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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棋局谁是先手(下)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不知什么时候,津门的民众对杨应麒在不在津门没有之前那么敏感了。一来是七将军离开汉部大本营己经不是一回两回,二来也因为他们发现无论杨应麒在还是不在,他们的生活都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在这些年里,汉部的民众经历了太多的纷扰和变迁,他们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开阔的视野和时局的变幻不但锻炼了他们的体魄,也培养了他们的自信力和判断力。

    反正行政上、律法上、治安上、商业上都有了己经上轨道的秩序,只要没有发生重大的变故,大将军和七将军在不在似乎都不是很大的问题。因此杨应麒在津门稍作停留之后,便朝辽口而来。他来到辽口时,杨开远却己被阿骨打召到黄龙府商议粮株事宜。

    杨应麒来到辽口时,南线的疑兵早己班师。这次如果把萧铁奴安排在南线他们一定会大叫不满,但折彦冲和曹广弼都是稳健派人物,对于这种有利于全局的安排并无太大的意见。

    杨应麒向大哥二哥确定了前线的情况后道:“这个耶律余睹这么厉害!”

    折彦冲淡淡道:“大辽的落日余晖罢了。”

    杨应麒道:“大哥言下之意是说耶律余睹不足为患了?”

    折彦冲道:“大辽之患,其实不在于没有好的将领,甚至连大金兴起也不是它衰亡的第一原因。大辽的病症根源是国政不修,这不是一两个耶律余睹凭借一己才能可以改变的。”

    杨应麒道:“但是在战场上他始终是个祸患。”

    折彦冲道:“是否为患,要看他与谁为敌。之前他没打过胜仗,所以我们都把这个人忽略了;这次他出奇兵让我们吃了大亏,却又让许多人一一甚至国主都把他高估了!其实依我看若是正面抗衡,别说国主,就是宗翰等人出手也够他受了。”

    杨应麒道:“若是大哥前去又如何?”

    折彦冲笑了笑道:“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

    杨应麒却追问了一句:“若发生呢?”

    折彦冲望着东方沉思片刻,说道:“若国主全力我,那我就是背靠大金作战,足以横扫天下,百战不殆!就算国主不我,由你主持辽南也足以解决我的后顾之优。耶律余睹后方不稳,如何是我对手?”

    打战靠的绝不仅仅是临阵的兵法战术,当敌我双方的统帅都是杰出人物的时候,拼的往往便是双方背后的国力!

    折彦冲的意思,杨应麒懂:“耶律余睹不是大哥的对手,想来也不是国主的对手!”

    折彦冲点头道:“这个自然。耶律余睹如今虽有崛起之势,但也不过是延缓我们的步伐罢了,凭他一人终究难以力挽狂润。这次他的小胜,对大辽来说犹如回光返照。大辽内政不修的病根不除,他耶律余睹抵挡得了我们一年、两年,挡不了我们三年、五年!除非大辽发生颠覆性的变化,否则他迟早要败!不过他运气好,我们今年不会再发兵了。”

    杨应麒奇道:“这是为何?”

    折彦冲叹道:“你不觉得天气很热么?今年不知为何,忽然热得厉害l这酷暑好生难熬。军中牛马,还有刘介他们那些牧场的牲畜都热病了!辽南这边幸亏是控制得好,才没让疫情蔓延开去。可是国主己经宣布罢兵了,连与大宋约好夹攻大辽的国书都追回来改了,约定明年再举兵。”

    自从阿骨打将与大宋的外交权力收回以后,对大宋的态度又转强硬。阿骨打答应灭辽后将燕京归还大宋,但索要岁币三十万。大宋朝廷在这件事情上太沉不住气,再加上主事的大臣只盼着早日“建不世之功”,竟然步步退让。虽有赵良嗣马政多番周旋,但到最后仍然议定为白银十万两,相当于擅渊之盟的岁币。

    杨应麒在汉部拿够好处后便埋怨宋廷“处事无方”,但阿骨打己经将他和折彦冲踢出这个外交决策权圈子,而宋使对汉部又不信任,所以杨应麒对两国外交的影响力便大见削弱。

    这时他听闻夹攻延期,说道:“这样也好。如果我军主力被耶律余睹以偏师牵制在北线,大宋贸贸然出兵响应,对上了契丹的主力只怕讨不了好去。看来耶律余睹这颗绊脚石迟早要踢开。”

    折彦冲沉吟道:“铁奴擅长的是冲击厮杀,耶律余睹用兵的特点似乎是没把握就不打硬仗,所以吞不下铁奴。而他的兵力相对铁奴有优势,所以铁奴也赢不了他。依我估计,要踢开这颗绊脚石,要么就是国主亲自出征杀奔中京,要么就是先派斜也或者宗翰以偏师扫荡临潢府,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垮大辽军心。”

    当时屋内只有他们兄弟三人,杨应麒也无其他顾忌,说道:“我看女真的步伐,扩张得极野!他们的雄心再这么无限量地扩展下去恐怕海上之盟难以确保!说句诛心的话,若我们留着这个耶律余睹,大哥您觉得能否拦住国主的步伐?”

    折彦冲闭上双眼,盘算良久,终于摇头道:“没有意外的话,挡不住。”

    杨应麒道:“再小的机会也没有么?比如有些什么力量在帮助他?毕竟这次他做得很漂亮!”他这么讲,竟是暗示说如果汉部暗中扶植这个辽将的话。

    “这次他能成功,是因为我们都太小看了他!”折彦冲道:“不受注意便有利于躲藏,这一点耶律余睹利用得很好,所以能够成功。但他没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了,现在他太引人注目了。”顿了一顿道:“再说这个耶律余睹和我们没什么联系,很难建立真正信任的。”

    杨应麒道:“既然这样的话……大哥,反正这耶律余睹迟早要除掉,这个功劳与其让给完颜部将领,不如……不如就由我们来出手。”

    “国主不会让我出手的。”折彦冲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句:“应麒,难道你到现在还看不出国主有意把我晾起来?”

    杨应麒心头一震,折彦冲道:“说到用兵,老一辈的不提,就是小一辈的,宗翰、宗望、宗雄都不比我差!国主为人只是表面粗豪,其实该细心的地方厉害得很呢!看他安抚归降各族的手段便很有一套!所以这些年大金治下各族各部的勇士都乐为其用。如今胜辽之势己成,国主就是不起用我也不会影响大局。”

    杨应麒点头道:“我也有这个感觉,也许对国主来说,以后我们汉部最好只是一批只管锄头不管刀马的农夫。”

    曹广弼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忽然道:“应麒,铁奴那边,似乎也有些不对!”

    “二哥,”杨应麒道:“你听到什么了么?”

    曹广弼道:“老六被封为猛安了。老三借给他的本部兵马没有回来,都划归他了。虽然这是国主的意思,但老六对此却一点表示也没有,这几个月和我们的联系也显得有些敷衍,所以我才有些担心,他到底在想什么,我看不透。”

    杨应麒道:“六哥是聪明人,他应该知道走什么样的路对他才最有利!”

    曹广弼冷笑道:“他自然是聪明人,但形势是会改变人的!境遇一变,人的志向和想法都会改变!对他来说,忠于汉部并非唯一的选择!”

    这句话对杨应麒的震动比之前折彦冲的话更大!他向折彦冲望去,却听折彦冲道:“二弟,你这话说重了。六奴儿并非朝三暮四之人,我信任他!”

    折彦冲既然下了这样的断语,曹广弼便不再说什么,杨应麒也道:“我也相信六哥不会如此短视。不过防微杜渐,我们还是得有些作为。”

    曹广弼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杨应麒道:“如二哥所说,人心的改变往往在于境遇。既然如此,我们便从他的处境着手。在大的方向我们没法和国主的安排相抵触,但一些小动作还是可以做的。处理得好的话,或许能让六哥明白津门才是他最大的后盾!”

    曹广弼问:“你可是有意去临潢府走一遭?”

    杨应麒道:“嗯。”

    曹广弼道:“临潢府现在是战场啊,很混乱的!”

    杨应麒豪气万丈道:“怕什么!当年几千里的远征我们都走过来了,还怕现在这个?”

    曹广弼道:“那怎么相同!”

    杨应麒道:“有什么不同?”

    曹广弼笑道:“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当年你不过是一个小毛孩,出了什么意外除了我们几个没人关心。但现在你可是辽南副都统,汉部七将军!多少人盯着你呢!”

    折彦冲也道:“一个人身份越高,要应对的危机就越多!你还是别去冒险了,有什么事情交代人去做就好。”

    “大哥,连你也瞧不起我!”杨应麒道:“我这次只是去一趟临横府,那里虽是战场,但有六哥在呢!不怕!”

    折彦冲道:“若是由铁奴一路护送就不用担心了,但我怕你路上会出岔子。”

    杨应麒道:“有些风险也要冒的,何况这风险未必很大。无论如何,临潢府那边我一定要去看看,六哥独个儿在那边,有我过去一趟,也好说说心里话,消解兄弟间的疑惑。”

    曹广弼见杨应麒坚持要走,说道:“这样吧!我派一个小队护送你去!还有,你最好绕一下路,从临潢,府北面的泰州南下,这条路虽然远得多,但会安全得多。”

    “嗯,不过北上之前,我还要再回一趟津门安排点事情。”临别前,杨应麒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二哥,怎么这次来没见邓志宏?他又跑哪里游历去了?”

    曹广弼笑道:“老三被国主召到黄龙府商量粮袜事宜,邓肃也跟着去了。提起他,我正要谢谢你呢。”

    杨应麒奇道:“谢我?”

    “是啊!谢你给我引荐了一个军方参谋。”

    杨应麒眼神闪了一下道:“军方参谋?这事二哥你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曹广弼笑道:“这却是我疏忽了。不过这件事情大哥是知道了。邓肃现在是我这里的参军,这次去黄龙府,还是大哥怕国主给老三出什么难题他一个人应付不来,特地从我这里调借的。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哦,没,没什么。”杨应麒脸上的神色很淡。

第一百章 且看各自机心(上)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早在梦里的时候,杨应麒就很清楚: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一个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一扁小舟漂浮在大江上,因风随浪起伏纵横,能掌控的只是帆和舵,而不可能为了让小舟走得快些顺些而去操控整个江流的走向——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造化。可是当形势变得悖逆自己心愿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把手伸长一些,多揽一些权力,但这种想法才有了一点端倪便被他自己扼杀了。

    他知道揽权的结果是什么,他不愿意,既因为怕上瘾,更因为和他的性情不合。向往权力的人不但要精力充沛,而且必须能刻苦,必须舍得放弃安逸的生活。而这些都是杨应麒不愿意的。他只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职业经理人罢了,钱最好能多拿一些,工作最好能少做一些。现在的工作压力已经让他有些难受了。

    他忽然回想起在死谷的时候,当欧阳适问他要去干什么,他几乎想也不想就回答:“我想回江南去,最好去两广,找个地方做点生意,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现在想来,那是多么美好的憧憬!多么正确的选择!毕竟凭他的本事,在这个时代要轻轻松松做个富翁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是现在,现在却搞成这个样子!

    都怪那个雄州守将!如果当初他放汉部过去,也许杨应麒现在已经达成愿望了。可是时势却逼得他不得不随大部远走大漠,好容易翻过大鲜卑山,在会宁安顿下来,又闹起了部族间的猜忌和斗争。

    “从雄州到女真……”杨应麒想起了那段磨难而精彩的日子,想起了整个汉部引以为傲的千里“远征”——那条路线其实他是有规划的,但他接下来的蓝图不是那么画的!他一开始是希望依靠着女真而得到庇护,并随着女真军事实力的壮大而增殖自己的财富。可是来自和平年代的他在一开始筹划的时候却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事实:在梦中的世界可以借助律法来保护自己的财富,但在战争年代,如果手中没有刀,别说财富,连生命也无从保障。于是几个哥哥在他的下大力发展军备,积极参与女真的军事行动!终于他们不但富起来了,而且也强起来了。可是,汉部越是富强,杨应麒的烦恼却反而越多!这个过程在发生发展的时候连杨应麒自己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但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汉部的一切都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变质了!

    不知不觉中,汉部的力量已经可能对整个天下的大势发生影响了。有了这样的力量,就势必要负上同等的责任与风险。而内部的壮大也让兄弟间的关系起了很微妙的变化!二哥想用汉部的力量去帮助大宋,六哥想用汉部的力量去实现自己的野心——这些都无可厚非,也都还没有触及他的底线,甚至可以说他一开始就希望汉部这个平台能够让所有兄弟实现他们各自的梦想!但到了今天,却不断有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发生!

    接着,大宋的士子来了。想到陈正汇,想到邓肃,想到李阶,杨应麒叹了一口气。这些生长于忧患中的士子,身上并不具备四五十年前那代知识分子的那种淳厚和雍容。时局的急迫和险恶让他们变得有些急躁,甚至扭曲。陈正汇很明显是想利用四哥的力量来进入汉部中枢,但他难道就没发现四哥根本不可能在理念上和他达成统一?邓肃则选择了二哥,因为二哥亲宋的立场更加明确,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自己虽然表面上保持一个执中平允的态度,但亲宋的立场其实和二哥并无矛盾?

    “唉……”杨应麒叹了一口气:“还好有大哥在。”

    想到了折彦冲,杨应麒心里便安稳了许多。至今为止,他们兄弟几个包括杨应麒自己都打过自己的小九九,他们都瞒着折彦冲,而折彦冲也仿佛没看见,更没有介入的意思,可这个大哥真的不知道么?杨应麒脑中闪过这样一个画面:萧铁奴欧阳适鬼鬼祟祟地揣着从公家那里偷到的果实窃窃偷笑,而他们的背后,却是折彦冲未曾回首的巨大背影。

    想到这里杨应麒笑了。当曹广弼怀疑萧铁奴的时候,大哥并不同意,他的话说得很简单:“我信任他!”

    大哥真的信任六哥么?不!他真正信任的是他自己!折彦冲的这种信心和魄力是杨应麒所不具备的,杨应麒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建立一个这样的东西,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

    “四哥六哥跳得再远,也翻不出大哥手掌心!而大哥又信任我,这就够了!”

    当接下来的筹划慢慢地和杨应麒的性情衔接起来,他的思路便明畅了许多:“只要大哥屹立不倒,汉部就乱不了!只要汉部不乱,让那些书生们多走两步又何妨?他们同样跳不出我的手掌心!”

    告别曹广弼以后,杨应麒又折回津门。他回到津门不久,商界便传出“谣言”说汉部又有一批牧场要放出来。

    这些年刘介的生意越做越大,而胡商阿依木思在不断引入种羊换取牧场后也是赚得盆满铂满,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如今聚集在津门的大生意人越来越多,许多大家族手里攥着万贯家财,就愁没个投资发财的好门路!大宋、大辽和汉部辖区外的大金国土虽然天宽地阔,但做起生意来都没有在复州这样安心。如今听说汉部会有新牧场会放出来,个个就像蜂见到蜜,狼见到羊,没有不关心的。不但赵履民、陈广湖、李相隆这些汉部的“老客户”,就是一些新兴的家族也都希望能在这个新机遇中分一杯羹!甚至刘介、阿依木思这些利益既得者也都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

    不过对这件事情心存疑惑的也大有人在。汉部近年虽然繁荣,但所能控制的区域不过辽南三州而已,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就摆在那里,无论农田、牧场甚至濒海的渔场、盐场都已经被各个家族瓜分完毕,哪里还有新的牧场呢?

    林翎熟知杨应麒做事的手段,一听到这“谣言”再联想起杨应麒回到津门的时机,便知道整件事情的幕后策划者必定是这个七将军!刘介、赵履民、李相隆等人也大多如此猜想,但他们一时见不到杨应麒,便怂恿林翎去打听。林翎听了赵履民等人的来意后笑道:“大家要问,为何要我去?赵当家是津门商会的会长,该由你牵头才合适。”

    赵履民笑道:“若是非常时期,七将军一定会见我。但现在津门太平无事,我要见七将军可得递帖子排期,能不能见到他都两说呢!”

    林翎道:“我若要见他,也得递帖子排期啊。”

    赵履民笑道:“虽然林大少也得递帖子,但您的帖子一递就一定能见到七将军!这一点我们大家都是知道的!”

    林翎淡淡一笑道:“我和七将军私交不错,但他这个人公私分明,在生意上从来不让半步的。”

    赵履民等都道:“这个自然知道!但无论如何林大少要见七将军总比我们方便得多!”

    林翎实在推不过只好答应了,命管家拿了自己的帖子去大将军府。不久管家来回话说七将军下午没空,晚上亲自过来相见。赵履民等听到消息个个目含笑意,刘介在津门的代理人刘从道:“想来七将军不想在这里见到我们这些闲人,我等便先行告退。等七将军来时还请林公子代我等美言几句。”

    林翎也不挽留,送他们走后便命下人收拾花园亭台,准备小吃点心。

第一百章 且看各自机心(下)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月上梢头后,杨应麒一身便装晃进林府,小厮引入花园、丫鬟捧上茶点后便都退下了。

    杨应麒看见这等排场,说道:“我还没吃饭呢,你就没准备请我一顿?”

    林翎道:“我怎么知道你要在我这里吃饭?你又没跟我说!”回头命人多添一碗玉米粥、两片番薯饼来。

    杨应麒把羹匙在碗里调了两下问道:“你就不陪我吃碗?”

    林翎道:“我吃过了。”

    “哦,忘了你吃饭都定量定时的。”杨应麒说着便呼噜噜吃了起来。

    林翎自在池边散步,一边道:“有应酬的时候,我也会多吃两筷、多喝两杯的,不过现在又没有别的人,我便不想‘应酬’你。”

    杨应麒喝着洲,嗯了两声以表理解。最近汉部南面的政局走向平稳,两人的关系没了政治事件的恶性影响,又慢慢暖和起来。

    林翎随手拾起一块鹅卵石丢入池中吓鱼儿,说道:“我们的事情,似乎被外人看出了些端倪了。”

    杨应麒道:“那打什么紧!要不干脆就……”

    “现在这样很好。”林翎打断了他:“我不想改变。”

    “你很好,我可不怎么好!”杨应麒道:“有时候不爽得很!”

    林翎道:“我有抛不开的事情,你也是。对吧?既然这样,眼前这种关系是最好的了。有空见个面说说话,彼此有个知己,也算难得。”

    杨应麒还想说什么,林翎道:“好了好了,这次我投帖子,不是要和你说这个,而是为生意上的事情来着。我帖子上已经说了。”

    见杨应麒欲语还休,林翎问道:“你生气了?”

    “嗯……算了。”杨应麒道:“那我们就谈谈公事吧。你对牧场也有兴趣么?你们林家的生意已经大得快兼顾不上了啊!还嫌不够?”

    林翎道:“不是我们家族,嗯,确切来说,不是我统辖下的林氏。”

    杨应麒哦了一声道:“那就是你的本家了。”

    林家乃是大族,由林翎总揽生意的只是其中一支。在和汉部合作以后,林翎这一支就财富势力而言已经鹤立鸡群,但自家的生意确立起来以后,也有量力照顾近亲和宗族。

    林翎道:“钱是赚不完的,家父和我都不是吃不下也要撑着、不给其他家族机会的人。我们这些亲人,有生意头脑的也不少。我们赚不了的钱便拉拉门路让他们赚去,也是一件好事。”

    杨应麒笑道:“你帮了他们的忙,将来竞选流求商会会长的时候也好有个照应。”

    林翎微微一笑道:“什么商会会长,我才不做呢。”

    “那你父亲做?”

    林翎道:“家父老了,而且有病在身,流求也去不了,怎么做?我们和陈家已经协商过了,等流求商会成立的时候,我们会他们当家陈奉山做会长。”

    杨应麒赞道:“咱们林大当家的胸襟眼光可真厉害啊!明明你们林家在流求势力最大,却偏偏把会长的位子让出去!嘿!有风险是他们陈家冒,若有好处,他们也不敢少了你的!厉害,厉害!”

    林翎道:“别这么夸我,其实这种的安排,其中未必没有你七将军的意思!”

    “哦?我?”

    林翎道:“欧阳家想要这个位置,但四将军已经是流求岛的一把手,若再由欧阳济来坐这个位置,到头来只怕会有一姓独大之嫌。而我们林家又和你走得太近,若由我爹爹做这个会长也不合适。多方权衡,最后便让陈家捡了个便宜。”

    杨应麒笑了笑说:“原来事情是这样啊!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你没关系?嘿嘿,虽然你是没有出面,可你暗示了。”林翎道:“你总喜欢在某种时刻,对着某人,一不小心‘说漏了’一两句话!这一两句说漏嘴的话里有你的真实意图在,只要是聪明人都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不是暗示是什么?就像这次一样,无缘无故起了‘汉部会有新牧场放出来’的谣言,这种谣言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搞鬼,能闹起这样的气候?”

    林翎一席话说得杨应麒作举手投降状:“行了行了!我心里的小算盘,果然瞒不过林当家的七窍玲珑心!”

    “我七窍玲珑心?那你就是九窍鬼灵精!”两人笑了一阵,林翎道:“不过这次我还是没弄懂,辽南还有土地可以放出来作牧场么?”

    “没有。”杨应麒的回答倒是直截了当。

    “那你放出这个谣言的意图是什么?”

    “谣言?谁说是谣言!”杨应麒道:“总之我有牧场给他们的,就怕他们没能力去要。”

    林翎沉吟道:“要什么样的能力才能要?”

    杨应麒道:“财力、人力、物力、胆识、气魄、眼光。缺一不可。”

    林翎点头道:“要做成大生意,确实得有这些,可这样的商家,现在辽南至少也有几十户!”

    “几十户?只怕没那么多!”杨应麒笑道:“要是有那么多我就高兴了。”

    “高兴?”

    “当然,我就怕这样的人少!”

    林翎道:“难道你真有牧场拿出来?要知道牧场是很费土地的!像刘介的那个牧场,还有一半跨入曷苏馆部境内了。你给阿依木思地方的时候已经不是成片,而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要是几十户人家都来向你要地方,你还真能一一满足他们不成?”

    刘介的牧场在开州北部,虽然占用了曷苏馆部的一些地方,但刘介既向曷苏馆部交租,又从曷苏馆部雇人,在阿鲁蛮和王政等人的调节下双方非但没有矛盾,反而开了一个汉人与女真合作的先例。曷苏馆部的熟女真汉化程度本来就高,这几年生活水平上升得很快,和辽南三州连成一片,部民多取汉姓汉名,许多已经不大分不清谁是汉人,谁是女真了。

    杨应麒道:“反正我就有地方给他们!不过这次要放出来的这些牧场可没那么容易到手也没那么容易经营,不但要准备钱,还得准备人!”

    林翎听出他没有向自己说明确切方法的意思,问道:“你总得给我透露点什么啊,要不然我怎么去帮你散布‘谣言’?”

    杨应麒笑道:“你就告诉他们,多派能决断大事的人跟紧七将军便是了!”

    林翎哦了一声道:“你要去哪里?”

    杨应麒道:“去找牧场啊!呵呵,不过现在那个牧场还没开发起来,周围虎狼成群。要是有不怕死的要跟我来,记得带上刀剑到时好自卫,别到时给我添麻烦!”

    林翎眉毛扬了一下,问道:“你是在海外发现了大岛么?”

    “海外的大岛?嗯,虽然不是,但这倒也是个好主意!”杨应麒道:“在东海女真以东有两个大岛你知道么?”

    林翎点了点头道:“知道,但没去过。”

    杨应麒道:“那两个大岛也许也可以牧马。”

    “太远了。”林翎道:“虽说牧马以北方寒冷之地为上,但那里会不会太冷了些?再说地方那么偏僻,再加上海上往来不便……”

    “这些我不管了。”杨应麒道:“总而言之,他们有人敢去,我就替他们撑腰。要人要东西都好商量,甚至要我派兵过去也行。要是没勇气便算了。”

    林翎道:“那么远的海路,有能力去的人也不多。再则,刚开始去开发的时候,所需用具、粮食、种马等必多。海路太远,运起来不方便。”

    “从津门出发到那两个大岛要绕过高丽半岛,自然很远。”杨应麒道:“不过如果从半岛东边的海港出发呢?我知道那边的率宾府南边有个很好的港湾,我去年已经让人从陆路过去探过了。”他心里想的正是梦中那个叫海参威的良港。

    林翎道:“可那里不是东海女真的地盘么?”

    杨应麒笑道:“东海女真也是人啊!曷苏馆部的一些商人本来就和他们有些往来,这些年在我的鼓励下去得更勤了。这些部族重利轻土,我正打算把那个港口附近的土地买下来。不过一来汉部最近抽不出闲钱,二来这些蛮荒之地买下后要赶紧占据开发,不然用不了多久又会丢掉!所以一时还没开始筹划。”

    汉部的各种收入十分丰厚,但其中的大部分钱财杨应麒都早已用在辽东半岛以及大流求岛的基础建设上,无论是鸽书传递、海岛灯塔都是极费钱的事情,而安置新移民所需要的费用更是大得可怕!不过这种高投入的结果是令汉部每一年的财政收入都有质的飞跃!民为邦本,尤其来自大宋的这些又听话又能干的农民更是瑰宝中的瑰宝!在这个时代,对一个新兴政府而言,将钱花在安置来自大宋的移民不但是一种铁赚不赔的投资,更是兴邦定国的重中之重!

    林翎自然也看出了杨应麒这种作为的含意,眼前这个男人的远见显然比汴梁朝廷的那群尸位素餐者高明百倍!“如果汉部没有大金附庸的背景……”林翎忽然这样想,那是一种诱人的未来!一旦汉部独立而且被中原士人认同为中华——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可是我现在腾不出手来去处理东边的事情啊。喂!喂!你听见我说话没?”

    林翎回过神来道:“嗯,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

    “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林翎道:“刚才你说没空闲处理东边的事情,那可以交给别人做啊。比如欧阳家!”

    杨应麒眼前一亮:“欧阳家!”

    翎道:“我知道欧阳家这几年其实过得很憋气。虽然他们也赚了不少,但高丽一线的贸易比不上李相隆,登州一线也占不到大头,流求的航线又被我们拔了头筹,海上的几个家族里他们是来得最早的,又和四将军有亲,偏偏没分到最大的一份糕点,心里很不服气啊。要是这件事情让他们去办,也许能一举两得也说不定。”

    “一举两得?哪两得?”

    “一是成就开发东部的美事,二是化解欧阳家族对你的成见,这岂非一举两得?”

    杨应麒听得如饮佳酿,说道:“跟你在一起,感觉就是……就是……就是……”

    林翎笑道:“就是怎么样?”

    杨应麒道:“与卿相对,不觉自醉。”

    林翎听见这话却把头偏了开去,眼中神色有如叹息。

    杨应麒见了黯然道:“有件事,不知道你知道不。”

    “嗯?”

    “我现在有许多话,找不到个体己的人说。”

    “你兄弟呢?”

    “对付外人的时候,和兄弟商量,但和哥哥们有了矛盾,却让我找谁商量去?”

    林翎闻言站起来道:“我再去给你拿碗粥。”

第一百一章 虽知君乃豪杰(上)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第二日,杨应麒离开林府之后不久,津门商界关于新牧场的“谣言”便传得更加厉害了!

    虽然汉部官方一直都没有出面证实或否认这件事情,但许多商家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

    接下来的两天中杨应麒便一直呆在孤山寺,孤山寺的和尚都忙了起来,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两天后杨应麒的车驾果然离开了津门!他走的时候队伍中带着几个和尚,屁股后面还跟着一大群的商人!每一伙都是一个管事加上几个保镖,自带着粮草、马匹和兵器。几乎在同一天,几个和尚偷偷坐上夜船离开了津门竟往大辽南京路方向驶去!这两件事一明一暗,但津门所有人的眼光都被前者吸引过去,谁也没注意那艘海船的去向!

    杨应麒在曹广弼营中三十六骑精锐的拥护下策马北上,这一路他走得好快,那些坐车跟随的商人纷纷掉队,到得东京时,仍然能跟上来的只剩下三十几家了。杨应麒派人去传话,告诉他们先到泰州等候,又留下言语来,让那些跟不上的商家不用北上了,因为他们已经出局。

    泰州远在黄龙府西北数百里以外,众商人不知杨应麒要他们去那个苦寒之地去等候是什么意思。但七将军既然开了口,再难的题目也得接下来!一些头脑灵活点的都想那多半又是什么考验了。

    杨应麒不再理会他们,自管自向黄龙府而来。阿骨打此刻也在黄龙府,但杨应麒却先来探望宗雄。

    自从宗雄受伤,完颜虎一直在旁好生照看,杨应麒到达黄龙府的时候宗雄已能起身下床,但整个人比之前瘦了一圈,显然这次中箭伤了元气。

    完颜虎见到杨应麒,满脸不悦道:“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杨应麒听她这样说问道:“嫂子,我错过什么事情了么?”

    完颜虎哼了一声道:“我要领兵去给哥哥报仇!偏偏叔叔不允,几个兄弟也都跟我唱反腔!应麒你快帮嫂子想想办法。”

    宗雄在旁笑道:“你这霹雳火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我是打仗受伤,又不是私怨!大丈夫马上中箭,下次找耶律余睹射还他就是了!说什么报仇!兵者国之大事!别说我只是受伤,就是死了,也不能为了这个原因贸然兴兵。”

    完颜虎道:“我知道这不是私怨!所以我也没说要派刺客去杀那个耶律余睹!而是要领兵去给哥哥找回场子!”

    宗雄连连摇头,对杨应麒道:“别理她!我看她要帮报仇是假,想领兵出战才是真的!她从小就恨自己不是男孩子,不能上阵杀敌!”

    杨应麒笑道:“谁说女人就不能上阵杀敌了?回头我们回辽南组起一队娘子军,就由大嫂来带领。”

    完颜虎闻言大喜,宗雄却冷笑道:“你这小子!就知道拍你嫂子马屁!这叫谄媚!谄媚!”

    宗雄兄妹都是女真,但这时和杨应麒交谈用的都是汉语。完颜虎是和丈夫、小叔说习惯了,宗雄却是以会说汉话为荣。三人说了一阵笑,宗雄忽然问杨应麒道:“你这次来,不是只为了看我吧?”

    杨应麒道:“不完全是。”

    宗雄道:“那么是为了见叔叔了?”

    杨应麒点头道:“我是要去见国主,但事情也与你有关。”

    “哦?”宗雄道:“你不会真要替我报仇吧?”

    杨应麒道:“没错!我来就是要向国主自荐去对付那个耶律余睹!”

    完颜虎喜道:“好应麒!嫂子没白疼你!若是由你出手对付那个耶律‘鱼肚’,也和我亲自报仇差不多了。”

    宗雄却是满脸的凝重:“这耶律余睹却是个将才!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不可说,不可说。”杨应麒道:“说了就不灵了。”

    完颜虎有些好奇,宗雄却不见怪,说道:“军谋至密!你不说想来有你的道理。不过这人不好对付,万事要小心些。还有,这人挡住了我大金的去路,铲除他乃是势在必行之事!但绝不能像阿虎那样抱着报仇的心思!一切以国事为重。”

    杨应麒笑道:“这个我省得!”

    别了宗雄以后,杨应麒才来参见阿骨打。

    一年不见,眼前这位大金皇帝又老了几分!女真人生活条件恶劣,寿命普遍不长。阿骨打的父亲、叔叔、兄长去世的岁数很少有超过六十的。女真起兵反辽以后宗室豪强虽然富贵起来了,但随暴富而来的通常不是生活的良性改善,而是肆无忌惮的纵欲。阿骨打在酒色字上并没有突出于其他帝王的表现,但纵酒好色,还是在所难免。

    这次阿骨打接见杨应麒,罕有地没有外人在场。一老一少在这个有些灰暗的房间里见面,看着对方,各有所思。

    对于阿骨打这个男人,杨应麒心中其实充满了矛盾的情感。虽然两人的暗中较量从一见面就已经开始,但在不涉及部族事务的日常生活中,阿骨打对杨应麒其实很不错。在折彦冲成亲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杨应麒是跟着完颜虎叫阿骨打作叔叔的。那是女真与汉部关系的蜜月期,杨应麒甚至曾天真地以为自己能让那种关系长期保持下去。

    “叔叔。”杨应麒试着叫道,阿骨打没有表示反感,点了点头。但杨应麒仍然正正经经地行了君臣之礼,然后才来到阿骨打跟前,坐在他脚边。

    阿骨打摸了摸杨应麒的额头叹道:“你长得比我还高了。”

    和女真宗室的暴富不同,汉部经济发展的泽及面要广泛得多,部民经济生活改善的同时饮食结构也一日比一日优化,谷物、水果、鱼类、肉类、乳类的搭配不但优于大宋,而且也比暴富的女真合理。虽然第二代新生部民都还是孩童,但如果汉部的好景能够持续下去的话,那毫无疑问他们将成长得比父辈更加健壮。当然,整个汉部第一个得到这个“营养计划”好处的,就是这个规划的设计者和倡导者杨应麒。虽然在七兄弟里面他的武艺是最差的,却半点不显得文弱。若是他投笔从军的话,经过锻炼也可以是一个优秀的军人。

    不过此刻杨应麒坐了下来抬头仰望,那感觉就像他仍然是个孩子,不但阿骨打有这种错觉,杨应麒自己也有。

    “叔叔,”杨应麒道:“你的身体还康健吧?”

    “还好。”阿骨打眼神中流露出难得的和蔼,眼前这个青年是他看着长大的。杨应麒的少年时期充满了各种有意或无意的调皮事!有一些是率性而为,而另外一些……却是暗藏机心!

    “你这次来,是有事情对我说么?”

    阿骨打的手离开了杨应麒的额头,然后他的眼神就变得深不可测,而杨应麒也用一脸恭谨代替了之前的真情流露。两个掌控部族命运的男子在那一瞬间的温情是如此难得,又如此易逝。

第一百一章 虽知君乃豪杰(下)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叔叔,”不知什么时候,杨应麒已经不在阿骨打膝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道:“先向您请个罪,我到黄龙府之后没有马上来给您请安。”

    “你去哪里了?”阿骨打脸上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去看宗雄哥哥了。”杨应麒道:“我本来在东海列岛巡视的,听到消息后赶紧过来。还好,宗雄哥哥看来没什么大碍了。”

    阿骨打嗯了一声叹道:“阿谋这孩子,这次确实让人担心。”又问杨应麒道:“那你这次见过他之后是要留在这里陪陪他,还是就要回去?”

    杨应麒道:“那要看叔叔你怎么安排。大嫂的意思,是要我想办法对付那个耶律余睹!”

    阿骨打皱了粥眉头,不知道是觉得完颜虎任性,还是觉得耶律余睹难缠。

    “叔叔,咱们想要灭辽,得先解决掉这个耶律余睹吧。”杨应麒道:“我打听过他的事情了!这人就像个会跑的绊脚石,正面交锋打他不着,等到我们要做大事的时候他却冷不丁出现绊我们一下两下,麻烦得紧!”

    阿骨打哼了一声道:“这个耶律余睹!我会亲自对付!”

    杨应麒啊了一声道:“叔叔你要兴兵了?”

    “再等等吧。”阿骨打道:“今年牛马大疫,等过了这阵子再说。还有,我们的粮草被耶律余睹这厮烧了不少,也得好好准备。辽南那里还有余粮没?”

    “有一些。”杨应麒道:“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经不起耶律余睹再烧一次啊。”杨应麒道:“叔叔,我听说咱们和大宋约好了明年夹攻大辽,我们攻中京,宋军攻南京,但现在上京一带盘桓着一个耶律余睹,不把他拔出过不去啊!”

    阿骨打冷冷道:“我大军兵威过处,他能拦得住?”

    “我看他不会拦,而会藏在暗处给我们使坏!”杨应麒道:“这个人,连上京都可以不要,可见他不会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若明年我们兴兵西征,他多半还是会藏起来,如果我们和他在上京纠缠,那一定会延误了与大宋夹攻契丹的约定;如果我们不管他继续南下,那岂不是在大军后方留下一个随时发作的病块?”

    阿骨打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女真起兵以来战无不胜,但这次却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他征战数十年,自然知道世事无绝对!两国相争,一个小小的变数也可能导致国运转向。大金立国不过数年,要想席卷天下必须依靠不断的胜利、连续的胜利、没有瑕疵的胜利!女真和汉人不同,汉人或许失败了一百次也还有机会重振国运,但女真却容不得半点疏忽!一个民族可以因时就势在短时间内横扫天下,但挺立千年的坚韧性却不是靠一两个英雄、一两次机遇就能培育起来的。

    “这个绊脚石,确实得先拔掉!”

    杨应麒听了阿骨打这句话,忙道:“眼下会宁牛马疫病动不得,则最有把握对付耶律余睹的,就是我大哥!叔叔,本部大军西征之前,你还是让我大哥去办这件事情!有他出马,耶律余睹一定束手就擒!”

    阿骨打却摇了摇头道:“彦冲在南线的担子也不轻,不能随便调动。”

    杨应麒微感失望,哦了一声道:“若是大哥不合适,那,那……还有谁呢?”他呢喃了一会,忽然间仿佛是心血来潮般一拍胸口道:“叔叔!既然大哥抽不开身,我去!”

    阿骨打哈哈一笑道:“你?我记得你可没打过仗啊,怎么对付他?”

    “叔叔你太小看我了!”杨应麒道:“我从十二三岁开始便和几个哥哥千里转战,是到会宁之后才定下心来料理内政的!”

    阿骨打笑道:“我以为只有阿虎整天想着带兵,没想到你也这样!”

    杨应麒顿足道:“叔叔!你这么说是不信我能带兵打仗么?好,你给我三千兵马!我保证在您再次兴师伐辽之前把这个耶律余睹给拿了!”

    阿骨打却只是笑着摇头,说道:“如今的形势,不适合发兵。再说这耶律余睹也不好打。若是彦冲去至少还能确保不败,若是你去,嘿,你虽然聪明,但从来没带过兵,如何是他敌手?”

    杨应麒道:“原来叔叔你是怕我丧师辱国!好,我也不要发动会宁、东京、咸州诸路兵马了,只要你让我去把六哥换过来,不出半年,我就能逼得耶律余睹走投无路。”

    阿骨打满脸的不信,摇头道:“铁奴在临潢府已经做得很好,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把他换下来。咱们大金如今也分不出力气来任你胡闹,你若是有本事,自己募兵去打。”

    杨应麒似乎很不乐意,鼓起嘴嘟哝了两句,终于咬牙道:“好!那我就自己想办法!”

    阿骨打哈哈笑道:“你若能靠自己把耶律余睹给灭了!嘿嘿!叔叔一定重重有赏!”

    杨应麒眼睛一亮道:“有赏?赏什么?”

    阿骨打见他这个样子笑道:“你这个小财迷,听到有赏就两眼发亮!好!若你能把耶律余睹的人头奉上,叔叔在会宁的金库任你搬!”

    “金库?”杨应麒摇头道:“我要那些干什么。”

    阿骨打笑道:“我差点忘了,你小子说不定比我还富。嗯,那你说你要什么?”

    杨应麒想了想道:“我要做官!做大官!”

    “做大官?”阿骨打微感讶异道:“我听说汉人都有官瘾,没想到你也有。可你现在已经是大官了啊。”

    “官哪有嫌大的!”

    阿骨打哦了一声道:“那你是想升官了?”见杨应麒连连点头,问道:“你想升什么官?”

    杨应麒道:“你前一阵子升了六哥做猛安,哼!他也不过打下了一座‘破城’罢了!还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呢!这次我要是解决了耶律余睹,这功劳怎么的也比他大吧?”

    上京是大辽五京之首,哪里是什么“破城”?但阿骨打也不和他纠缠这点小事,笑着点了点头,杨应麒便继续道:“既然这样,叔叔,如果这次我能把耶律余睹干掉,那我也要做猛安!”

    阿骨打笑道:“你嘴上的毛都还没长齐,就想做猛安!”

    杨应麒正色道:“咱们大金的猛安,是有功劳的做得,还是有年龄就做得?”

    阿骨打神色一昂,说道:“好!你要是真能把这个耶律余睹给干掉,我就封你做猛安!”

    杨应麒道:“此处虽无他人作证,但君王无戏语!”

    阿骨打哼了一声道:“你当你叔叔是什么人!女真英雄,岂有二诺!”

第一零二章 相谋亦需道合(上)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对于杨应麒要去解决耶律余睹,阿骨打并不看好。实际上,听说这件事情以后宗翰、宗望等人也不觉得杨应麒能够成功。耶律余睹在上京道一战大大改变了大金诸将对契丹豪杰的的轻蔑,知道这个强族立国二百余年,虽在末世,仍有余威。

    杨应麒离开阿骨打行在之后便秘密部署人手,或南下津门,或前往上京。当初他离开辽口时曹广弼拨给了他一个百人队,由辽口军中新崛起的将领徐文带领。出了辽口后徐文遵从杨应麒的吩咐先带七十余骑来到黄龙府候着,另外三十六骑则护着杨应麒一路南北随行。除此之外,杨应麒身边还跟着几十个文武吏员,但靠着这点人手想去打败耶律余睹,无异于痴人说梦!

    杨开远知道这件事情后问杨应麒道:“你这次是乱夸海口,还是另有妙策?”

    杨应麒道:“我心中确实有个计策,一些事情在津门时也早有安排,只是还缺一个人!”

    杨开远问道:“缺什么人?”

    杨应麒道:“我大致的方略其实已经展开,由杨朴在后方全面主持,赵观则在前线处理细节。但在杨朴和赵观之间,还得有一个人。杨朴如今身份已经不低,让他深入大辽中京、南京可不大妥当。而赵观毕竟是生意人出身,眼光不够开阔,处理细节事物可以,但只怕没法无法纵观辽、金、宋三国大局,没有这种眼力,便没法在情况发生变化时做出正确的判断!”

    杨开远道:“所以这人要擅于机变,又能独当一面!此外还有通悉大辽内部的政局。”

    杨应麒道:“不错,若有这样一个人,那我便能安心前往临潢府,而将南边已经安排好的局面由他们几个来掌控。”

    杨开远问:“要是找不到呢?”

    杨应麒沉吟道:“那只有让杨朴冒险入辽了。”

    杨开远又想了一阵道:“你看邓肃如何?”

    杨应麒想不到杨开远竟然会举荐邓肃,微感吃惊:“三哥怎么会提起他来!”

    杨开远道:“你觉得不合适?”

    杨应麒犹豫了一下,默认了。

    杨开远问道:“你是觉得他才能不足当此,还是不信任他?”

    杨应麒道:“两方面的原因都有。就能力而言,他虽然机警,但对大辽的事情了解不足,只怕处理不来这些事情。就信任而言,我倒不是信不过他的为人,而是还把握不准他的心意。”

    杨开远问道:“那你为何还要重用李阶、陈正汇?”

    杨应麒道:“陈正汇在流求已有了根基,要是把他连根拔起,流求的发展至少要倒退一年、停滞五年!再说他本人虽然亲宋,但大宋奸臣当朝,他若此刻贸然倒戈不但难有作为,甚至大宋朝廷不接纳他也大有可能——他是聪明人,想来不会看不透这一点。他和我们共事的时间越长,对我们的了解和依赖就会越深!将来全心成为我们的伙伴的可能性就越大。眼下我们和大宋的关系还很友好,所以对这个人我还等得起!李阶的情况也类似。”

    杨开远道:“既然你容得一个陈正汇、李阶,为何却不能多信任一个邓肃?”

    杨应麒叹道:“那不同啊。陈正汇且不提,李阶先生干的是慢活儿,手中又没什么实权,就算出了什么岔子也容易补救。但对付耶律余睹这件事情却是一件急事,而且涉及军谋!若出了什么岔子不但来不及补救,甚至会让事态扩大!这样的事情,必须是我们高度信任的人才做得来。志宏加入汉部毕竟为时尚短,这事如何交给他去做。而且我刚才说了,他是一个宋人,对大辽的朝政不熟。”

    “这你可就错了。”杨开远道:“他到辽口以后便对大辽的内政十分关心。这些年我们通过各种途径刺探到的辽廷虚实的存档大多在辽口,他在辽口时已经看了个饱。”

    杨应麒惊道:“这些存档他怎么看到的?”

    杨开远笑道:“他如今和老二打得火热,你不知道么?再说这些存档关系的是大辽而不是汉部,邓肃就算看了之后泄漏给宋廷我们也不怕——何况以他的为人也不至于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杨应麒心道:“林翼这小子毕竟还太嫩了,这种事情居然没留意到!”问道:“那我们关于汉部还有大金的密档……”

    杨开远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现在是老二的参军,老二就算给他看过也不奇怪。”

    杨应麒忽然想起一事:“大哥二哥兵逼中京之时,好像志宏曾潜入辽境,这事三哥你知道不?”

    杨开远颔首道:“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当时大哥要派个使节去下战书,他力请随行,大哥本来不许,他求了好几次才获准。那次他冒险入辽境走了一圈,尽管辽人严格限制他的起居进出,但他仍然能见微知著,看出许多普通人看不出的问题!我正是在那次事情上看出了他这方面的才能,要不然刚才也不会想起向你推荐他。”

    杨应麒心道:“邓志宏那时才加入汉部,大哥就答应让他做副使入辽,看来不但二哥和他交好,连大哥也和他做上朋友了!说起来,志宏还在津门时大哥就很看得起他了!”

    汉部是个新兴的团体,所以任人用事常常依靠决策者的眼光魄力,而不是事事都按死规矩来,对有才能的人拔于草野走马上任的例子很多,邓肃这样的人物能在几个月中取得曹广弼、折彦冲的信任,杨应麒并不奇怪,但两人相识在先,偏偏邓肃不走“七将军路线”,而走“二将军路线”,这便造成了杨应麒心中对邓肃的隔阂感。

    杨开远见杨应麒犹疑不定,说道:“这件事情,你与其在这里空想,不如找他开门见山谈一次。”

    “谈?怎么谈?”

    杨开远道:“开门见山地谈!引天下英才同为汉部,这不正是你结交中原士子的目的么?”

    杨开远的话让杨应麒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回避了。

    汉部征辟僚属以后,对于来归的循吏杨应麒也任之用之,虽然渤海士人归附更早,但在杨应麒心里,陈正汇、李阶这些来自大宋的文人其实比杨朴、卢克忠等人分量更重,因为这些人是打开大宋士人心扉的大门!这也是他对陈正汇等人尽量优容他们的最大原因。

    杨应麒确实很希望大宋的主流士人能够接受汉部,可是当一批真正有独立意志的人出现在汉部内部时他又感到害怕!不知什么时候他隐隐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手底下办事的都是智力高、能力强而没有思想的人,那该多好!”

    尽可能掌控一切,几乎是每个人都有过的冲动。

第一零二章 相谋亦需道合(下)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邓肃以汉部参军的身份随着杨开远南北奔走,他能诗文,擅击剑,来黄龙府后和文武双全的宗雄等人颇为投缘,不过北国毕竟不比辽南,对他这样一个读书人感兴趣的只是少数。

    杨应麒和杨开远深谈过以后便约了杨开远、邓肃在郊外打猎。杨开远“忙着公务走不开”,第二天赴约的只有邓肃一人。

    这黄龙府杨应麒来过好几次了,轻车熟路,领着邓肃四处奔驰!大宋太学中的高材生通常都是文武兼通,邓肃不是个读死书的人,论到马术弓箭也都不在杨应麒之下。杨应麒见他射箭颇有法度,喝彩道:“外人都说汴梁风气柔弱,看来不见得啊!”

    邓肃哼了一声道:“大宋并非无人,恨无能者居有能者之上耳!”

    杨应麒听了这句话心想:“他能说这样的话,那是有些意思了。”问道:“邓大哥这趟北来可有所得?”

    邓肃道:“这次出海,才知道汴梁诸公全都自困井底,不知井外天地大变!”顿了一顿,又道:“我在辽口时,听二将军讲起你们千里远遁的事情,深有感触。听说你们逃到宋境之时,边将不但不纳,而且还有意加害!”

    杨应麒仰天叹道:“不错。每次想起这件事情我们都很难过。”

    邓肃问道:“那你是不是很恨大宋?”

    杨应麒黯然道:“不是恨,是怨。不过我去了汴京一趟之后,怨怼中又掺着神伤。”

    “神伤?”

    杨应麒道:“我很喜欢汴京,很喜欢大宋!可我却很不喜欢现在这个大宋朝廷!”

    邓肃眼中的神采也黯了一下道:“当下奸臣当道,朝纲不正,确实令人扼腕!”

    “奸臣?”杨应麒道:“你为何只说奸臣,不说皇帝!”

    邓肃一震道:“皇……皇上……”

    杨应麒道:“扪心自问,若没有道君皇帝的纵容,蔡京朱勔他们如何能够逞奸?普天下人都在骂朱勔,但这祸乱天下的花石纲朱勔运到汴京去,还不是给道君皇帝享受!”

    邓肃叹道:“当今圣上,确实有不是之处。可我们为臣子的,也当尽自己的力量拾遗补缺,以济苍生。”

    杨应麒道:“你打算怎么拾遗补缺?”

    邓肃默然良久,说道:“尽力而为。”

    杨应麒单刀直入斥责道:“志宏如此豪人,居然也要用‘尽力而为’这种空话来搪塞!其实你是感到无处措手,对吧!”

    若换了一年前在汴京时,邓肃一定高声辩论,但这时却无正言以对,避重就轻道:“全身以保可待之机,总比身在外戎、不思根本好。”

    杨应麒哼了一声道:“志宏兄是在说我么?”见邓肃不否认,杨应麒问道:“那么志宏兄所说的根本,究竟是什么?”

    邓肃道:“落叶归根,根在故国。”

    杨应麒追问道:“是故国之君,还是故国之民?”

    邓肃怔了一下道:“这有区别么?”

    “当然有!”杨应麒冷笑道:“君是君,民是民!国君之立,便在为民。若皇帝与民同欲,则君民一体之说尚可自圆,但若皇帝荼毒百姓,祸害万民,这样的皇帝便是万民的仇寇!”

    邓肃默然无语,忽有一头小兽从草丛中窜出,他张弓发箭,却落了个空,杨应麒看得出他心里正在龙虎交战,也不出声打扰。两人一前一后,任马随行。

    走出数里,邓肃才叹道:“这段时间我四处游历,以见闻验证所学,颇感自东汉以降,陋儒颇失秦诸圣之意!古人云:‘四方无君者,其民少者使长,长者畏壮,有力者贤,暴傲者尊!日夜相残,以至于族尽种灭!’如今北国形势,不正如此么?网蛮夷之人,不知长幼之伦,遇事论力不论义,知暴力不知公理,杀人盈城不以为过,灭人种族不以为非!想来如今北国蛮夷之情势,与我春秋先儒所见乱世略同。其时圣人大倡君臣父子人伦之道,正是要平息纷争以利天下万民。是则立君王非为君王,乃为百姓。而我等臣工出仕,亦非为君,乃是为民。故范文正公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非‘先君之忧而忧,后君之虑而虑’!为人君当与贤士大夫共治天下,非驱小人荼毒万民!”

    杨应麒听得怔住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句冷笑会引发邓肃的这番宏论。

    邓肃续道:“我在管宁学舍与进祖兄(李阶)读应麒兄手迹,其中骇人听闻之处甚多,想来是应麒兄家世受祸惨酷,因恨花石纲暴政,便连带着不满朝廷,甚至不满当前的君臣之道!”

    他说到这里杨应麒心道:“其实我自己倒不是受祸惨酷。那些原君非君难君的言论,很多倒都是剽窃梦中‘后贤’之语。”幼年被迫出海的记忆在他心中印记很淡,并未将杨应麒的性情往愤世嫉俗的方向推。

    却听邓肃继续道:“但进祖兄仍道:‘七将军所言虽有过犹不及处,但却也是堂堂正正的道理。比只知道谄媚君王的腐儒强出百倍!’如应麒兄言:‘原君之立,非因缥缈天道,乃在时势民心。’又云:‘民为主,君为客。不以一己之利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己之害为害,而使天下释其害——此君之本职也。至于以天下之利归于己,以天下之害归于民,则为独夫!人之视独夫,当如视仇寇!’此言进祖兄与志宏均颇感动,因此言而观大宋之乱政,再对照辽南民生,乃知汉部百里之治,非由来无因。”

    杨应麒呆呆地看着邓肃,这半年多来他一直在算计着如何拉拢李阶、陈正汇,既盼着他们能留在汉部,又时常盘算着如何监督、防范他们,总是认为和他们敞开胸怀畅谈的时机还没到,但邓肃这番话一说,杨应麒才知道这些人对汉部认知和认可的程度远在自己估计之上!

    邓肃道:“当初你们走出大鲜卑山时,折大将军曾与部民立下誓约,说要带领大家去建立一个同寒同暖、共饥共饱、知礼崇文、自强自立的国度。那誓言你们分别铭刻在津门市集、辽口城墙、朱虚山壁上,我们这些大宋来的新民,可读了不止一次了。”

    杨应麒问道:“志宏是因为读了这些铭文,所以才决定加入汉部的么?”

    “也是,也不是。”

    “这话是怎么说?”

    邓肃道:“我加入汉部成为二将军的参谋,固然是因为读了这些铭文后觉得加入汉部不会使祖宗蒙羞,也是因为从二将军那里得知汉部将有助宋之行动,因此想出一分力气。”

    “助宋?”

    “帮大宋取回燕云十六州的事情……”邓肃恳切地问道:“七将军,能让我在这件事情上略尽绵力么?”他忽然叫出了七将军,那便是以汉部属僚自居了。

    ——————下一章《临潢风沙迷眼》

第一零三章 临潢风沙迷眼(上)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当杨开远举荐邓肃的时候,杨应麒就知道眼前这个豪迈的书生已经取得了二哥三哥——甚至大哥的信任。而邓肃的一席话也让杨应麒大受触动。

    在对付耶律余睹这件大事上,他到底该不该延引邓肃入局呢?到目前为止,陈正汇尽管是地方大员,但他对汉部军务的了解也是通过政务动向来间接揣摩。而现在这件大事虽然是暂时性的事务,但其中涉及军谋,其深入程度远非李阶从事的学政可比。如果让邓肃加入这次行动,那汉部的谍报系统和军务系统也将向他敞开大门。

    杨应麒忽然想起了林翼,这个少年陪自己经历了许多事情,是个十分机灵的小伙子了,但让他去监视邓肃显然是失败了。邓肃暗中进行的几件最重要的大事林翼居然都没看出端倪!想到这一点杨应麒的第一反应并非降低对林翼的评价,而是加深了对邓肃的认知:这个书生非但决不迂腐,而且机谋颇深。

    跟着,杨应麒又想到了曹广弼。邓肃的种种行动,没有曹广弼的配合是不可能的!杨开远向自己推荐邓肃,其中未必没有曹广弼的意思。“也就是说,邓肃在某些事情上已经可以代表二哥了。”

    “这次在东线的事情,我需要二哥的配合。”杨应麒忖道:“光就这件事情本身而言,邓肃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其实我自己也认为他不会搞砸,那我究竟还在担心什么呢?担心他叛变?”

    邓肃如果叛变,能把汉部出卖给谁呢?大金?不可能!大辽?更不可能!大宋?

    杨应麒心中把最后一个答案也否决了。敢直指大宋朝政**、宰相无能,又能说出方才那一番话的邓肃,应该不至于如此迂腐!那么自己还在担心什么呢?

    当杨应麒把陈正汇、李阶、邓肃和曹广弼连接起来之后,心脏猛地狂跳了几下。他知道远在邓肃前往辽口之前,二哥便和李阶有来往的。而二哥的立场,杨应麒是知道的。

    “部内的党派,到底还是出现了……”杨应麒心中忽然感到某种失落:“如果这样的话,那这次是否让邓肃助理南方事务,就不是我一个念头能轻易否决的了!”如果没来由地否定曹广弼的意思,有可能会招来二哥的恶感,从而导致两人之间出现罅隙,而这不是杨应麒所希望的,因为在汉部的外交策略上,曹广弼的态度和他是最接近的,如果他们兄弟几个在这个问题上起了纠纷,曹广弼也将是他最有力的同盟。更何况这件事既有二哥的影响在,又是由三哥来说的。

    在七兄弟里面,杨开远是他的堂兄,也是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因此两人的关系又与别人不同。这次邓肃的事情不是由曹广弼开口而是由杨开远来说,既可能只是出于偶然,也可能其中隐含着微妙的人际方法。

    “既然二哥有意让邓肃上位,便卖二哥一个面子吧。何况邓肃在这件事情上应该也可以胜任。”以上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在杨应麒脑中一晃而过,跟着他口中便回答邓肃的话道:“燕云的事情,正要借助志宏兄的大力!不过在和大宋夹攻大辽之前,得先把耶律余睹解决掉!”

    邓肃沉吟道:“耶律余睹,我上次潜入中京,对大辽朝中事务也有所了解,这个耶律余睹确实是个不可小视的敌手。”

    杨应麒道:“在战场上他不可小视的敌手,但我并不打算在战场上解决掉他。”

    “不在战场上?”邓肃眼光一闪,似乎刹那间便看到了问题的核心:“七将军要从大辽内部入手么?”

    杨应麒道:“不错。”

    邓肃道:“阵前易将是大忌!要用反间计让大辽撤换刚刚打了胜仗的将帅,只怕不易!”

    “在君明相贤的情况下,确实不易。”杨应麒道:“但如今大辽朝局百孔千疮,不但君昏相佞,而且将相之间也是猜忌重重。一些事情就是没有外人出手只怕迟早也要发生。我现在要做的,不过是顺应某些人的心愿推动一把罢了。”

    邓肃沉吟半晌,试着说道:“萧奉先?”

    杨应麒会心一笑,点头道:“还有他外甥秦王。”

    邓肃跟着道:“晋王!”

    “文妃!”

    “元妃!”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放声大笑!

    邓肃又道:“就算他们本来就有心病,但我们也得有个由头让他们的矛盾在我们需要的时刻爆发!”

    “由头……”杨应麒道:“辽廷满朝的贪官污吏,都可以是由头!”

    邓肃道:“志宏颇知七将军在大辽内部经营不浅,却不知可深入到某个具体人物没?”

    杨应麒道:“李处温如何?”

    邓肃击掌笑道:“妙!”

    和聪明人一起做事,有时候是很开心的,因为不用废话!不过和聪明人做事,往往也要小心的,因为你很难掌控他。

    邓肃南下前夕,杨应麒改变了对林翼的指令,要他全力协助邓肃,然后就准备西行前往临潢府。看到林翼接到指令后释然的样子,杨应麒再一次感到疑惑。这个世界的事情他不能控制的似乎越来越多了。

    他离开黄龙府的时候,阿骨打传令诸将,不得私自出兵帮助杨应麒。杨应麒也未向宗翰、宗雄、宗望等求助,只带了幕僚和曹广弼拨给他的一百多人马便向临潢府进发。

    他不敢走乌州一线,却先绕道泰州,然后从泰州南下。中层将领以下如徐文等都不知道杨应麒要去干什么,但宗翰、宗望等听说杨应麒要凭这网点兵马去收拾耶律余睹无不摇头。心想他就算到了临潢府有萧铁奴相助,最多也不过和耶律余睹打成平手,要灭掉他是绝无可能。后来又听说杨应麒在泰州埋伏着一批人马,但一打听发现不过是几百个商人,那抵得什么事?一些和杨应麒交好的女真将领有心相助,但恪于阿骨打的之令也都不敢动弹。

    杨应麒到泰州时,那三十几家商人早在那里等着了。他们到泰州后买粮买箭买马,总人数不过三百人。那些护卫单个而言都有些本事,但聚在一起零零落落,全然没半点军伍的体统。

    他召来负责护卫的徐文道:“这批人会与我们同行,这一路只怕会遇到些阻滞,你且以军规部勒他们,不要遇敌的时候乱成一团。”

    徐文曾护送杨朴前往汴京,和杨应麒早就认识,只是当时不知这少年就是曹将军时常赞誉的七将军杨应麒!这次他奉命再次来保护这位副都统,见他年纪小,心中对曹广弼的赞誉其实并不是很服气,说道:“七将军,我们是要去临潢府么?这条路我们不熟啊。”

    杨应麒道:“我已经调了六将军派到黄龙府送信的几个老兵,他们会带路,这一层你不必担心。”

    徐文又道:“此次南下,我方人数不过数百。虽说到了临潢府附近有萧将军接应,但听说那个耶律余睹神出鬼没,我们遇到阻击的可能性不小。有我手下这一百号人护着七将军,只要不是遇到辽人的主力大军一定能报七将军无恙,但带着这批乌合之众……”

    杨应麒道:“你觉得带着这批人不方便么?”

    徐文道:“带着他们可以,但得请七将军应承:临战之际,得由卑职指挥!”

    杨应麒笑道:“原来你是怕我不懂战事瞎指挥!放心,二哥既派你来,那就是他信任你。我相信我二哥,所以也会相信你!你按照自己的意思部署吧。只要能护得我们顺利到达六哥军中,其他细节全凭你安排!”

    “好!”徐文道:“有七将军这句话,徐文便敢保证将军你毫发无伤!”

第一零三章 临潢风沙迷眼(下)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金军主力班师以后,临潢府一带的军政格局在混乱中慢慢走向南北对峙。

    耶律余睹虽然拥有本土作战的优势,但北面是萧铁奴的骚扰,西面是闇母的进逼,他的发展空间便大受局限。而且他并没有得到类似阿骨打给萧铁奴那样“便宜行事”的政令,再加上中京方面迟迟没有派军前来增援,令辽军在这个区域的控制力日益萎缩。

    而萧铁奴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骚扰和掠夺战以后也开始走向安稳。毕竟要在一个地方立足不能只靠掠夺。于是他开始任用一些当地的汉儿官员来管理宁州、庆州、怀州一带的民政,又提拔了许多室韦、蒙古人来笼络大鲜卑山内外的游牧、游猎民族,并从这些民族里挑选素质好的男人补充兵源。

    在杨应麒到来之前的一个月,上京城内发生了一件大事!当时萧铁奴刚刚第三次退出上京、耶律余睹尚未进驻时,城内的汉人居民和契丹居民之间爆发出了抢夺粮食的冲突,一个临潢府籍的汉人官吏卢彦伦率领汉人起事,要把城内契丹杀尽,因为谋泄所图未果,两族剧起争斗。由于在过去几个月中上京契丹所受屠戮远较汉人为惨,因此这一次乱战中汉人占据了上风,把城内契丹驱逐殆尽。但不久契丹人便随着耶律余睹的大军卷土冲来,卢彦伦不敢抵敌,率领所有汉人撤出上京投奔萧铁奴。

    上京汉民本来是与契丹一起对金军同仇敌忾,但经此一事反而全体倒戈。这些人虽然穷苦难堪,但萧铁奴看在他们都是汉儿的份上便勉强接纳,划出一块被他蹂躏成废墟的地方让卢彦伦自己去经营。汉人知识分子在内政治理上都有自己的一套秘诀,结果没半个月时间,卢彦伦不但把所部安抚妥当,而且连同叛降不定的庆州、怀州也稳定下来。萧铁奴见状干脆把后方的事务都交给了他让他打理。卢彦伦性情乖巧,不但内政在行,而且很能应合长官意思,所以没多久就得到萧铁奴的宠信,而他听说萧铁奴也有汉人背景以后也更加安心。

    自卢彦伦来归,契丹族的势力逐渐向南退却。卢彦伦民族策略是以汉、熟女真、室韦诸部为主干,排斥契丹、奚族,发动民间势力配合萧铁奴的军事攻势,对耶律余睹步步进逼,终于占据了一直没有攻克的祖州,使上京北部二百余里成为一片相对安稳的后方。

    就在这个时候,杨应麒来了。

    大辽的谍报做得很不到位,耶律余睹是靠自己的力量去刺探金国的军政内情,而像卢彦伦这样的辽国下僚则没有多少机会去了解金国的内幕。他投奔萧铁奴之后也听过关于汉部的事情,然而也只以为汉部只是附属于女真的汉人部落,便如当初自己附属于辽国一样。但慢慢的他才发现汉部远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尤其是汉部的首领折彦冲——这个男人在金国国中势力之大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应麒要来?”萧铁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是跳了起来,而当时卢彦伦就在他的身边。

    “他来干什么?”萧铁奴喃喃自语,他对折彦冲还是有些怕的,若是杨应麒来到,自己在上京所做的事情多半瞒不过他!杨应麒若知道就等于折彦冲知道,“大哥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萧铁奴心里想想还是有些不安。

    “萧将军,七将军到达我们这里大概还要几天时间。不过……”偏将禀报道:“耶律余睹那边似乎有异动。”

    “异动?什么异动?”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好像有一支队伍绕到北边去了……”

    萧铁奴惊道:“该死的!耶律余睹想袭击应麒!”

    偏将蒙兀儿道:“六将军!我们得赶紧去接应。若是让耶律余睹得了手可就不得了了!”他是从马贼时代就跟过来的,在汉部日子长久,对折彦冲、杨应麒都已经孕育出了一份忠诚敬爱。

    萧铁奴沉吟道:“应麒要来我这里,不会自己孤身上路,应该有人护送才对。”

    从北边下来的信使道:“有二将军麾下约百人护送。”

    萧铁奴一听笑道:“原来如此,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耶律余睹要瞒过我偷偷过去,人马一定不多!老二调教出来的人想必应付得了。”

    蒙兀儿道:“虽然如此,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六将军,末将请令前去接应。”

    萧铁奴咄了他一声道:“这是什么话!应麒老远跑来一趟,我自然要亲自去接!你们几个给我出去传令各部,好生防备。可别我回来时老窝被人端了!”

    蒙兀儿等人出去后,萧铁奴留下卢彦伦道:“应麒到达之前,你给我把政务好好理理,记住!别留下什么把柄!”

    卢彦伦小心翼翼问道:“萧将军,所谓把柄是指什么?”

    萧铁奴哼了一声道:“我这个弟弟迂腐得紧,随便杀个把人他也会当作天大的事情。这次我在上京杀人不少,若是被他听说了多半要来我耳边聒噪!”

    卢彦伦恍然大悟,答应道:“萧将军放心!小人知道怎么做!”

    萧铁奴道:“说来听听。”

    卢彦伦道:“虽然临潢府尸积如山,但那都是耶律余睹干的……”

    萧铁奴微笑颔首,夸道:“懂事!懂事!不过我这七弟虽然性情有些迂腐,却不是傻瓜!他比我还聪明呢!你这种话瞒不过他的!”

    “那……”卢彦伦放低了声音道:“请萧将军指点。”

    萧铁奴道:“我和耶律余睹两军对垒,杀人是难免的,老七就是听到见到什么也不能说我。但上京攻克之后那个晚上的事情,嘿嘿,你可得帮我推他个一干二净!”

    卢彦伦为难道:“这个……那天晚上都是金军的天下,我们却推给谁?”

    萧铁奴道:“废话!当然是完颜部!”

    卢彦伦口中忙道:“是,是!我懂了。”心中却添了一层疑虑:“怎么你和女真人不是一体的么?”

    萧铁奴又道:“至于国主班师以后,我和耶律余睹来回厮杀,乱战中死掉的不但有契丹、奚族,汉人也不少。我这个七弟最见不得汉人受祸……你懂怎么做了?”

    卢彦伦说道:“死于战乱的汉人,都是耶律余睹和契丹人杀害的。”

    “不错不错!”萧铁奴满意地点头道:“你出去办事吧。对了,替我把‘山营’的头儿叫来。”山营却是杨开远旧部,虽然此时已经对萧铁奴归心,但他怕这些人乱说话,因此要唤来点拨点拨。

    卢彦伦答应着出去了,心中疑惑更甚:“萧将军口中说得轻巧,但看他做这么多的事情,显然对这位七将军到来一事甚是紧张。看来这个七将军的官位权力多半比萧将军还大!否则不至于如此!”

第一零四章 小利中喻大节(上)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徐文得了杨应麒的承诺,在离开泰州后便用军规部勒那些商家散勇以及杨应麒的幕僚保镖,把这些乌合之众整得痛苦难堪。那些护卫也就罢了,毕竟他们都是练家子,一些人还是行伍出身,此时不过是要习惯听从号令而已。但那几十个老板、掌柜、当家之流便无不叫苦连天,一些人跑来向杨应麒诉苦,但杨应麒却只是道:“受不得苦便回去。”一句话便把这些重利忘命的人都给吓住了。幸亏他们听说路途也不算长,到了目的地应该就可以摆脱这次厄运了。

    一路上徐文但求稳,不求快,杨应麒正好趁机观赏沿途风景。这一路走在大鲜卑山(大兴安岭)东麓,几百里都是荒凉而壮丽的景观。眼见还有两天就能与萧铁奴汇合,徐文却忽然把两个向导叫来,问他们有没有其他道路。

    一个向导问道:“按这样的脚程再走两天快到了,干嘛还要找其它路?”

    徐文指着前面一个山坡道:“那个地方的沙尘不大对劲!看地形也利于埋伏,我因此有些担心。”

    另一个向导惊道:“不会是耶律余睹的人吧!但这条路是最安全的了,而且我们已经有人给六将军报信去了,六将军如果来接应也会走这条路。若是走别的路不但慢,而且可能会和六将军错过。”

    徐文沉吟道:“那好,你带几个人去查探一番!记得看清楚草丛木丛!”

    那个向导带了两骑向那处山坡奔去,过了好一会便传来一声惊呼,却只剩下一匹马奔了回来,马上骑士已然受伤!

    众商家见状都乱了,徐文挥起大刀叫道:“慌什么!”率领七十骑布列在前,二十几骑围在杨应麒周围团团护住,剩下十几个人则指挥商家护卫布成半圆形,兵器朝外。阵势一成,人心便稳住了。

    那山坡果然有伏兵,被识破后不得已改伏击为强攻,高呼着“捉拿杨应麒”冲了过来,人数大概有四五百人,最前方的都是骑射手。徐文指挥这个小圆阵向一个突起的山丘缓缓退去,靠山面敌,这时候双方军马相距已不过三百步。

    徐文哼了一声道:“七将军放心,这点人马末将还不放在眼里!”手一举起,前面七十骑有五十个翻身下地,取出强弩待敌。弓箭胜在灵便,弩箭胜在射程,敌军骑射手弓箭未发便已经进了汉部弩兵的射程范围,徐文令下,先声夺人,辽军便有十几个前锋应声落马。

    强弩发了一轮以后,弩手将强弩抛给后边作为后备的商家护卫,跟着翻身上了马背,变成骑兵。商家的护卫在汉部士兵指导下竖起软盾、拉开弓弩助防助攻,辽人在对射中失了先手,分成左右两翼,向圆阵两侧袭来。双方接锋,开始肉搏。其时汉部精锐在前,两旁是商家护卫,后面背靠土丘。徐文喝令那些商家护卫各自为战,然后便向前一冲,九十余骑从刚才那个圆阵中突了出来,形成一个葫芦形状的阵势——前面的小圆阵又小又硬,后面的大圆阵也有自保之力。杨应麒身处小圆阵的核心。

    辽军似乎从汉部的兵力调动中看破了他们目标所在,便一次又一次地向这个小圆阵冲击,但九十余骑却像一个报团的刺猬,辽军不但攻不进去,反而捏得满手鲜血。

    辽人在外围不断游走,光从践踏起来的烟尘看似乎是将汉部这几百个人围了好几圈,许多商家护卫被吓怕了,如果不是有十个汉部士兵做骨干只怕会就此散掉。但徐文却看出对方兵力单薄,对杨应麒道:“七将军,不用怕!这点人马吃不下我们!我们一个能打他们两个!”

    杨应麒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防守得这样消极?”骑兵的威力在于机动,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

    徐文心道:“还不是怕你有什么闪失!”一举眼,在烟尘空袭中望见南边那山坡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拨人马,大吃一惊:“看模样似乎也有四五百人!若等他们冲过来可就危险了。”忙对杨应麒道:“七将军!跟紧我,准备突围!”

    杨应麒这些年在后方呆得久了,对战场上的事情不及徐文老练,但从他的眼光、神色和命令中猜出端倪,问道:“南边又有人马来?”

    徐文点了点头,杨应麒脑子一转道:“好!向南冲去!”

    徐文惊道:“向南?”

    杨应麒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辽人既有时间埋伏,何必分成前后两拨?南边若有异动一定是六将军的人来接应我们了。”

    他言简意赅,但徐文一听之下便被说服了,大声喝令着围护杨应麒的百骑向南边冲去!

    辽军虽有四五百人,但分了半数去包围后面那个大圆阵,前面的拦截便挡不住徐文。辽军的主将见状舍了那些商家护卫,集中兵力追来。忽见方才他们埋伏着的山坡冲下一彪军马来,人雄马壮,势不可当!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萧铁奴。

    辽将大吃一惊,眼见护住杨应麒的兵马虽然不过区区百人,但这颗栗子小是小,却硬得出奇,一时之间吃他不下,也不敢拖到萧铁奴近前,忙传下号令掉头逃走了。

    迎面过来的正是萧铁奴。他来晚了一步,但望见徐文和辽军厮杀却不马上来援,而是停在山坡上观战。看了一会对身边新收的一员胡将道:“觉得下面那两拨人马如何?”

    那胡将道:“辽军带头的是耶律余睹的手下叫萧庆,我认得他!跟我们磨了这几个月,他们倒是越来越能打了。不过还比不上我们。”

    萧铁奴又问:“守的那方呢?”

    那胡将哼了一声说:“好像也挺能打的样子,就是动作太笨了!”

    萧铁奴哈哈一笑道:“看这阵势就知道是二哥的手下!嗯,应麒一定在里面,所以这些人放不开手脚。下去吧!刀剑无眼,伤了老幺可不好!”说着便领军冲了下来,萧庆望风遁走。萧铁奴策马到杨应麒跟前笑道:“老幺!六哥接你来了!没受伤吧。”

    刚才乱战中杨应麒也拔刀挡了两下,这时见到萧铁奴叹道:“这就是耶律余睹的部队么?真能打啊。”

    萧铁奴哈哈笑道:“什么能打!要是我的手下,有一百个人便能把他们全收拾了!”

    徐文在旁听见脸色一变!萧铁奴这话分明是说曹广弼比不上他自己。但徐文阶级低,不好接话。

    杨应麒看了徐文一眼道:“若今天不是我拖了他们后腿,估计这百来个兄弟也能把这些人收拾了。这些兄弟都是二哥手下出来的猛虎,被我这头麋鹿拖累了,自然施展不开功夫!”

    萧铁奴哼了一声道:“你就护着老二!”

    杨应麒笑道:“你想卖嘴皮子耍威风到二哥面前去!在这里压他的属下算什么英雄!”

    萧铁奴听了杨应麒的话哈哈一笑,也不计较。两拨人马合在一处,向南而来。

第一零四章 小利中喻大节(下)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萧铁奴治下的地面比杨应麒印象中要荒凉,但秩序则比他想象中好。在这几个月的战争中,这片本来就人烟稀少的土地丧失了一半以上的人口,萧铁奴所部半战半猎,军粮消耗较少,但他治下的区域仍然穷困得难以负担。

    杨应麒和萧铁奴视察了一番后叹道:“可惜可惜,看这里的水源土地,牧业、农业、林业都可以发展,大鲜卑山更是一座宝山!若能从辽州、遂州、龙化州这一路过来,沿途设寨,开通一条商道,那么辽南的粮草、食盐、衣物、农具半个月就能运到这里!而这边的山货、马匹也可供给辽南。”

    萧铁奴冷笑道:“你说的都是废话!东南这条路要是通得,你这一路来就不用兜大圈子了!”

    杨应麒道:“你是说耶律余睹?”

    “除了他还有谁!”萧铁奴道:“听说你这次来就是要来对付他的,嘿,老幺,这家伙不比其他辽将,没那么容易对付的。你没在国主面前夸下什么海口吧?”

    杨应麒淡淡一笑道:“耶律余睹的事情,我倒不是很担心。我这次来主要也不是为了他!”

    萧铁奴一奇道:“那是为什么?”

    杨应麒笑道:“我想在六哥治下的这片土地上做些生意。”

    “生意?什么生意?”

    杨应麒道:“自然是对咱们都有好处的生意。”

    萧铁奴沉吟道:“和你带来的那批商人有关吧?”

    “不错。”杨应麒道:“我的意思是,划出一片地方来给他们作为商屯、牧马。有了收成,部分按照大金税率上交,盈利部分,咱们俩分一份,给五个哥哥们留一份,剩下的就给他们赚了。”

    萧铁奴笑眯眯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俩占大头,他们五个分小头?”

    杨应麒笑道:“是啊,虽说兄弟间有福同享,但也不是有福‘平’享啊!没个差别,做事的人没动力!这事他们一分力都没出,自然占小头!”

    萧铁奴想了想笑道:“那咱们俩之间呢?怎么分这块‘大头’?”

    杨应麒道:“我六,你四。”

    萧铁奴大怒道:“这里可是我的地头!你带了一帮子人来这里做生意,还想占我的大头!”

    杨应麒笑了笑道:“六哥啊,现在是你有权有地,可我有钱有人!没有你我弄不出新的牧场林场给他们,没有我你也搞不来人手!嘿!没人的土地,是生不出财货来的。”

    萧铁奴哼了一声道:“那也不能你占大头!最多平分!”

    杨应麒摇头道:“这里面还有个道理在!这片土地要如何开发,如何布局,如何引人,收益的分成该如何分配,前期投入的钱该往哪里筹集,将来我们军队如果撤出该如何应对大金官吏的盘剥——都得我去指点他们啊!”

    萧铁奴冷笑道:“你一个‘指点’就要爬我头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且别说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成事,就是我把地给了他们,若没我保护,看他们能不能在这里站住脚跟!”

    杨应麒笑道:“六哥啊,你认为你能在这里呆多久?”

    萧铁奴心中一凛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杨应麒道:“你和这片土地的关系,与大哥和复州的关系是不同的。复州是大哥的封地,只要他一日不死,那片地皮便是我们说了算!但这里不是啊。国主让你暂时驻扎在这里,一来是要收买你,给你些甜头;二来则是因为目前要对付耶律余睹,这才让你‘便宜行事’!我敢说,耶律余睹一解决你就会接到新的命令:厉兵秣马准备南下攻打中京!等攻克了中京国主还会让你回来吗?不会,他会让你继续留在前线立功。你的爵位当然会越来越大,手中的兵马可能也会越来越多,但你想像大哥一样占有一片自己的地盘,嘿!六哥,你认为国主会这么做么?”

    萧铁奴给杨应麒说得心头大震,杨应麒这番道理他不是没想过,但出于眼前景况的蒙蔽,正所谓“当局者迷”,便没杨应麒想的那么透彻!

    只听杨应麒继续道:“所以,六哥你当前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在自己离开前攫取最大的利益。但怎么攫取呢?盘剥敲诈?哈哈,这片地皮只怕没多少油水了!那怎么办呢?要想杀猪,先得把猪养肥!而我带来的这些商家,就是猪种!他们不是汉部官方,也不是六哥你的直属,所以将来就算六哥退出这里,他们仍然可以留下经营六哥你已经划给他们的土地。只要他们顺从地向大金交粮纳税,新来的官吏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甚至还需要他们的协助以管理这片地面呢!”

    萧铁奴哼了一声道:“我听得懂你的意思:你是要我好好帮他们在这里站稳脚跟,是吧?”

    杨应麒笑道:“你是我哥哥,这里又不是汉部辖区,该怎么做我没权力来命令你。我只是给你提议一个兄弟俩一起发财的路子。”

    萧铁奴沉吟道:“怎么发财法?”

    杨应麒道:“我打算给他们这样约定:他们经营的农场、牧场自家占有七成,我们兄弟几个占有三成……”

    萧铁奴插口道:“怎么是我们小头,他们大头?”

    杨应麒笑道:“其实我就负责给他们指点迷津,你就负责给他们土地,之后啥事也不干,任由他们折腾去。赚了我们分钱,亏了他们自己负责!当然要给他们大头啦!不然谁来?再说这不是有几十家吗?咱们每家都抽三成,这个数目可也不小了!”

    萧铁奴哼道:“这里民风剽悍,北边是室韦,西边是蒙古、乌古,南边又是还没解决的大辽,他们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只怕不容易!”

    杨应麒点头道:“当然很难!我甚至已经可以断言:将来一定有不少熬不下去的人跑掉,但也会有野心勃勃、见钱忘命的家伙要求加入,毕竟从长远来说只要我们大金和汉部的政治、军事力量能持续强大,他们在这里的投入一定会惠及子孙!我在辽南会给他们提供必需的劳动力和工具,也会教他们利用金钱和大哥的威望去打通大金官员的门路。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六哥你能在前期给他们提供必要的保护。树木在成长初期总是特别脆弱的。”

    萧铁奴也觉得这事有利可图,问道:“就算是三成吧,只是这三成里面,我们兄弟几个怎么分?”

    杨应麒笑道:“把这三成分成十二份,我们要借助大哥的威望,分他一份,其他四个兄弟和狄先生平分一份。剩下的这十份里头……”

    萧铁奴冷笑道:“这十份里面,我四份,你六份?”

    杨应麒颔首道:“是啊!很公道吧。”

    萧铁奴啐了一声道:“公道!公道个屁!”

    杨应麒讶异道:“六哥不满意?那,我们再商量商量……我五份五,你四份五,如何?”

    萧铁奴怒道:“平分!要不然一拍两散,谁也别干了!”

    杨应麒满脸的心痛,踌躇良久,才顿足道:“好吧!谁叫你是我六哥呢!”

    萧铁奴这才怒火稍息,但随即南望道:“耶律余睹都还没解决呢,我们就在这里分猪肉,太早了点吧?”

    杨应麒笑道:“不早不早,在我看来,内部分猪肉的事情,永远比对付外人重要得多。”

第一零五章 大祸常在墙内(上)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和汉部接触最早的燕云富商赵履民,如今已是辽南甚至大金商人中的翘楚。在决定与汉部关系明晰化之前,他早将直系亲人偷偷运到辽南。虽然他早有准备,但仍然损失了大量的财产——比如来不及卖掉的田地。幸好汉部后来给他的补偿远远超过他的损失!杨应麒也没直接给他钱,只是给了他一些发财门路——这是杨应麒奖励人的风格。

    赵履民留在大辽境内的那些搬不动的产业,大多送给了远亲和朋友,这些朋友则拿出其中一部分去疏通官吏,由于赵履民活动范围实在不小,曾经和他有牵连的人遍布燕云,大家都怕火烧起来殃及池鱼,纷纷出手上瞒下骗,终于将赵、刘两家出境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件事情,再一次让还留在大辽境内的商人们看透了大辽的**,和汉部、女真眉来眼去的人也越来越多!

    赵履民离境的事情慢慢被人淡忘以后,赵履民又在杨应麒的示意下动用自己的旧关系网,帮助汉部潜入大辽的探子活动。他的一个远亲——三十五岁的赵登在这个过程中也被发展为汉部密子的头目。

    杨应麒离开黄龙府之后不久,大辽中京、南京、西京都开始有一些晋王的雅事流传出来。这些雅事或真或假,但就算是假的,也捏造得和晋王的性格很匹配。大辽被皇帝耶律延禧糟蹋了二十余年了,无论是上层的将军、官吏还是下层的百姓,确实也都希望有一个新的好皇帝来当朝!晋王是耶律延禧的儿子,他和他母亲文妃在国中素有贤名,更何况他的姨丈耶律余睹最近更打了女真起事以来少有的胜仗!

    耶律余睹在北方的战事,由于萧奉先的刻意压制,连皇帝耶律延禧也不甚了了。本来萧奉先掌管军政要务,若前线打了胜仗他该高兴才对。但耶律余睹是他死对头,萧奉先哪里肯让他出采升官?

    然而这年冬季,各种关于耶律余睹大胜金军的传闻忽然之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传言将耶律余睹如何截断金军粮道、如何逆袭金军主力、如何夺回大辽上京的战事演绎得极为精彩!传言的源头本来就有些言过其实,在人心思胜的情况下口口相传,越到后来越夸张,不知情的人一听之下还以为耶律余睹就快收回东京道黄龙府,兵逼会宁了呢!

    在某种暗示性的诱导下,民众开始幻想这样一个朝政变局:晋王登基,文妃成为萧太后(大辽太后很有权力的),耶律余睹成为兵马大元帅!那是多诱人的组合啊!可是要出现这个局面并不容易!晋王的老爸——那个举国痛恨的耶律延禧还好好坐在皇位上呢!据见过皇帝的人说,“今上”非常康健,就是再活个二三十年也没问题。

    二三十年,谁等得了啊!可等不了又能怎么样呢?耶律延禧不死,晋王想登基,除非……就在这样的民情下,赵登带着一份厚礼——汉部新出的琉璃镜子走进了辽相李处温家的后门。李处温是大辽的参知政事,执政多年,善于逢迎,不但会拍辽主的马屁,而且能附会萧奉先,两人互相勾结,把持朝政,大辽的民生过得越苦,萧、李两府就越富!国势虽衰,但两人似乎都没想过大辽这艘大船如果沉了他们怎么办,只是挖空了心思继续搜刮民脂民膏。

    辽主从上京退到中京,又临幸中京以西的行宫。李处温的相府也跟着搬家,折彦冲兵逼中京以后,虽然耶律余睹、锡默都说那只是疑兵,但他还是很担心,预先留下逃跑的后路——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把财产转移回他老家南京去。这期间,少不了要变卖中京的房产土地,同时在南京另外置业。当然,这买卖不可能等价,或高价强卖(在中京),或低价强买(在南京),强买强卖中最好还有些油水抽抽。有些事情他不能出面,便由他儿子李奭去办。有些事情连他儿子也不好出面,便由一些犬牙去办。赵登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和李奭打上交道的。

    “公子,最近的风声,好像很不对啊。”说完“正事”以后,赵登道。

    “风声?什么风声?”

    赵登压低了声音道:“公子没听说么?就是耶律余睹那厮大捷的事情!外面都吹上天去了!”

    李奭冷笑道:“你少听他们乱说!什么大胜,不治他罪已经便宜他了!”

    “可是,外面都这么说啊。”

    “别管那些!”李奭道:“就算真的立功又能怎样?他耶律余睹远在临潢府,撑死不过是一个边将!这个朝局,还是在萧相和家父手里。”

    “是是是。”赵登哈腰道:“可是另外一个传言……却实在有些可怕,不知公子听说了没。”

    李奭问道:“什么传言?”

    赵登小心翼翼道:“晋王……”他没说完,李奭的脸色已经变了!想来他也听过近来坊间关于晋王的一些雅事传闻。赵登见状便不再赘述,说道:“这事本来也轮不到小的担心,但小的身家性命全都和托给相府了,若……若晋王登基,只怕……只怕晋王未必会像当今皇上这样宠信两位相爷,这……这可有些不妙啊!”

    “别胡说!”李奭斥道:“皇上想传位给谁,是萧相和家父清楚,还是外面那些黔首清楚?”

    “是是!皇上的意思,自然是两位相爷清楚!可是……”赵登道:“现在外面的谣传,只怕……”

    李奭喝道:“只怕什么?”

    赵登跪了下来道:“小的不敢说!”

    “怎么不敢说?”

    赵登道:“除非这话就是听了也是大逆不道,除非公子答应决不见罪,否则小的万万不干出口!”

    李奭沉吟道:“说!我让你做我的耳目,就是要你听到什么都要来向我禀告!”

    赵登这才道:“既然这样……外面那些小民无知,似乎……似乎……似乎希望皇上退位做太上皇……”

    李奭惊道:“皇上退位?他们妄想!”

    赵登道:“但是……耶律余睹他手握兵权啊……而且听说,这人打仗又特别厉害,打败我大辽七十万大军的女真人都没在他手上讨到好处,万一……”

    听到这话,李奭脸色又是一变!赵登一见赶紧闭嘴。李奭重重坐倒,满心忧虑——赵登刚刚提醒了他一件事:他们阵营里,可没有一个像耶律余睹那样会打仗的死忠!

第一零五章 大祸常在墙内(下)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爹爹,”李奭把由于赵登的启发而想到的忧虑跟李处温说了一遍,用的当然是他自己的语言:“你看眼下这流言到底是无风起浪,还是有人暗中使坏?”

    李处温左思右想,问道:“你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孩儿有个门客叫赵登,是帮我们在南京买地的一个汉儿!这些话是他来跟我说。后来我又派人四处去打听,坊间果然流言甚多。”

    李处温哼了一声道:“奭儿!你好糊涂!这种大事,怎能光凭几个家人门客道听途说!”

    李奭愣了一下问道:“那该如何?”

    李处温道:“你马上去禁卫局,让他们发派人探这事到底从哪里传出来的!”

    李奭道:“禁卫局?那不是萧昂该管的么?”萧昂却是北枢密使萧奉先之子。

    李处温点头道:“就是因为是萧昂该管,所以才让你去!”

    李奭醒悟过来,知道他老爹不敢独立去查这件事情,要让萧昂去承担责任,便道:“孩儿明白了。”

    这个萧昂正是当初汉部千里远遁时曾被萧铁奴利用的那个败家子!他在大漠南北闯下那么大的祸事,不但旗下数千宫帐军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打得落花流水,而且还把刚刚投诚的乌古部弄得天翻地覆。但只因有个王爷老爹罩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没有受到任何处分,反而一路升官发财,好不得意。

    父交父,子交子,萧奉先和李处温狼狈为奸,萧昂也和李奭臭味相投,这时听了李奭的话,马上吩咐手下去打听清楚。他的手下办事倒也“神速”,没多久就来回禀:“中京这边的流言,都是从几家酒楼、琉璃店、蔗糖店、茶坊传出。但那里的人也是听几个客人说起。”

    萧昂问有没有查到在这些店面楼坊散播谣言的人,手下回答道:“这些店坊的小二、伙计异口同声,都说是几个兵勇模样的人。”

    “兵勇?”

    “是,好像是从北边来的。我们再查却查不到这些兵勇到哪里去了。”

    萧昂对这些平素懒散惯了的属下这么快就打听到的消息竟没半分疑惑,打发了手下,和李奭对视一眼,说道:“这事看来有些蹊跷!”

    李奭道:“我先回家和家父禀告,你也回去和相爷说知。”

    两个二世祖告别后,李奭便回家跟李处温说明经过,李处温道:“看来散播谣言的人,不是耶律余睹,就是女真了!”

    李奭道:“女真人为什么要散播对敖鲁斡(晋王)有利的谣言?再说,女真要入境哪有那么容易!”

    李处温道:“也是!哼,若真是耶律余睹干的,那他可真是居心叵测了。”

    李奭问:“这事爹爹你要不要和萧相说?”

    李处温道:“当然要!他儿子既然已经知道这事,我们若不主动去说,未免显得不够忠诚!”

    李奭道:“但万一……万一萧相和耶律余睹那厮起了冲突,我们可怎么是好?难道真把耶律余睹那厮杀了?现在我们是靠他在抵挡女真人啊。”

    李处温笑道:“你这便不懂了,且不说没有耶律余睹女真人未必便能打到这里来,就算女真人把大辽给灭了,我们也不怕。”

    李奭奇道:“爹爹,这是什么道理?”

    李处温道:“女真人是一群蛮子,他们就是得了江山百姓,总也得有人来替他们治理啊!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便在破城之前向大金投效就是了,伺候契丹主子和伺候女真主子,又有什么区别?”

    李奭连声称是,李处温又道:“但耶律余睹又不同了,这人若是得势,我们父子俩别说官位身家,就是性命也难保!所以宁可把这大辽江山送给大金或大宋,也决不能让晋王得势登基!哼!其实这次的事情查不查都无所谓,不管这事是不是耶律余睹做的,只要国人有拥护敖鲁斡(晋王)之心,这耶律余睹便不能不除!”

    李处温第二日来见萧奉先,他来到萧府时,萧奉先正发脾气,重重一拳将一张纸砸在桌上。李处温上前寒暄,问萧奉先何事发火。萧奉先网黑着脸不答,李处温向那张裂了的纸慢慢伸出手去,见萧奉先没有阻止的意思,便拿起来一看,却是一首诗:“丞相来朝剑佩鸣,千官侧目寂无声。养成外患嗟何及!祸尽忠臣罚不明。亲戚并居藩屏位,私门潜蓄爪牙兵。可怜往代秦天子,犹向宫中望太平。”

    李处温大惊道:“这……谁这么大胆!这分明是讽刺……不!侮蔑萧相啊!”

    萧奉先怒道:“除了那个贱人,还能有谁?”

    李处温更是惊讶:“文妃娘娘?”

    李处温所说的“文妃娘娘”,正是耶律余睹的妻姨,和萧奉先的妹妹元妃在后宫素来誓不两立。而文妃所生的晋王耶律敖鲁斡更是萧奉先的心头大患!这个国舅可是天天盼着他那两个外甥秦王或许王能登基的,但大辽上下却个个看好晋王,如何叫他不嫉恨?

    萧奉先道:“她自己悄悄写了便罢,最可恼是让人到处张贴传抄,如今中京城内,不知道这几句狗屁不通的诗的只怕没几个了。”

    李处温沉吟道:“派人到处传抄?这……不像文妃的性子啊,该不会是有人好事自发传抄的吧……”

    这句话没说完萧奉先便脸上变色,李处温这样讲岂不是说这首诗大得人心?李处温见了萧奉先的脸色连忙改口道:“一定有人暗中主使!要把后台的人抓起来,重重惩处!”

    萧奉先哼了一声,似乎不想再提这件事,转而问道:“李相这么晚来,是为了谣言的事情么?”

    李处温道:“是!一切都逃不过萧相的神机妙算。”

    萧奉先神色稍和,说道:“这事我查了,依我看十有**是那耶律余睹搞的鬼!只是拿不到证据,甚是可惜。”

    李处温道:“证据什么的倒在其次,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查明这厮在中京和各部族中有无同谋!”

    两人正商议间,忽报辽兴军节度使耶律大石到了,李处温奇道:“耶律大石?这林牙子来做什么?”

    萧奉先道:“前些天回离保老聒噪说南朝有异动,可能已经和女真结盟。我被他聒噪得不得了,便派耶律大石去南京打探消息。”

    李处温听说耶律大石到来,心头一动,附耳到萧奉先耳边道:“萧相,这耶律大石虽是进士出身,但也通武事,和各部武将多有来往,要不就试试他的口风,看看内外诸将对耶律余睹是何态度。”

    萧奉先沉吟片刻道:“好!”

    李处温道:“那我先退到内室。”

第一零六章 却是自家掘坟(上)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大宋宣和二年冬,赵氏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官逼民反终于爆发了。时江南困于朱勔花石纲之扰,无人不怨!睦州人方腊暗中聚集贫民,以诛杀朱勔的名义起事,不数日间应者云集。方腊自号圣公,建元永乐,自置官吏、将帅,以巾饰为标记。起义军无弓矢、介胄,只是以迷信鬼神之事煽动民众。江南久不经兵火,方腊所部置牛皮大鼓擂鼓而行,附近百姓无论良贱无不闻声降附。

    不及一月,聚集在方腊旗下者已达数万。但是这群农民脱离旧秩序的约束后,由于缺乏政治能力和社会责任力,在达到他们的正义目的(诛杀贪官)之前便已开始制造新的罪恶:所过之处烧房屋,掠钱财,抢女人!手段之愚昧与残暴比之野蛮民族也不遑多让!于是起义军便迅速堕落为盗贼!

    十二月,方腊攻陷睦州,杀官兵千人,占据寿昌、分水、桐庐、遂安等县。跟着又攻陷歙州,临近的婺源、绩溪、祁门、黟县官吏集体逃亡。农民军转而南下,攻陷富阳、新城,直逼杭州。农民军凡捉到官吏,必断脔肢体,探其肺肠,或熬以膏油,乱箭扎尸,备尽楚毒,以偿积怨。

    正要北上津门述职的陈正汇听到消息后为之驻足,闻说官员被俘官员的惨状后更生兔死狐悲之感。而远在北国的杨应麒在收到消息后则大叹道君皇帝虐民过甚:“如此怨毒,岂是由来无因!”

    身在外国的杨应麒收到的消息,是从江南先到流求,再从流求转往津门、辽口、鞍坡、黄龙府,再转泰州最后才到达他手中。但作为大宋皇帝的赵佶对这件事情竟知道的不比杨应麒早!原来奏警传到汴梁,宰相王黼等怕影响北伐燕云建立大功的事情,竟然按下不表,直到封疆大吏连番求援,事态终于严重到遮掩不住了,才把道君皇帝惊醒,下令暂停北伐,以谭稹为两浙制置使,以童贯为江、淮、荆、浙宣抚使,率禁旅及秦晋蕃汉兵十五万(原来要用来北伐的)征讨方腊。

    在大宋朝廷还没反应的这段期间,江南百姓受尽了苦楚!起事的虽然是农民,但受苦最严重的也是农民!陈正汇在海外心急如焚,好几次几乎忍不住想怂恿欧阳适发兵去帮助镇压,但每每在最后关头忍住了。若让汉部兵马介入大宋内政,那将来的局面肯定会复杂得不可收拾——这一点陈正汇还是知道的。

    欧阳适虽然没有出兵,但他能指挥的船只却日日夜夜在江淮两浙的海岸逡巡,抢救逃难的民众——他这行动或许有一点半点良心夹杂在里面,但以主要目的而论则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抢人”!

    对于这样的“义举”无论陈正汇还是林翎都鼎力,在这次方腊之乱中,迁徙到流求的人口总数陈正汇直到好久以后才统计出一个大概!这次迁来的不再是单纯的贫民,连一些富农、地主、富商甚至士绅都被逼飘扬过海。而大流求岛南部的开发进度,也在这次动乱后一日千里。

    江南的这件大事发生时,杨应麒正远在临潢府,因此只能每日等着消息辗转北传,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大辽的谍报系统没汉部发达,(汉部的谍报系统其实也没后世的间谍系统那么无孔不入,只是相对其它几个政权好多了)但耶律大石在南京向深通大宋形势的各种势力多方打听,终于约略知道江南有人造反的事情,也察觉到大宋近来在北边的军事调动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便搁浅了。

    这日他回到中京,向北院枢密使萧奉先禀明经过,萧奉先听说南边暂时不会有战事便不再理会,顺口慰问了耶律大石两句。

    耶律大石道:“萧相,南朝虽然暂时无力来犯,但他们在几个月内聚兵积粮,显然将有所为!南京和西京的防卫可得小心为是!”

    萧奉先随口应了两声,耶律大石见他不放在心上,甚感失望。忽然萧奉先道:“南朝的事情且不说他,耶律将军,北边出事了你知道么?”

    耶律大石惊道:“女真人又打过来了?不是刚给耶律都统击退么?”

    萧奉先哦了一声道:“你也知道耶律都统的事啊。”

    耶律大石道:“耶律都统这仗打得精彩,中京、南京连坊间都在哄传,末将自然知道。”

    萧奉先眉头微微一皱道:“南京也在传?”

    耶律大石道:“是!”

    萧奉先哼了一声道:“但我刚才说的北边出事,却不是女真来袭,而是有人来向我告密,说耶律余睹私通女真,意图叛国。”

    耶律大石大惊道:“这怎么可能!告密这人是谁!萧相可查清楚了?”

    萧奉先问道:“耶律将军不相网信耶律余睹会叛国?”

    “自然不信!”耶律大石道:“耶律都统乃我大辽宗室,国之栋梁!更是皇上的连襟!眼下他又刚刚打了胜仗,朝廷委以方面之重,他怎么会叛国降金?不可能!绝无可能!”

    萧奉先道:“可那人说得有板有眼啊!”

    耶律大石断然道:“萧相可否唤那人出来,待末将亲自质问他!”

    萧奉先摇头道:“这人现在不在相府。”

    耶律大石跪下道:“萧相!这必定是女真人的反间计!眼下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千万不能自毁长城啊!末将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耶律都统绝无叛国之事!”

    萧奉先看见耶律大石如此,心里反而更不高兴,脸上却没马上表露出来,只是问道:“你和耶律余睹交情很好么?这样为他说话!”

    耶律大石大声道:“这不是交情不交情的问题!耶律都统忠勇为国,天下皆知!不但末将,便是锡默、回离保等诸位宿将元帅到来,持论也必与末将相同!”

    萧奉先这才展颜道:“好,好!将军忠勇为国却也不在耶律都统之下!刚才我也只是试探!其实实情与将军猜测的差不多,来告密那人正是来使反间计!我已经将他拆穿,命人看押问罪了。”

    他态度转换得这么快耶律大石反而感到奇怪,却没说什么,只是站起来道:“萧相英明!”略一沉吟,说道:“北线有耶律都统坐镇,想来无大碍。南朝动态却是难测!末将想请令前往南京,请萧相成全!”

    萧奉先考虑了一会,说道:“好吧,我安排下。”

    耶律大石告辞后,李处温从屏风后转出,问道:“这人不能重用了。”

    萧奉先哼了一声道:“他要去南京,那是正好!我便遂了他愿,免得在跟前碍手碍脚!”

第一零六章 却是自家掘坟(下)

    [SOHU广告][百度广告][智源广告][阿里广告][Google广告]李处温回到家中,把萧府见闻跟儿子说了,李奭听了道:“没想到耶律余睹这么得人心,看来不能轻易动他了。”

    李处温冷笑道:“你懂什么!他若是不得人心,萧相兴许还容他些时候!现在他势头这样旺,萧相想容他也不行了!尤其是军中宿将这样为他说话,那更是将他往坟墓里推!”

    李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李处温道:“这件事情该怎么办萧相心里自有主意,我们却不能问太多!只要他吩咐了便做就没错。不过这事一起,中京免不了又是一场大乱!这样吧,你赶紧把还没出手的田产抛了!再把府中名家书画、周鼎汉碑运到南京老家去,以防这边有个万一!”

    李奭道:“最近路上只怕不是很清净,运这么多东西回南京怕会有闪失。”

    李处温道:“耶律大石那厮要去南京任职,干脆我卖他一个人情,把他调任的事情办利索些,再拨给他两千人马带到南京去。你到时就随他一起南下,路上多和他套交情,将来若中京待不下去,我们到了南京老家还得依靠他呢。”

    李奭领命去了,挨个召来门人清客,交代事宜。尤其要赵登赶紧收拾准备回南京。

    赵登答应了,离开李府,等到黄昏却从住处出来,东绕西绕,确定没人跟踪,这才往圣昭寺而来,他不走正门,却找到一扇甚为偏僻的紧闭小门,在门上敲了三长两短,呀的一声门才开了一条缝赵登便闪了进去,走入内室,一个和尚为他掀开炕上的草席,搬开铺板,露出一个暗门来,竟是一条地道!赵登进了地道,地道的尽头一灯如豆,两个人正在灯下看地图,听到赵登的脚步声抬起头来,赫然是邓肃和赵观!

    赵登躬身行礼后说道:“李奭要我提前南下,不知是为什么事情。”跟着将见闻细细说了。

    邓肃点头道:“看来事情就要发生了!哼!我还以为要再推两把,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许多后着都还没用呢!”

    赵登问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邓肃道:“你就按李奭说的办事。中京的事情不用你再管了。”

    赵登看了赵观一眼,赵观点了点头,他才应了声是,又道:“那两位大人呢?”

    赵观道:“我留在这里再看看。”

    邓肃道:“我也再等等。”

    “那太危险了!”赵登道:“若等大变发生,那时要出城便麻烦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

    赵观对邓肃道:“咱们一留一去,我留下,你走。若事情有什么反复,我自会应变!”

    邓肃沉吟道:“我怕的倒不是事情还有反复!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再下去就不是我们能轻易插手的了。只是萧奉先既然要动手,那从现在开始,各方面势力必然外松内紧!只怕来往行人进城出城都会受他监控,现在就出城未必适宜。他要对付的虽然不是我,但若让他误中副车可就麻烦了!”

    赵登道:“我有个主意!李奭要我到时候随南行之军出城,不如先生就扮成我的帐房先生如何?”

    邓肃道:“据你刚才的说法,李奭到时也会一起走吧?若我被他注意到该如何是好?”

    “他在才好呢!”赵登道:“这人是个志大才疏的二世祖!好糊弄得很!有他在,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能拿他当挡箭牌!”

    邓肃因觉赵登所言有理便听从了,第三日耶律大石领兵南下,他却不过李处温的嘱托,只好让李奭一行随军。邓肃混在人群中暗中观察,见辽军出城时军纪颇为涣散,但一路南下,在耶律大石的统帅下竟一天好似一天,心道:“大辽虽当末世,但仍有人才!他们的兵将虽然比不上女真,但要是内部不窝里斗,女真人要打过来也没那么容易!”想到这里忽然心里一阵不安,只是不知为什么不安。直到他踏入南京道境内,想起这里本是汉唐故土,如今却被夷虏占了,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我到底在怕什么?在怕什么?”

    直到一日听身边一人闲聊时提到大宋,邓肃脑中才蓦地炸了开来:“大宋!大宋!原来这么不安,正是因为担心大宋啊!大辽的这些毛病,大宋一样也不缺,甚至更加严重!他们有萧奉先,我们有蔡京,他们有李处温,我们有朱勔、童贯!就是当今圣上,又比耶律延禧这个昏君好多少?朝政如此,国家是否还有余力来开疆拓土呢?我们这次借助外力图谋燕云十六州,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脑子一片混乱,过了好久才理出一点头绪来:“看大辽如今的形势,就算没有大宋的助力只怕也难以抵挡女真人的攻势了!若是那样,则这燕云地面大辽迟早要丢!既然如此,与其让女真白白占据,不如争取让它回归大宋!若得蓟北诸关隘,只需屯雄兵数万便能扼得胡马难以南下!”想到这里决定不再彷徨,但那份不安却仍然盘旋在心中,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不说邓肃在南边办事,却说杨应麒在临潢府北部竟然赖着不走,萧铁奴心里有鬼,恨不得他早早回去,但又不好赶他。虽说卢彦伦在杨应麒来之前做过手脚,但杨应麒是什么样的人物萧铁奴比谁都清楚!若说这个老幺来了这么久对自己在临潢府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他是打死也不相信!

    幸好杨应麒似乎对他的劣迹半点也不在意,不打仗时他便缠着萧铁奴到处游玩,萧铁奴和耶律余睹开打时他就在后方算计着将来农场牧场的收益。这时那些跟来企图瓜分牧场的商家已经跑掉了一大半,只剩下十二家!其中竟有三家是畏兀儿人!但杨应麒对这些色目人也不加歧视,相反还颇有照顾。他们要建清真寺杨应麒也不反对,只是要求他们必须和在辽南一样,放弃对“圣战功”的执着,尽量和佛教徒和平相处。

    东来的这些畏兀儿人个个是嗅着铜臭来的商人,大多没有狂热到要随时动刀动枪!再说圣战功又不是清真最为核心的教义,而这片土地其他宗教的势力又明显比清真来得大,动起武来他们没胜算,因此在汉部以政治力量提倡宗教和平的情况下,这些色目人都非常聪明地顺应了,至少在目前还没引发什么宗教冲突。

    这日杨应麒正在听一个懂汉语的阿訇讲解可兰经,南边一个他等了很久的消息终于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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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奴隶!没有食物,没有兵器,甚至没有自由,每天为了生存面对同胞举起的屠刀,身后是异族的铁蹄与马刀,前方只有同族的冷眼与紧闭的大门,北方强敌环伺,大宋王朝将顷,我们--一群奴隶,将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天下的命运?边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边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边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