是只穿单衣的他,反常地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是血流的太多,还是……伤的太重了呢?

    身体第一次不听使唤,他抬头看着头顶被密林遮的破碎的天空,苦笑了一下,自少年出道将近十年没有败过的他,今次却败于一个很低级的陷阱,怪只怪自己太轻信,亲信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将他赐下的宝剑,对准了他的后心?!

    看着自己的鲜血随着雨水慢慢晕开,他又忍不住想到了儿时那颠沛流离的岁月……真是生于江湖,长于江湖,最后……也注定葬于江湖。

    只是这样的死,未免太冤枉,也太凄惶了……

    他不怕死,只是心里有了牵挂和不舍,就无法真正从容地踏上黄泉路。

    迴梦楼主上官铎,未及弱冠便单人独剑挑了江南四大帮派的传奇人物,于迴梦楼一战成名,最终接管迴梦楼的少年天才,如今正在这片不知名的密林中等死,想想还真是讽刺……

    他慢慢闭上眼睛,天空的颜色慢慢变窄,最后一瞬却突然化为红色,他以为那是死亡的前兆,却不防眼睛突然被人扒开:

    “喂,兄台,你还没死吧?没死吱一声!”

    他心里觉得好笑,但求生的意志还是驱使他哼了一声,才真正晕过去。

    再醒来,便看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人包扎好了,衣服……

    也被脱了!

    他虽然不羁,但也不至于不羁到此等地步,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床单。

    “啊,你醒了啊!”一个一袭红衣的少年笑着端了一碗东西放在他面前,红豆粥冒着热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很饿了……

    能感到饿,便不会死了吧?

    他抬头看看面前的红衣人,虽然身着男装,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个年轻的女子,想到这里,他心中忍不住抖了一下:

    “姑娘……在下的衣服……”

    “哦,都被血和泥弄得要不得了,我给你扔了!”她指了指他床边放着的一堆东西:“你身上的东西都在那里了,放心。”

    他一阵头晕,有点搞不清楚是自己太在意,还是这姑娘脑子有问题,衣服脏了扔了什么的……根本不是事情的重点吧?!

    “姑娘……在下是说,我的衣服,是姑娘你脱的?”

    那女子笑眯眯地一点头:“是啊,不脱你还不得发烧?我是大夫,你是病人,就不必讳疾忌医了吧,再说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才不稀的看你呢?想什么呢?登徒子!”

    上官铎心里一阵尴尬,又是一阵好笑:原来这女子一点儿都不傻,嘴还很厉害呢!

    他本不是善逞口舌的人,如今又是被人家救了,便也就势在床上行了个礼:“是在下冒犯了,姑娘莫怪,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请教姑娘芳名……”他还没说完,那女子便笑着端了粥挡在他口边:“得了,看你伤的说话都没力气,我替你说,你吃……”说着便舀了一勺喂到他嘴里:“请教姑娘芳名,以图来日相报。”

    说着又舀起一勺:“姑娘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田小兮,请教英雄大名?”说完,半碗粥也喂下去了,粥的温度正好,温暖了他的胃,也温暖了他的心,上官铎一向冷然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浮起一丝微笑:

    “不敢,在下上官铎。”不自觉地就报上了真名,却是把什么江湖险恶都抛去了。

    “上官铎……没听过,不过挺好听的。”田小兮笑了笑,把碗塞在他手里,又扔下一个布包:“吃了吧,吃完穿上衣服,一会儿喝药。”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上官铎一面喝着手里的半碗红豆粥,一面暗自称奇,要说在这江湖上,不知道皇帝年号的人倒真可能有,但不知道他迴梦楼主上官铎的人,还真是太少见了,这女子,若不是真不是江湖中人,便是那人……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粥,又摇摇头,一向谨慎的迴梦楼主,此次选择了相信。

    放下碗,他打开了旁边的布包,一见那里面火红火红的长衫,侥是冷静如他,也忍不住唇角抽动了一下,可此时只有这一套衣服,总不能光着吧……

    想到这里,他还是咬牙穿上了这个从未上过身的颜色。

    衣服意料之外的合身,只是针脚很大,看得出是临时赶制出来的。

    他端起碗,按住胸口的伤处慢慢挪到门外,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狭长的星眸:原来……

    天已经晴了。

    “诶!你这人,不好好在床上躺着,下来乱走什么!赶紧滚回去!”田小兮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碗,微怒的面色突然又转为惊讶:

    “诶?诶诶!你穿红色真好看!”她笑着一歪头:“好吧,决定了,以后我不穿了,把红色让给你!”

    上官铎一阵好笑,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像自己多稀罕这颜色似的……可看到田小兮脸颊边的笑涡,他又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多谢。”

    说完,转身回了房内,坐在床上想自己今日的反常,心里一阵纳罕。

    不过五日功夫,他身上的伤就全部都收了口,虽然内伤还没恢复,但若说此时离开,却也不是不可的,他也知道,如今楼里得了他的死讯,恐怕会乱,十大杀手能不能压住局面,或者说,十大杀手里还有多少是他的人……他,本该速速回去的,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坐在她的竹屋前面晒太阳……

    一向自律严谨的上官铎,何曾如此任性?

    可如今,他只想这样恣意任性一次,这样看着那娇小的淡青色身影,一边哼着歌一边熬药……

    若是此时离去,怕是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了吧?

    他微微出神,不防一碗冒着热气的药递到眼前:“阿铎,喝药!”

    五日,她对他的称呼从“上官”变成“上官铎”又变作“阿铎”。除了师父,还没人敢这样叫他。

    可如今听来,他却并不觉得别扭。

    他接过碗,看着碗里浓黑的药汤,再一次感慨自己的好运,这五日来的交谈,让他已经知道了田小兮的身份,她居然是那个隐世多年的青谷药王的嫡传弟子,被师父送出山历练,一路看诊,一路游山玩水,却碰巧在那密林里躲雨,碰到了自己。

    而现下自己养伤的这个地方,正是田小兮在此处暂居之地,这林中小屋十分清净,那人找不到他,十大杀手也找不到他,正好给了他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只是这神仙般的日子,也该享受的差不多了……

    想到此处,他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一旁的田小兮走上前,十分自然地伸手帮他抚平了眉间的“川”字:“挺好看的眉毛,成天皱着,你是皇帝啊,忧国忧民夙兴夜寐?!”

    一句话,把他逗笑了:“没有,只是在想楼里的事情。”他的身份,自然也没有向她保密,包括被害的所有情形,他也都对她合盘托出,却不知这样绝对的信赖是来自于什么理由。

    田小兮笑着摇摇头:“好了,别想了,不过是被人背叛一次嘛,人生在世难免失意,被人阴了就阴回去,有什么可愁的!再说,过几日你伤好了,还用阴回去,直接阳回去他也打不过你啊!”她笑的摇头摆尾,上官铎的心情也莫名变好了:

    “嗯,你说的是,只是……他是我的亲信,我没想到。”

    田小兮却敛了笑容,叹了口气:“亲信……我看未必吧,这一剑如此狠,若他真是你的亲信,你必然躲不开,既然躲开了,说明你还是防着他了,即便心里没有,身体也必然没有完全放松,我就不信你身边没有更亲信的人,你想想,有没有那么一些人,是让你躲不开这一剑的?”

    她一番话,说的上官铎豁然开朗,听着她炒豆子一样的言语,他的脑海中就不自觉地闪过一双威严中带着慈爱的眼睛,还有一双促狭可恨的桃花眼……

    若真的是他们……不,他们不会!

    这样想着,上官铎莫名便放下了,回头冲着田小兮微微一笑:“你说的是,多谢。”

    田小兮笑眯眯地一合掌:“这就对了,阿铎,你笑起来真好看,你要多笑,别总板着脸!跟谁都欠你三百吊钱似的!”说完,她自去磨她的药,上官铎却因她这一句,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

    江南春雨楼,有着这样一个美好名字的地方,却是此地最大的销金窟,白日里大门紧闭,夜间却是门庭若市,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站在楼头招手巧笑,引得下面走过的男子心猿意马。

    门口,一个小乞儿缩在角落里,等着他的晚饭,相比其他同龄的乞儿来说,他还算是幸运的,最起码三餐不愁,因为……

    “小东,快来,今日有馍吃哦!”一个略带沙哑,但在他听来却如同天籁的声音响起,他欣喜地跑过去,双手接过了女子手里的白馍:“谢谢姐姐!”他一边说,一边大口啃起来。

    那女子名叫菱玲,并不是这春雨楼中的妓子,只是一名杂役,三个月前用一盆凉水救下了被恶犬追着的小乞儿,从此便与他结下了姐弟缘分,连小东这个名字,也是她起的。

    小东自幼与父母失散,很小就沦为乞丐,颠沛流离,仰人鼻息,从没享受过这样的亲情温暖,如今他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要好好吃饭,赶快长大,等长大了就可以去码头上替人扛东西,赚钱给姐姐赎身……

    啃着香喷喷的白馍,他再一次坚定了这个念头:一定要救姐姐逃出苦海!

    清晨,小东抖抖身上的尘土,起身想着今日的行程,是该向丐头交份儿钱的日子了,拜玲姐姐所赐,他可以将讨得的钱财都上交,不必为了吃食花费,这让他在丐群里的地位也有了些许提高。

    这样算计着,他如往常一样等着姐姐来给他送那或丰富,或简单的剩饭,阳光斜斜地照在身上,他掐死了一个虱子,想着日后和姐姐一起生活劳作的日子,笑了。

    春雨楼的后门打开,却不是姐姐轻轻的脚步,几个龟公将一个很沉重的东西丢出来,小东抬眼看看,却是一个人,再看,他的瞳孔就骤然缩了起来……

    姐……姐姐……

    “姐姐!”他发疯似的冲上去,抱起菱玲,姐姐一向温柔的脸此时却凝成了一个痛苦的表情,他摇着她,喊着她的名字,心里却无比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唤回这唯一的亲人。

    菱玲不甚美丽的脸上沾满了血污,满身伤痕,颈下还留着一条深紫色的痕迹,如同长鞭,一下一下打在他心上。

    轻轻放下菱玲,小东疯狂的踢打着春雨楼的后门,终于有人忍不住烦走了出来,一把将他推到地上:“臭乞丐,你干嘛,不想活了?!”

    小东没有感到疼痛,怒指着那个龟公:“你们,你们杀了我姐姐,我姐姐怎么了,你们竟然杀了她!”

    那龟公低头看看地上菱玲的尸体,轻蔑地一笑:“呵,我当什么大事,不过是个烧火丫头……她得罪了最红的阿娇姑娘,是妈妈下令要教训她的,我们下手可不重,是她自己想不开……”他一番话说得轻巧,阿东却被怒火烧的浑然忘了自己和眼前壮汉的差别,一头撞上去:“我杀了你!杀了你们!还我姐姐!!”

    那壮汉不防被他撞了胸口,疼的一吸气:“混蛋小子,找死啊!”他回头冲里面喊了一声,几个壮健的龟公便蜂拥而至,拿着杯口粗的棍子噼噼啪啪打在他身上。

    阿东在地上滚着,躲着,口中涌上腥甜的味道,心里迷迷糊糊地想着,也好……这样就能和姐姐一起去另一个世界了,老丐头告诉过他,那是个恶人还债,好人不受欺负的世界……

    可是他却没有去成那个世界,一阵劲风吹过,那几个龟公瞬间便倒了一地。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一帮大人,这样欺负一个孩子,还有天理没有?!”

189番外三:上官铎(中)

    阿东费力地睁开眼睛,逆光里,一个高大的背影挡在他身前,那些龟公惨叫着爬回门里,迅速关上了大门。

    那人也不追,只是蹲下看着伤痕累累的他:“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他轻轻把他扶起,用温热的手掌放在他背上,阿东只觉得一阵热流通过后背涌过全身,心口火辣辣的痛感就轻了很多:

    “他们,他们杀了我姐姐!”他声如蚊蚋,那男人皱了皱眉,俯身把他抱起,全然不顾他身上的血污脏泥染了他月白色的衣衫。

    失去知觉前,阿东只来得及看看地下,唤了一声“姐姐。”

    再醒来,他只觉得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挣扎起身,对上的是记忆里那双慈和的眼睛……

    以前丐帮里有个有懂得相术的酸秀才告诉过他,这样的眼睛叫做象眼,有这样眼睛的人,总是一团和气,心善聪明,团花巷那个有名的孙善人就是象眼。

    可如今,他看着眼前这人笑的咪咪的眼睛,却觉得比那孙善人要好看上几百倍。

    “这位大叔……多谢您救了我。”虽然是乞丐,最起码的礼节他还是懂的。

    对面那人笑着摇摇头,口中是阿东不熟悉的北方话:“不用谢我,举手之劳而已,孩子,你家在哪里,为何会被那些人打啊?”

    小东心里一酸,也顾不得对面是个素昧平生的人,把自己的身世和姐姐的事情和那人细细说了,那人沉吟着,叹了口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孩子,你受苦了……”他低头看看他满是伤痕的小脸:“如今,你怎么打算的?还要回丐帮么?”他微眯了眼睛:“或者不如,你跟着我?也省的那些人再来找你麻烦?”

    小东心中一动,眼泪就涌了上来,他费力的下地跪下:“多谢恩人救命,恩人您定然是位大侠,您救了我的命,我本来是应该跟着恩人伺候您报恩的,只是现下我姐姐的仇我还没有报,春雨楼的势力也大,我跟着恩人定然是要给您惹祸的,我还是走了……”说着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便要走。

    那男人轻轻拉住他:“报仇,你是又要去送死么?”

    听了他的话,小东心中一震,抬头看着他:“那么,我姐姐就白死了么?!”

    那男人看着他,笑着点点头:“知恩图报,没想到你年纪这样小,却也有如此忠义之心,可你如此去,也不过是无谓的送死,你姐姐在天上只有心疼,哪会含笑?!”他轻轻拍拍小东的肩膀:“孩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若是愿意,便跟我学艺,我保你不出五年便可为你姐姐报仇,你可愿?”

    阿东虽然听不太懂他说的君子十年什么的,可心里也大略懂了他说的都是很对的道理,当下就如同黑夜里抓住烛火般的心中一亮,赶紧点头跪下:“是,阿东愿意拜大侠为师!”

    那男子呵呵笑了一阵,狭长的眼睛更眯了:“好,好徒儿,我不是什么大侠,只是个江湖人,你记住了,我叫陆离,你便是我的首徒,阿东,你姓什么?”

    阿东起身摇了摇头:“师父,我是孤儿,这个名字还是姐姐起的,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请师父赐我一个名字吧。”

    陆离略沉吟了一下,笑到:“也好……我此来是来拜会上官兄的,没想到却与你结了师徒缘分,你便姓上官好了,阿东……响铃为铎,倒是个很吉祥的字,和你本来的名字也谐音,好,今后你就叫做上官铎了,可愿?”

    阿东点点头,在心里记下了这三个字,一个新的名字,开启了一段他完全想象不到的人生路……

    一身玄衣的少年抖落剑上的血珠,还剑入鞘,一双星眸里却无怨无恨,只是淡然,春雨楼里一片惊呼声,妓子们看着地上那几颗血淋淋的人头,都慌了,没有发现人头少了一颗。

    郊外,少年轻轻将手中的包裹放在一座孤坟上,狭长的双眸充满了泪水,他却倔强地不愿让它们落下:“姐姐,我给你报了仇了,这是那阿娇的人头,我带来祭你,你可以安息了!”

    他身后不远处,一个檀色衣服的男子笑着点点头:干净利落又不滥杀,这孩子还真没给我丢脸!这样想着,陆离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才赫然发现他已经快要同自己一般高了,当下笑到:“阿铎,师父要回宁武关一趟,你有什么打算?”

    那少年回头看看恩师,叹道:“师父,我想留在江南,一来陪陪姐姐,二来也闯荡闯荡,不知师父能否恩准?”

    陆离点头笑眯了眼睛:“好,有志气,我陆离的徒儿想来是能在江南,不对!整个武林闯出一番名头的!好好干!”

    上官铎听了自家师父的赞许,终于露出一丝笑颜:“是,师父!”

    陆离笑着揉揉他头发:“这就对了,大仇得报是好事,别苦着脸,阿铎,你笑起来很好看,要多笑笑才是!”

    想着师父的话,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如今这几年,楼里的事务愈发芜杂,许是杀的人多了,见了太多这世间的丑恶,他的确是笑的很少了,楼里的人都说他是少年老成,谁又知道他……不过是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纷繁复杂又丑态毕露的世道。

    自那日起,师父便不常在他身边了,他自己按师父留下的剑谱拳谱习练着,听师父说过,自己是个难得的学武材料,他心里还是高兴的,他想要学好武艺,一来不给师父丢脸,二来也可以有更强大的力量来保护更多像姐姐一样的人。

    试探着找人比了几次武,他惊讶的发现,那些早就成名于江湖的所谓“大侠”在他面前却不堪一击,他不敢大意,每次比武用的都是化名,对人也很客气,可没多久,他的名头还是传遍了江南武林,上官铎念着师父说过的做人不可做满,想着还是隐遁一段时间好,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看到了横行江南的迴梦楼杀手截杀一个商队的事情。

    救下了商队剩下的人,他索性摸到了扬州迴梦楼,对着涌上来的大批杀手举起了剑,不多时,他对着哆嗦成一团的杀手们横剑冷笑:“谁愿意跟着我,便不必死。”

    收服了杀手门派迴梦楼的上官铎,正式开始了自己的江湖生涯,这一年,他十六岁。

    五年后,他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番名头,迴梦楼也被正派武林承认,聚拢了十大杀手的上官铎,已是江湖人不得不忌惮的一大势力,不过还好,他从不乱接单,只要不是大奸大恶,是不用担心上官楼主的寒星剑落在自己头上的……

    分舵开到盛京,终于惊动了师父,很多年没有和他联系的上官铎,终于在自己扬州城的总舵里再次听到了那爽朗的笑声,只是陆离的旁边又多了一个少年,便如当年的自己一样瘦弱,而且更加苍白,只有一双眸子闪着促狭的光,虽然是很拘谨的表情,眼睛里却似带了三分笑意,让人看了就生气。

    师父还是那样微笑着,一别经年,却好似昨日才见过一样:“阿铎,我听说了你的迴梦楼,干得不错!”师父的夸奖,让他不自觉地浮起一丝微笑,脸也红了红,旁边的少年却“噗嗤”一笑,陆离回头爱怜地冲他招招手,他乖巧的上前,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上官铎。

    陆离笑着看看上官铎,又看看那个少年:“阿铎,这是你师弟……”

    临窗看着屋外绵绵的细雨,江南的春天总是这样湿漉漉的,想着不过才呆了三天就又飘然远去的师父,和师父留下的那个麻烦,上官铎叹了一口气,什么代师传艺,分明就是丢给他一个棘手的负担嘛!

    那个叫做苏有容的孩子,听说还是京师的世家子弟,身上除了最基础的内功,什么功夫都没有,都十三了,连筋都还没抻开呢,更别提身体,那瘦弱的小胳膊,他两根手指就能夹断,哪儿用的着自己教?!

    不顾他的反对,将他丢给十大杀手中的小七,上官铎浑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师弟,直到三个月后,小七过来告诉他,小公子把自己给打了……

    这一来,上官铎倒是惊了惊,即便是他练的也是师父的绝世武功,但短短三个月便能将轻功绝佳的小七打了……这也?!

    看着小七微红的面色,他又升起一丝疑惑:“怎么回事?”

    小七看着他,脸色更红了,本就女相的脸上因为委屈不甘的表情而显得愈发妩媚:“楼主,您从哪儿弄来这么个活宝啊,也太鬼了,属下一不小心……被他给涮了!”

    听他这么说,上官铎也升起了一丝兴趣:“哦?”他略沉吟了一下,挑了挑眉:“阿大回来了?”

    小七点点头,又突然瞪大眼睛:“楼主,您要让大先生……”

    上官铎微笑颔首:“你去告诉阿大,明日便开始教他,让他……进暗室,告诉阿大,不打死就行,不必手下留情。”

    小七自行礼退下,脑后却冒出森森冷气,让大先生教,还进暗室……这也太……瞬间他心中对那小子的怨气就消散了,开始在心里默默帮他念起经来。

    上官铎等着阿大的消息,可这一等就等了一年,这一年里,那臭小子有大半年断断续续地泡在楼里,每次来都是过来和自己打个招呼,就成日地在暗室里缠着阿大,这倒让他啧啧称奇了,若不是时不时就会送到他耳边的那小子又累昏过去的消息,他还真以为自家一向铁面无私的杀手之首对他心慈手软了。

    就在他几乎要遗忘了这件事的时候,阿大来找他,说请他亲自教导那小子。

    上官铎略带惊奇地走到暗室,黑暗中只能看到他一双贼亮的眼睛,却笑得眯眯的,一瞬间让他想到了师父:

    “师兄,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说完这一句,他慢慢走出暗室,阳光下汗湿的夜行衣裹在身上,现出和两年前完全不同的身形,虽然还是瘦,却暗藏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力量,像一张拉满的弓,或者说,像一只俯□,准备出击的黑豹。

    上官铎终于笑着点点头:“来,过几招。”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看到很多大人说不是特别喜欢番外,某奚预告一下,明日将放出上官铎番外下,然后番外完毕进入下卷,本来准备写的两个掌柜李钱根和莫玲的番外就先不写了……

    下卷依然是基本日更的节奏,不过因为现在某奚还在疯狂修改下卷大纲,所以开始可能会稍微慢一点,如果出现日更延迟现象,请各位达人包含,我会慢慢提高速度的!多谢多谢!!

    下卷某奚也会继续努力,敬请期待……

    拜上!

190番外三:上官铎(下)

    不久之后,上官铎把依然是半吊子的自家师弟放了出去,只给了他一把剑,一身暗器,却让他去办楼里超一级的单子,他嘻嘻哈哈地走了,似是毫不惧怕的样子,上官铎看看身边肃立的迴梦楼第二号杀手:“跟着,别叫他死了。”

    离二冷着脸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上官铎看着十大杀手里看似最冷漠的阿二,却知道他心里定然是不像面色一样如凝寒冰,不然也不会任由那小子叫自己“二哥哥”还叫的百转千回的……

    想到这里他一阵失笑,却又垂眸摇了摇头,那臭小子虽然看着不着调,却总是能戳中每个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人无法招架地喜欢上和他相处,就连自己也是……

    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是很诡谲的桃花眼,笑起来却像极了师父,一样让人看着……那么暖。

    本以为会是一趟很轻松的行程,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身伤的他和跪地不起的离二,怎么问都是一句“楼主你罚我吧!”让他无奈又着急,反倒是好奇跟着出去偷看的小七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看着小七手舞足蹈地说了那小子最开始怎么怎么机灵的涮了那武艺高强的采花大盗,以至于自己和离二都以为他就会这样灵巧地累死那贼人,便大意了,却没想到那人突然说了一句什么,苏有容却放弃了灵巧的打法,摸出一把暗器扑了上去,虽然他和离二赶紧跟上,却也没能拦住那人的长剑在他身上留下一干伤口。

    上官铎看着天井里摆着的那采花贼几乎成了刺猬的尸体,心说这小子是把全身的暗器都招呼上了么?!心里突然一动,他回头看看小七:

    “他说了什么?”看小七面露难色,他知道自己是猜对了,那句话才是关键:

    “这么近的距离,以你的功力不可能听不到。”

    小七咬了咬牙:“楼主,阿渊不让我说……”

    上官铎冷了面色,小七吓得一哆嗦:“楼主,您可别说是我说的……”他叹了口气:

    “先是阿渊说了句楼主你是他师兄什么的,然后那人说……”他小心地看看上官铎的脸色,舔了舔嘴唇:“他说……上官铎又如何,不过是扬州大街上人见人打的小乞丐……”说完,他也不敢看他脸色,小心翼翼地退后一步:“楼主,属下一直以为,阿渊他对您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真没想到,遇到您的事情,他居然比属下们还能豁的出去,所以楼主,您也别怪他……”

    上官铎没有听完他的话,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天井,赶到后院推开那扇两年都没有主动推开过的门,看到了床上蜷着的自家师弟。

    看到他进来,苏有容眼睛一亮,复又拧起了眉毛:“哎呦,师兄,我快疼死了你就别再教训我了,好歹等我伤好了再来打我吧……”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哼唧了几声。

    上官铎一阵心烦:难不成在他眼里,自己除了教训他便不会主动找他么?这样想着他坐在床边,把手贴在他后心上,缓缓输入一些内力。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让苏有容愣住了:“师兄,我是外伤,你不用耗费内力的……内……虽然我给你丢了人,不过好在除了二哥哥和小七没人看见……咱这也算是杀人灭口了,内什么……”

    “闭嘴。”上官铎瞥了他一眼:“不过是句实话,值得你就这样豁出去,若非阿二,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知道不知道?”

    “实话……”苏有容眼睛转了转,知道了小七定然是没扛住招了,当下笑着叹了口气:“实话是没错,不过……师兄你可以不在意,我不行!”他抬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虽说英雄不问出处,可师兄你的过往,不是他那种卑鄙小人可以拿来排揎的,我就是要让所有说你坏话的人都闭嘴!我苏有容的师兄,怎可被他人妄论!”

    上官铎收回手,有一瞬间的失神,这几年来,他说多了“我迴梦楼的人”“我上官铎的属下”之类的话,第一次被人说“我谁谁谁的师兄……”心里觉得新奇,惊讶,还有些别的什么……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他心里一阵感慨,原来却是自己看轻了他!

    他挑唇微笑:“不错,明日开始我亲传你剑法。”

    苏有容眼睛一亮,却不仅仅是因为他终于吐口要教自己剑术,他笑着慢慢坐起身,摇头晃脑:“师兄,你看这样多好,你要多笑笑,才不会老……”

    收回飘远的思绪,上官铎看着正捣药的青衫女子笑了笑:她还真是说到做到,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穿过红色,反倒是又给他做了一身火红的行衣,被她日日说,搞得自己也依稀觉得,这个颜色似乎是很适合自己的……

    一晃半月,他身上的伤也好多了,总觉得是时候该走了,却还是这样一天一天耗着。

    耳边的微风让他浑身都戒备了起来,看着远处一闪而过的灵巧身姿,他略放下心,对田小兮打了个招呼走进了林中。

    “楼主。”对面的人单膝点地,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所致的颤抖:“属下就知道楼主你定然不会死的!楼主……”他声音微变,上官铎一阵好笑:

    “不准哭!”一句话,把小七的眼泪吓了回去:“是。”他起身笑到:“楼主,你的伤大好了吧,那混蛋说你死了,让我们臣服于他,我们岂能任他摆布,如今大先生已经稳住了局面,不过他也笼络了一些人,我们都等着楼主回去主持大局呢,楼主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上官铎心里一沉,这情形已经好的超过他的预料了,也的确是他该回去的时候了……

    他略沉吟了一下,到:“好,明日我随你回去。”

    小七略带不解的问了一句:“明日?”又在看到远处那个青衫身影时笑的诡异:“楼主,其实也没那么着急,再过一个月我想大先生也是顶得住的!”

    上官铎面色一冷:“住口,明日来这里等我,滚!”

    小七笑嘻嘻地滚了,上官铎轻叹一声,回了林间小屋。

    他在自己的行李中翻了翻,想想还是拿起了那块火玉的“迴”字牌,转身出了房间,走到田小兮身边:“这个……给你。”

    田小兮笑着接过火玉牌,也不推辞,迎着阳光看了看:“这玛瑙真漂亮,谢谢你阿铎!”

    上官铎愣了一下,又笑了:“你喜欢就好。”且不说那牌子的含义,在武林中的能力,光是那块玉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却被她说成是一块玛瑙,但上官铎并不想多解释什么,他现在甚至都不敢看田小兮的眼睛,他觉得那是一潭清泉,清且深,看多了便会将他溺毙其中,永世不得翻身……

    他转身,却不想背后传来她一声轻笑:“上官铎,你要走了吧?”

    他猛地回头,却看到田小兮低着头,看不到眉眼,只看到弯弯的嘴角,似乎是在笑,却笑得诡异:“刚刚也不是去方便吧……是不是和人约了明天要走啊,还是今晚?”

    上官铎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似被堵住一般,用尽力气才说了一声“嗯。”他觉得田小兮是哭了,却没想到下一瞬,就对上她笑的阳光明媚的脸:

    “也好,反正你的药也就还差一副了,伤也都收口了,只要不剧烈活动,想来是无碍,我今晚再给你配些丸药防身,你明早再走。”

    上官铎点点头:“好。”

    晚间,昏黄的油灯下,田小兮把各色丸药分好放进青瓷的药瓶里,又各自贴好标签:“这个,是止血的,只要不是对穿基本都能止住”她拿起一瓶,放进他的行囊里:“这两个是解毒的,红的不行吃绿的,绿的还不行你就可以等死了,别挣扎,没人能救你了……”她赌气似的将两瓶药扔到行囊里:“这个,是……避毒的,遇到瘴气吃一颗,看到有擅入者死的牌子最好也吃一颗……”她咕哝着,整理好了药,又将包裹放在他的剑旁边,自拿起旁边的红色长衫,沿着接缝密密缝着:“唉,缝结实点,省的大侠动手的时候,衣服裂了可就贻笑大方了,噗嗤……”她笑的花枝乱颤,上官铎却清楚的看到一滴清泪沿着她眼角落下,直落到他心里,灼烫的生疼。

    田小兮放下针线,擦了擦眼睛:“你,别以为我哭了啊,我是被火熏了眼睛……明早就滚,现在滚去睡!”她一指外间,那是上官铎伤收口之后,就夜夜搭床的地方。

    上官铎垂眸起身,第一次走的犹豫艰难,却突然身后一阵脚步声,便被田小兮拦腰抱住。

    她身材娇小玲珑的,头也只能贴到他后心处,上官铎明显的感觉到了她哭的一抽一抽的:

    “阿铎,你能不走吗?”她哽咽着在他背后蹭着:“或者,带我走好不好?!”

    上官铎心里一揪,回身抱住她,刚想伸手按住她哭的颤抖的肩膀,却不防她一纵身,两片微凉的芳唇就贴了上来。

    后来,就全乱了……

    上官铎只觉得身体里似附上了个什么妖怪,控制着他将田小兮扑倒在她的绿竹床上,每当他狼清明起来,想要控制自己的时候,田小兮总能恰到好处地勾起他心里的那只妖怪,引着他除了自己的衣服,又脱了她的……

    桌上的红烛摇曳着,没有描金,也没有喜字,却一样红的喜庆,烛心似是也在为二人高兴,燃的噼啪作响,合着小兮细碎的呻/吟,让整个小屋都陷入了一片旖旎。

    许久,上官铎搂着小兮平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中,她的手却不经意地触到一片温热,直吓得跳起身,裹了衣服便去拿药膏药布,冲到床前,她一边利索的帮他裹着重新挣开的伤口,一边絮絮叨叨地责怪着:“上官铎!我告诉你不能剧烈活动不能剧烈活动,好容易收口的伤,因为这种事情……你不许死啊!若是被人知道我田小兮救回来的人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旧伤复发一命呜呼了,我半世英名啊!上官铎你这是作死么?!”

    上官铎似乎是想开了,现下心情大好,听她这样似怒还嗔地念叨着,似乎身上的疼痛都远了:“小兮,你疼么?”

    只一句,便让她闭了嘴,两行清泪挂在如花的笑靥旁边:“废话!姑奶奶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你可得……”

    “我娶你。”

    “……”田小兮唇角微扬,在他腰间打了一个结:“娶我你赚到了!”

    “嗯,赚到了。”

    “睡吧……”

    “好。”上官铎往里挪了挪,示意田小兮上床,谁知她却冷着脸一指外间:“滚出去。”

    上官铎难得促狭地笑笑,低头看看自己胸口还在渗血的伤口:“我孤零零睡在外间,若是半夜死了,你都不知道……”

    “……”田小兮一挑眉毛,心里却真的浮起一丝隐忧。

    “你说过,不能讳疾忌医,医者父母心,你还是陪着我睡吧。”

    田小兮望着房顶想了想,似乎他说的有道理,便叹气转身上床:“上辈子欠你的……”

    上官铎笑着伸指弹灭了红烛,搂着田小兮沉入梦乡。

    十日后,上官铎带着田小兮回到了扬州,同行的还有小七,一进总舵大门,上官铎便将田小兮推到身后,示意小七看好,自己拔出了寒星剑。

    正厅大门洞开,却没有意料中的刀剑暗器,只是一人一盏,端坐饮茶,上官铎愣了一下,又摇头:“怎么是你?”

    眼前的自家师弟脸上又少了些少年青涩,眼中多了些沉稳和幽深:“师兄,我过来看你,顺便帮你杀了几个人,调/教了几个人,你怎么谢我?”

    “谢你?弄脏了我的总舵,我还谢你?”上官铎这样说着,脸上却浮起一丝笑意。

    “唉,就知道你不会认账的!”苏有容起身,走到上官铎身边,笑里带了一丝雀跃,在上官铎身后的田小兮看来,还带了些献宝撒娇的意味:“师兄……我定亲了!”

    上官铎扬了扬眉:“哦?不错……”又回头看看田小兮,对苏有容到:“我成亲了。”

    苏有容愣在当场:“成……亲……”

    “嗯,过来见过你师嫂。”

    “……”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开始下卷正文,多谢大家的支持!某奚内心很感慨……

    好吧我速度发,发完继续去码字……

    拜上!

191新婚(一)

    晨曦透过粉色的纱帐照在如筝的眼睛上,一向浅眠的她慢慢睁开眼睛,先映入眼帘的是帐子上斑驳的晨光,令她有瞬间的恍惚,依稀记起自己的青绫纱帐子……

    很快身后均匀的呼吸声就她清醒了过来,接着又感到了来自颈间和腰侧的,自家夫君的温度。

    怪不得,这一觉这么暖,这么甜……

    稍微动了动,如筝腰酸的轻轻哼了一声,身后一条温暖的手臂就缠了上来:“你醒了啊?怎不多睡一会儿?”

    肌肤摩擦的微妙感觉,让如筝一下子清醒过来,自己昨夜竟然□地就这么睡去了,这念头羞得她赶紧摸向床栏上的小衣,却被苏有容一把扳过来,搂在了怀里:“羞什么羞,昨儿都被我看光了……”说着还在她发间深深地嗅了嗅:“真香,我的小筝儿总是这么诱人呐。”

    听着他这样羞人的话,如筝更不敢抬头了,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要勾得他怎样,心里却是十分甜蜜:“罢了,快起来吧,还要给长辈们敬茶呢!”

    苏有容虽然舍不得自己的小娇妻,却也知道新婚头一日便迟到是要招人诟病,当下笑着放开如筝,伸手去撩帘子。

    如筝下意识抬头,却见金色的冬日阳光照着他□的上身,勾勒出自己不熟悉却极美的身姿,羞得她掀起被子蒙住了头:“你倒是先穿衣服啊!”

    苏有容一阵坏笑,夫妻俩说笑打闹着穿好了中衣下床,如筝抬眼看了看桌上燃着的龙凤花烛,却正好看到左边那支已然是烧到了底,扑簌了一下熄灭了。

    如筝想到关于花烛的说法,心里“咯噔”一下,咬着唇就去吹右面那支,却被苏有容一把拉住:“不过是个说法,何必如临大敌似的?”他笑着看看右侧还剩一小段的红烛:“若真的死在你前头,才是我的福气呢……”

    一句话惊得如筝跺了跺脚:“你这人,大好日子胡说什么呢也不怕……”后面的话,却被苏有容堵在了嘴里。

    如筝心里一暖,任他轻薄了会子才挣出他怀抱,再抬头,右面那支红烛却也燃尽了。

    如筝心里这才舒服了些,扬声叫婢子们进来服侍。

    苏有容早早收拾好了坐在一边等着如筝梳头,老太君院子里的老嬷嬷便进来请了安,如筝赶紧起身还了半礼,目视浣纱,浣纱撩开床上锦被退到一边,老嬷嬷自取了元帕,看着上面点点暗红又对着如筝道了喜,她赶紧掏了荷包赏了,又让崔妈妈亲自送老嬷嬷出去。

    如筝也不欲多显摆,只叫环绣梳了个端庄喜庆的高髻,用那支红珊瑚梅花簪子簪了,身上穿了正红散绣合欢花的对襟高领蜀锦长衫,上下左右看了没有不当之处,才急慌慌走到苏有容身前:“夫君,咱们赶紧去吧!”

    苏有容放下茶盏,起身笑到:“不急,咱们得排在兄长他们后面呢。”

    如筝笑着点点头,才仔细看了看他今日的装束,也是蜀锦正红的直身,腰间拿了一条玄色宽腰带束起,配着外面牙色遍绣绛红云纹的氅衣,显得喜庆又端谨,头上难得带了个银镶红宝石的发冠,越发衬得他风流俊美。

    如筝不敢多看,低头示意苏有容先走,苏有容却执起她的手,拉着她出了里间,如筝羞得挣了几下,却挣不开,便任由他拖着出了寒馥轩的大门。

    二人收拾的快,时辰便算不得晚,苏有容一路闲庭信步般给如筝指点着府中的景物,刚开始,如筝心头还不时浮起一丝阴影,可慢慢就觉得,这些前世看熟了的东西,经他的嘴说出来,却总是带着不一样的趣味。

    夫妻二人边说边走到主院,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笑着走上前:“奴婢江氏,给三少爷三少夫人道喜了。”

    如筝见那婆子打扮齐整,知道是老太君院子里有头有脸的妈妈,当下不敢托大,还了半礼,那婆子诚惶诚恐侧身躲了,又笑到:“三少夫人折煞奴婢了。”如筝掏了荷包,那江氏看了看苏有容才笑着接了,又谢:“三少爷,三少夫人,二少爷还在请安,请您二位随奴婢到偏房暂候吧。”

    苏有容点了点头带着如筝到了旁边厢房,有小丫头来上了茶又退了出去,如筝低声笑到:“那江妈妈是你的人?”

    苏有容呷了一口茶水才笑着摇摇头:“你才是我的人呢。”又在看到如筝略带嗔怪的眼神后轻轻拍拍她手:“我一向敬着她,她也时常跟我说些不打紧的,不过江妈妈还是老太君的人。”

    如筝点了点头,暗自思忖了一下,能在主院有这样一个眼线,已经是不易了,更何况若真的往春晖园安插自己的人,也算是对亲长不敬,想来苏有容是不会干的,当下心里就有了三分计较。

    不多时,那江氏又进屋为二人上了一盘小点,笑到:“三少爷,少夫人,老国公老太君并夫人还在叮嘱二少爷,怕是还得有一会子呢,您二位略用些点心垫垫吧。”

    苏有容笑着点点头,道了声辛苦,又似不经意问到:“二嫂已经走了?”

    那江氏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回三少爷话,二少奶奶今早就没来,说是房里传了大夫,具体情形奴婢们也听不清楚,只知道应该是和二少爷有关,如今老国公正训斥着呢……”说到此处她声音渐低,福身退了下去。

    江妈妈退下之后,苏有容和如筝面面相觑,心里都是一惊:难不成苏百川把如筝给打了?!

    短暂的惊愕后,苏有容唇边就挂上了一个冷笑:“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大概说的就是这对儿贤伉俪了……”

    虽说背地议论长兄肯定是失当,可如筝还是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如婳虽是她双重的亲戚,却实在是勾不起她半丝怜悯,她只是奇怪,苏百川一向自诩端方君子,怎会在洞房花烛夜殴打正妻?

    还没等他二人多议论几句,房门又被人敲响,这次却是个小丫头进来福身报上,说是国公老爷和老太君有请。

    苏有容笑着起身朝着正房走去,如筝也垂首跟了,堂屋的帘子撩开,主位上的老国公和老诰命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郎才女貌,伉俪和谐的图景,他二人看着欣喜,脸上才浮起一个微笑,刚刚因为苏百川带来的怒火和晦气也逐渐消散了。

    苏有容带着如筝在堂屋站定,旁边早有丫鬟摆了两个七彩碎拼莲花的垫子,苏有容和如筝恭恭敬敬地跪了,向着老国公等人扣了三个头,请安问好,又接了旁边管事婆子手里的茶,恭恭敬敬地给老国公老诰命和廖氏敬了。

    老国公喜得赶紧叫他们起身,连说了几个好,老太君伸手招过如筝,笑着褪下手上一对儿赤金镶红宝石的镯子递到如筝手里:“好孩子,今日看着,可是更水灵了呢!”

    如筝看看那镯子上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吓得赶紧推辞:“祖母,这……”老太君却笑着一摇头:“祖母给的,可不许推辞。”如筝这才郑重谢了赏,退到一边。

    老诰命这里爱的不行,老国公仔细打量了如筝几眼,心里却是一酸:像,真像!这念头一闪,看如筝的眼神里便也充满了怜爱,呵呵笑道:

    “不愧是林家的孩子,这品貌,配我家三猴子,可惜了!”

    老诰命瞥了他一眼,老国公的笑容里就带了一丝尴尬,几声笑掩了过去。

    轮到廖氏,出手倒也还算大方,掏了个品相很好的翡翠簪子给如筝簪了。

    敬茶完毕,又是一番叮嘱,廖氏特地替一早就去上了大朝的苏世子传了训示的话,才向老国公老诰命告辞,出了堂屋。

    如筝恭敬地退到一旁,看着廖氏离去的背影,知道她定是赶着去安抚如婳去了,心里暗自摇了摇头。

    老国公留了二人早膳,如筝麻利地给老国公老太君盛汤布菜,老诰命却伸手拦下她,自招了旁边丫鬟伺候,反倒是一个劲儿催她多用些。

    吃的饱饱的夫妇二人和两位老人告辞,出了主院春晖园,临出门时,老国公还特地嘱咐了他们午后要去看看卫氏姨娘,如筝心里便打了个点,看来这位卫氏在老国公面前还是十分有体面的,又忍不住看了看苏有容,心想八成也是因着他的缘故。

    回到寒馥轩,如筝趁着苏有容更衣的功夫招了夏鱼过来,让她想办法打听一下松涛苑的事情,夏鱼自应了下去,如筝才让浣纱服侍着换了燕居的绯红袄裙,又带了那支短流苏的彩珠簪子。

    苏有容换了家居的黛蓝色墨锦滚边的直身,斜倚在贵妃榻上噙着一个欣赏的笑看如筝折腾,待浣纱退下便起身上前从背后把还在照镜子的如筝拦腰抱住:“得了,怎么看都是绝色。”说着就绕到前面偷了个香,羞得如筝心里一阵乱跳:“你这人,光天白日的……”却是忍不住投入他怀里,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味道,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藏了两年的疑问:“子渊,你身上的味道……”

    “嗯?”苏有容笑着蹭了蹭她头顶:“嗯,怎么了?”

    如筝笑着抬起头:“早就想问你了,沉香里还有些什么?闻着让人特别安心呢……”

    苏有容笑着摇摇头:“哪里是香让人安心,是我吧?”

    如筝假嗔地瞪了他一阵子,又绷不住笑了:“也许是吧,不过我可不傻,你这沉香里面肯定加了别的什么。”

    苏有容笑着伸手点了点她额头,拉她到旁边十锦槅子上拿下一个小盒:“有什么好物,怎敢不奉给夫人呐~”他打开盒子,如筝便闻到了浓浓的那种香味,心神都为之一爽。

    苏有容捻起一撮黎色的香末笑到:“这也是我从个古书上得来的方子,让人试着做了,除了沉香里面还有些类似丁香细辛迦南没药之类的,还可以加香花,我这里面加的是白菊,闻起来有点凉……”说着他突然似想到了什么,脸一红:

    “你可别笑我闲的没事干……我弄这些都是可以入药的东西,这香本来就是药,可以宁神祛邪的。”

    如筝看着他难得羞赧的样子,笑着眨了眨眼:“制香本来就是风雅的事情,妾身怎会笑夫君。”

    苏有容本来不过是得了古方,忍不住职业病捣鼓了这种香,慢慢也就用习惯了,还想着自己一个大小伙子弄这些挺变态的,听如筝这么一说,陡然就心安理得了起来:“娘子说的是。”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以后莫自称妾身,我听不惯。”

    如筝笑着点了点头,接过了苏有容手里的盒子:“那我就敬谢不敏了,夫君。”转身放在了拔步床旁小几上。

    苏有容假作不舍的,摇摇头:“倒是给我留点儿呗,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今日更的实在是太晚了,单位加班,我九点才滚回家,怕质量不好又改了几遍,但我脑子都迷糊了,仍然是怕会有错处,还望各位殿下海涵!

    拜上

192新婚(中)

    夫妻俩说说笑笑的,便觉得做什么都多了三分趣味,不知不觉一上午就溜过去了,浣纱进来报了小厨房请示摆饭,苏有容才发觉是有点饿了,就笑着点了头,浣纱刚刚福身要下去,如筝又叫住她:“去把她们四个也叫过来,给少爷请安。”浣纱应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带着鱼雁环缨四个大丫头走了进来,几人福身到了“少爷,少夫人好”,又挨个给苏有容行礼,报了姓名便恭谨地站在一边。

    苏有容见她们改了口,知道是如筝提前教的,当下笑到:“好,我院子里没这么多规矩,你们都是筝儿亲近的,日后就还按原来的称呼叫就行。”几个小丫头一听,脸上都是一喜,如筝却叹道:“夫君,规矩还是不能废的……”

    苏有容却摇了摇头:“这是你我的院子,你我就是规矩,别人管不着。”

    他这一言出口,底下几个小丫头心里都是一奇,夏鱼心直口快,当下福身笑到:“姑爷说的极是,奴婢看院子里的妈妈们也都是极和善的,私心想着就像我们小姐说的那样,奴婢随主人,想来便是姑爷您御下宽和,这寒馥轩才是一团和气呢。”

    如筝见她叽叽喳喳说了这许多,当下面色一冷就要呵斥,苏有容却笑着拍了拍她手,又转向夏鱼:“说的不错,今后你们几个在我面前也不用战战兢兢的,有话就直说,在这寒馥轩,只要忠心,不必奴颜婢膝。”他这一番话说的五个婢子心里一暖,赶紧福身应了,苏有容又从后面小橱抽屉里拿出五个织锦荷包示意浣纱拿了:

    “你们几个都是筝儿的贴心丫鬟,在我院子里体面也不同于旁人,我院子里没有大丫头,以后你们几个就是丫鬟之首,除了总管事务的周妈妈,其他人你们都可以调配,这几个是赏你们顽的,浣纱看看按名字分了吧。”

    浣纱何等聪明,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这几个荷包定然是有不同,当下福身一一解开看了,又笑着给了另外四人,如筝看着有趣,要过浣纱手里的荷包打开一看,之间里面除了几个花样的小金银锞子,还有一条挂了小金珠子的银手链,金珠子上面刻了个“浣”字,如筝笑着把荷包还给浣纱,让她们下去帮着摆饭,心里却是一甜:自己贴身的丫鬟他都这么上心,可见是宠了自己上天了,又想到他刚刚说的这院子里没有大丫头,仔细想想的确是,除了几个还没上头的小丫鬟,就是婆子们管着这寒馥轩,还真是没看到一个头脸齐整的大丫头,当下心里一动:莫非,都在外书房?

    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回忆起了他前世那两个漂亮的通房红袖和天香。

    她知道,世家大族的公子们婚前有几个通房是常事,一般也不会刻意和新婚妻子说的,虽然以前苏有容没提过这些事情,如筝却也不敢肯定他就没有,当下心里就是一沉:

    “夫君,素日里你贴身伺候的……”

    苏有容笑着一合掌:“我倒是忘了……”还没等他说完,丫鬟婆子们就鱼贯进来摆了饭,苏有容笑到:“来,先吃饭,午后去娘亲那里看看,回来我让墨香来给你请安。”却是将此事岔了过去。

    如筝也不多问,自净手给他盛了饭,却看桌上除了一条鱼,其他几样菜量都不大,心道自家夫君倒是个俭省的,可一会儿没有剩菜,几个大丫鬟岂非要吃小厨房众人的剩饭?

    虽然这么想着,她却也不愿多说,倒是苏有容对着浣纱等人笑了:“行了,我和你们小姐用我们的,你们也去小厨房用些吧。”

    如筝愣了愣,浣纱上前笑到:“小姐,刚刚小厨房的妈妈告诉奴婢,寒馥轩一向是给姑爷摆了饭,小厨房就开饭的……不过奴婢等人还是……”

    如筝看了苏有容一眼,笑到:“你们也去,按夫君的规矩来。”浣纱这才福身带着夏鱼她们退下,苏有容给如筝夹了一筷子里脊笋丝笑到:“你若是被人伺候惯了,以后就留一个,我不过是不习惯被人盯着吃饭,又觉得她们日日忙碌也够辛苦了,再吃剩饭,心里过意不去。”说着,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奇怪?”

    如筝却郑重地摇了摇头:“夫君,你这个规矩极好,我以前一直以为待浣纱她们不错,如今看来,你才是真慈心的,日后妾身也如夫君一样,咱们就按寒馥轩的规矩来。”

    苏有容笑着点点头,夹了筷子鱼:“说了别用妾身。”

    如筝噗嗤一笑,点头应了,夫妻二人便不再多说,细细吃了这婚后第一餐午饭。

    午后二人略歇了一阵子,就动身去了园子深处的凌霜阁,刚一进园子,便看到一个三十多岁,打扮十分齐整的妇人迎上前来,满眼都是惊喜:“公子,今日来的好早。”

    苏有容笑着拉了如筝上前,竟向着那人拱了拱手:“阿笈姑姑,娘亲醒了么?”

    如筝看他行动,便知这妇人在他眼前是极有体面的,自然也按着他规矩来,上前施礼,那阿笈却赶紧侧身躲了:“哎呦,这是少夫人吧,真是折煞我了!”又转向苏有容:“姨娘想着公子要来,已经沏了好茶等着了,我这就去通报。”说着就折身向着院子正面的小楼走去。

    苏有容闲闲地跟在后面,看阿笈去的远了,回头在如筝耳边轻轻说道:“阿笈姑姑不是下人,素日可以多敬着,千万莫打赏。”

    如筝心里一奇:却不知这阿笈究竟是什么身份?当下却也不多想,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进堂屋大门,如筝便看到一个身着藕色弹花长衫的妇人满脸喜色迎了上来,对苏有容露出极为慈爱的笑容:“容儿……”却突然意识到如筝还在,脸色一红,又改了口:“少……”还没说全,便被苏有容一句话堵了回去:“娘亲!不许改口。”

    那妇人被他吓了一跳,嗔怪地笑了笑。

    如筝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卫氏,前世的她虽然没有见过这卫氏姨娘几面,却也看出了如今的她和前世是大不相同,不但身材丰腴,脸色红润,整个人也显得很有精神,不似前世那般愁苦凄惶。

    之前几次聊天,如筝知道苏有容是及其重视自己这个生母的,她自己重活一世,也多少抛开了前世那些礼法桎梏,略思忖了一瞬便恭敬下拜:“娘亲。”

    一句话却是让卫氏惊喜地落下泪来:“这,这怎么使得。”赶紧伸手搀起如筝:“你们是主子,我是半个下人,可当不起!”

    苏有容却是笑着一摆手:“怎么当不起,您是我娘亲,她是我娘子,自然要敬着您,我说当得起就当得起。”回头看如筝时,眼里却带着浓浓的情意和感激。

    如筝坚持把一礼做足才起身,羞涩地笑着立在苏有容旁边,卫氏越看越欣喜,一时竟然愣住了,还是旁边阿笈笑着搬了绣墩给她们,笑到:“姨娘高兴糊涂了,您到是赶紧让公子他们坐下说话儿啊!”

    卫氏这才笑着一合掌,赶紧招呼她们坐下,自己也坐了个绣墩,又让丫鬟们上茶,上鲜果点心。

    阿笈指挥着丫头们忙活完,就哄了她们下去,自给三人斟上茶也退了下去。

    卫氏看着苏有容和如筝,眼里渐渐就涌上一丝泪光,又掏了帕子擦去了,如筝这才又注意到了她右眼下面的泪痣,衬着她十分柔雅妩媚的容貌,端的是楚楚动人,根本不像个三十大几的妇人。

    三人说笑了一会儿,卫氏才仿佛想起什么似得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白玉镯子,笑到:“妾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少……筝儿你带着玩儿吧。”

    如筝看着那镯子极其润泽,有如羊脂,知道是北地特有,十分难得的上好白玉,想想卫氏如今的身份,便明白恐怕是她压箱底的首饰了,哪里肯接,卫氏却强塞到她手里:“本来,妾算不得容儿的正头娘亲的,这样也是僭越了,你莫怪,我实在是欣喜,容儿他……”说着说着她竟然哽咽起来,苏有容和如筝赶紧一阵劝,苏有容笑着接过镯子,拉了如筝的手给她戴上:“得了,你就收着吧,不然惹得你婆婆哭上一场,今儿咱就都别走了,我娘亲一哭啊,那可是连台本儿,不看一宿不算完的。”

    他一句话,逗得卫氏和如筝都笑了,房里的气氛就松缓了起来,苏有容和如筝陪着卫氏聊了大半个时辰才告辞离开,行至寒馥轩门口,苏有容让如筝先进去,自己要去外书房拿些东西,如筝自笑着进了院子收拾停当,不多时,外面夏鱼便走进来报禀报,说是墨香奉公子之命来给少夫人请安。

    如筝让人叫了,墨香迈步走进堂屋,脸上还是挂着那样恭谨,又不带一丝谄媚的笑:“小的给少夫人请安。”

    如筝笑着让他起来,又叫浣纱赏了,这次墨香却是欢欢喜喜地谢赏接了。

    如筝记得前世苏有容身边并没有一个叫墨香的书童,故而也不知他底细,只是苏有容信任的人,她也不存什么疑心,当下笑到:“你是夫君身边最得力的,有几桩事情,我倒要向你打听打听。”

193新婚(下)

    墨香笑着一低头:“小的不敢,小的和书砚其实是一样的,不过他少来内院走动,故而少夫人看见小的时候比较多,少夫人有什么吩咐,小的定然知无不言。”

    如筝见他言语得体不卑不亢地,心里又赞了一声,点头言到:“我和夫君刚刚成亲,他院子里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又不想多麻烦他,你来给我说说吧。”

    墨香见如筝问的是这个,心里却是一喜,知道少夫人这是上心自家少爷了,当下笑到:“是,不知少夫人想要听些什么?”

    如筝笑着端起茶饮了一口,又让浣纱给他拿了个小杌子坐了:“不拘内院还是外书房,你把夫君素日里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什么习惯和忌讳都跟我说说,另外这内外两个院子管事的是谁,也说一下吧。”

    墨香笑着应了,略思忖了一下开口说到:“回少夫人的话,少爷素日里宽宏随和,并无什么禁忌,对我们这些下人,只要是忠心的,略有小过也不过是点拨几句罢了,饮食上……少爷没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也不爱翅参燕鲍这些贵重的,只是嗜鱼,一日三餐不拘什么鱼,总是要有一条,少爷在家里轻易不饮酒,却是极喜品茶,可说是离茶不饮水,春夏里最爱齐云瓜片,秋天用乌龙,冬天用正山小种,都要市面上最好的。”如筝点了点头,一一默记在心。

    墨香略微停了停,又到:“至于少夫人您问到院子里管事的,内院想必您也知道,是周妈妈,周妈妈虽然只是四十多岁,却是老太君跟前的老人儿了,为人周到办事麻利,也是最忠心不过的,周妈妈手下几位妈妈各管着寒馥轩的一些事务,稍后也要来给您请安,今日里少爷还吩咐下了,说是让少夫人您的陪房崔妈妈和周妈妈今后一起管着寒馥轩的大小事务,至于外院书房,现下管事的是小的和书砚,另还有筹棋管着书房里笔墨上的事情,画境管着外出车马和少爷的盔甲兵刃,另有些小点儿的书童都是听我们四人的。”

    如筝见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到丫鬟,心里便打了个点,当下笑到:“贴身伺候的呢?都是谁?”

    墨香是苏有容手下脑子最活络的小厮,在国公府里又久了,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如筝话中之意,当下垂首答道:“回少夫人的话,少爷无论是在内院还是外书房,身边伺候的除了妈妈们和没上头的小丫头,就是长随和小子,三少爷自十四岁起就不用大丫头贴身伺候了,通房也是没有的。”

    听了他这句,如筝心里先是一松,又是一阵触动:却没想到苏有容身边竟然是这样干净,当下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这才是真的君子端方。

    她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倒不显,旁边的丫鬟们却不禁喜形于色,自然不是以为自己有机会上位,而是为自家主子高兴,也为着自己能陪嫁到这样一个干净的院子而庆幸。

    墨香又说了些零碎的事情,天色就晚了些,如筝想着给苏有容备饭,便给墨香赏了茶,让他回外院去。

    安排了秋雁去小厨房帮忙,不多时苏有容就带着几个长随,搬了不少书籍杂物回来,如筝带着丫鬟们到里间避了,苏有容收拾好了西面内书房,闪身进了里间:

    “素日里我嫌麻烦,住在外院的时候多,如今有了小筝儿,却是要挪窝儿了……”他笑着走到如筝旁边,丫鬟们赶紧都避了出去,如筝抬头笑到:“都安顿好了?”

    苏有容点了点头,如筝便吩咐人摆饭,二人简单用了些,苏有容就拉着如筝进了西间儿。

    如筝看着一屋子满当当的书架子,忍不住叹了一声:“我还道柏儿那书房算是齐全的,却没想和你比起来,倒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有容拉着她坐在靠窗的倚榻上坐好,指着几乎顶到房梁的一架子书笑到:“我知道你也是个爱书的,这坐拥书城的感觉如何?”

    如筝笑眯眯的点点头:“甚好,我也能看么?”一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了,略带忐忑地看着苏有容。

    苏有容却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只是笑着点头:“当然,带你来就是让你看的,过几天我白日里不在家了,你也好有个消遣,等晚上我回来,你就来这里陪我,咱们夫妻秉烛夜读,才是人间妙事呢。”

    如筝松了口气,环视着四壁的书卷,心里又是一阵感慨:古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本朝里即使是世家大族,也很少有纵着女儿读书的,顶多不过是读了女四书,再读些闺门诗选之流,一般有才学的女子,大多都是出身清流,嫁人之后却也要撂下书本,相夫教子了,像苏有容这样纵着甚至是诱着娘子读书的,可说是绝无仅有。

    还没等她感慨几句,苏有容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头,拉着她站了起来:“差点忘了要事……”

    如筝被他拉着一路走到书房西侧,好笑的看他挑起一个小帘子,拉着自己走了进去。

    一进门,如筝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檀香味道,这和书房相连的小屋子看着不起眼,里面却是别有天地,迎面是几乎占了一面墙的多宝槅子,乌黑亮泽,一看便是上好檀木所制,却空空的什么都没放,靠窗的位置是和外间一样的倚榻,书案圈椅,正北面却是一个的小佛龛,上面一对儿博山炉缭绕着沁人心脾的檀香青烟,让人瞬间宁定了下来。

    如筝知道苏有容前世是信佛的,今生看他性情大变,就没在此事上上过心,却没想到……

    可待她仔细再一看,那个她本来以为是佛龛的家具台面上却是空空如也,形制也不对,倒是一个神台。

    她忍不住回头看看苏有容,苏有容笑到:“这里本是我以前藏书的小屋子,最是干净清雅不过的,我让他们腾出来重新布置了,今后归你当书房用,另外……”他说着一指那神台:

    “将岳母大人的灵位请出来,安放在此处可好?”

    如筝这才明白,这精美的神台,却是为崔氏而设!当下心里一暖,眼泪就落了下来,一时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不知如何出口。

    苏有容见她哭了,赶紧慌张的伸手给她拭泪:“哎呦,怎么还哭了?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

    如筝笑着摇摇头,轻轻扑在他怀里:“不是伤心,我……谢谢你,子渊。”她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苏有容却是都懂了,当下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说到:“这里以后就是你我的家了,筝儿,从今儿起你便再也不用事事小心,时时在意,不用过如履薄冰的日子,有谁欺负你给你气受,你便来告诉我,这府里虽说也有些糟心的乱事儿,但寒馥轩这一方净土,我自付还是能替你守得的。”

    如筝抬起头,痴痴地看着他,他眼中的光彩是那样让她心安,如筝突然想到很多年前,曾在娘亲的书房里偷看到一本诗经,有一首是这样写的“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引自《诗经国风郑风女曰鸡鸣》作者注)。

    那时候她豆蔻之年,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绮丽的心思,看到这样美好的句子,自然是心向往之的,却没想到辗转两世,如今自己竟然真的走入了诗里。

    苏有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娇妻,知道她定然是有所感,想着她一向心重,怕她思虑过多,当下笑到:“愣什么神儿呢,赶紧去把岳母大人请出来,咱们也好上香祭拜,跟她老人家说几句话儿啊,再晚她老人家要就寝了,才懒得理你这小丫头。”说着又伸手在她挺翘的鼻梁上轻轻一刮,刮得她眯起了眼睛,笑了。

    如筝点点头,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捧着素绫包裹的崔氏灵位过来,夫妻二人小心地将灵位摆好,又让丫鬟们上了时令鲜果和点心,便跪下磕头,给崔氏上了香。

    如筝自在心里将这些日子来的事情絮絮叨叨向崔氏说了许多,睁开眼睛一转头却看到苏有容一脸好笑看着自己,面色一红嗔到:“我和娘亲说话儿呢,你这人……”

    苏有容笑着看看崔氏的灵位,开口言到:“岳母大人,她不说我也知道她跟您说什么,不过是这桩婚事还算可心儿,只可惜夫君是个没正形儿的……之类的话吧。”

    如筝在旁边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人还真知道自己没正形儿,上香这么庄重的事情,都能搞得嘻嘻哈哈的,却不知为何,心里一酸,眼眶就红了:

    “胡乱跟娘亲说什么呢?”

    “得了,我说点正经的。”苏有容也收了笑,眉眼之间却更加柔和了:“岳母大人,我和筝儿昨日成亲了……”

    祭拜过了崔氏,如筝随苏有容回到西间大书房,替他磨了墨,又惹得他一阵得意,如筝拿了卷书坐在倚榻上看自家夫君练字,刚刚还嬉笑的他执笔落墨之时,却是难得的沉静肃然,却看得如筝一阵心跳,低了头眼睛盯着书本,心里又忍不住想起刚刚他在崔氏灵前说的那句“若在侯府呆腻了,便来寒馥轩,找女儿女婿说话。”心里也暗暗祝祷着,愿崔氏在天有灵,能看到如今自己过的日子,便可安心了。

    正感慨间,却听到外面隐隐传来夏鱼的声音,似乎是在问秋雁自己在哪儿,如筝心里一动,也未惊动苏有容,放下书卷进了堂屋。

    门外夏鱼端着一杯茶正等着,一看到如筝出来,便笑着福了福,如筝却冲她摆摆手,带着她到了里间,才低声问到:“如何?”

    夏鱼放下茶碗也压低声音在如筝耳边言到:“回小姐的话,奴婢打听到了,松涛苑下午才传出来些可靠的消息,奴婢和在春晖园打听到的消息一对,大略明白了……”说到这里,她却是说不下去了,一张小脸儿涨的通红,如筝看着奇怪,扬了扬眉毛,心说何曾看过自己这个嘴快泼辣的丫头这般羞臊样儿,还没等她发问,夏鱼又咬了咬唇,嗫嚅到:“说出来真是……据说四小姐是昨日圆房,被二少爷……半夜就招了大夫,说是不止元帕,连床单上都让血洇了一大片……”

    听她这么一说,如筝心里先是一惊,又觉得有些尴尬,本来以为如婳是触怒了苏百川,被他给打了,没想到却是这样不堪入耳的闺房私密,当下便对夏鱼言到:“此事不可再传,免得日后被松涛苑那位记恨,嗯?”

    夏鱼赶紧仔细应了,又嗫嚅到:“小姐……这种事情奴婢听着都觉得恶心……哪里还会再传……”如筝略带嗔怪的瞥了她一眼,夏鱼赶紧吐吐舌头福身退下了。

    目送夏鱼出去,如筝自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浓浓的普洱压下了心里泛起的那阵腻烦恶心,想想如婳心心念念的这桩亲事,再想想苏百川素日里人前那清高的样子,她真不知道是该冷笑,还是该叹息……

    她摇摇头,自回了西间书房陪苏有容练字,顺便溜达着把他那一屋子书大略瞅了一遍,却见经史子集,话本诗词,兵法百工,医书武学简直是应有尽有,看的她一阵头晕眼花,却听身后一声叹息,她赶紧回过头去,正看到苏有容拿着一篇字,皱着眉头言到:“筝儿,我的字不好看……”

    如筝走过去站在他身旁,看着宣纸上那端丽的楷书,平心而论他的字的确算不得好,莫说比不上苏百川那样蜚声京师文坛的才子,便连自家大堂兄如松的字也要比他有味道的多,她知道若是按女四书上教的,现下自己应该夸赞他的字,宽他的心,前世的自己遇到此种情况,也是这样办的,可现下她心里却不想这样敷衍他,想了想,开口言到:

    “夫君,我觉得你的字很端正,很清楚,也许是我妇人之见,我到觉得看你的字比那些龙飞凤舞的行楷草书要舒服得多,而且……夫君的字自有风骨,是别人学不来的。”

    她斟酌着说了这一番话,不过是想着苏有容一向大度,应该是不会生气,却没想到转头看他时,却见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得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如筝正要笑他知足常乐,却不防他放下字纸,手一伸就把自己打横抱了起来,如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儿,已经过了堂屋,进了里间了。

    被他轻轻放在床上,如筝想着外面忙碌的浣纱她们肯定都看到了,羞得抬起袖子盖住了脸:“你这人,发什么疯?!”

    “没发疯啊,我不过就是看你累了,省你几步路罢了!”他坏笑着脱了外衣:“唉,夜寒风冷,夫人咱们早点安歇了吧!”

    如筝吓得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伸手按住他伸向大带的手:“梳洗!”

    苏有容一阵大笑,到底还是顺着如筝叫了丫鬟们伺候梳洗停当,才捉住小娇妻上了牙床。

    苏有容掀了自己的被子滚到如筝被子里,还美其名曰“挤挤暖和”,惹得如筝好气又好笑,索性转过身背对着他装睡,却不防被他揽住了腰:“筝儿……”他温柔魅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搞得如筝心里痒痒的,又有点紧张:“何事?”

    苏有容支吾了两声,才笑到:“你……还疼吗?”

    如筝背对着他,脸渐渐红了,如何不知他是在问什么,求什么?心里一阵羞赧,却不忍心回绝,也不好意思直说,便转过身轻轻搂住了他。

    苏有容得了她首肯,心里一阵欢喜,轻笑着慢慢开始解自己和她中衣上的带子。

    感觉着自家夫君身上熟悉的暖意和特有的沉水香气,如筝的心慢慢迷醉了,轻轻把头倚在他胸膛,迷迷糊糊厮磨了几下……

    夜还很长,寒馥轩里地龙烧的又旺了些,到处都是暖暖的……

194新年(一)

    之后的几天,日子过得风平浪静,苏有容品级尚低,东夷之战后便赋闲在家,只是不时帮着凌家在南大营练兵,如今新婚燕尔,索性就告了假,日日和如筝窝在一起,每日早间向廖氏和老国公、老夫人请安时也是同去,在两位老人跟前,夫妻二人自然是受宠讨喜的,而有了夫君护驾,如筝在廖氏那里也没有受什么排揎,看着廖氏明显带了不忿,却也是无可奈何的表情,如筝心里又是一阵感慨,她记得前世苏有容倒是极敬畏自己这位嫡母,却终究还是被她算计陷害,今生他强硬起来,廖氏反倒拿他没有办法了。

    其余的时间,苏有容就带着如筝逛园子,读书论曲,品茗调香,白日里千般温柔,到了晚间,也总要纠缠一番,如筝缠不过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要推拒,便每每都会纵着他折腾一通,成日里腰酸背痛的,心中却甜蜜,小夫妻着实过了几天神仙般的日子。

    十来日就这么滑过,马上就是小年了。

    越到年底,南北两个大营的事务便越忙,腊月二十一这天,苏有容终于早早起身,在如筝额头落了一个吻,就收拾好去了南大营。

    如筝在床上愣了愣,心里暗怪他不提前跟自己说,弄得自己连早起帮他打点衣服这种事情都没做,转念一想,却也知道他这是体贴自己。

    没有了自家夫君的纠缠,如筝起的也早了些,略用了点饭便招呼浣纱打点好了,带着自制的药香朝着春晖园而去。

    几日请安下来,如筝已经知道了老太君有头疼宿疾,不过是和自家祖母一样,人老了精神不济,又一生操劳落下的毛病,回到自家院子上了心,和苏有容商量着按他那个药香的方子配了适合老人的香,日日带着去给老太君按揉额头,也有个六七日了

    精心调配的香,再加上如筝精纯的手法,让老国公夫人十分受用,竟是上了瘾,只是心疼如筝年纪小,每每不忍让她多按,如筝却暗下决心,要坚持日日都去。

    走在通往春晖园的路上,如筝禁不住想到了自家祖母,虽然知道如书如文也是孝顺的,定然可以承欢膝下,却不知自己走了,是否还能有人给她老人家按揉松泛,她这样想着,忍不住心里一酸,思念起家里的亲人来。

    不多时到了春晖园,如筝收起愁绪迈步进了堂屋,却看到老太君下首已经坐了两个人,却是廖氏和许久未见的如婳,想来是身子大好了,特地前来请安的。

    如筝笑着上前给老太君请了安,又对着廖氏福身问好,起身对着如婳一颔首:“二嫂。”

    不出意外地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得意和倨傲,如筝心里一阵好笑:看来这位大小姐,怕是还掂不清自己的斤两,以为到了国公府,终于可以整治自己了呢。

    老太君见如筝来了,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赶紧伸手招了她坐到自己身边:“好孩子,今儿又这么早跑来,怎不多睡一会儿?”

    如筝微微一福身,一边手脚麻利地为她点上药香,一边笑到:“祖母,我哪里来的早了,莫说祖母早早便起身,就是母亲和二嫂也比孙媳来的早了许多呢。”

    老太君笑着拍拍她手,又转向廖氏:“是啊,你们母亲也是个孝顺的,给我找的孙媳也灵巧……”说着就把如筝和有容为自己调香按揉的事情和廖氏说了,又爱怜的看着如筝:“可怜见儿的筝儿,新婚燕尔的就要天天早起来陪我这老婆子,想来容儿背地里不知道叹了多少气了吧?”

    如筝除了手上的戒指和镯子放在一旁,慢慢帮老太君按揉着,又笑到:“祖母却是错怪夫君了,他常说祖母是慈和的老菩萨,孙媳能亲近祖母,是天大的福气呢!”

    老诰命呵呵一笑:“是了,容儿一向嘴甜。”

    座下的廖氏看着老诰命和如筝这样慈孝和谐的样子,心里略升起一丝不满,想着如筝果然是如薛氏所说,是个心思细腻会巴结的,如婳不过病了几日,眼见老太君的宠爱便被她揽了去,但话说回来老太君喜欢孙媳,也是她这个嫡母的脸面,她不过是想了想,便放下了,一旁的如婳见如筝得宠,心里却着实嫉恨难耐,脸上陪着的笑都有些假。

    廖氏看她神色不对,赶紧开口说到:“母亲,眼见川儿媳妇和容儿媳妇也嫁进来有些日子了,今年这婚事连着年节,府里事务芜杂,媳妇忖度着,这节下的事务,是不是能让她俩一起上上手,帮上一把也是个历练,请母亲示下。”

    如筝手上不停,耳朵却一直注意着廖氏说话的口气,慢慢她便看出来了,这廖氏不同于薛氏,虽然也是心很刻薄,却少了些狡诈和气势,在府里实际上还是很忌惮老诰命的,想来与她本性有关,和老国公仍然健在也脱不了干系,当下心里便是一松,看来在这国公府里,自己倒是比侯府要安全许多了,如今就看如婳……

    老太君听了她的话,略沉吟了一下,才笑到:“也好,今年你也很累了,便让她们二人也帮你一把,再加上老三家的,想来人手也就够了。”

    廖氏笑着应了,又说了几句便带着如婳福身告辞,老太君是早已成精的人,又得凌氏太君垫了话儿,如今看着如婳妖妖娆娆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腻烦,微微敛了笑容,言到:“川儿媳妇刚刚病愈,还是要多休息才是,你们少年夫妻,不懂得爱惜身子,有些事情老二家的你也要多叮嘱几句,莫一时贪顽,伤了身子,反而于子嗣不利了。”

    听了老太君的话,廖氏略带尴尬地仔细应了,如婳却是再也装不下去,霎时间脸色全白,廖氏看她似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赶紧带她福身退下了。

    如筝看着如婳明显还有些滞涩的步态,不知道心里是该笑,还是该叹息。

    知道了廖氏要让自己妯娌二人上手庶务,如筝回到寒馥轩用了点中饭便早早歇了个午觉,起来收拾停当了,果然接到了漪香苑的招呼,如筝简略收拾了一下,带了浣纱快步来到漪香苑听廖氏安排。

    一进屋,便看到如婳和三房的程氏夫人已经到了,如筝前世对自己这个隔房的叔母并不算熟悉,只知道她和廖氏不太对盘,为人比较爽直,因着三老爷苏清述老来子的身份,夫妻二人在老国公老诰命跟前还是很得宠爱的,只是因为三老爷文不成武不就,只是帮家里管过几年庶务经济,廖氏却也并不十分忌惮他二人。

    此时满屋子人都比自己大,如筝赶紧福身见过两位夫人,又向如婳打了招呼。

    许是刚刚憋得狠了,如今在廖氏眼前也没了顾忌,如婳便连样子都懒得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算是应了。

    旁边程氏瞥了如婳一眼,心说果然和传言一样,跟那丢人的薛采茵是一个模子刻的,心里就对如婳升起一丝厌恶。

    如筝见惯了如婳的无礼倨傲,现下反倒不气,廖氏让坐,便在下首坐了。

    待小丫鬟来上了茶,廖氏便笑道:“今日请了母亲示下,年节下的事情便由咱们几人操持了,我想着弟妹你一向是管着庄子上的进项,今年便也不要改了,只是也带上婳儿,让她给你打打下手。”说着又转向如婳:“婳儿,你三叔母可是最擅长账目经济的,你要好好和她学一学啊。”

    如婳赶紧点头应了,又笑着起身给程氏行礼:“侄媳愚钝,请三叔母多多教导。”小嘴还算是甜,只可惜刚刚不慎露了本性,现下却是勾不起程氏半丝喜欢了,程氏只是浅笑着一点头:“好。”

    廖氏知道她一向是这样阴阳怪气的,便也不多说,又向如筝笑到:“至于筝儿,就跟着我,管管年下大宴小宴的器皿吧。”

    听了她的话,侥是如筝心里早有准备,也是一“咯噔”,管理器皿可不是个好活儿,稍有不慎,或者说是慎之又慎都会出岔子,不用说每逢大宴磕碰损毁的,便是经手的下人人夹带都是个大数目,管理器皿可说是个吃累不讨好的活计,廖氏把这么个烫手山芋抛给自己这样一个刚刚嫁入国公府,可说是两眼一抹黑的新媳妇,显然是带了为难的意味了。

    想到这里,如筝心中却浮起一丝斗志,反正现在有老太君和苏有容撑腰,明眼人也能看出廖氏是为难自己,她反而到没有顾忌了。

    思虑了这许多,也不过是一瞬的时间,如筝起身恭敬的福了福:“是。”

    廖氏分配了各人的活计,又叮嘱了几句,便让大家散了,如筝向众人道别出了漪香苑,一路且走且思,渐渐明白了廖氏的全盘意图,打压自己是肯定的,不将如婳留在身边,而是派到程氏手下,实则也是大有深意,一方面可以让如婳监视着程氏不敢动什么手段,另一方面也是让如婳能在各个庄头掌柜面前露脸,让那些人知道,小一辈中她才是未来的主母,至于背后向程氏或是自己提点暗示什么的,就更加不用说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寒馥轩,如筝才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屋子里那好闻的沉水香气,恨不得一步就跨进去,却不防夏鱼急匆匆迎出来,福身说道:

    “小姐,大少夫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对不起大家

    良人要远行,离愁别绪什么的……心很乱

    不过文却不会乱的,大家放心

    话说,心酸的时候写甜蜜,简直就是虐心啊有木有……

    拜上!

195新年(二)

    若说如筝在这国公府里,最摸不到底细的,便是这大房雅菡居婆媳俩了,前世她困守松涛苑,心心念念的全是苏百川,和雅菡居几乎没有什么交往,只知道自己的婆婆廖氏似乎是和她们婆媳关系很差,且十分忌惮,如筝自己也隐隐觉得,虽说大房父子常年不在,雅菡居这两位看着是甩手掌柜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实际上却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但具体是怎样,却也不是前世那个迷糊的她,所能探查清楚的。

    如今,也只有打起精神来,先探探底细了。

    陪着大嫂吴氏聊了小半个时辰,如筝却更加觉得云里雾里,她除了一开始闲闲地打听了一下年节下廖氏的安排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便是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聊,好容易送走了吴氏,如筝多了个心眼儿让夏鱼安排个小丫头远远地缀着望了望,不一会儿回话说,吴氏果然是向着松涛苑去了。

    如筝心里隐约觉得自家这个大嫂不简单,但一时又摸不清底细,略思忖了一下,唤入夏鱼叮嘱了一番。

    不多时,小厨房上管事的来请示晚膳,如筝才发觉天色已经晚了,想想南大营路途遥远,她知道苏有容八成晚上是不会回来的,但心里还是隐约带了一丝期待,吩咐管事婆子按少爷的习惯,准备了酸汤鱼并几个小菜备着。

    如筝自到小书房给崔氏上了一炷香,再出来天就已经擦黑了,秋雁进来回了说晚膳已经备好,问如筝摆不摆,如筝撩起堂屋的门帘,看了看窗外次第亮起的昏黄风灯,心中闪过一丝落寞,又忍不住心惊:这样没有他的日子,自己竟然连一天也忍不得了……果然是古话说的那句“由奢入俭难”么?

    “再等等。”如筝轻轻吐出这么一句,秋雁自咬了咬唇,什么也没说福身下去,如筝掀着帘子望了一阵,终于还是轻叹一声松了手,门帘撂下的一瞬间,却看到院门口玄色的衣袂一闪,她刚疑心是自己眼花,就听到夏鱼略带惊喜的一声:“姑爷回了来!”

    如筝心里埋怨这着丫头莽撞,可喜色不自禁的就爬上了眉梢眼角,来不及多想,堂屋的门帘一挑,苏有容温雅带笑的眉眼就出现在门口:“哟,在这儿倚门望夫呢?我的小筝儿。”

    如筝一边笑着啐了一口,一面脸色红红的上前帮他脱了外面墨色黑貂领的大氅,里面的衣裳一露,却引得她一阵失神。

    苏有容看了看自己身上,笑了:“回来的匆忙,没来及换,我进去换一件。”如筝被他拦过几次,便知道他换衣服一向不喜人伺候,此时也不跟进去,只是站在原地,目光随着他进了里间。

    她只是羞涩不敢开口,其实心里却是很想要多看一看……这样一身戎装的他。

    听着里面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如筝才回过神儿,赶紧叫秋雁摆饭,又传了热水到里间,自拧了一条热手巾递给他,苏有容笑着擦了把脸,又捏了撮皂角粉把手洗了,如筝刚要出去看看堂屋里的饭食,却被他一把拽回来,搂在怀里亲了下去。

    如筝听着外面丫鬟们摆桌的声音,生怕哪一个没眼色闯了进来,想推开自家夫君,却被他搂的更紧,好一通轻薄才放开。

    如筝嗔怪的盯着他,他却浑然不觉似的嘿嘿一笑:“好饿,出去用饭吧。”

    如筝一通腹诽跟了他出去,却不知自己脸上却是带着一个甜蜜无比的笑容。

    夫妻二人坐定,丫鬟们也盛好了饭退下了,如筝笑着给苏有容夹了一筷子鱼:“饿坏了吧,怎么跑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宿在营里了。”

    苏有容咽下嘴里的鱼,笑着看了如筝一眼:“你以为我宿在营里了?”说着伸出筷子敲了敲酸汤鱼的盆子,如筝的脸一红,赶紧低头夹菜掩了。

    “今后我若是不回,会让墨香告提前告诉你。”他这么说着,给她夹了一块鸡肉:“别光吃菜叶子。”

    如筝心里一甜,夹起那块鸡肉慢慢地嚼了咽下,点了点头。

    不回才给信儿……便是说无事一定回的吧……

    她这样想着,心里一喜,却也心疼他奔波辛苦:“其实,来回两个时辰的路途……你也不用……”一句话没说完,却被他按在嘴上:“我愿意!我想你……”

    如筝愣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嗯。”

    如筝略用了些,便撂下筷子,仔细看着自家夫君吃的香甜,待苏有容也吃饱了,丫鬟们来撤了盘子上了茶,苏有容才抚着胃叹了一声:“怎么觉得你来了,小厨房的菜都好吃了。”

    如筝笑着给他倒上一杯浓浓的正山小种:“大略是秋雁的功劳。”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对坐着闲聊了几句,就说到了午后的事情,如筝将事情前后同苏有容细细说了,只是略去了如婳的不敬和吴氏的来访,苏有容听着,眉头就拧了起来:

    “咱们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我一向也是敬着她的,居然还要这样为难打压,显见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如筝却也听懂了,当下笑到:“我不过是跟你报一声,倒勾了夫君的心思了……”她笑着吃了口茶:“无妨的,这后宅的事情,你就不用费心了,左右我不给你丢脸就是。”

    苏有容见她这么说,也知道她定是有自己的办法,笑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娘子也不是吃素的……好!我等着你大显身手呢,只是别太累了……”

    如筝点了点头,又和他说笑几句,苏有容起身活动了一下,往书房走去,如筝也窰TTP/1.1200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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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盲妈咪

    作者:不淚箫烟

    正文

    [分卷阅读]

    第一章帝爵初遇

    第二章七年后

    第三章复活了?!

    第四章宾利

    第五章父子相见

196新年(三)

    到了小年儿,祭过了灶神,年节的味道就更浓了,这一天午后,如筝得了廖氏的令,要在小花厅见各位管事的妈妈。

    如筝提前便叫夏鱼派人在小花厅候着,吩咐了妈妈们都到了就来回自己,到了定的时辰,夏鱼却一直没来,好一会儿才急匆匆跑过来,对着如筝一福身:“小姐。”

    如筝看她也不说清,眉目间还带了些怒色,便知定然是有什么岔子,当下也不急,问到:“怎么了,至于这样慌张?”

    夏鱼虽然气,却也谨记着如筝嘱咐的喜怒不可形于色的规矩,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她们欺人太甚!说好了未时初在花厅候着,都过了好一会儿了才陆陆续续来了人,如今总算是来的差不多了,却已是未时二刻,更可气的是,还是有三个没到!”她眉毛一立:“依奴婢说,小姐,咱不去了,晾着她们!”

    如筝看她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反倒不恼了,她本来也没想过这些廖氏嫡系的妈妈们能这么老实地给她面子,当下略一思忖,笑到:“叫上浣纱,咱们去花厅。”

    听了她的话,夏鱼先是微微愣了一下,却也并不多嘴,福身下去准备了。

    如筝拿着手炉,带了浣纱夏鱼和寒馥轩管事周妈妈并几个小丫鬟婆子们浩浩荡荡来的花厅,下面立的妈妈们见她这样郑重的来了,便连人不齐都不在意,都以为她是怕了廖氏,要服软了,心里都是一松。

    如筝坐定,脸上还是挂着那样和风细雨的笑容,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传到花厅的每一处:“各位妈妈辛苦了,倒是我怠慢了,早间老太君说想用些我做的糕,赶着做了送过去,累得各位妈妈久候,是我的疏忽。”

    底下众位妈妈们本来多少都有些心虚,见她又抬出了老太君,也都想起了她是孙辈里最得老太君宠爱的,当下哪里还敢托大,赶紧都躬身口称“不敢”。

    如筝看看下面站着的妈妈们,笑着转向一旁的夏鱼:“怎的,各位管事妈妈都到齐了?”

    夏鱼轻轻福身:“回小姐,还有管小库房的陈妈妈,管大厨房器皿的张妈妈和管外院三个花厅器皿的周妈妈没到,其他的妈妈们都在这里了。”

    如筝微微一笑:“好,那便不等了。”她抬头看看门口:“给各位妈妈上座,看茶。”

    她一声令下,外间候着的几个小丫头和粗使婆子就鱼贯而入,按人头搬了小杌子和矮几进来,又给各位妈妈上了茶。

    往年国公府主子见下人,都是主子坐着,下人站着回话,不跪就不错了,众家妈妈们哪里见过这阵势,心里都暗自忖度,这不是清流人家的规矩么?当下都觉得受宠若惊,推辞了好一番才坐下,抬头看着如筝,心里却真的是没底了。

    如筝看众位妈妈都坐下了,才笑着端了茶饮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到:“今日我也晚了些,所谓法不责众,现下在这里的,来的早些晚些也无妨了……”众人听她这么说,才明白还没到的那三位妈妈怕是要有麻烦了,当下都庆幸自己做的不算过分,却也不太相信这位才十七岁的三少奶奶能顶着夫人那个雷做下什么大事情来,当下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

    如筝却也不再往下说,只是让浣纱拿了账本,挨个对了诸位妈妈们所管的事情,仔细记了,又传给了各位妈妈过眼,众人都看了无误,如筝才将记事簿子和各个库房的器皿清单放在一起,对众位妈妈笑到:“我嫁入府中不久,也是母亲信任,才让我来管年节下的器皿,既然母亲发了话,我虽愚钝,也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把这件事办好了,方才不负母亲大人信任,只是我一个人精力有限,还要各位妈妈多多帮忙了。”

    众家妈妈赶紧欠身到“不敢”心里却是开始虚了。

    此时,门外一阵说笑声,门帘一挑,却是来迟了的那三位妈妈,陈家的等三人看到屋里这架势,还道如筝是小鹌鹑怕了,想要以礼相待讨好自己等人,当下便放下了三分心,笑着上前见了礼。

    如筝看着下面立着的三人,也无愠色,只是收了笑,淡淡问道:“母亲命诸位妈妈未时来,如今已是未时三刻,不知三位妈妈是有何要事在身,竟耽搁了?”

    那三人一看如筝这样看不出喜怒,心里反倒是打了个点,当下讪讪笑着把缘由说了,无外乎是得了那个主子什么要求,赶着去办了,家里有什么事情来晚了之类。

    如筝听了,知道都是些托词,不大不小也不好查,却也绝不是什么立得住的理由,当下沉了面色言到:“原来是这样,就是说三位妈妈并没有非办不可的事务,却迟了整整三刻?”

    听她这么说,下面三人知道是坏事了,赶紧低下头,冷汗也冒了出来,不由得有点后悔,自己听了夫人的暗示给少夫人这个下马威,是不是太过了点儿?

    如筝也不再理她们,回头对着一旁立着的周妈妈言到:“周妈妈,按府里的规矩,主子传召,下人无故不到迟到的,该如何罚?”

    周妈妈原是老太君的心腹,到了寒馥轩又奉命帮衬着苏有容,如今见如筝发问,当然是站在她这一边,当下言到:“回少夫人,按规矩是要打十板子,罚三个月例银以观后效。”

    她这一言出口,下面三人终于站不住了,忙不迭跪在地上,后悔自己提前看轻了如筝,没找个好理由,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了。

    如筝看着地上跪成一排的三位妈妈,唇角一挑:“大年下的,三位妈妈年岁也大了,打出个好歹来却是不美,罢了,便罚三月月例银子,跪听我说完,此事就算揭过了吧。”

    下面三位妈妈听了她这句,心里先是一松,暗自庆幸自己不必受皮肉之苦,又是一阵叫苦连天,这样数九寒天的,小花厅里又没有地龙,跪在地上大半个时辰怕是站都站不起来了吧!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跪好听着。

    如筝料理完地上三人,又端茶喝了一口,示意浣纱记录,当下转头对着左手一个身材肥胖的婆子说到:“杨妈妈,你是管着内院祭器的,这桩事情虽然简单,却是阖府祭祀的大事,我知道府里每年祭祀是年二十九巳时开始,午时结束,你那里一向是辰时开始准备,捧器皿的共四人,登记造册二人,是不是?”她一言出口,不止是管祭器库房的杨婆子,座下所有的妈妈都是一愣,接着就是一股寒意涌了上来。

    这初入府中的年轻少夫人,居然只是看了账册,和妈妈们打个照面就能在这么多妈妈里把杨妈妈认出来,还能把阖家祭祀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更何况这几人捧器,几人登记,根本就不是账册上会登着的……

    还没等她们回过神儿来,如筝又不慌不忙地挨个叫了坐下几位妈妈的名字,将她们各自管的差事和节下要做的事情统统捋了一遍,末了,才对着满屋子冷汗涔涔的妈妈们说到:“诸位看看,我说的可有误?”

    众位妈妈自惊得张口结舌,便是浣纱夏鱼也不知自家小姐怎会将阖府的事务知道的这么清楚,她们哪里晓得,前世的如筝为了讨得廖氏和苏百川的欢心,究竟在这庶务上做了多少功课,熬过多少个不眠之夜,却仍然是得不到她们的理解和原谅,如今她隔世卷土重来,却是用这样的方式都“回报”给了她们。

    好一会儿,各位妈妈们才回过神儿来,纷纷表示如筝说的准确无误,如筝这才好像放下心来笑到:“那便好,既然这些都无误,那我便来说说节下的安排。”

    接着,如筝又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安排说了一通,她说的仔细,妈妈们也都听明白了,如筝竟然将自年三十起,阖府几件大事的流程都串了起来,各位妈妈的职司虽然没变,却是打乱了顺序,不再每人负责一个库房,而是每人负责一项事务中器皿的管理,按先后顺序被如筝规定了上下家,原来混乱的十几副对牌也改成了一副,每日做完自己事务的妈妈清点完毕耗损遗失之后,才将手里的对牌交给如筝,再由如筝查看无误后当场交给下一个妈妈,因府里年下要用的器皿大多是从不同库房中取出配合使用的,这样这些妈妈们便无法再推脱自己库里的东西是被哪位妈妈拿去做了什么事情,给损毁掉了,交接时又因为时时清点,也是做不得假,这样一来,这十几位妈妈可说是都被钉死在了自己负责的事务上,又被迫要相互监督,那些小丫鬟交接时候出的错,损毁的东西也要记在交接的两位妈妈账上,如此一来,若是有谁存心使坏,不但自己要被追究,便连上下家也得罪了个遍……

    如筝说完,各位妈妈也明白了,三少夫人这是将自己等人串成了一串儿蚂蚱,线儿则牢牢握在了她的手里。

    一番话说完,如筝又恢复了那和风细雨的样子,对着众位妈妈笑到:“大略就是这样了,诸位妈妈还有什么异议,尽可以说。”

    几位妈妈冷汗涔涔地面面相觑,却是谁都不敢提出什么异议,眼见晚来那三人还在地上跪着呢,三少夫人的法子一听就是极巧妙的,即便是闹到夫人那里,怕是老太君也会回护这位……

    她们权衡利弊,终于不约而同地起身,冲着如筝福下:“奴婢等遵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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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庶嫁介绍:
在家被继母算计,出嫁被继妹陷害,是人心狠毒,还是她太好鱼肉?!
含恨重生,她誓要报仇报怨!
本欲化身修罗,却无意中广结善缘。
本想孑然一身,自梳度日,没想到反而得到各方关注。
转身回眸,只有那一双凤目,暖开了她本已冷凝的心房……
好吧,嫡女算个X,嫁了庶子便要低人一等么?
看嫡女华丽转身,与庶子共度温暖人生
庶子又如何,能许我一生倾情,一世安稳,便是我千金不换的良人!
本文慢热,细致,最关键是不会弃坑,欢迎各位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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