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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听落花     九全十美txt下载     九全十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九章 凡人心

    还欠帐三:

    ...............

    卯正时分,洛城城门已经开启,早起的贩夫走卒忙碌的进进出出着,风尘仆仆的黑衣卫簇拥着李青的车子,顺着人流进了城,直奔连家老宅过去了。

    连家老宅里花木扶疏,丫头仆妇在二门里跪了一地,丁二上前两步,低声解释道:

    “这些都是吴家遣过来的,都在这里了,等夫人吩咐。”

    李青点了点头,低声吩咐道:

    “既是吴家送过来的,想必都是妥当的,你让人留心着些,大家一路上也辛苦了,让她们烧些热水,做些合口的饭菜,咱们就在这里歇息半天,傍晚再启程吧。”

    丁二躬身答应着,微微挥手示意着领头的婆子,婆子急忙带着人磕了头,脚步轻悄的退下去忙碌起来。

    丁二在前面引着,李青带着绿蒿和水萍,缓步往内院走去,转进二门影墙,丁二指着东边一排三间花厅,笑着介绍道:

    “连爷说,那三间花厅,是先老夫人每日看帐的地方。”

    李青顿住脚步,转头看着掩映在绿树老藤下的花厅,那里是那个天真可怜的女子留下过印迹的地方,也是连庆心目中最美好的去处之一。

    丁二一路介绍着,引着李青进到最里面的正院里,

    “这里,连爷说原是先老夫人和……日常起居就在这里。”

    李青站在院子里,转头四顾着看了半晌,低声吩咐道:

    “这里……不要歇在这里,就在外面书房里歇息片刻就是。”

    “是枕月阁?还是凌霄轩?”

    丁二迟疑着问道,李青转头看了看他吩咐道:

    “枕月阁吧。”

    枕月阁是连老爷子的书房,凌霄轩是李云生的书房。

    丁二躬下身子,答应着引着李青去了枕月阁。

    丫头婆子抬来沐桶、热水、绿蒿和水萍侍候着李青沐浴洗漱,两个人也轮流着沐浴干净出来,李青已经躺在南窗下的榻上睡着了。

    李青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初时分了,水萍送了莲子羹进来,李青吃了,站起来转到书房后,站在台阶上,看着后面的一弯月牙湖,湖里几支枯败的荷叶顶在碧清的水面上,水波划过,仿佛有鱼轻盈的游动。

    李青微笑着,靠在门廊柱子上,这里还遗落着那股远离红尘凡世的清雅,那位老爷子,也是个福气之人,若泉下有知,这会儿,他如何想?

    若想超凡脱俗、不理红尘俗务,出家最好,至不济,也要孑然一身,才不至于遗祸子孙。

    李青垂下眼帘,自己算不算孑然一身?

    她没有孑然一身过,到这个世上,睁开眼睛那一刻,就有陈嬷嬷――那个在雪地里,把她揣在怀里,用全身的热气温暖着她的奶娘,还有连庆,眼神那样哀伤、那样怜惜的看着她,把她视作生命一般看护照顾至今,他们爱着她,守护着她,他们的爱,是她的责任和牵挂。

    陈嬷嬷走了,有了郑嬷嬷、秋月,还有琉璃,还有木通、半夏、苏叶和桑枝,他们陪着她努力生活着,也努力逃跑过。

    琉璃走了,秋月嫁了,半夏和苏叶成了家,木通和桑枝也要成家了,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一份爱、一份责任,她身边又有了绿蒿、竹雨、水萍、水苏……

    她还有了他!她好象从来都没能孑然一身过。

    他现在到底好不好?河北道一片平静,大爷那样安然着,他应该是平安着的。

    李青心里渐渐平缓下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依恋起他的怀抱,留恋着他的人,开始有了奢望?

    唉,经了两世为人,她还是做不到太上忘情,她从来也没有做到过!

    既然如此,那就在这一世,在这凡世红尘中,好好的做人,认认真真、好好的做一个俗世妇人。

    李青又站了片刻,转回书房,水萍已经带着人摆好了饭菜,李青吃了饭,略歇息了片刻,叫了丁二进来,吩咐他召了河北府两位布政使和吴老爷进来。

    安排好余荫学堂的事,李青送走了吴老爷,又仔细的询问了些经济政务,直到申正时分,才送走了两位布政使,吃了晚饭,收拾好出来,上了车,黑衣卫簇拥着车辆缓缓出了洛城,往玉城驰去。

    平阳府六部衙门里,隐隐弥散出一些神秘而不安的气息来,杨元嶂从衙门回到府里,脸色阴郁着进了上房,给杨老夫人请过安,屏退了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侧身坐到炕沿上,低声说道:

    “娘,从前天起,衙门里就有传言,说爷病重不治,夫人这才赶过去的。”

    杨老夫人停了手里的念珠,满脸愕然的看着杨元嶂,

    “这是谁传出来的话?想乱了咱们韩地不成?”

    “娘,我留心打听了,象是王府……那边传过来的。”

    杨元嶂忧心忡忡的说道,杨老夫人紧紧盯着杨元嶂,半晌,才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拉过杨元嶂的手,轻轻拍了拍,郑重的说道:

    “元嶂,往后娘要是不在了,碰到这样的大事,你一定先和你大哥商量了,再拿主意,你大哥说什么,你一定要照你大哥说的去做。”

    杨元嶂微微有些茫然的看着杨老夫人,杨老夫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你从小虽说读书不如你大哥,可平日里为人处事、接人待物,却比你大哥通透灵活,这是你的长处,可你大哥是个有大智慧的,你大事上头,少了点硬气。”

    杨元嶂张了张嘴,杨老夫人抬了抬手,止住了他,接着说道:

    “你先听我说,你的心思我明白,可凡事你得往最里头想,咱们家,从你嫂子进门那天起,就不能再有半分别的想头。”

    “娘,我不是有别的想头,我只是怕……万一是真的,那……”

    “那咱们别落了后是不是?”

    杨老夫人叹息着问道,杨元嶂张了张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杨老夫人苦笑着看着他,

    “往后,还是让你大哥指点着你,多读些书的好,唉,你想想,你大哥在金川府任上还要连任五年,过了年,夫人就打发你嫂子侄子去了金川府,咱们杨家,一半在内,一半在外,你和你大哥内外呼应,除了爷和夫人,咱们杨家怕谁去?

    你再多想想,就算爷有个万一,就凭夫人,还接不下这韩地?就算军里,如今在韩地,除了爷,只怕也就得数夫人威望高了,没夫人点头,那个位子,谁能坐的上去?”

    杨元嶂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抬手挠了挠头,

    “娘教训得极是,我是晕了头了,儿子是笨了些,这点小事都没想明白。”

    “你呀,不是笨,是这功利心啊,太重了!一到有大利可图的事,就猪油蒙了心,分不清东西了!”

    杨老夫人重重的责备道,杨元嶂脸涨得通红,

    “娘教训得是,儿子知道了,儿子往后多读些书,修身养性,别的不说,总不能给杨家惹了祸患。”

    杨老夫人微微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杨元嶂,

    “知道了就好,往后凡事多约束着自己,三思后行,有大事和你大哥商量着办,就出不了大错去。”

    杨元嶂笑着点着头,又陪杨老夫人说了会儿话,才告退出来,脚步轻松的往自己院子里回去了。

    吴未俊坐在外书房书桌前,又看了一遍手里的纸条,浑身放松着靠到椅背上,长长的舒了口气,夫人在洛城连家老宅停留了一天,若爷病重,夫人只怕片刻也不会耽搁,夫人这次突然巡边,肯定有事,但绝不会是爷病重,只怕……

    吴未俊感慨的叹了口气,夫人最擅示弱,以退为进的诱人自投罗网,夫人随手撒了张网,偏偏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自古天家无父子,生在天家,胆小知足才是福份。

    柳家别院里,林红敏眼圈发青,满脸兴奋的转着圈,突然停住,看着穿着粉蓝长衫,长身玉立站在旁边的少年问道:

    “玉儿,你说的是真的?真是这样的?”

    玉儿上前半步,搂着林红敏,笑着说道:

    “当然是真的,大少爷亲口和我说的。”

    林红敏眼睛里闪着兴奋的亮光,旁边榻上坐着的黄衫少年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伸手揽在林红敏肩上,手指抚着她的面颊,笑着建议道:

    “在这府里困了大半年,人都要发霉了,咱们出去逛逛去。”

    林红敏眼睛亮亮的思量着,仰头看着玉儿问道:

    “她一个人跑去的?那个郑嬷嬷呢?还在王府里呢?”

    “听说去北寺祈福了,嗯,还带着三小姐和四小姐。”

    “北寺?”

    林红敏眉头皱了起来,半晌,目光渐渐凶狠起来,

    “哼,北寺又怎么样?!走!叫人备车,玉儿去找大少爷,就说我说的,多借几个护卫过来,咱们去北寺,我要叫那个老虔婆知道谁才是主子!”

    “好,听你的。”

    玉儿温柔的答应着,把林红敏推到黄衫少年怀里,笑着交待道:

    “怜儿侍候着夫人,我去找大少爷借人去。”

    林红敏笑容灿烂着推着玉儿,

    “你快去,怜儿去叫人准备车子,要那辆大车,咱们三人一处坐着都极宽敞,我和怜儿在城外等着你,快去快去!”

第三百三十章 意外

    怜儿带着满脸兴奋,雀跃着出去传话去了,林红敏掂着脚尖在屋里欢快的转了个圈,叫了丫头进来,侍候着她重新净了面,点了些胭脂在唇上,吩咐给她重新梳了个发髻,拣了支赤金挂珠凤钗插在发间,换了件大红底缂丝凤纹袄,一条红绫罗裙,对着铜镜左右看着自己。

    不大会儿,怜儿脸色红涨着,满脸恼怒的冲进了屋子叫道:

    “那帮婆子说,没有夫人的许可,不能准备车辆。”

    林红敏怔了怔,看着怜儿奇怪的说道:

    “让你去吩咐她们安排车辆,难道不就是我许可的?这话倒奇怪。”

    “是王府那位夫人的许可。”

    怜儿咬着牙说道,林红敏呆了呆,竖起眉梢,脸色渐渐红涨起来,猛的转过身,指着站在门口的小丫头尖利的吩咐道:

    “叫吴婆子进来见我!”

    小丫头垂着头,曲了曲膝出去叫人了,片刻功夫,高高瘦瘦的吴婆子跟着小丫头进了屋,跪倒磕头请了安,林红敏紧紧抿着嘴,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抬手指着她,厉声呵斥道:

    “我的话你也敢驳?你算什么东西?去!准备车子,耽误了半刻钟,仔细你的皮!”

    吴婆子伏地磕了个头,直起身子看着林红敏,语气生硬的说道:

    “夫人吩咐过,没有她的旨意,您不能出别院大门,奴婢死也不敢违了夫人的令。”

    林红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吴婆子,直直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气得口齿含糊的叫道:

    “叫刑房的人来!叫魏婆子来,打死她!打死这个欺主的贱婢!”

    小丫头担忧的看着吴婆子,脚步迟疑着蹭出去叫人了。

    刑房管事魏嬷嬷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进了院子,林红敏正坐在椅子喘着粗气,怜儿紧挨着她站着,拿着扇子轻轻给她扇着风,魏嬷嬷皱着眉头瞄了眼怜儿,带着两个婆子给林红敏磕头请了安,林红敏指着吴婆子,恶狠狠的吩咐道:

    “给我打死!立刻打死!”

    吴婆子垂着头,稳稳的跪着,魏嬷嬷看了看吴婆子,又转头看着林红敏,伏地磕了个头,沉声说道:

    “吴嬷嬷是爷和夫人指过来侍候姑娘的,若有不是之处,姑娘教导一二就是,这样无缘无故就打打杀杀的,可就失了府里的慈悲之道了。”

    林红敏怔怔的看着魏嬷嬷,手指颤抖着移了过去,

    “你!连你也要欺主不成?”

    “姑娘言重了,姑娘身份贵重,若不自降身份,谁敢欺负姑娘去!”

    “你!”

    林红敏猛的站了起来,冲着魏嬷嬷就要扑过去,怜儿一把抱住林红敏,急忙劝慰着她:

    “夫人,夫人,别跟这些奴才一般见识……”

    “这是怎么叫的?!一点规矩也没有!姑娘和姑爷还没圆房,还是姑娘身,怎么就称起夫人来了?!”

    魏嬷嬷盯着怜儿,厉声训斥道,怜儿微微打了个寒噤,咽回了后面的话,不等林红敏说话,魏嬷嬷缓缓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襟,微微带着丝鄙夷看着林红敏,沉声说道:

    “姑娘也请自重些,就安心在这院子里养着吧,夫人慈悲,让人封了这院子,可都是为了姑娘好!姑娘也看看自己,如今这个样子,还能不能出去见人?!关上门,一床锦被盖着也就罢了!”

    魏嬷嬷直着身子,盯着怜儿冷冷的说道:

    “你两个也安份些,若再敢引着姑娘闹出这样的是非,也就是一通乱棍!”

    林红敏脸色煞白,直直的挺着腰背,指着魏嬷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魏嬷嬷弯腰扶起吴婆子,替她拍了拍衣襟,厉声斥责道:

    “听说你放了人出去?你也是个糊涂的!夫人的话都当耳旁风了?!这种见不得人的贱奴,也是能放出门去的?你只仔细着,若是真惹出什么事来,就高嬷嬷那里,你就过不了这一关!到时候,你只自己领罚去!”

    吴婆子曲了曲膝,恭敬的领着教训,魏嬷嬷训斥完了,转过身,看着林红敏,礼仪周到的曲了曲膝,

    “姑娘往后也安份些,也别再多连累我们这些个下人了!”

    说着,也不等林红敏说话,曲膝告了退,带着吴婆子等人昂然出了院子,径自离开了。

    林红敏抬着手臂,呆呆的怔了半晌,踉跄着退到椅子上,怜儿有些畏惧的往后缩了缩,眼神仓皇的看着林红敏,眼珠微微转了转,扑过去搂了林红敏,缠着她亲吻了上去,林红敏仿佛溺水之人抓了根稻草般,死死的抓住怜儿,疯狂的回吻着他,任凭怜儿撕扯着她的衣服。

    旁边侍候的丫头婆子急忙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李青的车队在玉城停留了半天,再往南,一路上就加快了行程,日夜兼程,除了补充给养,再没停留过,一直越过玉水县,进了玉水县南边的桃仙驿,这是韩地控制下的最后一个驿站,也是进入战地前最后一个驿站。

    黑衣卫将警戒范围放到最大,丁二从河北府和荆州府调集了几十个精干的斥侯,负责最外围的探查,李青的车辆进了桃仙驿,黑衣卫没敢再跟着歇息,团团围着桃仙驿布了几道防线警戒着。

    绿蒿和水萍侍候着李青进了正屋,丁二带着人烧了热水,李青沐浴洗漱,换了衣服,慢慢吃了半碗粥,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眯着眼睛看着远方泛起的鱼肚白。

    从进了河北府一路巡查到这里,都是井然有序,看来,户部倒没选错人,韩地的吏治也比她想象中更好,也许,他们还没受到过奢华享受的引诱……

    李青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甩去这些忧虑,停了战,这些就不是她的事了。

    真不是她的事了吗?李青紧了紧斗篷,垂着眼帘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着,她和他……

    这几天,她越来越想他,想他想到心痛!她爱他,还是习惯了他?李青停住脚步,微微有些茫然的看着远处天际露出的第一抹朝阳。

    不管是习惯还是爱,这一世,她都无法再离开他,也不想离开他,他说的对,世间没有万全之事,有两分把握,就可以一博,如今她手里握着的,何止两分,就赌一回又何妨?!

    李青转过身,微笑着吩咐道:

    “问问丁二可妥当了,若是好了,咱们就启程吧。”

    绿蒿答应着,急步出了院子,片刻功夫,回来和水苏一起收拾了东西,侍候着李青出了院子,三个人上了一辆车。

    丁二带着小厮,骑着马,紧紧贴着车子护卫着,黑衣卫拱卫着车子,一行人在初升的朝阳中,往镇远城方向疾驰而去。

    临近正午,丁二敲了敲车厢禀报道:

    “夫人,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吧,吃些东西再赶路。”

    李青示意绿蒿掀起车帘,探出身子打量着左右的地形,这里极为开阔、一边是荒芜了的农田,一边是稀疏着长着几颗极茂盛老树、生满了低矮灌木的荒野,李青微微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丁二问道:

    “这种地形是不是不利于防守?”

    丁二点了点头,仔细的解释道:

    “回夫人,这一处平坦无遮,不利于防守,不过,这一带,那一边土地松软,这一边长刺的灌木多,小河水洼密布,也不利于骑兵冲杀。”

    李青随着丁二的指点打量着,慢慢点了点头,

    “你和王大齐商量着安排就是,尽快平安到达就是。”

    丁二笑着点头答应着,拔转马头,和王大齐仔细商量了,号令着人马,团团围着车子,下了马,边吃着干粮,边牵着马吃些青草。

    绿蒿和水萍掀起车帘,李青往车门口挪了挪,转头看着周围郁郁匆匆的景色,无数毛色鲜亮的鸟儿,在灌木丛中跳上跳下,欢快婉转的唱着歌,周围的马儿吃着草,打着响鼻,静谧而安然。

    远处,一匹灰马飞驰而来,一路惊得鸟儿高声叫着,急飞起来,离得近了,才看到一个灰衣人紧紧的贴在马背上,不停的挥鞭催马疾驰而来。

    李青眉头皱了起来,正在休息的黑衣卫立即绷起精神,眼睛闪亮起来,三口两口吃了干粮,转身开始飞快的收拾马匹、弓箭和兵器,拉着缰绳紧挨着马站立着,只等着号令。

    灰马奔到了王大齐面前,翻身跃下,伏在地上禀报道:

    “王头,两里外发现晋军,约有两万人,五千多骑,余下的都是步卒,正往咱们这边赶。”

    丁二紧走两步,跨到车前和李青禀报着探子的话,李青看了看正紧紧拧着眉头的王大齐,转头看着丁二问道:

    “咱们大军营地离这里还有多远?”

    “回夫人,快马来回,大约两个时辰。”

    李青眼珠微转,吩咐道:

    “立即派人去禀报爷,这两万多人既然到了这里,爷必定是想吃掉了的,去跟王大齐说,想法子诱着这些人,这一带不利于骑兵冲杀,咱们尽量往前面赶过去。”

    丁二怔了怔,急忙答应着,两步跃到王大齐身边,商量了几句,立即派出几名探报飞马往韩地大营报信去了。

    王大齐做着手势,黑衣卫飞身上马,丁二奔回来护卫着车子,一行人压着马速,从容的往韩地大营方向疾驰而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战

    黑衣卫簇拥着车子疾驰了大半个时辰,周围隐隐的震动越来越近,李青透过掀起的车帘,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飞扬招展着,越来越近的晋地军旗,转过身,安然的吩咐着绿蒿和水萍:

    “等会儿,不管有什么事,你们都要紧紧跟着我,千万不能落下半步!落下了,可就没命了。”

    绿蒿和水萍看着车外越逼越近的晋军,紧张的吞着口水,拼命点着头。李青看着两人紧张到发白的脸,笑着伸手抚了抚绿蒿的面颊,又捏了捏水萍的腮帮,语气轻松的安慰着两人:

    “等会儿,若是觉得恶心,就不要去看,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打仗是男人们的事,跟咱们可不相干。”

    两人看着安稳沉静的李青,心里渐渐镇定下来,急忙点头答应着。

    晋军的喊杀声从侧前方传来,已经能够听得清清楚楚,二十几名黑衣卫沉默着围在车子旁边,用身体护卫住车子,也完全挡住了李青的视线,李青微微皱了皱眉头,示意着丁二,丁二为难的看着她,半晌才不情不愿的示意着黑衣卫闪开了一条极小的缝隙。

    黑衣卫和车子依然保持着刚才的马速疾驰着,李青眼睛看到的,都是黑衣卫的背影,人和马仿佛是一体,急速奔驰中,黑衣卫沉默着,节奏快而分明的张弓搭箭,弓弦的咯吱声,长箭的尖啸声,在急促的马蹄声中此起彼伏。

    车子周围,马的嘶鸣声、兵卒的惨叫声、愤怒呼喊声、狂叫咆哮声,夹杂在一起越来越响。

    疾驰中,车子微微转向东南方,李青紧紧拉着车厢里的扶手,沉默着靠在车厢中,全神贯注的听着外面各种各样的声音,晋地士卒惨叫、哀号、喊杀声、刀枪砍入、刺入身体时的沉闷声音,这些声音都离得很近,多而杂乱的马蹄声仿佛还有些距离,他们应该是在晋军步卒中斩杀突进,晋军的骑兵正从他们侧后方追上来。

    李青拧着眉头,转头看着固定在车厢一角的沙漏,还不到一个时辰,他们还要再支撑一个时辰!

    他们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再往后只会越来越慢,后面晋地的骑兵很快就能追上来,若被骑兵咬住……

    李青垂着眼帘,她不懂兵事,无法判断她和这八百黑衣卫这会儿到底危险与否?危险到何种程度?更无力判断面对两万多晋军,再支撑一个时辰,对外面这八百名黑衣卫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青心底烦躁起来,掀起车帘,往外面张望着,丁二紧绷着脸,骑在马上,警惕的守护在车厢右前方,围在车子四周的黑衣卫依旧沉默的奔驰着。

    这是平王自己训练出来的亲卫,是韩地最精锐的军人,他们身上看不到慌乱,也看不到害怕,就算是身陷绝境,他们必定也是这样镇静从容着,杀到最后一口气。

    李青放下了车帘,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帮不上任何忙,事情已经如此,既然没有法子,听天由命就是了。

    李青上身放松下来,紧紧拉着车厢扶手,往车厢边靠去,绿蒿一手拉着车厢扶手,一只手捞了只垫子过来,递给水萍,水萍急忙接过来,给李青垫在了身后,李青面容轻松的微笑着点了点头,水萍和绿蒿看着面容放松下来的李青,心里也安稳下来,夫人觉得没事,那肯定就是没有什么事。

    车子往东南方奔驰了不到一刻钟,突然猛的停了下来,李青和绿蒿、水萍三人猝不及防,摔成了一团。

    绿蒿和水萍急忙爬起来,把压在最下面的李青拖了起来,李青一头磕在了车厢板上,只觉得头蒙蒙的简直有些眩晕起来。

    丁二敲了敲车厢板,声音里带着丝兴奋禀报道:

    “夫人,接应的人马到了!”

    李青揉着额头,长长的舒了口气,绿蒿和水萍双手合什,念起佛来,李青斜睇着两人,笑着说道:

    “这会儿,人都来了,还念佛做什么?要念也该早念才是。”

    水萍笑嘻嘻的看着李青说道:

    “刚才吓也吓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念佛,就这会儿才有心情念呢。”

    李青掀着车帘,透过黑衣卫让出来的那条小小的缝隙往外张望着,车子已经被黑衣卫团团围住,除了一个个黑色背影之外,李青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周围传来的惨叫哀号声、喊声杀声,人叫马嘶,夹杂着兵器之间的尖锐撞击声,种种声音传进李青耳朵里,构织出惨烈的战局来。

    前面的黑衣卫突然闪出条狭小的通路来,平王一身黑色盔甲,斗篷飞扬着,纵马冲到了车前。

    李青眼睛亮了起来,盯着平王,看着他纵马冲到车前,勒住马头,迎着她的目光,满眼喜悦的看着她。

    李青绽放出满脸笑容,急忙直起上身,一把推开车门,站到了车门踏板上,平王弯下腰,伸手握住李青的双手,微微用力,拉着她飞到了马上。

    李青紧紧抱住平王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温馨的皮革味、汗味,满足的叹了口气,平王一只手搂着她,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李青的头顶,带着笑说道:

    “我带你去看咱们韩地男儿杀敌去!”

    李青仰头看着他,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平王低下头,飞快的在她额头上点了点,大笑起来,抖着缰绳,纵马往旁边的一处高岗上冲去。

    李青靠在平王怀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围的战况,平王用马鞭指着前方,仔细的给李青解释起来:

    “晋地河流众多,虽富庶却不宜牧马,所以晋军一向骑兵弱,步卒强,再强的步卒对上骑兵,也要落到下风去。”

    平王顿了顿,轻轻笑了起来,傲然的感慨道:

    “用黑衣卫迎战这些晋地步卒,连爷都觉得有些个以大欺小了些。”

    “丁二不是说,还有几千晋军骑兵?”

    李青眯着眼睛,远望着战场,笑着问道,平王拨转过马头,用马鞭遥指着北方解释道:

    “总共四千骑兵,晋军错算了黑衣卫的马速,赌截车队不成,反倒落到了后头,我让王怀德带着五千黑衣卫从边路包抄过去,截断围住他们,也不过一会儿,就能结束了。”

    李青微微欠了欠身子,努力往远方张望着,周围到处都是挥刀斩杀着的黑衣卫,她也看不出个究竟来。

    几乎是单方的屠杀进行的很快,空气中弥满了浓浓的血腥味,高岗下一片片小水洼被血染红着、充满着往旁边溢去,眼睛所及处,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人体残块。

    李青被血腥味窒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有些畏缩得往平王怀里挤了挤,仰头看着正眯着眼睛关注着战局的平王,他仿佛没看到这成千上万的死者!在他眼里,这场争战,这样的屠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李青转过头,满心伤感的看着这人间地狱,她和他,都是这地狱的导演和执行者,她和他不导演不执行,也会有别的人来向天地展示这样的地狱景象。

    野兽间因杀戮而生存而延续,人又何尝不是如何!几年、十几年、最多几十年的和平安乐后,就要上演起这样的人间炼狱,若没有战争,便是瘟疾、天灾饥荒,惨烈的绞杀着人群中的弱小……

    李青默然伤感着,把脸贴在了平王胸前硬硬的盔甲上,闭上了眼睛,这一生,这几十年里,她不想再经历更多的炼狱,触目所及处,她想看的是花开遍地,安居乐业。

    平王一只手微微用力揽紧了她,低声问道:

    “不舒服了?”

    “嗯。”

    李青低声应承着,

    “那咱们先回去营地。”

    平王声音里微微带出丝担忧来,揽着李青,在几百名黑衣卫的簇拥下,纵马往镇远城下的营地疾驰而去。

    营地里一片安然,平王纵马冲到中军大帐前,跳下马,抱着李青大步进了帐篷。

    进了帐篷,平王小心的放下李青,李青光着脚站在帐篷中间厚厚的地毡上,转过身,摇晃着扑倒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着干呕起来,平王急忙扬声吩咐戊天泡浓茶送进来。

    片刻功夫,戊天用托盘捧着两只杯子送进帐篷,躬身将托盘放到床榻前的矮几上,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平王搂着李青,端起杯子送到她唇边,笑着说道:

    “头一回上战场都是这样,喝口浓茶就能舒服些。”

    李青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浓茶,又扑倒在床上,平王起身,将外面的盔甲脱了挂在旁边的架子上,重又坐到床榻边,伸手抚着李青的后背,笑着说道:

    “我头一次上战场,比你还不如,那时还小,极要面子,当着人,强忍着只说没事,回到帐篷就不行了,只吐得昏天暗地,一口茶也喝不进去,几个小厮也不敢瞒着,禀报了父亲,父亲抱着我,强灌几口浓茶进去,才不吐了。”

    李青转头看着他,皱着眉头说道:

    “浓茶还能治这个,我可是头一次听说。”

    “这是咱们林家的秘方,只有林家的人,才能管用。”

    平王笑了起来,伸手温柔的抚着李青微微有些散乱的头发。

第三百三十三章 意动

    两人偎依着,默然俯视着周围黑暗中的点点火光,过了半晌,平王才抱着李青,借着侧面突起的原木,跃下了望塔。

    李青窝在平王怀里,沉沉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平王练了功回来,李青还在沉睡着。

    平王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俯身看着沉睡中的李青,伸手轻轻理着李青散落在枕间的发丝,慢慢抓在手里,凑到唇上轻轻吻了吻,直起身子,盯着李青痴痴的看着半天,才转过身,轻手轻脚的出了帐篷。

    李青直睡到巳正过后,才睁开了眼睛,绿蒿忙上前挂起帘子,笑着曲膝请了安,取了衣服过来给李青披上,侍候着她梳理洗漱,换了衣服,水萍用托盘托了早饭进来,笑着禀报道:

    “戊天已经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了,问夫人醒了没有,说爷掂记着夫人呢。”

    李青懒懒的吃了小半碗粥,水萍和绿蒿刚收拾下去,平王神采飞扬着,掀起帘子,大步进了帐篷。

    李青忙站起来,笑盈盈的曲膝迎接着平王,平王急上前几步,拉着李青的手,拖着她往门口走了几步,对着光仔细的看着李青的面色,长长舒了口气,

    “气色还好,你平时也不过睡到辰末就醒了,我怕昨天……”

    平王笑了起来,弯下腰,俯到李青耳边,吐着热气低声说道:

    “怕昨天……累着了你。”

    李青仰起头,嗔怪道:

    “既然知道要累着我,你昨天还那样……硬缠着人的?”

    “你那会儿身子比我还热,贴在我身上动来动去,我哪里忍得住?!”

    平王理直气壮起来,李青斜睇着他,伸手挽在平王脖子上,声音软软的说道:

    “我想你了啊。”

    平王重重的咽了口口水,喉咙紧了起来,

    “青青,你这样,我……”

    平王猛的拥着李青,下身紧贴着她,声音微微有些发紧的低声说道:

    “别再诱我,我哪里忍得住!你得歇歇,歇一歇,等晚上,等夜里。”

    李青眼睛弯着笑了起来,

    “是爷先不正经说话的,可怪不得我!”

    平王眼神炽热的盯着李青,李青抬手拍了拍平王的面颊,

    “外面这样安静,今天没有战事的?”

    “嗯,”

    平王点了点头,拥着李青往帐篷前面走去,

    “昨天那一仗,是这些日子杀敌最多的一次了,唉,除了攻城,是最大的一场战事了,镇远城只守不出,晋军围在外围,从不多进一步,庆国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兵马在东南方,也是一步不肯多走,咱们兵马太少,也不好太频繁出击,这仗打得,有些个乏味。”

    平王微微皱着眉头,仔细的解释着,李青拧眉思量着,轻轻叹了口气。

    平王揽着李青转到帐篷前面,帐篷一侧挂着幅极大的地图,正中的大桌子上,堆着十几个小小的黑匣子,平王指着黑匣子,有些无赖的说道:

    “那是平阳府各部递过来的折子,我没敢动,就等你来处置了。”

    李青眉梢竖了起来,一把扯住平王的耳朵,狠狠往下拉着,

    “你带军出征,我替你看几天折子,那也是万般无奈的事,如今你竟然不敢动了?!”

    平王被李青拉着歪过头去,

    “你听我说,听我说,这处理内政经济,我确实不如你,青青,你先松手,先松一点也行。”

    李青松开平王的耳朵,平王伸手揉着耳朵,陪着笑说道:

    “要不是有你,取了奚地,我就得被牵绊住,河北府和荆州府哪有这样顺利就拿下的?你看,咱们夫妇,你主内我主外,简直是天作地合!”

    李青眨了几下眼睛,一口气窒在了喉咙里,指着平王,有些气闷的说道:

    “你这个内外,若照你这么分内外,这天底下还要男人做什么?”

    平王笑了起来,伸手揽过李青,

    “咱们家就是这么分内外的,爷就这么分,谁管得着?!”

    李青伸手拍着平王的脸,

    “爷还是自己去看你的折子去,一来我见识短,支撑到现在,已经不知道错了多少去了,只是爷还没发觉罢了,二来我身子弱,可操不了这份心!”

    平王揽着李青,拖着她走到桌子,抱着她坐到椅子上,伸手取了只匣子过来,用手指捻开,取出里面的折子,笑着说道:

    “你在这军里陪着我,哪能住多长时候的?如今这僵局总要打破,一旦破了这僵局,我就得带着大军南征北战,这政务,除了你,放到谁手里,我都放不下心!这会儿,这些折子,还是得你操心才是,你要是累了,我念给你听,好不好?你就算不管,也得等我打完这一仗不是?”

    平王温言软语的解释着,李青眼里闪过丝阴翳,仰头看着平王问道:

    “这一仗,爷准备打到什么时候?”

    “原本想着速战速决,如今看,庆国到底地大物博,底子深厚,又和晋地呼应着,这一战,只怕要打上三年五年的。”

    李青皱起了眉头,目光幽幽的看着平王,平王用力搂了搂她,笑着说道:

    “你放心,我从小在军里长大,打仗早就打惯了,韩地这几年算是好些了,前些年穷困时,一到春冬,我就得带着人到处抢粮食去,最远的一次,抢到了塔尔城!”

    平王笑了起来,感慨着叹息起来,

    “青青,自从遇到你,我的运气,还有韩地就一天比一天好,先是我治好了病,夺了陇平府,占了金川府,有了寒谷寺,有了拉井山的商道,如今又取了河北府和荆州府。”

    平王眼睛里闪着亮光,低头看着李青,带着丝兴奋接着说道:

    “这天下,就在你我手中握着了。”

    李青眼神有些默然的看着平王,平王兴奋着,低头吻了吻李青的额头,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

    “有你主持着韩地政务,有了河北府和荆州府这五十一县,这仗,打上十年,咱们也打得起!”

    李青慢慢垂着眼帘,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连几天,都安静着没有任何战事,李青裹着斗篷,跟着平王在营地里缓步巡视着,日子已经滑进了十一月份,正是好日子,李青有些心不在焉的微微落后平王半步,若有所思的看着前面高大的背影,这天下,对他到底有多重要?

    平王顿住脚步,转过身,满眼关切的看着李青,声音温和的问道:

    “累了?也看了这半天了,咱们回去吧。”

    平王上前半步,揽着李青腰间,微微用了些力托着她,慢慢往中军大帐回去了。

    夜色笼罩下来,吃了饭,平王带人巡营去了,李青脸色阴郁着,趴在帐篷后面的床榻上,慢慢拨弄着手里拿着的极小的荷包,打开又抽紧,抽紧了又打开,渐渐有些茫然起来。

    平王掀起帘子,摇曳的烛光下,李青阴郁而伤感的趴在床上,显得瘦弱而孤独,平王迷惑着心痛起来,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低落孤独起来,可她阴郁,他的眼里就看不到阳光,她孤独,他就比她更寂寞十倍、甚至百倍!

    平王放重了脚步,走到床前,侧身坐下,俯下身子,贴在李青身边,笑着问道:

    “怎么这么伤感起来?有事就和我说一说,万事都有我撑着,你且放宽心,唉,那些史书里说的昏君,也是不得已!我命好,你是个贤惠的,若你是祸水,我必定也是个昏君!”

    李青哑然失笑,伏到平王胸前,手指划着平王的下巴,盯着平王,笑盈盈的问道:

    “我若是祸水,爷真肯为了我丢了江山,失了家国?”

    平王窒了窒,拧着眉头仔细想了想,长长的叹息着说道:

    “失了家国,可不是因了什么祸水,是那君王没本事!失了祖宗基业,没有了家国,拿什么爱你宠你保护你去?失国的君王,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平王伸手抓住李青的手指,放到唇上亲了亲,又贴在了脸上,

    “爷绝不会做那样的君王,我要打下这天下给你,就算你要祸害,也得有足够的地方让你祸害不是?有我在,只有你委屈别人的,绝不会让谁委屈你半分去!”

    李青歪着头,看着平王,平王微微抬头看着她,笑着说道:

    “你又不是祸水,怎么思量起这个来了?”

    李青笑了起来,长长的叹着气,伸手拍了拍平王的脸颊,委屈的说道:

    “这祸水明明是你提起的,我不过顺着你的话说了几句罢了,你竟然怪我思量这个!我在你这儿就受尽了委屈,哪还用别人给我委屈受的?”

    平王一下子坐了起来,抱过李青,微微有些尴尬的轻轻咳了几声,陪着笑低声说道: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这祸水是我提的,你教训就是,要不你扯几下耳朵?”

    李青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平王的耳朵,平王闷闷的“哼”了一声,头抵在李青脖颈间,手滑下去拉着李青腰间的丝绦,压着她往后倒去,李青缠着他吻了过去,舌尖如小蛇般探进去。

    平王温柔的褪着李青的衣服,吻着她含糊的说道:

    “今晚上,听你的,你来……委屈我,想怎么屈……就怎样……”

第三百三十四章 悲喜

    李青温柔的迎合着他,帐篷里弥满了浓浓的柔情蜜意,温暖着寒夜,软化着帐篷一角那锋利的刀枪。平王的欢愉仿佛胜过了以往任何一次,用力往李青身子里深入进去,再深入进去……

    李青紧紧搂着平王,感受着他欢愉至极的痉挛,感受着他喷射到她身体最深处的热流,心里欢喜着悲凉起来。

    李青的军营生活极其惬意,这大半个月里,除了巡逻的士卒间零星的几次遭遇战,没再有其它任何战事。

    平王带着李青,每天骑着马到处走,去镇远城下、晋军辕门外,放肆的招摇着,李青悠悠然的享受着这度假般的战地生活。

    天气一天比一天阴冷,十一月过去,就是腊月,腊月过尽,就又是一年了。

    平王拧着眉头,站在大帐前方的地图前,有些烦闷的用手指在地图上重重的划过,困在这个鬼地方已经快两个月了,这仗打得极其乏味!

    李青背后垫着厚厚的垫子,窝在平王的虎皮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双脚,歪着头看着苦恼不已的平王,出神的想了半天,垂着眼帘,又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看着平王,慢腾腾的说道:

    “还有支人马,也许……能用。”

    平王急忙转过身,满眼疑惑的看着李青,

    “还有支人马?在哪里?”

    李青晃着双脚,看着平王,微微笑着没有说话,平王拧着眉头,心思飞快的转着盘算起来,哪里?上岭草原?不可能,通过他的手和江白的口,上岭草原各个部落的青壮,能调的都被他调到上岭关去了,草原上只怕连围打狼群都得用上女人和老人才行了,金川府?也不可能,奚地?更不可能,奚王旧军,能收编的早就收编了,还有哪里?

    平王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李青说道:

    “哪里还有人马?我实在想不出。”

    “拉井山。”

    李青轻飘飘的低声说道,平王眉梢扬了扬,尴尬着皱起了眉头,轻轻咳了两声,走到李青面前,拖了把椅子,在李青对面坐下,低声说道:

    “这事,五月里,我就派人去拉井山找大巫探过话,你想,若是越人肯和咱们联手,拉井山可是直接伸进晋地内腹之地的。”

    李青眼珠微微转了转,转头看着平王,平王脸上闪过抹尴尬之色,轻轻揉了揉鼻子,接着说道:

    “大巫一口回绝了,说等你有了孩子再说,这大巫,真真是……”

    平王摊开双手,满脸的无奈,李青头微微往后仰着,头歪在椅背上,笑盈盈的看着平王,慢悠悠的说道:

    “那你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再说’去。”

    平王眨了眨眼睛,迷惑着怔怔的看着李青,耐心的解释道:

    “青青,只怕你的话也不行,大巫说要孩子,这几年,大巫几乎是月月遣人来问我这孩子的事。”

    “嗯,我知道。”

    李青漫不经心的答应着,平王怔怔的拧起了眉头,半晌,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李青,

    “你总不会是想着用孩子骗大巫吧?”

    “不骗,用真的。”

    李青慢慢悠悠的晃着脚答道,平王仿佛被定住般,张着嘴傻了片刻,猛的窜了起来,抬手用力的揉了揉脸,弯下腰,盯着李青,屏着气问道:

    “你刚才,跟我说过孩子这话没有?”

    李青伸手拍了拍平王的脸,笑盈盈的说道:

    “怀了孕的人可是很娇贵的,我身子又不好,你不要这样一惊一咋的,吓着了我和孩子怎么好?!”

    平王眩晕般直起身子,不知所措的转了半个圈,突然踩着自己的脚,往前扑倒在自己刚才坐的椅子上,这一跤摔下去,倒清醒过来,急忙爬起来,转身看着李青,脸上悲喜不定的变幻着,半晌,跌倒着半跪在李青椅子前,把头埋在了李青裙子中间。

    过了好半天,平王才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李青抽出帕子,微笑着替他擦着脸上的泪,平王捉住李青的手,声音沙哑着问道:

    “多长时候了?你怎么不早说,万一……”

    “还不到一个月呢,你放心,我和他,都好好的。”

    李青微笑着说道,平王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在李青的小腹上,慢慢把脸侧着贴了过去,李青笑着推开他,

    “你这是要做什么?”

    “男的女的?”

    平王仿佛怕惊吓着孩子一样,小心的低声问道,李青窒了窒,抬脚踢了踢平王胸前,

    “你当我是神仙啊?你知道的时候,我才能知道!”

    平王咧着嘴不停的笑着,任李青的脚踢在自己身上,

    “都好,都好,男的最好,是个姑娘也好,咱们再生就是,咱们生一群孩子,一群小子,一群姑娘。”

    “你当我是猪啊?一群?王府里不是有一群了?”

    “那不一样,不一样!”

    平王直起身子,弯腰抱起李青,

    “我送你进去歇着,往后可不能跟我出去骑马乱跑了,你想吃什么?难受不难受?你身边只有两个丫头,我让去找几个过来……不行,外面的人哪能放到你身边,我让人回去平阳府带人过来……”

    李青眨了眨眼睛,看着话语零乱的平王,失笑起来,

    “爷这是怎么啦?这么蛇蛇蝎蝎的做什么?爷还是赶紧安排人去拉井山才是正事。”

    平王小心的把李青放到床榻上,拿过靠枕,笨拙的给她垫在身后,紧挨着李青坐下,只笑着低头看着她,李青往平王怀里靠了靠,低声说道:

    “越人勇猛善战,可从来没正正经经打过仗,不懂兵法战事,爷要仔仔细细挑个会打仗的过去领着他们才好,大巫是个有智慧的,自然明白爷的心意。”

    平王急忙点着头,李青顿了顿,抬头看着平王,郑重的交待道:

    “越人那里,爷要比韩地还要爱惜些才好,越人繁衍不易,别让他们伤了元气根本。”

    “你放心,我知道轻重,我让王大齐去,他行军打仗最稳妥不过,带的兵伤亡最小。”

    李青点了点头,笑着推着平王,

    “爷赶紧去吧,从这里过去拉井山,也要些时候。”

    平王站起来,李青想了想,伸手拉了拉平王的衣襟,笑着说道:

    “这事,瞒一瞒的好。”

    平王笑了起来,俯下身子,在李青额头上温柔的亲了下,低声说道: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你安心歇着,万事有我呢。”

    李青笑着目送着平王去了前帐,缓缓靠到靠枕上,拧着眉头,仔细的盘算了起来。

    平阳府兵部衙门,尚书孙兴国坐在正堂上首,阴沉着脸盯着桌子上放着的帛书,盯着帛书下方鲜红的王府徽印。

    吴未俊带着几分恭敬,端正的坐在下首椅子上,缓缓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户部也接到了这个。”

    说着,吴未俊小心的从怀里取出只小小的帛卷,打开来,和桌子上的帛书并排摊在了一处,仔细的看着孙兴国。

    孙兴国抬起手,重重的拍在了帛书上,把这片帛书甩到了一起,

    “他算个球!孙某跟着爷南征北战,打了几十年的仗,爷多少英明,孙某最清楚,吴大人,我告诉你,爷没事,好好的!夫人也没事,也好好的!轮不到他林宏坚来指手划脚!”

    吴未俊眼底放松下来,苦笑着重重的叹着气,忧虑的说道:

    “孙大人,不瞒您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嗯!”

    吴未俊顿了顿,抬眼扫了扫门口,声音压得更低了,

    “孙大人应该晓得,在下祖籍在河北洛城,前两天,家严让人传了信来,说夫人的仪仗在洛城夫人外祖家旧宅驻了一天,召见了河北府两位布政使,又吩咐家严牵头,依着咱们平阳府余阴学堂的规矩,在洛城也办了家余阴学堂,听说,夫人在玉城也停了半天一天,玉城的学堂让荆州府郡望姚家牵的头。”

    吴未俊低声说着话,仔细的看着孙兴国,孙兴国身子微微倾过来,全神贯注的听着吴未俊的话,渐渐眼睛眯了起来,片刻,面容放松着笑了起来,

    “大爷说爷和夫人是两……”

    孙兴国猛然顿回了后面的话,轻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

    “只有爷和夫人算计别人的,这世上,能算计到爷和夫人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这一次,爷和夫人不知道是要算计谁,做了个套,就有志大才疏的笨蛋非要跟着送死!哼!”

    孙兴国上身放松着往后靠去,吴未俊满眼担忧的看着孙兴国,忧心忡忡的说道:

    “可如今外头,传的那些话,实在是让人担忧害怕的很。”

    “怕个球毛!”

    孙兴国端起手边的杯子,一口饮尽,重重的放下杯子,抬手指着吴未俊斥责般说道:

    “你们这些读书人,什么都好,就是七想八想想得太多,他传就让他传去,又能咋地?说爷战死,夫人失踪也没了,我呸!谁信他?”

    孙兴国架起二郎腿,扫了眼吴未俊,接着说道:

    “你看看大爷府上,如今闭门不出,那位大少爷上门几趟,可都被挡回来了,三爷天天该干吗干吗,昨天还开他的文会呢!还有杨家,你看看,屁的事!等这三家慌了神,你再忧着也不晚!咱就信爷,现在还信夫人,你等着看,爷和夫人有信传过来,准是大喜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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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转机

    镇远城下,韩军营地里,李青神情有些恹恹的窝在平王怀里,翻着本折子,平王低头看着李青,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折子,笑着说道:

    “明天再看吧,眼睛痛。”

    平王顿了顿,温柔的看着李青,接着说道:

    “明天你就启程回去吧,算着日子,王大齐也该到拉井山了,这战事很快就要发动起来,一旦打起来,就是这中军大帐,一夜都要挪好几个地方才行,你怀了孩子,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辛苦?”

    李青仰头看着平王,干脆的摇着头,

    “我不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

    平王挑了挑眉梢,低头在李青额头上亲了亲,陪着笑耐心的哄着她,

    “你先回去,我结束了战事,就回去陪你,你有了身子,哪能再跟着我行军打仗的?”

    “我不回去,你不在,我夜里睡不着。”

    李青往平王怀里挤了挤,懒懒的说道,平王低下头,笑了起来,

    “青青,别闹了,你先回去,一旦战事发动,你在这里太危险。”

    李青坚定的摇着头,

    “爷不用劝我,我只跟你在一起。”

    平王瞪着眼睛,有些恼怒的看着李青,李青仰头看着平王,伸手圈着平王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下,笑盈盈的说道:

    “跟你在一起,才最安全,我哪也不去,就跟你在一起。”

    平王颓然叹了口气,满眼无奈的看着李青,点了点头答应着:

    “好吧,打完这一仗,我送你回去。”

    李青笑盈盈的看着他,似是而非的点着头。

    王大齐引着越人,在空虚的晋地内腹长驱直入,往晋地王城逼近,围着平王大军的晋军被急如星火的王令催促着,仓促惊慌的拔营撤退,韩军派出几十股千人骑兵队,从侧翼、后方相互呼应配合着,一段段截断、绞杀着晋军,晋军统帅被无数枚的王令催促着,无心他顾,只催着大军溃败般往晋地王城退却。

    二皇子、大皇子和晋地之间的彼此猜忌,让大皇子、二皇子的军马犹豫着观望着,不敢相信晋地的受袭,更不敢轻易出动,只一味的急往京城和封安城递给折子,请着示下。

    韩军紧咬着晋军,恶狠狠的撕咬了两天,就断然回撤,韩军拔起营寨,绕过坚固的镇远城,移向了庆军营地,韩军避过大皇子的人马,只一味阴狠的冲击绞杀着二皇子的人马。

    庆国布在镇远城东南方的兵马并不多,这半年多,被韩地铁蹄踏杀得早就没有了斗志,在韩军铁骑的冲杀下,无心恋战,溃散着渡过洛水,往东败退着。

    平王一只手揽着李青骑在马上,眯着眼睛,冷冷的盯着镇远城,李青仰头看了看他,轻轻拍了拍平王的胸口,低声说道:

    “爷不放心马安远?”

    “嗯。”

    平王低声应承着,李青沉默了片刻,低声建议道:

    “快过年了,镇远城里的日子只怕也已经是极难捱了,这镇远城离玉水县这样近,城里的百姓和玉水县里的百姓必定是亲朋故旧,牵连极多,爷不如允了玉水县的百姓去镇远城接亲人朋友回去过年。”

    平王拧着眉头,微微有些不解的看着李青,李青微笑起来,低声解释道:

    “镇远城这会儿,必定是衣食俱少,生活困苦,玉水县的百姓若有亲人困在城中,必是极忧心牵挂的,爷放开通路,派士卒护送着,允他们接出亲人回去团聚,那马安远可是出了名的爱民如子,爱兵如子,就看他这回如何爱民如子。”

    平王眼睛亮了起来,闷闷的笑了半天,手下微微用力揽了揽李青,

    “这招釜底抽薪,看他马安远如何应对,接回来的越多越好,出了城就是咱们的子民了,嗯,”

    平王拧眉思量着,带着丝阴冷说道:

    “一并传下令去,半个月后攻城,爷要血洗镇远城,鸡犬不留!”

    李青轻轻咳了一声,闷闷的说不出话来,平王叫了戊天过来,传了令,戊天正要拨马离开,李青叫住了他,迟疑了下,抬头看着平王低声建议道:

    “这马安远既爱民如子,爷不妨敬重敬重,抬举抬举他,爷可是爱才惜才的明君。”

    平王眯眼睛,慢慢笑了起来,用下巴蹭了蹭李青的头顶,感慨的说道:

    “青青准备捧杀了他?这主意好!就这样。”

    韩军围着大皇子的军营,驻扎了下来,中军大营里,一道道指令如雪片般往飞往玉水县、飞往荆州府布政使衙门。

    荆州府右布政使赵升德带着人连夜赶到玉水县,指挥着玉水县的募工队,掩埋焚化着曝露在外的尸首,撒药水药末清洁水源田地,这些事,大半年里头,已经做过无数次,极熟练的了。

    黑衣卫用折了箭头的箭杆,绑了平王的告示,射进了镇远城,如雨点般落进城里的告示,象风般刮进了每一个人心里,那高大的城墙和城门挡着,他们看不到城外,可站在城墙下、城门前,仰头望着城头上飘动着的庆国大旗的百姓,一天比一天多。

    镇远城外,远远的聚着十几个百姓,几乎是徒劳无力的挥手叫喊着,隔了那么远,他们看镇远城上的人,是一个个的黑点,镇远城上看他们,也是一个个几乎看不到的黑点。

    李青偎在平王怀里,骑在马上,有些阴郁的看着那十几个悲伤的百姓,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

    “爷让人扯些白色长布,把那些人要接的人名字写上去,架在车上,让他们到城门口去接。”

    平王低头看着李青,李青仰头看着他,

    “爷让人看紧大皇子的人,只要在城外,咱们就得护得他们平安!”

    平王点了点头,叫了戊生过来吩咐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马安远,打仗是行,这上头……”

    李青眯着眼睛,看着镇远城,沉默着没有说话。

    十几名玉水县的百姓扯着旗子,推着车,极胆怯却又极勇敢的往镇远城走去,那座即将被血洗的城里,有他们的至亲。

    镇远城上一片寂静,守城的士卒震惊的看着城下一步步走来,悲伤赴死般走过来的百姓,往后退却着,胆怯的看着同样震惊的马安远。

    城外焦急的呼喊声被风吹着,隐隐约约的飘进了城里,搅动起满城的轩然大波。

    马安远下了城墙,耐心的解释着、劝说着,那韩平王号称“阎罗”,哪会这样慈悲?不过是骗开城门,出去哪里还会有活命?

    人群迟疑着、茫然着,不知所措。

    人群扑出个抱着孩子的憔悴妇人,搂着孩子滚爬到马安远脚下,不停的磕着头,绝望的哀求着:

    “大人,求求您,放俺们娘俩出去吧,这孩子病得快死了,没有药!一点药也没有!求求您,让俺们出去,俺们娘俩,早死是死,晚死也死,求求您,孩子他爹在外头,俺听到了,听到了……求求您!让俺们一家死在一起吧。”

    人群寂静着,抽泣着,静默着压迫着马安远,马安远呆呆的看着伏在自己脚下,绝望得几乎哭不出来的妇人,怔怔的直起身子,微微闭了闭眼睛,挥了挥手,

    “放他们走。”

    镇远城城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妇人抱着孩子挤出城门,跌跌撞撞的奔向等在外面的丈夫……

    镇远城下,来接亲朋友人的车子越来越多,马安远呆呆的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往来不绝、如同庙会般热闹的城门,转头看着几乎已经成了一片空城的镇远城。

    现在的玉水县比原来的玉水县好,现在罗甸城比京城更繁华,他们都好,都很好。

    马安远背着手,转头看着京城方向,他的家,他的妻他的子,都在那里,马安远慢慢垂下头,背着手缓缓的下了城墙,慢腾腾的往府衙走去。

    镇远城成为空城的当天,突然四门洞开,马安远一马当先,引着满城步卒冲了出来,在离韩军阵角几十丈处,骑在马上,冲在最前面的马安远拔剑抹了自己的脖子,震惊的镇远城守军和韩军呆呆的看着喷着鲜血,扑倒到马下的马安远……

    镇远城守军浴血奋斗,固守镇远城小半年,终因寡不敌众,镇远城失守,守将马安远以身殉国,京城宣布了镇远城的失守,表彰着马安远的忠义。

    平王踌躇满志的站在地图前,用手指点着地图上一个个标识,转头看着窝在他的虎皮椅子上打着呵欠的李青,得意的说道:

    “大皇子想求和?哼!”

    “晋地和二皇子那边,有什么信儿没有?”

    李青懒懒的问道,平王摇了摇头,

    “咱们的谍报都在那些匣子里,还没有信儿。”

    “只怕很快也要来求和了,爷的打算呢?”

    李青歪着头看着平王问道,平王背着手,转头看着地图,笑了起来,片刻才不屑的说道:

    “他们当然想和,爷可不想和!洛水以西春节前清扫干净,咱们就挥军灭了晋地,让庆国那两个皇子喘口气,再自己再打上几场,收拾了晋地,爷就挥军东进,不过三五年,咱们就抹平了他们!”

第三百三十六章 议和

    “爷要成就不世之功业?”

    李青拖着长音,慢悠悠的问道,平王转过身,微微有些疑惑的看着李青,笑着说道:

    “好男儿自然要建功立业。”

    李青长长的伤感的叹息着,用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忧伤的低声感慨道:

    “可怜的孩子!”

    平王怔怔的看着李青,莫名其妙的眨了两下眼睛,走到李青身边,拉了椅子坐到李青前面,伸手抚着她的小腹,笑着说道:

    “咱们的孩子,怎么会可怜?”

    “嗯,”

    李青垂着眼帘,声音低落的说道:

    “若是我这个当娘的能活到他成人,再能多帮他两年,大约能少可怜一点点。”

    平王窒了窒,苦笑起来,

    “青青,你这话……唉!有我这个爹,难道不是他的福气?”

    “爷要建成那不世功业,要多少年?”

    李青抬眼看着平王,慢腾腾的转了话题,平王怔了怔,

    “五……”

    平王轻咳了两声,

    “打仗打的是银钱粮草,晋地富庶,虽说士卒积弱,可毕竟底子在,和奚地不同,要收拾干净,三五年是最少的了,庆国,十年吧。”

    李青头微微斜着靠在椅背上,抚着小腹,长长的叹息着,

    “可怜的孩子。”

    平王一口气闷在了喉咙里,李青歪头看着他,又重重的叹了几口气,才接着说道:

    “你成就了你的不世功业,把这天下打得稀烂,然后交给孩子,‘看,父亲把这天下都给了你!’”

    李青比划着,平王眨了几下眼睛,怔怔的看着李青,李青眯着眼睛看着他,接着说道:

    “你要南征北战、要英明神武,你的儿子,你不去看着他长大,不去点点滴滴教导着他,等他长大了,你赚够了名声、建够了功业、花光了家底、拼尽了青壮,荒尽了田地、杀尽了文气、败尽了民风,你把这个穷得精光、烂得掉底的天下给他,让天下人颂扬你英明神武,咒骂他败家无能!”

    平王目瞪口呆的看着李青,李青长长的叹了口气,眼角挂了滴眼泪,无限伤感起来,

    “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可怜的孩子吗?!”

    平王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剧烈的咳嗽起来,猛的站起来,在帐篷里急速的转了几个圈,重又坐到李青面前,抬手指着她,盯着她恨恨的说道:

    “你!”

    李青微微仰着头,直直的看着他,平王指着李青,呆了片刻,重重叹了口气,身子往后倒在椅背上,抬手抚着额头哀叫道:

    “青青,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骂得我……”

    平王呆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半晌才长吁短叹着,举着双手说道:

    “好好好,我不和你计较。”

    “爷想建功立业,我只想养个青出于蓝的好儿子。”

    李青声音低落的说道,平王目光凝重起来,呆呆的看着李青。

    春节到来的时候,韩地和京城、封安城和晋地在镇远城议了和,洛水以南以西归于韩地,京城、封安城和晋地每年向韩地纳大量白银、绸缎作为岁币,开通商路,自由通商。

    二月中旬,平王和李青领着大军返回平阳府,林蕴波、林宏坚和六部官员直迎到了百里外。

    李青从驿站内院直接上了车子,并没有接受众人朝拜,傍晚时分,车队进了王府二门,郑嬷嬷领着众丫头婆子,接了李青回了春熙院。

    平王在前殿摆宴庆功,宣布了李青怀孕的喜信,林蕴波喜悦之余,伤感的扫过面无血色的林宏坚,宴席结束,林蕴波随着平王到了外书房,直到亥末时分,才离开王府回去。

    平王背着手,呆呆的站在外书房窗子前,直直的看着黑漆漆的窗外,青青说得对,孩子是要在父亲和母亲教导指点下,才能好好的长大成人,他那些儿女……

    红敏!平王咬着牙,微微闭了闭眼睛,王府的脸面,林家的脸面,韩地的脸面,被她丢得干干净净!

    宏坚,怪只怪他生在这王府,心大眼空又不够聪明,他给过他机会,他也给过他退路……算了,就算是他对不起他吧,平王垂着头,沉默了半晌,声音阴郁着叫了丁一进来,吩咐他带人跟着自己往后面银杏院走去。

    银杏院里,林宏坚躺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

    丁一斥退了屋子里侍候着的丫头婆子,点亮了屋里的灯烛,平王缓步进了内室,站在屋子正中,目光复杂的看着满脸惊恐的坐在床上的林宏坚。

    林宏坚喉咙里咕噜了几声,伏在床上重重的不停的磕着头,平王眉头皱了起来,声音冷冽的斥责道:

    “你的硬气呢?!林家子弟的硬气呢?!”

    林宏坚浑身颤抖着,勉强直起身子,目光低垂着不敢和平王对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平王眯着眼睛看着他,半晌,重重的叹了口气,抬了抬手,两名中年仆人各端了一个托盘,一个上面放了杯酒,一个放了卷白绫,放到了林宏坚面前。

    “做了就要承担,你自己了结吧。”

    平王伤感的低声说道,

    “不!”

    林宏坚凄厉的尖叫着,伸手掀飞了两只托盘,从床上扑下来,扑到平王面前,抱着平王的腿,涕泪横流的哀求着:

    “父亲,求求你,饶了我这次,我再不敢了,求求你,再给我次机会,我再不敢了,我改过自新!父亲,求求你,看在母亲……看在姨娘的情份上,看在老祖宗的份上,父亲,求求你,求求你……”

    “再给你次机会?红敏呢?你能把红敏的清白还给她不能?那是你亲姐姐!”

    平王抬脚踢开了林宏坚,挥了挥手,中年仆人上前,一边一个架住林宏坚,低声告了罪,

    “大少爷,奴才侍候你上路吧。”

    林宏坚尖叫着,挣扎着,中年仆人手脚极利落的将手里的白绫缠在林宏坚脖颈间,平王闭了闭眼睛,转过了头。

    林宏坚的叫声卡在了喉咙里,脖颈间极轻微的响了一声,身子就软了下去。

    平王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沉声吩咐着丁一:

    “好好安葬他,你带人去柳家别院,将那个两个贱奴乱棍打死,尸首扔出去喂狗!”

    平王咬着牙顿了顿,接着吩咐道:

    “把大小姐和柳家别院所有的丫头婆子押到玉檀山阴,锁进黄泉宫,高墙圈禁,外头,就报个生病暴毙吧。”

    丁一躬着身子答应着,见平王抬脚出了院子,才指挥着人收殓了林宏坚,带人连夜赶去了柳家别院。

    平王回到春熙院,李青已经睡着了,郑嬷嬷喜气洋洋的候在院子里,曲膝给平王道了喜,又查看了一遍各处,才退出去歇息了。

    平王发了诰令,自元月起,改用韩地自己的年号,称永安元年。

    永安元年八月初,李青顺利产下了平王府头一个嫡子,也是平王第四个儿子,取名林宏远。

    为了庆贺嫡子的出生,平王大赦韩地,寒谷寺和台方城外的喇嘛寺连着做了一个月的祈福道场,各地的寺院也都跟着做起了祈福道场,为这位牵动天下的婴孩、为天下人祈福。

    庆余堂、厚德居、半闲堂和天衣坊一个月里半卖半送,以庆贺小主子的出生,那些和这四家商号往来密切的大商号,也忙着跟进,跟着四家商号,一起半卖半送起来,韩、晋、庆三地几乎所有的大商号,都牵连着半卖半送起来,用他们认为的最好方式,来表达对这位身份贵重的婴孩的敬意和欢迎。

    金川府的青楼红倌,在公认以精致著称的头牌伎馆林会馆的带领下,也跟着半卖半送的庆贺起来,一时成了流传极广的新鲜事。

    一时间,韩、晋、庆三地都热闹非凡的庆贺着平王府嫡子的出生。

    大巫送了三千名年青精壮的越人武士过来,“听小主子使唤”。

    王府的这位四少爷,从出生时,就昭告着自己与众兄弟姐妹的不同,他不用奶娘,他的母亲亲自喂养他,他牵着父亲的手学会走路,未满周岁,就被父亲抱在怀里,坐在大殿里接受朝贺。

    永安四年,林宏远过完三周岁生辰,就被平王强行送上了山,一路上,林宏远哭得声嘶力竭,大声抱怨着狠心的爹爹和见死不救的娘亲。

    永安四年底,李青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取名林宏山。

    韩地一年比一年富庶,平阳府繁华非常,府城连扩了几次,和玉山几乎连在了一处。

    莲花峰上的寒谷寺一年比一年衰败,玉山上的北寺却一年比一年热闹兴盛起来。寺里的藏书楼旁,扩建出一处极大的院落来,无数慕名而来的医者,在这里翻看数以万计的诊医笔记、心得,跟着北寺的医僧、医尼习学医术,诊冶病人。

    习学者那些疑惑、疑问,在寺里找不到解答,就会被寺里的僧人整理了,送进平王府,那位尊贵的护法,耐心而详细的解答着他们的疑惑,这些解答汇编成册,被无数人抄录,流传各处。

    十数年间,天下人潜移墨化着,渐渐有了共识,若称名医,必是出自玉山北寺,若没到北寺修习三年、五年过,那怎么能算得上名医呢?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余韵(大结局)

    非常感谢大家!九全因为是第一个文,因为仓促,因为种种原因,有很多很多的BUG和不好的地方,大家和小闲一起,让九全渐入佳境,有了今天美满的结局,鞠躬!

    再说说小闲的新文吧:

    花开春暖,书号:2023031

    至于春暖,女主李小暖和李青会有很多不同,正如名字,暖不会象青那样阴冷到伤了自己。要虐,咱们就来虐男主吧!嘿嘿

    从明天起,小闲专心到新文上,小闲会更努力,希望春暖能同样带给大家阅读的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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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山下书楼和书院和北寺一样,渐渐成了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立志于学问的人,若不到那天下藏书最丰的玉山书楼里读上几年书,不到那云集着天下大儒的玉山书院听听大儒们讲文、讲书、讲经、讲法,不在书院每旬的辩论会上,登台辩论几次,是不能称作有学问的读书人的。

    何况,那书楼里还提供着上好的点心茶水、笔墨纸砚,就是再穷的读书人,只要能想法子到了玉山脚下,再稍稍勤快些,给书楼抄抄书,到余阴学堂教教学生,给北寺抄抄经文,这读书生活之资,就绰绰有余了。

    永安八年,林红袖嫁给了荆州府姚家嫡长子,十里红妆,尽显王府尊贵。

    永安十一年,林宏强和林宏旭大婚,永安十二年,林红袊嫁进了韩地望族余家,永安十五年初,林红袗嫁进了河北府吴家。

    林宏远已经十五岁了,他七岁那年,弟弟林宏山也是哭得声嘶力竭的被强行送上了山,师傅拎着那个哭得两眼通红的小不点,扔进了他房里,七岁的他只好照顾起三岁的弟弟,走到哪里都得看好那个一点小事都能哭个没完的跟屁虫。

    八岁那年,父亲从山上接了他下来,直接扔进了军营,白天操练,晚上看从平阳府快马递送过来的折子,上面有父亲的朱批,也有母亲的朱批。

    四年后,弟弟被父亲接下山,又扔给了他。兄弟两个结伴在各大营间辗转着,跟着父亲练兵、打仗、杀人。

    永安十五年春天,王府又添了位小公主,取名林红睿,李青从怀孕那天起,身子就没能象以往那样健康,一直病恹恹着,平王陪着李青几乎寸步不离,再没离开过王府,大军和林宏山都扔给了林宏远,林宏远独立统领大军,照顾着依赖崇拜他的弟弟,已经一年有余了。

    永安十五年,盛夏的午后,林宏远隐在山石后,眯起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透过手里的青铜望远镜看着远方,林宏山紧挨着他,急切的问道:

    “看到没有?来了没有?”

    “别说话!”

    林宏远低声训斥道,林宏山转过头看着远处,低声说道:

    “四哥,你这次真的打算破了爹的黑衣卫,送给娘做生辰礼了?”

    “嗯!”

    林宏远点了点头,林宏山往林宏远身边蹭了蹭,低声说道:

    “四哥,爹把军务扔给你,都快一年了,去年底,你难成那样,他和娘理都不理,这回,你要是再破了爹的黑衣卫,娘这身子又一直不肯好起来,爹肯定会把政务也扔给你!”

    “嗯,我知道,娘不过就是想跟爹去山上住着,把这韩地扔给咱们两个。”

    “是给你,你!不是咱们两个,是你一个!”

    林宏山郑重的纠正道,林宏远瞥了他一眼,

    “这话是三叔教的,还是大伯教的?”

    林宏山嘿嘿笑着,推了推林宏远,

    “不管谁教的,大规矩不能乱了,这话,娘也说过,四哥,你真的要破了爹的黑衣卫?”

    “嗯,我今年十五,你也十一了,爹和娘这些年,全部心思都花在了咱俩身上,娘这样病着不肯好,肯定也是觉得咱们能接下来了,接就接吧。”

    林宏山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听四哥的。”

    林宏远转头看着林宏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温和的说道:

    “别怕,爹和娘不过就是搬到山上去住,你放心,在山上也罢,在王府也好,娘还是咱们的娘,就是睡着了也睁只眼睛看着咱们呢,能有什么事的?”

    林宏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仰头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哥哥,满眼依赖的点了点头,

    “四哥说得对。”

    “演武结束,咱们连夜启程去上岭关,我在那里布了大半年的局,也到收网的时候了,咱们取下上岭关送给爹,也算是给爹抹去这个小黑点。”

    林宏远挨着林宏山,边往山下探看呢,边低低的说道,林宏山回过头,低声抗议道:

    “四哥,爹那是诈败!”

    “这我知道,封安城那个蠢货,前些日子又拿这事给自己贴金,我正愁着取上岭关没个正经理由,正好把这事拿来用用。”

    林宏山咧嘴笑了起来,重重的点着头说:

    “四哥想得周到,咱们和封安城总还有份和约在,毁约……那可不好!咱这是去给父亲雪耻,嘿嘿……”

    两人正说话间,前面的哨探打了个手势,林宏远忙举起望远镜,探看了片刻,将望远镜递给小厮,紧绷着脸,带着众人急步下了小山,上了马,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秋风刚起,林宏远带着东路军顺利攻下上岭关,委任了上岭关统领,在亲卫的拱卫下,离开上岭关,往双山军营疾驰而回。

    双山军营里,旗帜招展,迎接林宏远的,除了军营里的统领将士,还有六部尚书和平阳府尹等平阳府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

    林蕴波引着众官员上前,恭敬的给还在怔神间的林宏远行了磕拜大礼,林宏远忙上前扶起林蕴波,

    “三叔?”

    林蕴波顺势站起来,笑咪咪的看着林宏远,贴近林宏远,低声说道:

    “你爹跟你娘,说是要归隐去,今天一大早,打发我们这些人过来,他们两个带着红睿,就启程去山上了。”

    林宏远扬着眉梢,转身看着周围恭恭敬敬,垂手侍立着的六部官员,恨恨的说道:

    “我还没成亲呢,他们两个就跑了?!”

    林蕴波轻轻咳了两声,没有接话,林宏山上前半步,凑到林宏远身边,低声说道:

    “娘说过,男人过了二十再成亲才最好,娘怎么肯等到你成了亲?!”

    林宏远咬着牙,转头环顾着四周,跺了跺脚,腰背挺得笔直,紧绷着脸吩咐道:

    “启驾,回平阳府!”

    韩地的王位交替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四少爷从生下来那天起,那个位置就明明白白的非他莫属。

    从他生下来那天起,平王就收起了所有的雄心壮志,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站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从教他走路开始,耐心的教导着他学会一个王应该学会的所有东西,他的母亲,则教了他更多这个世间所没有的东西。

    韩地新的王,比那个号称“阎罗”的王站得更高,心计更深,也更狠辣,从上岭关开始,安静了十余年的韩地,又开始动了起来,稳稳的一步步蚕食着、消化着更多的疆土。

    新盛五年,林宏远大婚,平王和李青也没下山,林宏远只好带着妻子上山拜见,在山上住了一晚,就启程返回了平阳府。

    长长的车队里,混着辆青布围子的四轮车,车帘高高掀起,一个五六岁年纪,梳着两个抓髻,眼睛极黑亮灵动,面容甜美的小姑娘坐在车门口,脚垂在车外,手里抓着把瓜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悠悠闲闲的晃着双脚。

    车里又探出两个脑袋来,右边的一个忧心忡忡的低声说道:

    “姑娘,再过一会儿可就出了乌衣镇地界了,夫人说过,不让你出乌衣镇的!”

    “说不定再过一会儿,夫人派的人就来捉姑娘回去了。”

    左边的丫头急忙接着说道,小姑娘扔了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笑颜如花的说道:

    “没事,我都看到好几个影卫了,这回,爹和娘是默许了的。”

    小姑娘说着,冲着跟在车子后面,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名护卫招着手,眨了眨眼睛,护卫脸上闪过丝尴尬和无奈,求饶般冲小姑娘微微颌首示意。

    队伍中间,最宽大坚固的那辆车子里,林宏远靠在靠枕上,专注的翻看着折子,面容柔美的王妃掀起帘子,悄悄的往后探看着,林宏远放下折子,笑着说道:

    “你不用担心她,娘交待过了,只随她去,别理她。”

    “爷,睿儿才六岁,就带了两个丫头……”

    王妃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担忧来,林宏远笑了起来,伸手揽过王妃,温柔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耐心的解释道:

    “小五是娘和爹的命根子,哪会只有两个丫头跟着的?只怕天人居一半的人手都跟在她后面呢,你看不到罢了,再说,就算只有那丫头一个,也只有她祸害别人,没有别人骗了她去的!这几年,山上就不说了,山下的乌衣镇和安福镇上,哪个不认识她,哪个没被她骗过的?”

    王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伏在林宏远身上,笑了起来,低声说道:

    “小时候,听人说夫……娘的事,只觉得象书上写的那些传奇,人哪能有这样聪明的?一直不大敢信,见了你,见了五弟,才信了这话竟是真的,昨天见了娘和五妹妹,我才知道,娘有十分的智慧,外面说的才不过七八分罢了。”

    林宏远扬着眉梢,伸手捏了捏王妃的面颊,生气的说道:

    “你是说,我还不及娘七八分的聪明?”

    王妃笑着叹着气,眼波流转着看着林宏远,低声问道:

    “五妹妹骗过你没有?”

    林宏远怔了怔,搂着王妃大笑了起来,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林宏远放开王妃,掀起帘子看了看外面,叫了小厮过来吩咐道:

    “去跟五小姐说,夫人吩咐了,让她先去洛城,陪庆叔住几天。”

    小厮答应着往车队后面奔去传话了,林宏远转过头,笑着解释道:

    “娘吩咐过,出了乌衣镇地界,小五若还不肯回去,就让小五先去洛城看望庆叔,陪庆叔住上几天,再随她闯荡去。”

    王妃笑应着,林宏远眼神温柔的看着她,伸手抚着她的鬓角,低声说道: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娘跟我说,若对你好,就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答应娘,这辈子只对你好,一生一世一双人!”

    王妃傻怔怔的看着林宏远,流着眼泪扑进了林宏远怀里。

    ………………………………

    都安排好了,小闲的头一个文,美满的结文了。下面要上番外喽!先上谁呢?这是个难题!

第二百四十七章 撞

    京城沈宅,梨韵院,沈六小姐穿着件大红羽锻银狐翻毛斗篷,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脚步轻快的进了正屋,小丫头侍候她去了斗篷,沈六小姐进了东厢,曲膝请了安,周太太怜爱的着了沈六小姐的手坐到自己身边,伸手抚了抚她耳朵上挂着的莲子米大小的粉红珍珠,笑着说道:

    “这珠子你戴着,倒也好看。”

    沈六小姐站起来,转了个圈,让周太太看着她身上穿着的白底绣着浅粉深紫各色花瓣的曳地长裙,

    “娘,你看看这裙子,这花绣得多少精巧!听天衣坊的绣娘说,她们是把一根丝线劈成十六股绣出来的呢!娘你看看,我配了这件粉红素绫袄,好不好看?”

    周太太笑得眼睛眯到了一处,眼睛里仿佛只有女儿在,

    “好看好看,我姑娘穿什么不好看的?!”

    “娘!”

    沈六小姐掂着脚尖,轻盈的又转了半圈,重又坐回到了周太太身边,拉着周太太的手娇嗔的轻轻摇着:

    “你看看,这样的袄子,一点也不合身,哪里配得上这裙子,娘,我要去天衣坊再做几套衣服去,还要多做几个小袄,娘,你不知道,天衣坊里做出来的袄子,才真是叫多一分嫌肥,减一分嫌瘦呢,娘,你陪我去,咱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周太太被沈六小姐拉得上身前后摇晃着,笑着拍开沈六小姐的手,

    “我今天要去李府贺生辰,哪有功夫带你做衣服的,改天吧。”

    “不能改天,娘,天衣坊的人说,年前到她们那里定衣服的人多得不行,再晚几天,年前就做不出来了,那过年的时候,我就没有新衣服穿了,昨天天衣坊送过来的那本衣服册子上,那上面的衣服,我件件都喜欢,娘,我要做好多好多新衣服,您要是没功夫,今天我自己过去,让张嬷嬷陪着我去就是了。”

    周太太爱怜的用手指点着沈六小姐的额头,笑着叹着气,

    “你呀,去吧去吧,在家做姑娘时,有娘宠着,做什么不行的?!往后嫁了人,可就没有这样舒服喽。”

    沈六小姐雀跃着起身,拍着手转了两个圈,

    “娘,那我现在就去了!”

    周太太笑了起来,挥挥手,

    “去吧去吧,早些回来。”

    沈六小姐兴奋的出了正屋,叫了车子,带着丫头婆子往天衣坊挑衣服去了。

    车子绕过影壁,在天衣坊宽阔的二门内停了下来,丫头上前扶着沈六小姐下了车,天衣坊管事周九姑已经带着两个小丫头,微微躬着身子等候在外面了,见沈六小姐下了车,上前两步施了礼,

    “六小姐来了,快请进吧,真是巧,昨天刚到了不少新式衣服样子,还有北方送过来的毛皮衣料,都是极好的东西,我仔细挑了挑,有好几件新衣服样子,配六小姐可是正正合适。”

    周九姑殷勤的说着话,引着沈六小姐往天衣坊东一院进去了。

    沈六小姐跟着周九姑,进了东一院乙号房,小丫头笑语盈盈的送了茶水点心进来,周九姑笑着让着沈六小姐:

    “六小姐尝尝这个栗茸酥,看看对不对得上六小姐的脾胃,这是前几天和衣服样子一起送过来的新鲜点心样子。”

    沈六小姐净了手,轻轻捻起块,尝了尝,点了点头,又吃了一块,才擦了手,笑着夸赞道:

    “你们东家做生意真真是用足了心机,连块点心也做得这样精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东家是开点心铺子的呢。”

    周九姑笑着曲膝谢着:

    “六小姐夸奖了,不管是茶水点心,还是衣服、料子,只有六小姐喜欢了,才算是我们尽了心呢。”

    周九姑抬头谨慎的看了看沈六小姐,恭敬的接着说道:

    “说起来今天倒真真是巧得很,我们总柜上大师姑今天正好到了咱们号上,打算给几家贵客做些个衣服样子出来,沈府可一直都是小号的贵客,六小姐今天若得空,不如让我们大师姑量量尺寸?”

    “大师姑?你们铺子里,不是说姚师傅衣服做得最好吗?”

    “六小姐不知道,姚师傅是天衣坊京城分号里衣服做得最好的师傅,大师姑是我们天衣坊的总师傅,说起来,姚师傅还是她的徒弟呢,大师姑是轻易不动手的,她做出来的衣服样子,姚师傅可比不得。”

    周九姑笑盈盈的解释道,沈六小姐眼睛亮了起来,急忙点了点头,

    “那好,我今天倒不忙,就让你们大师姑给我量量尺寸吧。”

    周九姑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今天真真是巧到了一处,六小姐随我到内院量尺寸吧,周太太上次订的衣服,有一半已经好了,还有几件,有些个丝绦和纽子,得定一定样子,是等六小姐量了尺寸回来再定,还是让张嬷嬷先去看着?”

    沈六小姐想了想,吩咐道:

    “张嬷嬷去看看吧,咱们还要早点回去呢。”

    张嬷嬷笑着答应着,随小丫头往针线处挑样子去了,周九姑引着沈六小姐穿堂过室,往天衣坊里面进去了,走了好大一会儿,才进到一处布置精致清雅的花轩里,周九姑笑着说道:

    “六小姐就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看看大师姑这会儿空下来没有。”

    沈六小姐笑着点头应了,周九姑曲膝告了退,沈六小姐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聊起来,站起来抬头打量着花轩四周挂着的字画,两个丫头也无聊的打量着四周。

    花轩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六小姐怔神间,只听外面有个微微带着些仓惶和急促的男声叫道:

    “你等等,你听我说……”

    “你还想说什么?!你既然要娶沈家六小姐,往后就不要再来找我!哼!”

    另一个男声恼怒异常的低声叫道,沈六小姐愕然呆在了花轩里,片刻反应过来,急忙往声音方向奔过去,想推开窗户往外面看,两个丫头也奔了过来,帮着一起推着窗户,可窗户锁得死死的,根本推不动。

    “你放开我!”

    “你听我说!”

    外面的两个男声纠缠着往游廊方向过去了,沈六小姐急得跺了跺脚,转身从花轩往游廊方向奔过去,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急忙跟上去,拉着沈六小姐,低低的劝阻道:

    “小姐,不能……”

    “你没听到?他要娶的是我!”

    沈六小姐急得眼睛都红了,低声叫着,一把推开丫头,顺着抄手游廊追了过去。

    声音在游廊尽头一处暖阁前消失了,沈六小姐四周转着,门窗都关得紧紧的,两个丫头吓得脸色惨白,上前拉着沈六小姐,紧张的低低的劝道:

    “小姐,小姐,您冷静些,要看,咱们也得偷偷看不是,只要看清楚人就好了,您千万轻着些,万一惊动了人,可是咱们吃亏。”

    沈六小姐怔了怔,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两个丫头胆颤心惊的小心打量着周围,轻手轻脚围着暖阁转着,仔细的找着能往里面看的地方。

    不大会儿,前面的丫头回过头,脸上带着惊喜,招手叫着沈六小姐,沈六小姐急忙轻手轻脚的凑过去,从窗棂的缝隙里往里窥视着,两个丫头也挤过来,一起好奇的往里看去。

    屋子里站着两个极年青俊美的男人,左边的一个看起来有些阴柔的男人正陪着笑脸,仿佛小姑娘一样拉着另一个紧绷着脸,满脸怒气的男人长长的衣袖,轻轻摇着,柔媚的陪着小意说着话:

    “……琳琅,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心里只爱着你一个,这辈子只对你好,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哼,我怎么敢生你的气,你是堂堂四皇子,我不过是个低贱的草民,哪里敢生你的气的?你不要拉我,让我走!这红尘,还有什么好留恋的?我就剃了这三千烦恼丝,出家当和尚去!也好让你安心去娶你的沈六小姐!”

    高个男子伤感起来,泪水顺着美得妖邪的面颊一滴滴往下滴落下来,

    “琳琅!你不要这样说,我心都碎了!我是你的人,我只爱你一个,琳琅,你知道,我这身份,琳琅,我恨不得把这些都抛了去,跟着你远走他乡,琳琅……”

    四皇子声音柔媚的低低倾诉着,慢慢靠过去,软着身子倒在高个男人怀里,两只手温柔的抚着高个男子的头脸,吻了上去。

    沈六小姐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愕然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的看着暖阁里发生的一切。

    高个男子猛的抱起四皇子,把他压到了旁边的榻上,伸手有些粗鲁的用力撕开四皇子的衣服,四皇子兴奋的低低的婉转的呻吟着,身子柔媚而急切的辗转迎合着高个男子的动作,高个男人动作熟练而迅速脱了四皇子和自己的衣服,榻上两个赤条条,雪白的人影纠缠在了一处。

    四皇子的呻吟声、低喘声越来越兴奋,声音也一点点高起来,高个男人气息粗重的立起身子,从四皇子后面猛的用力挤了进去,四皇子声音迷乱的高高低低喘息呻吟着,两个人拼命的扭动在一处。

    沈六小姐跌坐在地上,半晌才爬起来,晕头苍蝇般跌跌撞撞的沿着游廊往前奔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连环(上)

    沈五小姐坐在榻前的圆凳上,眼睛亮亮的看着沈青叶,微微有些羞涩的说道:

    “今年姐姐园子里的红梅,真真开得不能再好了!外头园子里的竟然比这里的还好,妹妹真想不出,还能有比这里开得更好的?”

    沈五小姐顿了顿,捧了碟盐渍梅子递了过来,柔顺的笑着说道:

    “姐姐尝尝这盐渍梅子可合口胃,母亲说怀了身子的人,口舌无味,就爱吃些盐渍的东西,前些日子特意教我做的。”

    沈青叶伸手拈了只梅子,放到嘴里慢慢品着,眯着眼睛笑着点了点头,低低的说道:

    “多谢妹妹费心,二爷今天请了三弟、四弟过来赏梅,不大方便,不然,倒是可以让你去那边看看,见识见识比这里更好的红梅。”

    沈五小姐脸上泛起层红晕来,微微有些羞涩的垂下了眼帘,沈青叶眯着眼睛看着她,嘴角挑了起来。

    午宴后,小姐们三三两两的散到园子各处说话、玩乐,或小睡片刻,沈八小姐和林家小姐一向交好,凑到一起找了处清静的地方,说悄悄话去了,沈六小姐来京城时候短,并没有要好的手帕交,只照着母亲的嘱咐,紧紧跟着沈七小姐,在梅林边的暖阁里看厉家小姐和文家小姐解交绳玩儿。

    沈五小姐一直陪在沈青叶身边,并不理会其它人。沈青叶微微有些困倦的半眯着眼睛,笑着吩咐沈五小姐:

    “咱们姐妹里头,你的字写得最好,刚刚那几首咏梅诗都极好,我想烦劳你帮我抄出来,回头我让人照样子拓出来印了,今天来的几位小姐,每人送一份过去,本来我是想自己抄来着,可想想我那字,实在比不得五妹妹,再说,我这会儿也实在困倦得厉害,就烦劳五妹妹了。”

    “姐姐若觉得我的字写得好,我高兴还要不及呢,巴不得多替姐姐抄些东西呢,哪里能说烦劳两个字的。”

    沈五小姐满眼热切的回应着,沈青叶满眼疏离的笑意,看着她点了点头,回头叫过侍立在旁边的琴姨娘,微笑着吩咐道:

    “你拿了这几首诗,带人陪五小姐去内书房吧,那里的笔墨纸砚都是上好能用的,嗯。”

    沈青叶顿了顿,垂着眼帘,漫不经心的接着吩咐道:

    “那里离外书房近,你带着人用些心侍候着。”

    琴姨娘恭敬的曲膝应了,小丫头捧了纸卷,琴姨娘陪着沈五小姐,一路往内书房院子过去了。

    内书房侍候的婆子开了门,琴姨娘传了王妃的吩咐,婆子垂着眼帘,把众丫头让到了院门口的倒座间里候着,引着琴姨娘和五小姐进了书房西边的暖阁,五小姐好奇的偷眼打量着这内书房,琴姨娘站在后面,眼光清冷的斜睇着她。

    屋里火墙烧得极热,琴姨娘笑着说道:

    “王妃吩咐过,写字的纸墨,都是暖着些才好,这屋子里就没敢稍冷一丝过,五小姐若觉得热,我侍候五小姐去了外头的大衣服吧,外头有我亲自守着,不会有人进来。”

    沈五小姐微微思量了下,笑着点了点头,琴姨娘殷勤小意的侍候着沈五小姐去了外面的袄子和红石榴裙,又磨好的一砚墨,才微微曲膝笑着说道:

    “五小姐且在这屋里写字,我就在外头,五小姐若好了,叫一声,我就进来侍候。”

    琴姨娘顿了顿,微微有些赫然的又低声解释了一句,

    “昨晚……歇得不好,早上起的又早,这会子实在乏得不行,我在外头略躺一躺。”

    沈五小姐眼睛里满是笑意,体谅的看着琴姨娘说道:

    “姨娘去歇着就是,这些字要写得好,还真是快不得,很够姨娘睡一觉了。”

    琴姨娘满脸笑容的曲膝谢了,抱着衣服,退到了外头。

    院门口倒座间,一个小丫头在门口探着头,叫了沈五小姐的丫头知墨出来,从怀里的包袱里取了条沾满了墨渍的红石榴裙给知墨看了,贴在知墨耳边低声说道:

    “你家姑娘翻了墨脏了裙子,让你赶紧找六小姐过来,好换下这裙子,要快,你家姑娘急着呢,还有,记得从后门进去,沧远亭边上的小角门,推开就是了。”

    说完,不等知墨答话,转身就跑远了。

    知墨愕然站了片刻,忙稳着心神,急步往后园走去,这事,只能找六小姐来帮忙,若七小姐和八小姐知道了,只怕巴不得看自家小姐的笑话呢。

    知墨悄悄的带着沈六小姐,小心的看着周围,边往沧远亭边的小角门走过去,边低声禀报着,

    “……六小姐只要把里面的裙子脱给我们姑娘穿,再把我们姑娘脏了的裙子吸干净墨,穿在里头就行了。”

    “怪不得出门的时候,里头的裙子也要讲究,原来是做这个用的啊。”

    沈六小姐带着满脸的好奇和有趣,笑嘻嘻的低声说道。两人脚步飞快的转过沧远亭,知墨贴到小角门旁,轻轻推开门,仔细往里头看了看,才回过身,招手叫了沈六小姐进去,关上了角门。

    两人小心翼翼的穿过后面小小的花园,推门进了后倒座间,门后闪过两个身影,上前抱住两人,用湿棉帕子捂住了两人的口鼻,片刻功夫,知墨和沈六小姐就身子软软的晕了过去。

    两个小厮轻轻松开帕子,对视了一眼,抱着知墨的小厮从荷包里取了粒药丸出来,填进知墨嘴里,在她胸前用力拍了下,顺下了药丸,找了个角落,把她塞了进去。

    两人抬着沈六小姐,飞快的转过几间厅堂,进了处暖阁,小心的把沈六小姐放到铺着雪白的厚厚褥垫的罗汉榻上,悄悄退到了门口,隐在帘幔后,垂手侍立着。

    琳琅扶着四皇子,踉跄着进了暖阁,琳琅眼风扫过门口侍立着的两个小厮,右边的小厮看着他,挑了挑眉梢,垂下了眼帘,琳琅嘴角带着丝笑意,半拖半抱着紧紧贴在他身上的四皇子,俯在他耳边抱怨道:

    “爷也太大意了,在这府里,怎么敢喝得醉成这样?万一……”

    四皇子伸手温柔的抚着琳琅的胸口,吃吃笑着,漫不经心的说道:

    “醉了又怎样?他又能把爷怎么样?爷活生生进府来,他就得活生生送爷出府去!至于旁的,琳琅,这满京城谁不知道爷的脾气禀性,谁不知道爷只爱着你,他还能如何?又能如何?”

    琳琅低头看着他,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温柔的圈着他,

    “我扶你到那边榻上歇一歇。”

    四皇子紧紧的偎依着琳琅,任他拖着往旁边的罗汉榻走过去。

    琳琅抱着四皇子,站在罗汉榻前,眯着眼睛,看着半敞着上衣,仿佛醉酒般酣睡在榻上的沈六小姐,轻轻扶着四皇子,示意他往榻上看,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讽刺,

    “爷,你看,咱们进了人家的套了。”

    四皇子醉眼蒙胧的盯着榻上的女子,腰背骤然直了起来,脸色阴冷着就要叫人,琳琅忙拉着他,低声说道:

    “爷先别急,咱们得想一想,得知道他想干什么,才好应对。”

    四皇子脸色凄厉狠绝起来,压抑着声音,颤抖着狠狠的说道:

    “想干什么?还用想?还用想?这不是头一回了!不过想辱我,辱我罢了!狗娘养的!”

    “瑾儿,静一静,静一静。”

    琳琅搂着四皇子,抚着他的后背,低低的温柔的安慰着他,四皇子颤抖的身子渐渐安静下来,琳琅转头看了看榻上的沈六小姐,低头看着四皇子,迟疑着,慢慢说道:

    “这姑娘,看着眼熟,象是……”

    琳琅犹豫着顿住了话头,四皇子转头厌恶的看了一眼榻上的沈六小姐,转过头,满脸醋意的看着琳琅,

    “你怎么会认识他府里的人?她是谁?你在哪里见过她?”

    琳琅苦笑着,低头温柔的看着四皇子,低声解释道:

    “你不记得了?咱们不是去看过沈家那个六小姐,榻上睡着的,好象就是沈家六小姐。”

    四皇子诧异的转过头,仔细的看着榻上的沈六小姐,慢慢点了点头,

    “好象是她,老二把她放到这里,他要干什么?”

    琳琅一言不发,只怜悯的伤感的看着四皇子,四皇子脸色紫涨起来,转眼间又变得煞白,喉咙干干的冷笑着,

    “怪不得,怪不得,让我自己求……自己求……”

    四皇子声音颤抖着,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琳琅上前紧紧抱着他,轻柔的吻着他的面颊,含糊的安慰着他,

    “瑾儿,你有我,有我呢……”

    四皇子眼睛直直的转到琳琅脸上,突然露出一脸诡异的笑容,双手温柔的抚着琳琅的脸,微微用力在琳琅嘴唇上咬了下,吃吃笑着说道:

    “我有你呢,琳琅,你替我,替我,吃了她!”

    琳琅脸色阴沉了下来,受伤般痛楚的看着四皇子,伤感的垂着双肩,低声问道:

    “你还信不过我?”

    “不是不是,琳琅,你听我说,我不是信不过你,我若信不过你,这世间还有谁可信?琳琅,你听我说……”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连环(下)

    琳琅垂着眼帘,紧紧搂着四皇子,带着十二分的固执低声坚持着:

    “我只要你,我心里只有你,我不想碰别人。”

    四皇子醉醉然,痴迷的看着琳琅,伸手抚着他美得妖邪的脸,吃吃笑着,贴到琳琅耳边,低声说道:

    “琳琅,只能你去啊,别人,怎么能行呢?那个女人,咱们可是要娶回来的,好歹关着咱们四皇子府的脸面,只好你去,我也舍不得你碰别人啊,琳琅,咱们一起,这一次再打到他脸上去!让他,有苦,也说不出!”

    四皇子笑得身子抖动起来,轻柔的推着琳琅,眼神妩媚欲滴的看着他,低声笑着:

    “我不看你就是,你去,快去。”

    说着,把琳琅推倒到榻上,转身放下帘子,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身掀起帘子,探进头来,娇媚的笑着,

    “不过,你得快些,完了事就出来,不准和她纠缠!”

    琳琅看着帘子垂下来,渐渐静静垂着不再晃动,才站过身,眯着眼睛盯着榻上酣睡着的沈六小姐看了片刻,弯下腰,动作熟练而迅速的把沈六小姐的衣服褪得干干净净,取了沈六小姐的帕子和里面的亵裤、裙子在她身下垫好了,才直起身子,伸手松开腰带,利落的脱光了自己的衣服,从荷包里取了粒药丸出来含在嘴里。

    琳琅紧贴着沈六小姐,两只手娴熟而快速的上下抚着她身体各处,嘴唇贴到沈六小姐唇边,慢慢把药渡到了沈六小姐嘴里。

    沈六小姐下意识的吞咽着药末,片刻功夫,就睁开了眼睛,惊恐异常的看着贴在自己脸上的琳琅,想动却手脚软得没有半分力气,想喊,也喊不出一丝声音来,琳琅压在沈六小姐身上,用力压着她的四肢,嘴唇停在她脸上半寸处,谨慎而警惕的盯着沈六小姐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琳琅才暗暗舒了口气,从沈六小姐身上离开些,带着笑容,轻轻覆到她唇上,舌尖辗转着温柔的探进去,再慢慢的、温柔的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章法整齐的一路吻了下去,沈六小姐惊恐万状,清晰的感受着身上的每一寸移动和亲吻,酥麻和战栗一阵阵泛延开,想躲想逃,可却一动不能动,渐渐的,沈六小姐身上发着烫,神识迷乱起来,身体泛着红晕,渴望着,从心底涌起股说不出的难受,又说不出的舒爽。

    琳琅仔细的看着沈六小姐的反应,嘴角带着自得的笑意,伏到沈六小姐身上,温柔而用力的直接顶了进去,沈六小姐迷乱着,片刻的痛楚之后,人就浮到了云端,癫狂的快乐着却不知所去,琳琅仔细的看着她,动作由温柔变得越来越用力,一边用着力,一边轻轻咬着她的耳垂,笑着低低的温柔的说着话:

    “来吧,做我的妻,我给你这世间至乐。”

    二皇子摇晃着,看着摇晃着的四皇子进了暖阁,退了半步,靠到小厮身上,转过正厅,跌坐在偏厅的椅子上,轻轻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灌醉老四这事,真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这会儿,他头晕着,眼睛里一片迷离和跳动,小厮奉了醒酒汤上来,二皇子慢慢喝了一杯,头却晕得更厉害了,二皇子扶着小厮,口齿含糊的吩咐道:

    “扶我到前面,找个厢房里歇会儿去。”

    “是,爷,刚才奴才进来,听侍候的婆子说,是琴姨娘侍候着沈家小姐过来写字的,琴姨娘现在东暖阁外头候着呢。”

    二皇子顿住脚步,眼神迷离着笑了起来,昨晚,她花样真是多,可惜昨晚没尽兴,东暖阁……二皇子只觉得身上发起热来,

    “扶我去东暖阁。”

    二皇子含糊着吩咐道,小厮答应着,小心的扶着二皇子往东暖阁穿过去。

    东暖阁的榻上,一个玲珑的身影穿着身淡粉的贴身衣裤,面朝里躺着,小厮忙垂下了眼帘,二皇子顿住脚步,松开小厮,摇晃着稳住身子,小厮忙悄悄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二皇子踉跄着扑到榻上,搂着榻上的人,重重的吻了上去,身下的人娇俏的惊呼着,柔软的扭动了两下,二皇子急切而忙乱的扯去两人的衣服,挺着身子,硬硬的强行顶了进去,身下低低的痛楚的惊呼,让二皇子兴致瞬间高涨,用力大动起来,口齿含糊着叫着:

    “爷就在你身上,才最尽兴。”

    沈青叶脸色阴寒的盯着零乱着扔在东厢门口的短袄和红石榴裙,微微眯了眯眼睛,转头冷冷的吩咐小厮,

    “开门!”

    小厮畏缩着跪在地上,重重的不停的磕着头,说什么也不敢起来开门,沈青叶眼底闪过丝淡然的笑意,转头示意跟着自己过来的婆子,婆子上前两步,轻手轻脚的推开了东厢门,沈青叶昂然跨进东厢,听到动静,一时呆住了,忙冲到榻前,猛然伸手掀起了帘子,愕然傻怔住了。

    榻上,浑身赤裸的二皇子正伏在沈五小姐身上,拼命用力大动着,沈五小姐四肢缠在二皇子身上,两个赤条条的身子紧紧贴成了一体,用力摇动着,仿佛整个院子都跟着摇动起来。

    沈青叶只觉得头目森森,喉咙里涌起股甜意来,帘子从她手里滑落下来,沈青叶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木偶般直直的转过身,挺直着脊背,僵直的往门外走去,被门槛绊着,直直的往前倒去。

    丫头婆子惊叫着扑过去垫在下面,接住了沈青叶,沈青叶伏在一个婆子怀里,一口血吐在婆子胸前,人才渐渐清醒过来,用力撑着婆子的肩膀,直起身子,声音平直得没有任何波动的吩咐着:

    “给我搬把椅子来,叫琴姨娘来,叫这院子里侍候的人过来。”

    丫头们脚步零乱的奔进去取了把扶手椅来,婆子取了个厚厚的垫子放上,扶着沈青叶坐下,两个婆子很快从西暖阁拖了琴姨娘出来,琴姨娘身子软瘫着被拖到沈青叶面前,两个婆子松了手,琴姨娘身子斜歪着软瘫在地上,仍是晕迷不醒。

    沈青叶脸色青白得没一丝人色,死死的盯着琴姨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用冰水,浇醒她!”

    一个婆子提了桶冰水,倒在了琴姨娘头上,琴姨娘机灵灵打着寒颤,清醒了过来,浑身发着抖,眼神茫然而痛楚的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丫头婆子,转过头看到沈青叶,急忙伏地重重的磕着头,颤抖着求着饶:

    “夫……夫…人,咯咯,恕罪……咯咯咯,奴婢不该……睡……了,了,咯咯,奴婢当差……睡觉……该……死,咯咯咯……”

    琴姨娘抖成一团,冷得牙齿不停磕在一起,一句整说也说不出来。

    二皇子穿了衣服,满脸狼狈的出了东厢,看着跪了满院的丫头婆子,眼神落在浑身湿透,正抖成一团的琴姨娘身上,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脸上的狼狈退去,面色从容着不豫起来,也不看沈青叶,沉声吩咐道:

    “还不赶紧扶姨娘下去换衣服去?!怔什么?!”

    几个婆子迟疑着,琴姨娘的两个丫头急忙扑过去,扶起琴姨娘,拖着她往院子外去了。

    沈青叶眼神直直的盯着二皇子,二皇子背着手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会儿,微微眯着眼睛,冷漠的吩咐道:

    “四弟还在这院子里歇着,你也收敛着些,收拾个院子出来,明天就把她抬进府!你是个贤惠的,别让爷多掂记。”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径自去了。沈青叶后背挺直,微微昂着头,两只手无意识的拉着斗篷裹紧着自己,失神的端坐在椅子上,院子里雅雀无声,满院的丫头婆子屏声静气,一动不敢动。

    沈五小姐畏缩着,发着抖顺着门边蹭出了东厢,眼神恐惶胆怯的扫了眼沈青叶,急忙垂下了眼帘,偷眼扫着周围,找着自己的丫头知墨。

    沈青叶眼神凌利冰冷的盯着沈五小姐,一个婆子畏缩着上前,跪在地上,低声禀报道:

    “回夫人,五小姐的丫头知墨躲在后厢倒座间,奴婢带她过来了。”

    沈青叶从沈五小姐身上收回目光,死死的盯着知墨,突然温柔的笑了起来,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你是怎么知道爷们都是从后门进这书院的?我倒是小看你了,真真是聪明,原来你掂记的是这个院子。”

    知墨跪在地上,不停的重重的磕着头,只几下,额头上就渗出血珠来,

    “夫人,夫人,不是,不是,是小姐,小姐叫我,小姐的裙子,我才去的找了六小姐来,我没有害六小姐,不是我。”

    沈青叶上身微微往前倾去,盯着知墨,

    “抬起头,你说说清楚,怎么又扯了六小姐进来的?”

    知墨忙抬起头,额头上沾满了泥,混着血慢慢流到脸上,看起来狼狈而狰狞,沈青叶眯着眼睛冷冽的盯着知墨,听她零乱的说着经过,嘴唇渐渐抿了起来,转过头盯着内书房的管事嬷嬷,那嬷嬷胆颤心惊起来,忙曲膝回道:

    “回夫人,这院子里,除了琴姨娘带着五小姐过来,就是后来二爷陪着四爷过来歇息过,四爷随身带着三个小厮,在后厢歇了半顿饭的功夫就离开了,是奴婢送出去的,没见过六小姐进来。”

    沈青叶眯着眼睛,转头盯着沈五小姐,咬着牙吩咐道:

    “去请六小姐过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花嫁

    不大会儿,沈六小姐跟在婆子身后,满脸惊恐仓惶的进了院子,垂着头一眼不敢多看,紧跟着婆子走到沈青叶面前曲了曲膝,规规矩矩畏缩着垂头站着,沈青叶眯着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沈六小姐。

    沈六小姐微微颤抖着,胆颤心惊的拼命控制着双腿的抖动,寒风吹进裙子里,顺着空荡荡的裙底直冲进双腿间,他喷射进她体内的那些东西,还在从她身子里不停的往外流着,顺着双腿间往下慢慢漫延着、凝结着,沈六小姐头目森森的压抑着仓惶和恐惧,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和镇静。

    “知墨找过你?”

    沈六小姐仿佛活了过来,忙曲了曲膝,颤抖着声音回道:

    “是,她说五姐姐,五姐姐裙子脏了,让我过来换给她,我跟着她,她,知墨带着我转来转去,不知道在哪里,到了一个门前,知墨说让我等着,她先进去看看,我等了好长时候,也不见知墨出来,我害怕,害怕得很,就回去,迷了路,问了人,才回到园子里。”

    沈青叶盯着颤抖不已的沈六小姐,看这样子,还真是吓坏了,这话倒也可信,沈青叶声音微微温和了些,吩咐道:

    “今天是我没照顾好,让六妹妹受惊了,我也不多留六妹妹了,这就让人送你回去吧。”

    沈六小姐眼帘抖动了下,一口气舒了过来,人也有了丝活气,急忙曲膝告了退,只恨不得一步回到自己屋子里,今天,那些事,那个人,那惊心动魂的极至欢愉……一定是在做梦,她一定是被梦魇住了,她要赶紧回去,回去了就能从梦魇中醒过来了。

    看着沈六小姐畏缩着,步履飘浮的出了院门,扶着丫头离开了,沈青叶才转过头,看着脸色青灰中带着丝茫然的沈五小姐,慢慢眯起了眼睛,淡淡的吩咐道:

    “你既有心,我也不好不随了你的愿,你这贱婢,竟敢作耗起六小姐来,真当我是菩萨?”

    沈青叶缓了口气,居高临下的盯着知墨,叹了口气,

    “这口齿也太过伶俐了,掌嘴,把牙都给我打下来!”

    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各拿着根半寸厚、两寸来宽、长约一尺的竹板,狠狠的轮流往知墨脸上扇去,片刻功夫,知墨口鼻流血,牙齿和着血喷了一地,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呜咽着满眼哀求的看着沈五小姐,沈五小姐定定的站在檐下怔怔的看着知墨,惊愕而茫然。

    两个婆子打了十几下,手底下微微缓了下来,转过头迟疑的看着沈青叶,沈青叶微微挑了挑手指,两个婆子垂下眼帘,轻轻顿了顿,重新握了握手里的竹板,互相对视了一眼,竹板高高的、呼啸着扬起,闷闷的落在知墨头上,只几下,知墨眼睛和耳朵里就涌出血来,身子象泥一样软瘫下去,大小便一起流了出来。

    沈五小姐抖成一团,喉咙里“咯咯”作响,再也忍不住,抱着头尖叫起来。

    沈府修齐堂,沈尚书浑身散发着阴寒之气,手指抖动着指着低头垂手站立在修齐堂正中间的沈志文,恶狠狠的呵骂着:

    “贱货,贱货!个个都是贱货!好好的路不走,要做妾!啊?姨娘养出来的都是当姨娘的贱种!”

    沈志文脸色紫涨着,咬着嘴唇一声不敢吭,女儿从二皇子府回来,就只会哭,一个字也不肯说,王府跟过来的婆子,那凶悍的眼神,不屑的话语,让他如坐针毡,什么叫“……得片刻不离的看着,免得转眼功夫就招了蜂啊蝶的上身,王府可丢不起这人……”

    沈尚书的呵骂如石头般砸在沈志文头上心上,砸得他头晕耳鸣,姨娘生的,姨娘生的,姨娘生的……

    沈尚书恶狠狠的转过头,死死的盯着屏气敛声,垂手侍立在旁边的沈晔,声音阴冷的吩咐道:

    “回去告诉你老子和你娘,这府里,这族里,还容不得他张狂,四皇子府的亲事,回去告诉你老子娘,三天后下小定,就是上吊抹了脖子,也要把尸首给我抬过去!”

    沈晔不知是怕还是气,身子瑟瑟抖着,只说不出话来。

    天色阴沉着晕暗下来,沈五小姐呆呆的坐在屋里,母亲赵太太坐在她旁边,用帕子掩着脸,低低的抽泣着,一个婆子上前,仿佛曲了曲膝,皮笑肉不笑的催促道:

    “新姨娘该出门了,这天也黑下来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姨娘要大喜了!”

    沈五小姐惶然惊醒,仓惶万分的四下转头看着,猛的拉着母亲的手,扑进赵太太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婆子脸上阴冷下来,回头看着另一个婆子努了努嘴,两人上前就要架起沈五小姐,赵太太忙推开沈五小姐,站起来,匆匆的往两人手里一人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似哭似笑的曲膝陪着话:

    “两位嬷嬷,请宽一时,一会儿,一会儿,我和她说两句话,就一会儿。”

    两个婆子接过荷包掂了掂,肆无忌惮的打开看了看里面的赤金锞子,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赵太太扑过去,晃着沈五小姐,

    “银儿,能哭出来就好,就好,你说话,快说话,到底出什么事了?娘死也要死个明白啊!”

    沈五小姐大哭着,

    “娘,娘,大姐姐,大姐姐说,要把我嫁给四皇子,做正妃,正妃!是她说让我见见他,我以为,那是……娘,是她害了我,她让我去那个屋子,她让我脱的衣服,是她,她害我!娘,你……救救我,我不做……妾,我是要做正妃的!正妃!娘……救……我!”

    沈五小姐哭的声嘶力竭,渐渐语不成声,赵太太抱着沈五小姐,一阵头晕目眩,急忙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下来,俯到沈五小姐耳边,急切而直接的问道:

    “是二皇子,占过你身子了?”

    沈五小姐不停的点着头,赵太太压抑着胸口的腥甜,俯到沈五小姐耳边,一字一句的交待道:

    “我的儿,哭有什么用!记着,隐忍,隐忍,娘过两天去看你!不做四皇子妃,那就做二皇子妃!”

    沈五小姐泪眼蒙胧的看着赵太太,赵太太目光坚定的冲她点着头,沈五小姐茫然着安宁下来,下意识的点头答应着。

    漆黑的夜色中,赵太太孤独的站在后角门旁,摘心去肺般的看着一顶半旧青布小轿抬走了她心中的珍宝。

    隔了一天,是下小定的日子,天还没亮,沈六小姐就醒了,却不愿意起来,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静静的回味着那一个接一个的梦境,梦里都是那张脸,那鲜艳欲滴的红唇,那双手,那满身的麻酥和战栗,还有身体里那从来没有过的满满的充实,那飞翔在云端的欢愉,下身仿佛又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亵裤和偷偷垫在身下的帕子已经濡湿一片。

    沈六小姐双手握着脸,猛的翻过身,把脸埋在枕头里,耳边忽远忽近的响着那低沉而温暖的声音“……做我的妻,我给你人间至乐……人间至乐。”

    一双温暖的手抚着她的头发,沈六小姐惊恐而仓惶的猛然转过头,周太太一把抱住她,心疼万分的安慰着她:

    “乖儿,是娘,是娘亲,别怕别怕,都过去了。”

    沈六小姐恍过神来,仓惶着不敢抬眼看周太太,下意识的拉紧了被子,心虚着低低的叫道:

    “娘,这么早……”

    周太太眼泪落了下来,伸手轻轻的拍着沈六小姐,哽咽着说道:

    “乖儿,不要怕,有娘呢,还有你爹,昨晚我和你哥商量了,咱宁愿从这个家里破门出去,也不能把你送进那样的火坑里去,你放心,不怕,不要怕,你看看你,这一两天的功夫,人就瘦得脱了形了。”

    沈六小姐心跳得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伸手拉着周太太的衣袖,脸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周太太爱怜的拍着她,

    “那小定谁要定谁定去,谁在是敢抬进咱家来,娘就敢给他扔出去!乖儿放心,别怕!”

    “娘!”

    沈六小姐声音飘浮着,紧紧裹着被子,垂着眼帘,低低的说道:

    “娘,我嫁,我愿意。”

    周太太愕然看着沈六小姐,下意识的伸手摸着她的额头,

    “乖儿,你?”

    沈六小姐紧紧咬着嘴唇,也不敢抬眼去看周太太,只拼命压抑着心虚,努力平静着声音说道:

    “娘,我嫁,我愿意,做四皇子妃,做……”

    周太太惊愕而茫然的看着女儿,一时呆住了。

    平王在十里庄大门口下了马,回头吩咐丁一,

    “你亲自看着把这些东西送到小厨房,仔细看好了。”

    丁一躬身答应着,指挥着家丁小心翼翼的抬着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竹篓往后面小厨房去了。平王背着手,看着丁一带着人转过转角,才拂了拂衣襟,大李青正悠闲的歪在书房南窗下的炕上看着书,平王掀帘进来,李青忙扔了书,直起上身就要下来,平王紧走了两步跨过来,按住李青,笑着说道:

    “我说过了,咱们夫妻之间,不要讲究这些虚礼,咱们两个,就和那些平民夫妻一样,不讲究这些虚礼。”

    步往竹园居进去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殇

    隔天一大早,沈六小姐到上房请了安,垂着头,声音低低的和周太太请求道:

    “娘,我想去寒谷寺上柱香,再留在山上住几个晚上,静静心。”

    沈六小姐声音低落得几乎听不见,周太太搂着女儿,心疼的眼泪不停的往下落,只几天功夫,这个整天只知道笑的女儿就憔悴得几乎脱了形,早知道,她就不该带她回来,老爷说得对,这京城,是吃人的地方。

    “好好,娘陪你去,咱们到山上住几天,好好静一静心。”

    “娘,不用你陪,我一个人去就行。”

    沈六小姐微微有些不安的扭动了几下身子,挣开了周太太,声音虚浮着低低的说道,

    “爹后天就要进京城了,娘还是留在府里等爹回来吧,我一个人,想一个人静一静。”

    “乖儿,你一个姑娘家,万一有什么事,娘哪里放心得下,要不,让你大哥陪着你过去住几天?”

    周太太唯恐惹女儿不高兴,小心的柔声建议道,沈六小姐皱着眉头,固执的坚持着: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好,乖儿别急,别急,都随你,就住到咱们在山上的庄子里可好?你一个人,就多带些仆妇下人过去,娘让林嬷嬷、庆嬷嬷一起陪着你过去,你看好不好?”

    沈六小姐微微点了点头答应了,低垂着头,沉默了片刻,才咬着嘴唇低声说道:

    “娘,我想住到大姐姐在山上的那个庄子里去,那里……离寺里近,也……清静……”

    沈六小姐声音渐渐低得听不见了,周太太轻轻抚着她,陪着笑应承道:

    “好,娘去找你大娘说,你大姐姐那庄子如今也是闲着的,住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辆围着靛蓝粗布车围子,看起来粗糙但坚固的四轮马车,在几个健壮家丁的护卫下,正沿着宽阔的驿路,往莲花峰方向缓缓驰去。

    琳琅面无表情的端坐在内饰奢华的马车里,透过掀开的车帘,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车外萧索枯败的树林。

    很多很多事,他都记不清楚了,也不想清楚得记住那些事,仿佛从记事起,他的眼睛就一直看着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各式各样的交媾,看着各种各样的欢与不欢的欢合,慢慢长大了,那就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琳琅眯起眼睛,嘴角慢慢翘了上去,又垂了下来,那个阴冷得没一丝人气的人,是谁?师傅带他来,让他试了个男人,又让他试了个女人,他一向极其自信,他的寐惑,那些在他身上、身下颠狂的男人、女人的哭泣喊叫,还没有人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师傅说过,他是天生的妖孽,连师傅,也想吃了他。可是,那天,那个阴冷的黑衣人,却仿佛在看一场演技拙劣的蹩脚戏一般,眼皮都没动一下。

    琳琅心底升起股寒意来,身体微微战栗了下,他安排他做了流云轩的少掌柜,安排他偶遇四皇子,他成了四皇子的入幕之宾,很快就成了四皇子身边唯一的入幕之宾,他在上,那高贵的皇子,却心甘情愿的趴在他身上,他颠狂,他也颠狂。

    琳琅眼皮垂了下来,许多年了,他从来不想明天,他只有今天,琳琅胸口痛了起来,胸口痛,为什么会痛?师傅说过,他们这样的人,没有心,自然也不会痛,若是哪天有了心,知道痛了,他们,就离死期不远了。

    天色灰暗下来,琳琅缓步进了净房,泡在掺了茉莉精油的热水里,仔细的清洗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处。

    过了大半个时辰,琳琅洗净出来,对着镜子,仔细的绾好了发髻,插上支黑玉发簪,穿上件黑丝长衫,披了黑貂斗篷,一个人出了角门,趁着天上稀疏的星光,沿着荒草蔓延的碎石路,气度悠然的往旁边的院落后面走过去。

    看到他过来,角门轻轻的响了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引月浑身发着抖,站在角门里,琳琅温柔的微笑着停住脚步,引月仰头痴呆呆的看着琳琅,

    “快进来!那些药,少爷给的……药,我放到汤里、菜里,都放了,都睡着了,我看着……都看过了。”

    引月浑身颤抖着,迫不及待的禀报着,琳琅笑容加深了,抬脚进了角门,回过身,动作轻柔的关上门,转过身,低头看住引月,怜惜的说道:

    “天冷,冻着你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引月仰头看着他眼里的专注与深情,半晌才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引着他往沈六小姐的居处进去了。

    沈六小姐的房间里一片漆黑与静寂,引月轻轻开了门,琳琅紧贴在她身后进了屋,突然从后面圈住她,把她拥在怀里,俯身吻了下去,引月只觉得满身血液都冲到了头上,又瞬间退得一滴不留,惊心动魂中,竟没感觉到琳琅渡到她嘴里的药末,和着口水急急的咽了下去,片刻就软在了地上,琳琅拖着她,放到旁边的熏炉边。回身关了门,掀起帘子,进了内室。

    沈六小姐惊恐而焦躁的坐在床上,正专注的听着外面的动静,琳琅放下帘子,缓缓的走到床前,趁着窗外透进来的隐约星光,仔细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人影。

    沈六小姐喉咙紧得说不出话来,浑身僵硬的仰头看着笔直的站在床前的高大身影,琳琅轻轻笑了起来,声音温柔似水,

    “是我,我来了。”

    边说着,边拉开斗篷的带子,脱了斗篷,随手扔在了床前,侧着身子坐到床上,伸手慢慢的抚着沈六小姐紧张得冰冷的面颊,顺着她的面颊,抚到了她细细的脖颈间,眼睛里一片清冷,手指慢慢往喉咙上滑去。

    “你是谁?”

    沈六小姐被他温暖的手抚着,渐渐放松了下来,紧紧盯着琳琅,声音低软而急切的问道,琳琅也不答话,只轻轻的温柔的笑着,沈六小姐往前扑过去,拉了琳琅的衣袖,眼泪不停的滚落着,哀哀的请求着:

    “不管你是谁,你带我走吧,这辈子,我只跟着你,让我跟你走,下地狱我也跟着你去,你带我走吧,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了,让我做你的丫头,做什么都行,你带我走吧……”

    沈六小姐抽泣着,呜咽着,请求着,琳琅的手僵在了沈六小姐的脖颈间,眼神茫然而痛楚的看着伏在自己腿上,拼命压抑着哭泣的沈六小姐,半晌,琳琅的手从沈六小姐脖颈间抽出来,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背,眼神茫无焦点的看着窗外微弱到似有似无的星光。

    沈六小姐的哭泣声渐渐停了下来,琳琅垂着头,轻轻拂着她的头发,低低的慢慢的呓语着:

    “我什么都没有,没有明天,没有心,没有……”

    沈六小姐抬起头,满眼迷惑的看着他,琳琅温和的笑着,揽着她,贴到她耳边,慢慢吸吮着她的耳垂,低低的含糊的呢喃着:

    “我……陪你寻欢作乐,今晚,我给你,至乐。”

    琳琅仔细的慢慢的把舌尖探进沈六小姐的唇间,辗转着温柔的吸吮着,双手慢慢脱了自己的衣服,压着沈六小姐躺到了床上,温暖的双手裹住沈六小姐胸前的丰盈,微微用力揉捏着,沈六小姐迟疑着,生涩的伸手圈了琳琅,身子颤抖着急切的贴紧了过去。

    琳琅不紧不慢的吻着她,双手轻柔的褪了沈六小姐的上衣,再慢慢滑下去,伸进亵裤里,轻轻的抚摩着她柔软的臀部,褪去了她的亵裤,舌尖也跟着滑了下去,在双腿间停了下来,轻柔的探进去,挤进去,用力吸吮着。

    沈六小姐浑身颤抖着,两只手胡乱的抓着琳琅的手臂,琳琅慢慢直起身子,紧贴着她躺下,低头吻住她胸前,舌尖缠着蓓蕾搅动着,一只手伸到她双腿间,揉捏着,将食指试探般探了进去,沈六小姐双腿紧绷着,喘息着低低的抽泣起来,琳琅慢慢吻到沈六小姐唇上,沈六小姐饥渴的、胡乱的回吻着他,身子挺直着,急切的贴了过去。

    琳琅支撑着身子,伏在沈六小姐身上,辗转着亲吻着她唇间,温柔的慢慢抵了进去,沈六小姐仿佛极欢愉,又仿佛极痛苦的低呼着,四肢紧紧缠在琳琅身上,不停的扭动起来,琳琅温柔的搂着她,任她扭动着,感受着她身体里喷射而出的热流,仔细的抚摩着她身体各处。

    过了一会儿,琳琅轻轻压着她,慢慢退出来些,支起手臂,仔细看着沈六小姐,温柔的律动着……

    整个屋子里笼在一片绯艳的缠绵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六小姐在云端里游弋,从一个高潮攀到另一个高潮,浑身软得已经没有半分力气了,琳琅慢慢退了出来,怜惜的看着仿佛晕厥般软瘫在自己身边的沈六小姐,轻轻拂着她的头发,垂着眼帘,迟疑了片刻,从枕边的荷包里取了粒药丸出来,含在嘴里渡进了沈六小姐口中。

    不大会儿,沈六小姐就沉沉的睡着了过去,琳琅起身穿了衣服,熟门熟路的去了净房,取了只小小的沐盆出来,从床边的暖窠里倒些热水出来,抽出自己的帕子,仔细而轻柔的给沈六小姐擦净了身子,替她穿好了衣裤,盯着沉睡中的沈六小姐呆呆的看了半晌,垂着头站起来,收拾了沐盆,从床边衣架上拣了条长长的丝绦出来,甩到梁上,挽好结,抱着软绵绵的沈六小姐挂了上去。

    沈六小姐无力的抽搐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琳琅慢慢下了椅子,抚着沈六小姐还温暖着的光着的脚,送到嘴边吻了吻,放倒椅子,拎起地上的斗篷紧紧裹在身上,隐入了黑暗中。

第二百八十章 苦河的后院

    玉山上下聚满了僧众和香客,日渐繁华和热闹起来,莲花峰却一天比一天凋零起来。

    从年前开始,也许是从去年十月里就开始了,寒谷寺几乎每天都有人悄悄的离去,医僧医尼离开的更多,二皇子府派了护卫驻扎在山下的各个出入口,又交待了通往韩地和金川府沿线的官府,留心辑拿遣反偷偷溜走的寒谷寺僧尼,可寺里的僧尼还是仿佛凭空消失般隔几天就少一个,一个个的消失着。

    端坐在方丈室打坐的苦河眼角微微抽动了下,暗暗叹了口气,二皇子妃悄悄从京城和附近的寺院里调了僧尼过来,可是,这些光会念经的僧尼有什么用?寒谷寺靠的是医术,如今,寺里能诊病的医僧和医尼哪还有几个?没有医术支撑的寒谷寺,哪还能叫寒谷寺?

    苦河轻轻动了动,有些坐不住了,果量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帐查得怎么样了,苦河从蒲团上站立了起来,低着头,背着手在屋里里慢慢走动着。

    过了小半个时辰,院子门轻轻响起,一阵起落平稳的脚步声往方丈室移过来。

    苦河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门外,果量跨进方丈室,双手合什施了一礼,微笑着低声禀报道:

    “文丈,查好了,都极妥当。”

    苦河长长舒了口气,身子放松下来,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榆木榻,

    “咱们坐着说话。”

    果量笑着微微低头应了,两人在榻上坐下,苦河从旁边的暖窠里倒了杯茶出来,推给果量,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喝着,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面前的果量,不过二十岁年纪,长身玉立,面容虽平常些,可处处都显得极是洁净,带着股浓浓的书生气。

    苦河放下杯子,笑着问道:

    “你今年二十岁了吧?”

    “过了年,二十二岁了。”

    果量轻轻放下杯子,微笑着轻声回道,苦河长长叹了口气,怜惜的看着果量,缓慢而伤感的说道:

    “这要是有父有母,这个年纪,早成了家,儿女绕膝了。”

    果量眼光微闪,垂着头沉默着没有说话,苦河也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低低的吩咐道:

    “你取一万银子去,托个信得过的牙行,自己找个合意的地方,离京城远点吧,买几亩地放着,你年青着呢。”

    果量眼光有些复杂的看着苦河,慢慢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

    “方丈想得多了,寺里还没到那一步,再怎么说,咱们也是百年古刹,现如今,不过就是些小磨难,尺阔之难,略跳一跳也就过去了,方丈要打点起精神来才好。”

    苦河神情有些怅然的看着果量,半晌才慢慢点了点头。

    两人又慢慢算了一会儿帐,果量才告辞出去,苦河站在门口,看着果量出了院子,渐渐走得远了,又站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晕暗了下来,苦河转身从院子后门出去,沿着墙根下的隐约的小径出了寺院后角门,往后山下走去。

    走了一刻钟功夫,苦河小心的站住,四下看了看,脚步加快了些,往山下星罗棋布的小院走去,苦河一边走,一边小心的四下张望着,很快闪身进了院落群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的后角门。

    苦河进了角门,回身锁了门,透过门缝往外面看了一会儿,才舒了口气,直起身子,脚步安然的往正屋走去。

    小丫头笑盈盈的曲了曲膝,掀起了帘子,苦河进了屋,一个十七八岁,体形妖娆异常,面容柔媚得近于妖异的女子迎了出来,略曲膝福了福,就上前拉着苦河的手轻轻摇着,笑意嫣然的说道:

    “爷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奴家担心死了。”

    苦河爱怜的搂着她,慢慢抚着她额前散落的几根发丝,温柔体贴的低声说道:

    “怎么又出来迎我了?你有了身子,胎又不大安稳,要小心养着才行。”

    “嗯,你今天来得晚,奴家担心你。”

    女子温婉的伏在苦河胸前,低低的答道,苦河手下微微用力搂了搂她,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笑着安慰道:

    “没事,寺里忙,前些日子,我让人在玉水县买了六千垧水田,又置了七八间铺面,一套五进的崭新院子,都放在你名下了,我这里还有四五万两银票子,你也都带着,过几天,等你坐稳了胎,我就打发人送你先过去,你在那儿等着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不!我不去,我走了,谁侍候你?”

    女子低低的任性的说道,苦河搂着她坐到榻上,温柔的哄着她。

    一会儿,小丫头摆了饭上来,两人有说有笑的吃着饭,女子让人温了酒,一杯杯劝着苦河,笑着说道:

    “奴家如今也侍候不得爷了。”

    苦河醉薰薰的拉着女子,满眼痴迷的看着她,低低的含糊的说道:

    “爷想你这身子,想得很,你放心,爷把持得住,把持得住。”

    “瞧爷说的,奴家也是自小读书,自然懂得这三从四德的道理,爷就是不想,奴家也替爷想着呢,从奴家知道有了身子,就替爷留心着了,等会儿,爷看了,必定满意的。”

    女子语笑嫣嫣,曲意委婉的说着话,手里又端了杯酒,递了过来,

    “爷,这酒里,奴家放了点助兴的东西,爷要尽了兴,才算是奴家的心意到了呢。”

    苦河犹豫着,半推半就的就着女子的手喝了酒,女子笑颜如花的着用帕子替他拭着嘴边的酒渍,招手叫了丫头进来,扶着他进了内室。

    屋里床前,一个形容风流娇俏的姑娘穿着件银红长衫,曲了曲膝,上前扶住了苦河,女子转头示意着丫头,两人退出了屋,带上了门。

    女子站在门口,眼珠飞快的转了几转,挑着嘴角笑了起来,招手示意着小丫头,两人悄悄的转到屋后的净房里,掀起帘子,偷偷往屋里窥视着。

    苦河正在手忙脚乱的扯着自己的衣服,屋里的姑娘衣衫已经褪了大半下来,半裸着羞怯般欲拒又迎着靠在苦河身上,苦河很快甩光了衣服,赤着身子,呼吸粗重着,压着姑娘倒在床上,嘴里不停的安抚着:

    “别怕,别怕,一点都不疼,爷温柔,温柔着些。”

    姑娘仿佛惊吓般娇滴滴的婉转呻吟着,下身微微抬起,仿佛不安的慢慢扭动着,蹭着苦河的下身,苦河脸上红涨起来,顾不得太多,两只手用力的揉着姑娘胸前的丰盈异常的双峰,下身猛然往里顶了进去,姑娘仿佛疼痛般呻吟着,极有章法的在苦河身子下面扭动起来,苦河一边压抑着“啊啊”喊叫着,一边拼命大动起来。

    净房里的女子和小丫头捂着嘴笑着,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净房,站在院子里,女子低低的笑了起来,

    “六姐真是的,今天这处子装得可是一点也不仔细!”

    小丫头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半晌,两人才止了笑,悄悄往东厢进去了。

    隔了几天,京城威远镖行接了一趟镖,到莲花峰下的小院落里,接了个女子和丫头,送到紧临奚地的玉水县。

    连庆日夜兼程,很快就赶回了平阳府,直接去了十里庄。

    平王巡营还没有回来,李青没再出去骑过马,开始整理佛说经文,让人赶着抄了,送到北寺去。

    连庆在二门里下了车,慢慢活动着已经有些麻木的双腿,跟着两个婆子,往竹园居进去了。

    李青站在正院门口,笑盈盈的迎了连庆进了书房,连庆磕头请了安,侧着身子在炕前的圆凳上坐了,接过绿蒿递过的茶,一口气喝了。

    李青坐在炕上,满脸笑容的仔细打量着连庆,

    “庆叔这一路上肯定是赶得急了,这脸色疲倦得很。”

    连庆放下杯子,笑着点了点头,

    “是赶得急了些,日夜兼程回来的,这事太急,也太重要,一定得亲口和夫人商量了才行。”

    李青仔细看着连庆,看着他清亮的眼神,没理会他说的事,只接着问道:

    “你去祭过外祖父和母亲他们的坟了?可还顺利?”

    连庆脸上弥满了笑意,神清气爽的点了点头,笑着答道:

    “顺利!一路过去都极顺利,托了夫人的福,十几年了,我总算是能回去祭一祭老爷和小姐在天之灵了。”

    李青目光复杂中带着丝怜悯,看了眼连庆,随即垂下眼帘,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才笑着叹息道:

    “外祖父和母亲的坟,我长到这么大,竟是一趟也没去过,真是太过不孝,今年多亏庆叔走了这一趟,算是替我尽到了心意,想来母亲也不会怪我从前没去看过她了。”

    连庆眼睛里雾了起来,抬手擦了擦眼角,

    “不怪,小姐怎么会怪你,你可是她的命根子,再说……小姐肯定不会怪你,夫人,极孝顺,小姐知道。”

    连庆有些语不成句起来,忙转了话题,

    “我托了吴家的名头,把老爷和小姐埋骨附近的几座山,凡有主的,都买下来了,连家的老宅,我也去看了一眼,已经荒败得不成样子了,一起托了吴家,照着原样,修缮布置起来,等过两年,夫人能去洛城的时候,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第二百八十二章 逝

    李青笑着无奈的叹着气,起身拉了平王起来,再拉着他往净房走去,平王拉着李青顿住脚步,回身看了看,却没找到衣服放在哪里,干脆脱了自己身上的长衫,裹在李青身上,揽着她往净房边走边笑着说道:

    “春寒最伤人,小心些好,嗯,青青,咱们两个一起洗。”

    净房里热水已经准备好了,绿蒿和几个小丫头垂手侍候着,见平王揽着李青一起进来,抿嘴偷笑着,放好衣服,曲膝带着小丫头退了出去。

    李青替平王散开头发,先用梳子通开了,才侍候着他脱了衣服,平王低着头,眼睛粘着李青片刻不离,突然伸手揽过她,利落的扯去了李青的衣服,挤着她倒到榻上,低低的笑着贴到李青耳边呢喃道:

    “青青,青青,我想你,想得很……”

    平王嘴唇滚烫着贴在李青唇上,舌尖灵活的探了进去,温柔的辗转吸吮着,下身坚硬着缓缓的顶了进去。

    直洗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才胡乱穿了衣服,平王满足的笑着抱起李青,低声调笑道:

    “你累了,走不得路,我抱你进去。”

    李青直睡到第二天辰末时分,才睁开眼睛,平王懒洋洋的躺在李青身边,正看着本书,见李青醒了,转过身子,笑着捏着她的脸,

    “爷一早起来,练了功,再回来,又眯了好一会儿,你才醒!”

    李青拍开平王的手,打了个呵欠,

    “爷不在的时候,我辰初就起来了,都是爷闹腾的,爷还说我!”

    平王吃吃笑了起来,挤到李青身边,拎起她的衣领往里看着,

    “闹腾?昨晚,你可比爷闹腾多了,嗯,你这里,越来越丰盈了,一只手快握不住了。”

    平王边说着,边又挤过来些,手飞快从李青衣领里滑了进去,将细腻的丰盈握在手掌里,满足的叹了口气,李青笑着推着平王的手,低声嗔怪着:

    “快放开,我饿了!咱们赶紧起来吃饭呢。”

    “嗯,我也饿了,昨晚……真是消魂,爷还没吃饱……”

    平王笑着压着李青,双手游走着褪了李青的衣服,明亮的帷幔里弥满了浓浓的春意,仿佛化也化不开。

    两人重又沐浴洗漱,起来吃了饭,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平王懒懒的靠在东厢炕上,翻看着文书,李青坐在炕沿上,慢慢磨了砚墨,又去换了杯热茶过来,凑到平王面前,就着他的手,看着他手里的文书。

    “禀爷,禀夫人,郑嬷嬷来了。”

    小丫头在门口禀报着,郑嬷嬷紧绷着脸,步履微微有些歪斜着,急匆匆奔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急急的禀报道:

    “夫人,爷,丁一过来说,老祖宗病倒了!”

    平王“忽”的一声坐了起来,扔了手里的文书,光着脚跳下了炕,李青急忙问道:

    “丁一呢?带他进来,母亲病得重不重?”

    “在院门口,我去带他进来。”

    郑嬷嬷急忙答着话,转身奔出去叫人了,水苏急忙奔过来,侍候着平王和李青穿了鞋子,两人急急的转出东厢,丁一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着,已经进了正屋,见平王和李青出来,忙跪倒磕头请了安,不等平王询问,立即禀报道:

    “回爷,回夫人,老祖宗巳正发的病,突然就晕厥过去了,立即就传了周医正和刘太医进来,施了针,奴才来时,老祖宗还没醒过来。”

    平王脸色苍白起来,急忙转头看着李青,李青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仰头看着平王,强笑着说道:

    “我也得看了才知道究竟,爷赶紧骑马带着我回去看看吧。”

    平王点了点头,拉了李青,大步往外奔了出去,丁一顿了顿脚步,低声交待着郑嬷嬷:

    “嬷嬷赶紧收拾收拾夫人的东西,都跟着过去吧,老祖宗……只怕不好了。”

    郑嬷嬷半张了嘴,愕然睁大了眼睛,丁一叹了口气,转身奔了出去,脚尖轻点,几个纵身追上了平王和李青,在大门口上了马,往平阳府方向疾驰而去。

    一行人纵马穿过繁华的灯草大街,进了王府大门,平王半拖半抱着李青,直奔春晖院进去了。

    春晖院笼在一片战战兢兢的寂静中,李青喘息着被平王拖进东厢,东厢里,文老太妃面色死灰,安静的仰面躺在炕上,周医正和刘太医满头大汗,躬着身子畏缩着站在炕前,炕前的几上,零乱的放着打开的药箱和银针盒。

    炕角和百宝架的角落里,站着惊恐得瑟瑟发抖的文大奶奶。

    平王扑到炕上,手指微微颤抖着,想去拉文老太妃的手,伸到一半,却又胆怯着缩了回来,急急转过头,焦躁而渴望的看着李青,声音沙哑着,零乱的吩咐着:

    “快,救……叫醒她,针?还是脉?”

    李青急忙侧身坐到炕沿上,伸手轻轻拉过文老太妃的手腕,伸出三根手指按在脉上,心里立即冰凉起来,松开手腕,急忙站起来俯身过去,手指轻巧稳定的翻开文老太妃的眼皮,探头仔细的看过去,文老太妃瞳孔已经散开了。

    李青有些失神的颓然松开手指,直起身子,慢慢退后半步,转头看了看满头冒汗周医正和刘太医,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过头,满眼悲伤的看着平王,低低的说道:

    “爷节哀,母亲已经去了。”

    平王怔怔的看着李青,又转头看着直挺挺躺在炕上的文老太妃,突然站起来,拉了李青,按着她坐到炕上,从几上抓了把银针塞到李青手里,声音里透出丝哀求来:

    “你再试试,母亲就是晕过去了,你再试试?”

    李青握着银针,仰头看着平王,看着他眼里的迷乱和慌张,伸手拉了他的手,温和的按着他坐到炕上,低声解释道:

    “爷节哀,母亲瞳孔已经散了,去了至少有一个时辰了,已经进不得针了。”

    平王垂着眼帘,嘴唇抿得紧紧的,半晌,才慢慢睁了眼睛,转头看着文老太妃,面色渐渐紫涨起来,身上慢慢渗出阴冷的寒气来。

    李青悄悄退后半步,挥手示意着周医正和刘太医,周医正正眼巴巴的盯着李青看着,见她挥手示意着,如蒙大赦,急忙拉着刘太医,屏着气息逃出了屋子。

    李青转过头,眯着眼睛,眼神阴冷的盯着站在炕角,抖成一团的文大奶奶看了一会儿,示意旁边侍立的婆子拖着她送了出去。

    平王呆呆的侧身坐在炕沿上,慢慢伸出手,拉着文老太妃渐渐僵硬冰冷起来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滴落在炕上。

    李青站在屋子正中,默然看着悲伤得不能自抑的平王,低头想了想,悄悄退出东厢,到了正屋,叫了高嬷嬷等人进来吩咐道:

    “老祖宗薨了,府里各处赶紧换下吉服,糊了灯笼,准备起来吧,让丁一进来见我。”

    高嬷嬷等人急忙答应着,赶紧出去安排了。

    片刻功夫,丁一奔了进来,正要磕头请安,李青抬手止住了他,沉声吩咐道:

    “老祖宗薨了,外头赶紧让人准备起来,派人去大爷和三爷府上报丧去,还有,大少爷那里,你看看,找个合适的人去禀报一声吧,爷这会儿伤心过度,只怕一时半会的管不得这些事。”

    丁一躬身答应着,抬起头,关切的看着李青,低声说着:

    “夫人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安排,夫人要多劝劝爷,爷跟老祖宗……母子情深。”

    李青目光悠深的看着丁一,半晌,声音温和的低声谢道:

    “多谢你费心,我记下了,郑嬷嬷,知道了吗?”

    丁一点了点头,李青轻轻舒了口气,微微带着丝笑意吩咐道:

    “你赶紧去忙吧。”

    丁一答应着告了退,转身小跑着奔了出去。

    李青想了想,泡了杯茶,端在手里进了东厢,平王正仔细的理着文老太妃的衣服,脸上黯然灰败着,仿佛一会儿功夫就老了好几岁,李青脚步顿了顿,暗暗叹息着,走到炕前,低声劝慰道:

    “爷,还请节哀顺变,先喝口茶,润润喉吧。”

    平王正理着衣服的手指停住了,直直的定了半晌,慢慢转过身子,眼神冰冷的直直的盯着李青,抬起手,指着李青,喉咙嘶哑着,悲伤而怨恨的斥责着:

    “我求过你,留下来,留在府里,母亲病着,你!”

    平王眼睛闪过浓浓的悔恨和痛楚,是她的冷漠,是她!若是昨天……哪怕今天,若是他今天一早就赶回来……平王心里懊悔得针刺油煎般痛了起来,抬手指着李青恨恨的说道:

    “你,出去,出去!”

    李青捧着杯子,傻怔怔的的看着平王,脸上渐渐紫涨起来,他是在责备她!他在怪她!他居然迁怒到她身上!李青微微闭了闭眼睛,努力平稳着气息,控制着自己,傲然挺直着后背,直直的转身出了东厢。

    李青捧着杯子,呆呆的站在正屋,转身看着周围垂手低头恭敬侍立着的丫头婆子,突然觉得整个世间空了起来,空得只剩了她一个人,这么孤零零的已经站了不知道几百年,也许还要这样再站上不知道几百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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