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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请自重全文阅读

作者:酒小七     陛下请自重txt下载     陛下请自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暗查与告状

    田七去大理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速度上更新等着你哦就可以了哦!她想查一查她父亲那个案子的卷宗,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身为一个太监,想接近大理寺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田七不能偷不能抢,想看到卷宗,她要么买通大理寺官员,要么假传圣旨。

    田七选择了后者。买通官员,对方未必完全可靠,且知道此事的人越多,她越不安全。假传圣旨虽是一招险棋,但只要没人往皇上面前捅,她就不会有事。

    而且,身为太监,她假传圣旨的条件实在是得天独厚,都不用写什么密旨,只需要说是皇上的口谕,再表现得自信一点,就不会有人怀疑。

    她早就查探好了,大理寺看管卷宗的官员是唐若龄的亲党,所以就算这人有疑虑想告她状,也会先问一问唐若龄,唐若龄必然不会允许自己的盟友遭受这种重创。说白了,田七于他来说,用处还大得很。

    这样一看,这一步走得算是有惊无险。

    管卷宗的官员认识田七,看到她来,客客气气地问她皇上要调看哪年哪月或是谁的卷宗。

    田七袖着手老神在在,“不用劳动你亲自找,你只需告诉我里头的卷宗陈列,我自己看就是了。”

    官员很上道,反正这世上的事情只要跟皇上有关,都透着那么一股神秘。他不敢再问,引着田七进了一个屋子,简单介绍了一下,便由着她自己翻,他退出去等她。

    这个屋子是单独存放未结案的悬案卷宗的,纪征的人当初之所以翻遍流放犯人的卷宗也没看到季青云,是因为季青云之案在纪衡登基之后就被转移到了这里。

    田七很快找到了她要找的,她把它们翻出来的时候指尖在微微地发抖。

    这一沓卷宗很薄,有新有旧。旧的是血案发生后不久当地官员给出的案情分析和结案汇报,分析漏洞百出,可以看出当时官员是为了早日结案而草草了事,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季青云一家杀害公差逃往敌国。

    “荒唐!”田七看得两眼发红,咬牙骂道。

    接着她又翻开稍微新一些的内容。这些应当是纪衡登基后重新使人查办的,可惜当时事情隔了两年,案件发生的现场早就被破坏,尸体也已经埋葬,再挖出来时只剩下骨头,总之能找到的线索很有限。

    田七便有些失望。她翻到最后一页,发现这是负责此案的人向纪衡提出的一些的猜测,虽尚未证实,但不知道为什么,也一并放在了这里。那些猜测里有几个被田七当场否定了,但是有一点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人说,季青云之案很可能与陈无庸有关,一则季青云之被流放就是陈无庸害的,二则,他们已经证实,陈无庸在案发那几天曾派出一队杀手去了辽东,只不过这些人最后全部和季青云一样,不知所踪。

    田七看到这里,便觉得奇怪。杀手杀了人,自然该回来找陈无庸复命,又怎么会失踪呢?就算他们遇到什么新的问题,也至少该派一个人回来吧?为什么全部都消失?

    那么很可能是杀手之一的方俊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会失忆?方母好像说过,方俊伤到脑子是七八年前,他的受伤会不会与此案有关?他们当初行凶之后,又遭遇了什么?

    田七想得头疼。她这一段的记忆本来就有些乱,夹杂了太多的情绪。她实在无法从这混乱记忆里搜罗出任何有用的蛛丝马迹,也只得作罢。她把卷宗整理好放回原来的位置,出门又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在那官员的“恭送”中离开了。

    ***

    回到皇宫,田七又变回了安分守己的奴才。她知道她对皇上的想法,她也总是不自觉地“以下犯上”,只是因为想要离他更近一些,她甚至刻意地不去控制自己,放任自己那样待他。

    但这种违逆仅限于出宫之后。回了宫,她就要规矩回来。皇宫就是一把尺,给她量好了道,她不能多走一步也不能少走一步。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他,她现在心里有了鬼,连看他的时候都不敢含情脉脉了,只小心翼翼地做出恭聆圣训的模样。

    当然,这是在人前。

    今儿田七回来时发现皇上不太高兴,脸色发黑。

    她知道为什么,因为跟出去“保护”她的那个人,被她给甩了。不过皇上担心的问题永远是她猜不到的。

    “你是不是去找阿征了?”纪衡质问她。

    “没有,皇上您不提宁王爷,奴才都快想不起这个人了。”田七故意和纪征撇清关系。

    纪衡神色稍霁,接着又微微皱眉,“那你做什么去了?”

    田七左右看看,旁边没人,她于是从怀里掏啊掏,神秘兮兮地说道,“皇上,奴才给您买了好东西。”说着,掏出个细长的东西捧给他。

    纪衡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发簪。黑檀木做的,造型简单,上面用金粉画着看不懂的纹路,整体看来虽还好,却也无甚新奇。他夹着发簪在指间轻轻转了两圈,故意瞪田七,“这种东西你也送的出手?”

    田七嘿嘿一笑,“那什么,我的钱……不是还在您手里吗?”她不放过任何讨债的机会。

    纪衡厚着脸皮对此话恍若未闻。他把玩着发簪,突然想起田七曾经干过一下买六个符送人的傻事儿,于是问道,“你买了几个?”

    “两个。”

    纪衡目光幽沉,时刻准备着龙颜大怒,“另一个呢?”千万别说给纪征了……

    田七把帽子摘下来,头歪着给他看,“在这里,我戴上啦。这两个是一对儿。”说着又谄笑,偷偷观察皇上的脸色。她知道她这样做是逾矩的,她不配和他拥有同样的东西,可她就是忍不住。反正这东西不够尊贵,皇上肯定也不会戴,她心想。

    皇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田七有点担忧,“皇上您生气了?”

    他突然把她拉进怀里狠狠地亲吻。

    田七回抱住他的腰,回应他。亲着亲着,她就被他抱到了龙床上。

    田七实在害怕,“外面有人!”

    纪衡不管不顾地剥她的衣服,她胸前缠了太多的布料,他一圈圈地扯开,看着她的胸口因血流不畅而微微发红,他心疼起来,动作放得轻柔一些。

    他把发顶上插的一支白玉发簪摘下来随手扔在地上,然后把黑檀发簪插上。两人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只头上戴着相同款式的发簪,缠在一起颠鸾倒凤。田七这一次的感受和初次又不同,她被他顶得心尖儿乱颤,想叫出声又不敢,自己强忍着呜呜咽咽的,终于忍不住了,干脆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纪衡更加激动。

    一场酣畅淋漓的欢好下来,田七的力气又用光了。两人身上都出了一层汗,田七白皙的身体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十分可口。纪衡肩上被咬出两排牙印,隐隐有一星半点的血丝渗出来,他倒是浑不在意,低头动情地吻着她圆润的肩头。亲了一会儿,他坐起身拿过来一条帕子,把两个人仔细地清理了一遍,又把帕子折好准备回头丢掉。作为一个皇帝,他没有太多**的空间,这些痕迹能不留就不留,否则容易引人怀疑。

    做完这些,纪衡把田七拉进怀里,一边和她聊着天,一边轻轻揉捏着她的胸。他其实揉得很一本正经,那地方被缠太久,太需要活一活血了。田七也觉得胸被缠着挺累人,这会儿被他按摩一下,还挺舒服的。

    田七的胸其实挺让纪衡发愁的。这一对儿胸很漂亮,就是……比他理想中的小上一圈。他挺希望它们能再长大些,可是如果变大了,田七裹起来岂不是更累人。光是现在,一想到她每天强行把它们裹得平平的,他都替她难受。最好的办法是让田七尽快恢复女儿身,可是他现在也没有万全之策,能既让她留在身边又不会因性别的转变而招来是非。再说,小变态到现在都不肯对他坦白……

    想到这里,纪衡颇幽怨,低头照着田七的脖子咬了一口。

    田七吃痛,低叫了一声。刚历过情-事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妩媚的甘甜,纪衡差一点又把持不住。

    纪衡这会儿也不愿和田七掰扯她身份的问题,她既然不愿说,他可以等到她愿意说的那一天。现在,他有了新的关注重点,“你这样整天裹着太累,自己都不揉一揉吗?”

    田七摇了摇头。她总觉得自己给自己揉胸,怪怪的。

    纪衡便顺杆爬,“如此,我少不得要辛苦一些了。每天帮你揉一揉,好不好?”

    田七觉得不太好。当然了,在这个问题上,她的意见不重要。

    第二天,田七上值时看到皇上,吓了一大跳。因为皇上竟然还戴着那根黑檀发簪,要命的是她现在也戴着呢,这要是被人看到,她可就完蛋了。她现在觉得头顶上的帽子都不够安全了,总不自觉地想要去按一按,恨不得它长在她脑袋上。

    “胆小鬼。”纪衡笑眯眯地换回了金质发簪。

    田七松了一口气。这时,外头有太监来报,孙从瑞等着觐见皇上。

    纪衡把孙从瑞宣了进来,田七识趣地退了出去。

    田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孙从瑞看她的目光不太对劲。她其实对孙从瑞将要跟皇上报告什么事情不感兴趣。

    不过这回她不感兴趣也不行了,因为孙从瑞除了跟皇上商讨了一些政事,还顺手告了她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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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平地起风波

    孙从瑞并不知道田七假传圣旨的事情,他手底下的某小弟看到田公公出入大理寺,当天便告诉了孙从瑞。孙从瑞倒是让人打听了,可惜没打听到。大理寺唯一知情的那一个是唐若龄的人,嘴巴很严。

    孙从瑞觉得,无论田七因为什么去了大理寺,这都不合规矩,就算他有皇上的圣旨也不行。太监的职责就是照顾皇上的起居生活,大理寺的事儿不该他们碰。如果皇上真的让个太监去大理寺办事儿,那么作为一个“诤臣”,孙从瑞是可以直谏的;如果田七没有圣旨就擅自出入大理寺,那就更好对付了。而且,把这事儿好好地捅一捅,说不准还能把唐若龄搭进去,一棍子打俩人。

    这买卖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孙从瑞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赶紧就去找皇上告状了。也不说田七如何如何,只诚恳地规劝皇上就算再信任宦官,也不该让他们掺和政事。

    他是真的有点急了,唐若龄在田七的帮助下风头越来越强劲,他再不反击,早晚有一天被取代。再说,田七现在得皇上宠用,这阉竖指不定怎么进他的谗言呢,越早扳倒越是安全。

    孙从瑞本以为,田七要么有圣旨要么没圣旨,这事儿很容易就能从皇上那里套出来。可惜皇上的反应让他很失望,因为皇上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了一句“朕知道了”,便没了下文。

    孙从瑞讪讪离开。

    纪衡的心情并不像他的表情那样平静。田七去了大理寺,而且是瞒着他,甩了他派出去的人。她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这笨蛋,就算做事也不做个干净,留下把柄给别人,纪衡又有点鄙视她。

    正鄙视着,田七进来了,杵在她固定的位置上,时不时地觑一眼皇上。

    纪衡突然问道,“你昨儿去大理寺做什么?”

    田七一惊,低着头眼珠儿乱翻。皇上之前没问,现在问起来,说明这事儿八成是方才孙从瑞抖出来的,那老家伙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不过孙从瑞肯定没证据,田七才不会承认假传圣旨私翻卷宗,于是她只是跪在地上诌道,“皇上恕罪,大理寺有个人跟奴才约好了买一个物件儿,只不过他到了时候没来宝和店,奴才等不及,就去大理寺找他了。”

    纪衡不置可否,只是皱眉道,“起来,没人的时候不用跪来跪去。还有……也不用自称‘奴才’。”

    这特殊对待让田七心里暖暖的甜丝丝的,她站起身,朝纪衡笑了笑,秋水盈盈的双眸顾盼生情。

    纪衡捏着笔杆笑看她,“大白天的你就别勾引我了,”说完满意地看着田七红了脸低下头,他又补了一句,“晚上再来。”

    ***

    田七觉得孙从瑞很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她得提前做个准备。她在皇上面前撒了谎,总要串个供,以防被问起,穿了帮。于是她又去见唐天远了,纪征也一起来了。

    唐天远正在为明年的会试做准备,他虽然天资聪颖,但会试聚集了全天下的聪明人,他自不敢掉以轻心。他这次来除了跟田七和纪征聚一聚,还带来了郑少封寄回来的托他分别转交给二人的信。

    田七当场把信拆开看了,信的内容大概就是郑少爷的从军日记,少部分介绍当地的风光和饮食,还有一些追姑娘的心得。难得郑少封这样一个见到墨水就头疼的人能写出这么厚的一沓东西来,由此可见他话唠的本质。田七收好了信,和唐天远纪征二人互相问候了一下近况。纪征总觉得两人虽分别不到两月,倒像是两年未见了。他有许多事情想问一问田七,也有许多话想对她诉说,只可惜碍着唐天远在场,他说不出口。

    田七跟两人讲了自己的“趣事”:“我前儿得了一件好东西,跟大理寺的苏庆海约好了价钱,谁知他没来找我,我又被旁人追着买,一急之下便去了大理寺找苏庆海。孙从瑞那老家伙竟然把这事儿告到御前,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苏庆海就是那个管案宗的小官,他是唐若龄的门生,跟唐家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唐天远也认识他。这会儿听到田七这样说,唐天远笑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皇上明察秋毫,定不会冤枉好人的。”

    田七摇头叹道,“我怕的是他编排我别的。唉,还得有劳苏大人帮我证一证清白了。”

    唐天远到这时候还听不出玄机来,他就不是唐天远了。当天回去,他把这事儿跟他爹一说,又找来苏庆海问一问,事情顿时明了:田七假传圣旨,结果被孙从瑞将了一军,现在兜不住了,来找唐若龄求救。

    唐若龄仔细衡量了一下拉田七一把的风险和效益,最后得出结论:田公公还是很值得一救的。反正他们要做的就是让苏庆海守口如瓶,皇上若是问起,就按照田七的说法回答。孙从瑞没有证据就没有办法,田七的罪名至多是非法出入不允许太监靠近的场合,这一点会受到怎样的惩罚,那就得看皇上给他留几分情面了。

    ***

    孙从瑞果然不出田七所料,抓着她出入大理寺这件事儿不放。他发动都察院的人连着上了几封奏章,指责皇上宠用宦官,说田七妖言惑主,提醒皇上不要忘记当年的陈无庸,等等。

    言官们说话都很直接,虽然是文人,但骂人的时候很有一种大街上泼妇们撸袖子骂架的风范。纪衡自己经常被言官数落,早就有了免疫力,被骂一骂也没什么,但他受不了他们骂田七。自己疼都来不及的人,被那帮人红口白牙地说成“奸佞”“小人”,甚而“贱奴”,甚而“蚁鼠”……纪衡气得把奏章一股脑摔在地上。

    田七就在底下站着,她还不清楚怎么回事,看到龙颜大怒,她小心地弯腰把奏章全捡起来整理好,轻轻放回到御案之上。

    纪衡随手抽了一本奏章丢给田七,让她看。田七看完之后,委屈道,“我就说他看我不顺眼嘛。”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孙从瑞。

    纪衡方才光顾着生气了,田七这样一说,倒是提醒了他。孙从瑞向来和田七不和,又是个假清高,这次他发动言官上书,劝谏是假,借此机会对付田七却是真。虽然田七也有不对之处,不该轻易跑去大理寺,犯了忌讳,但孙从瑞这种做法,很让纪衡恶心。

    田七同样觉得恶心。人人都说太监狗眼看人低,其实某些当官的又何尝不是。知道皇上不喜欢太监,他们就放开了骂,也不管谁对谁错,只图能给自己博上一个诤谏的好名。她不过是去大理寺转了一圈,就被人连祖宗都饶着一起骂,也不知到底是谁“浮云蔽目”“是非不分”。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孙从瑞这意思大概是要跟她撕破脸了,田七冷笑,看来这老匹夫度量浅得很,手段也不怎么高明。

    好吧,其实孙从瑞已经尽力了。收拾田七的机会太难得,他确实有些急功近利。不过,他这次的手段也有其巧妙之处,虽然剑指田七,但却把皇上一起胁迫了。弄得好像是皇上若不料理田七,就一定是跟田七一伙的、被田七带坏的,这会唤起皇上关于太监的痛苦回忆。这样看来,皇上又有什么理由不料理一个不值钱的小太监呢?

    一般来讲,他这个思路是对的。一般来讲,当皇帝的这时候也会舍弃太监以保住自己的圣名。可惜孙从瑞实在没那个想象力,能猜到皇上已经被那太监给潜了这种事实,于是此事的结果是他始料不及的。

    皇上没有处罚田七,而是坦然承认了自己让田七去大理寺办事儿的事实,并且表示了悔过之意,做了一回纳谏的明君。皇上还重点表扬了几个上书的言官,鼓励他们再接再厉。

    田七继续逍遥自在。

    孙从瑞目瞪口呆。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将继续目瞪口呆下去。皇上不紧不慢地做了几件事情,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首先,孙从瑞嫡长子孙蕃荫官的事情可以再商量商量。孙从瑞是礼部尚书,正二品,但是他头上顶着个正一品太师的头衔,所以孙蕃之荫官按照惯例该是依着正一品职官之子来荫。皇上觉得,孙从瑞领的是正二品的差事,自然该按正二品论,那么孙蕃就只能领个正六品的荫职了。哦,对了,孙蕃不就是那个曾经当街裸奔后来还打群架的纨绔子弟吗?这人人品太差,再降两等!正七品的荫缺儿,不管怎么挑拣都是破烂。纪衡笑而不语。

    其次,那几个“忠言逆耳”的言官们,也可以再调动调动,发挥更大的能量为国尽忠。云南是个好地方,民风淳朴。岭南也不错,“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嘛,便宜你小子了!什么,不想去这些地方?呵呵,原来你想违抗圣旨……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终于准时了,O(∩_∩)O哈!

    话说,皇桑该怎么惩罚田公公比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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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皇桑的惩罚

    纪衡对田七的包庇就是典型的护短。田七是他的人,犯了什么错也该由他来罚,别人对田七指手画脚,他就不高兴;而且还骂得那么难听,他更加不高兴了;又假清高,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假公济私想排除异己,他于是极度地不高兴。

    不过他也没被愤怒冲昏头脑——他除了在田七面前总不自觉地变成一个二货,其他时候还算是一个冷静睿智又心狠手黑的帝王。说不清楚这两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纪衡知道,如果被言官们骂几句就撸袖子上去干架,一来有损他“明君”的气度,二来,也会使田七的处境更加危险。上位者们之间的争斗,伤害总容易转嫁到地位低的那些人身上。田七的身份是个宦官,表面上无所凭依,他若是不管不顾高调张扬地去保护她,反倒容易使她受到攻讦和指摘。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背起了黑锅,还把报仇的战线拉得很长,这样就没人注意到田七了。

    当然了,包庇不等于不追究。田七自己跑去大理寺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纪衡不太相信田七的解释,因为他知道田七是个有分寸的人,轻易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觉得田七一定有事情瞒着他。

    为此,他把大理寺官员叫过来问了一下,得到的答案和田七说的一样。

    这也不能证明什么,田七完全可以买通那些官员。他的小变态那么聪明,自然不会留下明显的漏洞。

    苏庆海的回答没让纪衡消除疑虑,反而更加怀疑。他现在对田七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她聪明机智又有趣,恨的是她为什么总是把秘密藏在心里,不愿意向任何人坦白,即便是他。这小变态越是神秘,纪衡越是想一探究竟。他觉得,既然田七不肯说,他倒不如自己查一查。嗯,田七是女人这种事情,不也是他自己慢慢发现的吗……其实这个探究的过程还是挺有意思的……

    不过,小变态做错了事情,总归是要罚一罚的,该让她长一长心了。

    于是,这天在养心殿,纪衡眯着眼睛问田七,“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田七垂着脑袋,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她这次确实有点忘乎所以,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别人拿不到假传圣旨的证据,就不会找她麻烦。后来事情演变到一群言官围着逼迫皇上处理她,她才恍然大悟孙从瑞手段之奸毒。她有没有圣旨实在是很次要的事儿,关键是以一个皇帝的身份地位,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很容易就随手炮灰了她这个小虾米。就算他下了圣旨,他也可以不承认,更何况她根本就是私自跑去大理寺的。想到这里田七一阵后怕。

    所以皇上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她不感动是假的。

    “错了是要罚的,”纪衡笑看她,“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要不,”田七咬了咬牙,“您打我吧!”

    “也好。”纪衡点了点头。

    田七哭丧着脸,还真打啊。反正她这次是真的做错了,挨顿打不算委屈。想着,田七便慷慨起来,准备迎接一顿胖揍。

    皇上没有叫人过来把她拖下去,他走到田七面前,撸起袖子,笑眯眯地看着她。高贵无比的天子这会儿笑出了几分贱气,“朕要亲自行刑,嗯,劳烦你把裤子褪一下。”

    田七紧张地捂住腰带,不解地看他。挨打和脱裤子好像没什么必然联系吧……

    “不想挨打?”纪衡挑眉笑看她,“那就只能罚俸两年了。”

    罚俸……两年……您还真说得出口……

    田七低着头翻了对白眼,“我还是挨打吧。”

    纪衡催促她,“脱。”

    田七只好撩起袍子,解了里面的两层裤带,裤子和亵裤没了束缚,自己滑落下来,她红了脸,慌忙把袍子放下,盖住了光溜溜两条腿。

    纪衡指挥着她走到一个香楠木古董架子前。田七被逼着一手扶着古董架子,一手向后自己撩起袍子。田公公现如今在御前的地位不一般,有资格和盛安怀一样穿暗红色的公服,料子也是丝绸的。这个颜色的布料盖在雪白的臀上,像是凝结的血块,衬得她的双臀似是白玉打磨而成。

    “抬高一些,翘起来。”纪衡说着,按了按她的腰,他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田七只得照做,两腿绷得笔直,屁股翘得更高。这姿势让她觉得羞惭不已,她只好闭上双眼,等着屁股被袭击。想一想就疼啊,田七欲哭无泪。

    眼前的臀部很漂亮,是他喜欢的。雪白圆润又挺翘,像是两只可口的水蜜桃。纪衡吞了吞口水,在那水蜜桃上轻轻拍了一下。

    “啊!!!”田七应声惨叫,惨叫过后才发现,好像一点都不疼?

    纪衡倒是被她的惨叫吓了一跳,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小心地问田七,“疼吗?”

    田七摇了摇头,“不疼……”

    不疼你还叫那么大声……纪衡满头黑线,“你就是个变态。”他觉得田七大概是喜欢被蹂躏,不过他也狠不下心来伤害她,只是加重了力道又拍了两下。

    “唔,”田七有些难过,“疼……”

    变态就是难伺候,纪衡哼了一声。他也不打她了,只把手覆在她臀上轻轻揉捏,一只手不过瘾,便两只手一起上。

    田七被揉得轻吟出声,腰胡乱动着,臀部随之轻摆,不知道是逃离,还是迎合。

    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滑开,向下边某处勾了一下,接着,田七耳旁传来纪衡故作惊讶的声音,“怎么湿了?”

    “我没……”田七羞惭难当,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

    纪衡把手指拿到她面前,“你看。”

    “……”死也不会看的。她紧闭着双眼,不知道他还会耍什么花样。等了一会儿,发现臀上的手移开了,她以为这酷刑终于结束了,于是询问地叫他,“皇上?”

    “叫我的名字。”他循循善诱。空气中传来一阵衣料摩擦抖动的声音。

    田七不敢叫。

    “叫我名字,乖。”他又重复了一遍,温润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沙哑,像是牛奶里尚未溶解的砂糖。

    田七心里一热,脱口叫道,“阿衡。”

    她话音刚落,只觉两股间挤进一个炙热粗硬的东西,一路到底,像是直接顶在了她的心口上,她禁不住叫出声,反应过来时又连忙用手捂住嘴。

    纪衡喘着粗气,还在用言语刺激她,“这么兴奋?原来你喜欢穿着衣服弄。”嗓音像是一杯热烫的茶,又隐隐含着淡淡的笑意。

    田七快羞死了。她捂紧嘴巴,只鼻子里发出嗯嗯哼哼的声音,另一手松开袍子,转为扶着古董架。虽然又羞又怕,然而腰却不自觉地压低,臀部向后翘得更高,与他贴得更近。

    纪衡撩着她的袍子,好让她漂亮的双臀暴露在他眼前。他另一手捞着她的腰,控制着力道,轻轻重重,浅浅深深,把田七折腾得像是枯风中一落叶,巨浪中一孤舟,摇摇飘飘,不能自已。感受着身下尤物身体越来越紧,纪衡知道她将要到达无上妙处,于是加快了速度。田七被他撞得魂飞魄散,头不自觉地歪向一旁,帽子碰上了架上一只斗彩缠枝牡丹瓶,那小瓶子被挤得移开了位置,慢慢地向一旁滑落。田七正在紧要处,根本没发觉,纪衡这会儿就算看到了,也无心顾及。

    啪!室内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响。

    “!!!”

    “!!!”

    田七快被吓死了。

    纪衡快被夹死了。

    这时,有人在门外喊了一声,“皇上?!”他方才听到田公公惨叫,以为皇上在惩罚他,但现在不一样了,里头有东西打碎,还是要询问一下圣上是否有事。

    田七更加惧怕,捂紧了嘴巴不敢出声,本来因情-事而泛起来的泪花,这会儿夺眶而出。她全身僵硬,□越绞越紧,纪衡被折磨得恍惚有一种小兄弟即刻要离他远去的危机感。他喘着粗气,轻轻揉着田七的臀,柔声安慰她,“没事儿,乖,放松……”说着,一扭头,梗着脖子冲着门外粗声粗气地喊,“滚!!!”

    外面的人立刻滚了。

    田七受了惊吓,身体更加敏-感,纪衡恋恋不舍,直折腾到她将要下值才肯罢休。他仔细清理两人身上的狼藉,又把两人的衣服穿好。田七的裤子沾上了一些滴落的液体,他虽擦干净了,却还是留下了水渍。不过用袍子遮着,应该不会被发现。

    田七衣服虽穿整齐了,心还在扑通扑通乱跳,脸上犹有泪痕。她现在两腿发软,无力地靠在古董架上,脚边就是那个摔碎的瓶子。今天实在是太疯狂了,从方才小瓶子摔碎开始,她就一路哭,一开始是惧怕,后来就……

    纪衡把帕子用完了,他便抬袖子给田七擦眼泪,边擦边笑。他情动过后的眼角也飞着淡淡的红潮,像是沾了零星细碎的花瓣。帮田七擦完了脸,他把她拉入怀中搂着。他不忍心再逗她,于是只低声说着抚慰的话,温柔又可亲,好像方才那个衣冠禽兽另有其人。

    田七任他抱着,劝道,“下次我们别这样了好不好?”

    “嗯,好。”纪衡说着,重重地点了点头。下次我们可以试试别的,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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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奸情败露

    田七走出养心殿时两腿还有些微微打颤,不能走太快。亲或者搜索都可以的哦外面阳光正好,晒得她身上暖融融的。纪衡还在养心殿里,两人怕被人察觉,并未一同出来。

    刚走出养心殿,田七迎头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金童似的人走过来。大的面如皎月,一身白色绣着浅蓝吉祥云纹的袍子;小的那个粉雕玉琢,穿一身红衣,红衣上用金线绣着团福花样,领口和袖口攒着白绒绒的毛,也不知是兔子的还是狐狸的。小孩儿长得忒可爱,像是年画上的送财童子,不是如意是谁。

    抱着如意的是纪征。他本来在慈宁宫,如意想来养心殿找他父皇,纪征便告退出来,带着如意一起来了,理由是看望他皇兄。

    这俩人的目标其实都不在纪衡。

    如意一开始乖乖地被纪征抱着,待看到田七,他很高兴,向着田七张开手撒娇,“田七,抱。”

    田七此时自己是个软脚虾,也不敢抱他,而是笑看着他们俩,“王爷和殿下是来找皇上的吗?皇上就在养心殿。”

    如意不屈不挠地张着手臂,身体跟着向外探,“田七,抱嘛。”

    田七垂着手不接。

    纪征看着田七,他有些疑惑。田七两眼发红,像是刚哭过,难道她受了什么委屈不成?他有些心疼,很想问一问田七,可是周围耳目太多,他无法开口,因此只是笑道,“皇兄最近圣体可还好?”

    “回王爷,皇上龙体康健得很,他还时常念叨您。”

    她说话带着鼻音,声音略微有些沙哑,纪征更确定她哭过。他心不在焉地和她说了三两句话,田七答得也应付,想等着他们两个离开,她好退下。然而纪征舍不得放她走,即便是听她说一些敷衍的话,他也愿意。

    如意张着手,委屈地看着田七,一言不发。

    田七最受不了他这可怜见的模样,只好把他接过来,打算抱一下哄他一哄。以前也不觉得如意有多重,但是现在田七觉得怀里的是个沉甸甸的小肉球,她抱着他立在原地不敢走动。

    如意胖乎乎的小手在她脸上摸了摸,奇怪道,“田七,你哭啦?”

    连如意都看出来了。纪征捏了捏拳头,田七虽身份不高,但作为御前太监,能欺负她的人实在不多。最大的嫌疑人莫过于纪衡,但是皇兄似乎也对田七有那种想法……纪征皱了皱眉,心内突然冒出来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他现在无比希望田七只是被皇兄打骂了一顿。

    田七刚想放下如意,忽看到周围人纷纷行礼,口呼“万岁”,便知皇上来了。她没想到他出来得这么快,连忙想要放下如意转身行礼,不想腰还未弯下,她只觉小腿一酸,便斜斜地向旁边倒去。

    纪征离她很近,赶忙伸手去接,不想纪衡比他动作快上许多,三两步晃到近前,一把捞起田七。田七怀中的如意眼看着要脱手出去,纪衡又空出一只手一把抓起如意。他这一串动作太快,旁人反应不及,定睛看时,只见田公公的肩膀被皇上圈揽着,整个人几乎扎进皇上的怀里。小殿下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他正在被皇上抓着背上衣服提在空中。皇上手臂向外伸得笔直,像是在拎一块讨人嫌的抹布,随时准备远远地丢出去。

    如意突然悬空,不安地扑棱着手脚,像是一只被捏住了壳的小乌龟。他吃力地仰头看父皇,但是父皇好像并没有注意他,而是死死地盯着……皇叔?如意的脖子又向着纪征扭,扭了几乎半圈,目光才到达目的地。他看到皇叔也在盯着一个人看,他看的是……唔,田七?于是如意又哼哧哼哧地把脖子扭回来……

    田七竟然没有盯着他看,如意很失望。不过他很快又有点担心,因为田七脸色发白,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田七当然害怕,她快怕死了!就这么扎进皇上怀里,那是冒犯圣体。而且她跟他还有了那种事,现在更需要在人前保持距离。现在这举动太过亲昵,一个皇帝和一个太监……实在说不过去!

    她慌忙跪下来,“奴才罪该万死!”嗯,就不说是什么罪了,说出来就是欲盖弥彰了……

    纪衡收回目光,看了看跪在脚边的人,沉声道,“自己去领罚。”

    “遵旨。”

    “知道该找谁领罚吗?”他又问道。

    “奴才……知道。”她的声音微微发着颤,苍白的脸色又升起淡淡的红晕。

    纪衡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把手中的如意向上一抛,跟不是自己亲生的一样,如意飞起来又落下,竟也不怕,还有心思笑。纪衡又一把接住如意,抱着如意的两条腿,让他趴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转身离开。

    如意扶着他父皇的肩膀,还不忘向着田七招手,“田七,记得来找我玩儿。”

    纪征兀自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田七,双目染赤。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皇上把田七……

    他无法接受,不愿相信,然而事实摆在面前,他不得不信。人的第一反应总是最真实的,方才危急时刻皇上可是一把把田七搂紧怀里。田七独自一人两眼发红倒也不会让人怀疑,可是跟皇上站在一起,她怎么看怎么像是刚刚被风露催摇的花朵。纪征只觉心脏像是有一把小刀片在一下一下地切着,他难过的垂下眼睛,视线落在田七露在袍子外的裤脚上,那上面沾着一片湿痕。外面的袍子未湿,里面的裤子倒先湿了,可见不是因着茶水之类的泼溅。再有,袍子一团皱……

    纪征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不能再看下去,不能再想下去……

    已经走远的纪衡突然回过头,冲纪征喊道,“阿征,你可是舍不得离开?”

    “皇兄说笑了。”纪征睁开眼睛,平静答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目光依然落在田七身上,像是被她缠住了,不能分开。

    纪衡驻足而立,等到纪征走到他身边,他才继续前行,边走边和纪征聊着天。纪征低头应着,未见任何异常,但纪衡就是觉得自己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了。两人走到月华门外,纪衡盛情邀请纪征共进午膳,纪征却一俯首答道,“皇兄赐饭,臣弟本不敢辞。只是今日抱恙在身,食欲全无,怕会影响了皇兄的兴致。臣弟这便告退。”说着也不等纪衡发话,径自退下了。

    这是公然地违抗圣旨、藐视皇威。纪衡也没追究,越是胜利者,越喜欢玩儿大度。不过,把情敌刺激跑了,他心里那个舒畅自是不用说。如意又被他抛起来,这回接住了直接扛在肩头。纪衡就这么扛着自己儿子,甩开了腿飞跑向乾清宫。盛安怀正在乾清宫准备给皇上排午膳,一抬头看到皇上扛着个不明物体飞奔而来,他吓得直接撞到了门框上。

    纪征失魂落魄地回到王府,确实应了他说的那句话,食欲全无。管家有些担心王爷,劝着想让他进些东西,纪征却一摆手,“把卫子明给我叫来。”

    卫子明就是他派下去追查田七身世的人。此人最近工作进展不太顺利,这会儿被王爷叫来,以为要挨骂,谁知王爷却说道,“我要查的东西一定在大理寺。”他才不相信田七会真的为了倒腾古董而去大理寺。

    他神色笃定,顿了顿,又说道,“一定是我们找的不仔细。你可以先从苏庆海身上下手。”

    纪征又吩咐了几句,卫子明便离开了。

    他走到饭桌前,提起筷子,瞄瞄这个看看那个,依然没胃口。想想方才那一幕,他心头火起,胳膊用力一扫,面前不少杯杯盘盘直接被扫落在地,稀里哗啦摔了一地狼藉。

    几个侍饭的小丫鬟吓得连忙跪下,齐声道,“王爷息怒。”

    纪征坐在凳上,目光向地上的人溜了一下,最后指着其中一人,“你,过来。”

    被指的小丫鬟站起身,心惊胆战地跟上王爷,她以为王爷会罚她,没想到他把她带进了卧房,然后,一把把她推到床上。

    “王爷!”小丫鬟惊叫道。

    纪征压上来,不管不顾地撕扯她的衣服。小丫鬟也有十六七岁,已经通晓一些人事,现在被王爷这样对待,虽有些惧怕,但又无法拒绝。纪征托着她的腰,在她颈间亲吻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痴迷地看着她的脸,“阿七。”他叫她。

    小丫鬟顿时委屈起来,“王爷,奴婢不是阿七。”

    是啊,你不是阿七。世上只有一个阿七。

    没人比的上阿七。

    纪征坐起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欲色淡了一些,“出去。”

    小丫鬟怔愣地看他。

    “出去,”他又重复了一遍,见她依然未动,他恼怒道,“滚!”

    小丫鬟穿起衣服,掩面啼哭着跑出去了。

    纪征躺回到床上,手臂交叠枕着后脑。眼前又漾出田七湿润的双眸,桃花瓣似的俏脸。他突然勾唇一笑,笑意发凉。

    “就算做不了你第一个男人,我也要做你最后一个。”他喃喃自语道。

    远在皇宫中的田七连打了两个喷嚏。俗话说“一想二骂三念叨”,田七擦了擦鼻子,心想,大概是有人骂她了。要是让她知道,一定要骂回去。

    如意坐在田七怀里,他仰头看着田七,还惦记着中午田七哭的事情,“田七,你为什么哭呀?”

    田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轻轻推了一下如意的肩膀,指着不远处说道,“看,来了!”

    那里支着个大圆簸箩,簸箩底下撒了几粒谷子,俩人想用这个方法捉几只雀儿来玩儿玩儿。田七还未拉动手中的绳儿,如意看到簸箩底下果然落了一只麻雀,便从田七怀里跳下来跑过去抓麻雀。麻雀自然不可能等着他来抓,飞跑了。

    田七笑呵呵地去追如意,一边护着他,怕他跌倒。

    不少伺候如意的宫女太监们袖着手在不远处看热闹。田公公是御前的人,所以不存在和她们抢功的威胁,她们也就乐得轻省。

    两个宫女靠在一个假山前交头接耳地聊着天。

    “哎,你不觉得今天田公公很奇怪吗?”宫女甲。

    “哪里奇怪?”宫女乙反问。

    “就是……”宫女甲的想法有些猥琐,不好直接说出口,于是伏在宫女乙耳边,偷偷说了。

    宫女乙听罢,脸色顿时红成茄子,轻轻推了她一把,“你个嘴上没把门的小蹄子,满脑子都是什么下流勾当!自己龌龊也就罢了,还说与我听,羞也不羞!”

    宫女甲却一本正经,“我说的是真的。田公公今儿就跟那些承恩受露的妃子一个模样,你再看看皇上是怎么对他的,难道不奇怪吗?古代也不是没有专好调弄太监的皇帝,你说是不是?”

    “你快闭嘴吧,”宫女乙左右看看,“这种话若是传出去,你还要命不要!”

    宫女甲也知道自己失言,连忙住了口。

    不远处田公公和小殿下的笑闹声又传来,掩盖了假山后面细微的脚步声。

wwW.Lwxs.ORg第80章 怪事小说网

    田七收到郑少封的第二封信时,这小子已经不跟她交流恋爱心得了。看最新小说上-_-!乐-_-!文-_-!小-_-!说-_-!网(http://)百度搜索亲或者搜索都可以的哦他大概是觉得跟一个太监说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在嘲讽对方不具备追姑娘的客观条件,是不够友好的。他于是开始大倒苦水。什么边北苦寒呀(宣府在京城西北四百里)、娱乐生活匮乏呀(戒赌了小鸟又不够丰富)、训练太累呀(自找的)之类。

    哦,对了,他还重点嘲讽了一个和他同样有背景、被划拉到楚将军手底下历练的人。此人名叫倪世俊,人不如其名,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还是才能都一点也不俊。草包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他竟然敢跟郑少爷抢楚小姐,也不撒泡尿照照他自己,哼!

    田七看着那信上满纸的怒气像是要脱离信纸浮向空中,她摇头失笑,这个郑少封,这样骂那倪世俊,大概是因为在楚小姐面前落了下风,这才写了歪话来泄愤。她有点好奇这倪世俊是哪位大人的儿子,朝中倒是有两三个姓倪的,不过年龄上都对不上,郑少封只知道骂人,也未说清楚。

    田七想不明白,也就把信收好,不作他想。

    唐天远读书读出境界来了,脸上一直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纪征同样的一脸高深莫测。田七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到底是她不正常了还是这个世界不正常了。她向门口望了望,门缝处又闪过一个人影,衣服的颜色很熟悉,那人自己也包了个雅间,但是进进出出好多次,弄得好像是尿频一样。田七知道他是皇上派出来监视她的人,这回跟上回那个不一样了,轻功更好、更敬业。他还老是趴在门外隔着窗纱向里看,窗纱是半透明的,仔细看也能大致看明白里头人的行动。可是他也不想想,大白天的,他能看到里面的人,里面的人自然也能看到他。

    田七决定回头跟皇上商量商量,请他换个脑子清楚的来。

    她也没心情吃酒聊天了,跟两人告了辞,转头去了宝和店。看到方俊,她照例是要瞪两眼的。方俊被田公公瞪久了,就总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虽然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坏事,但他每天被内疚感煎熬着,寝食难安。他现在无比希望自己能快些恢复记忆,有时候一着急,就会拿过手边的硬东西敲自己的头,旁人都只当这呆子是在练铁头功,并不意外。幸好他的头够硬,也敲不坏。

    今儿田七在会客厅跟人谈了会儿事儿,出来就看到方俊正拿着个绿迹斑斑的小铜香炉往脑袋上敲打着。田七连忙一把抢过香炉,“你疯了!”

    方俊冲她一笑,“我没事。”

    “谁管你有事没事!”田七翻了个白眼,抱着香炉仔细看了看,还好,没变形。

    方俊便有些失落,低头不语。

    田七本想骂他两句,可是看他现在这样,终于还是不忍心,便只是问道,“王猛给你的药你可还吃着?是否定时找他扎针?”

    方俊重重点了点头。他抬头看田七,见田公公并未很生气,便又讨好地笑了笑。

    田七放好香炉,叮嘱方俊不许再乱碰架上东西,便离开了,出去的时候边走边摇头。她现在有些困惑,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方俊。一开始知道他的身份,她自然是愤怒无比的、恨不得他立刻去死的,可是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工具、一把刀。他混成现在这般凄惨,也有其可怜之处。首恶已死,她现在再追着方俊喊打喊杀,总觉得有些无力。不过,他毕竟又是直接的行凶者,倘若让她轻轻松松地放过他,她又不甘心。

    嗯,如果方俊恢复记忆之后愿意作证,为她父亲洗清冤屈,将功折罪,她大概也就不会把他往死路上逼吧。

    就这么心事重重地回了皇宫,刚一回到乾清宫,盛安怀就来找她了。他怀里抱着拂尘,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弄得好像是来跟她分赃的。

    田七有些奇怪,“盛爷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盛安怀问道,“田七,你跟我说实话,你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有人找过你麻烦吗?”

    田七摇头,“没有。”她最近很安分,唯一找过她麻烦的就只有皇上了,几乎天天找。

    “真的没有?”

    “绝对没有。”

    盛安怀挠着下巴,皱起眉头,“不对啊,有些奇怪。”

    田七问道,“盛爷爷,到底怎么了?”

    “没事儿,”盛安怀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值不当的拿到明面上解释,况且他自己也没闹明白呢,他想了想,嘱咐田七,“总之你行事小心些……别被发现。”

    田七知他意有所指,红着脸点了点头。

    盛安怀也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走了。他这两天接二连三地被人旁敲侧击地打听田七,盛安怀是嘴巴严的人,不会多说一句话,可是田七被皇上器重是大家看在眼里的,所以那些人说的问的基本相当于废话。盛安怀一时搞不清楚对方的意思了,是想挑田七的错儿,还是想巴结田七?不管是哪一种,跑到他盛安怀面前来刨根问底真的好么……更有甚者,话里话外似乎有挑拨他和田七的意思,这真是太可笑了,挑着御前俩太监掐架,你能落什么好啊?

    盛安怀想从提问者的身份上来琢磨对方的来意,可是也想不通,跟他打听的人起码有四五个,并不属于同一个衙门,也不是同一个主子。

    真是奇怪,盛安怀边走边想,紫禁城的太监是要集体发疯吗。

    这头田七吃过晚饭,无所事事,出门在皇宫里溜达了一会儿,便看到有乾清宫的太监追上来请她回去,“田公公,皇上今儿未进晚膳,要不您回去看看?”现在乾清宫的奴才们都知道,盛公公是说一不二的,但要论到哄皇上开心,似乎田公公更胜一筹。

    田七觉得奇怪,皇上心情不好吗,怎么连晚饭都吃不下了?转而又一想,多大个人了,又不是如意,非要哄着才能吃晚饭么。虽这样想着,她到底担心,于是跟着那太监回去了。

    乾清宫的晚膳已经撤了,皇上正在书房里,把如意抱在怀里教小孩儿成语。

    田七看着皇上不像是心情不佳的样子。她让旁人先退下了,看着这父子俩,问道,“皇上,您今天晚上吃得可还好,没有积食吧?”

    纪衡抬眼笑看她,“怎么了,心疼朕?”

    田七脸一红,如意还在呢,他怎么就说这样的话。

    纪衡拍了拍如意的小脸蛋,“如意,告诉田七,你今儿晚膳时说什么来着。”

    如意捧着本展开的书,看看父皇又看看田七,一字一顿地小声答道,“大、腹、便、便。”

    纪衡不赞同了,“你说的是这个吗?”

    如意低头不说话。

    他说的自然不是这个。今儿如意在乾清宫陪着他父皇一起用晚膳,好巧不巧,传膳的太监里有个特别胖的,肚子挺得老大。如意指着大肚子太监一个劲儿地喊,“大便翩翩、大便翩翩……”

    万事怕脑补,太监被骂一句大便也就算了,纪衡一不小心就想象出无数大便在空中乱飞的画面,他仿佛还闻到了一股恶臭……

    所以他晚膳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罪魁祸首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纪衡等如意吃完了饭才开始数落他,说他不学无术,又严厉地纠正了他这个成语的发音。如意垂着小脑袋乖乖认错不提。

    纪衡觉得儿子老念错成语也不是个事儿,因此决定亲自指导,好好地教一教他。这就是田七眼前这个画面的由来。

    田七听说了此事,忍着笑,宽慰道,“这至少说明殿下认识‘便’这个字,还知道它有两种读音。这样小的孩子能做到这样已经十分不易。”

    如意被田七夸了,又骄傲地扬起了头。

    纪衡哼了一声,把如意怀里的书随便翻了几页,看到一个成语是孔融让梨。这个好,又生动又有教育意义,还适合小孩子学习。

    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哥哥是什么?”

    “弟弟是什么?”

    如意表示很迷茫。

    纪衡耐着性子把兄弟姐妹四种身份给如意解释了一遍。如意倒是听懂了,但是小声说道,“我想要个妹妹。”

    纪衡忍了忍,“好,那你会给妹妹让梨吗?”

    “嗯,”如意点点头,“反正我讨厌吃梨。”

    纪衡再忍,又把孔融给两个妹妹让梨的故事讲了一遍,最后问如意,“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道理?”

    如意想了想,心中有了标准答案,自信满满地说道,“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一定要给别人。”

    纪衡忍不了了。他把书往案上一撂,“你该回去了。”

    如意就这么被他父皇轰走了。田七笑看着这两父子,看到如意走了,她问纪衡,“皇上,您现在胃口好点了吗?”

    纪衡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看到你,就挺好的。”

    田七还是不太适应他随时随地耍流氓,她的脸红了一红,“那……要不您再吃点东西?您想吃什么,奴才让御膳房去做。”

    纪衡的回答是把她按在御案上一阵亲吻,边亲边道,“我想吃什么,你还不明白?”

    田七不安地推他的肩膀,“别、别在这里。”

    书房离卧房并不远,但是纪衡就不想挪地方。田七攥着他的小兄弟不让他动,逼得他只好先回卧房。

    俩人一沾龙床,便是一阵翻云覆雨。纪衡坐在床上,让田七面对着他坐在他身上,两腿盘着他的腰。田七一开始还能自己行动些,后来没了力气,便只有趴在他肩上低吟。纪衡一手搂着田七的后背,另一手托着她的臀,扶着她的身体上下活动,自己配合着挺腰,深深浅浅地动作着。他伏在田七耳边,低喘着说道,“田七,给我生个孩子吧。”

    田七身体一僵。

    纪衡被她绞得有些吃力。他抚摸着她的后背,又道,“给如意生个妹妹,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肩上骨肉被牙齿袭击的钝痛。

    作者有话要说:网站抽死了,我总是在最后关头,连霸王们都来不及感谢我现在去整理霸王名单

第81章

    让田七怀上孩子这种事情,并不是纪衡说着玩儿的,他经过了深思熟虑。首先,田七虽然也喜欢他,可纪衡总觉得她的心不安分,两人之间总像是隔着一层什么。田七并未完全信任他,把她自己交给他。这让纪衡很无奈,如果田七怀了他的孩子,想必事情就不一样了。一想到田七有了他的血脉,纪衡就有点激动。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管田七来历如何,她的身份都太过尴尬。一个太监,突然一天变成了女人,这种事情发生在森严的皇宫之中,不乱棍打死她已经算是仁慈了,又怎么容得下她入宫为妃?光是太后那一关就过不了。不过自己亲娘的死穴纪衡当然知道,那就是孩子,只要田七能够怀上龙种,太后那边应该就好商量了。有了太后的支持,田七身份转变得就会更顺利一些。

    其实吧,纪衡也不是特别希望田七尽快进入后宫。她是他的女人那是毋庸置疑的,可他又不愿意把她和其他女人混为一谈。她可能住进某个妃子的宫中,或者情况好一些,单独分到一个宫殿;他们不能天天面对面了,他想和她亲密时要走正常的程序,她的名字会和许多绿头牌混在一起……想到这些,纪衡就很不是个滋味。有时候,他特别地想把田七藏起来,藏到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当然了,这种事情只能想想。他爱着她,自然该多为她考虑。

    田七也很为自己考虑。她喜欢纪衡,所以才心甘情愿地与他做违礼的事情,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在皇宫里当了那么多年太监,又频繁地摸一个男人的小兄弟,田七的道德伦理观已经碎裂了,因此她跟皇上做那种事情,也没有太多心理负担。

    但这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田七知道以自己的处境,不用奢求什么名分。可是,她可以名不正言不顺,但她不能生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偷偷摸摸生下来,再偷偷摸摸地养大?小孩儿从小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又或者以孩子为筹码向皇上施压,让她进宫成为他三千佳丽中的一员,从此一生困于深宫之中?

    这不是田七想要的。田七想要的只是为父亲伸冤,然后出宫自在生活。以前还想过嫁人,但现在不想了,她都跟一个男人那样过了,还嫁什么人。她不敢去想着和一个皇帝长相厮守,这种事情越想越痛苦。她没有靠山,没有底气,也没有信心,去要求一个帝王自此心里眼里只有她。倘若执念太深,结果只能是一败涂地。所以她不断地劝说自己,只需顾着眼前便好,喜欢他,就疼他爱他,与他做快乐的事。等到大家缘分尽了,好聚好散。

    她这样一遍遍地催眠自己,好使自己洒脱起来。

    但是在爱情面前,真正能够洒脱起来的,只有那些不爱的人。

    ***

    田七不敢生孩子,便找到了王猛。她虽然不太清楚小娃娃制造出来的原理,但她跟皇上都亲密到那种程度了,总归是很危险的。

    王猛听到田七支支吾吾的表述,有些奇怪,“你怎么了?皇上不就是想要给妃子吃避子药丸吗,你害羞什么?”

    是啊,我不用害羞,没人知道是我自己吃。田七定了定心神,说道,“那你快点做出来,越快越好。还有……不许告诉别人。”

    王猛点了点头。皇宫里一些奇妙的规则他自然知道,也就不多言。

    田七把避子药丸放在住处,如果和皇上发生了什么,她就回去偷偷吃一粒。本以为会很顺利,但是很快她就遇到了新的挑战。

    恋人之间并不是只有那档子事,激情过后,纪衡不希望田七匆匆离去。他想搂着她闲闲地说话,想抱着她睡觉。他想两人像鸳鸯一样交颈而眠,紧紧相拥度过漫漫长夜,这才会让他感到充实和踏实。

    这些在皇宫之内是做不到的,纪衡便想和田七出门幽会。盛安怀多体贴呀,于是在皇宫外面给他们悄悄置办了一个宅子,离着紫禁城不远,也不是官员聚居区,又买了几个老实的下人打扫看守宅子。夜幕降临之后,纪衡便和田七乔装一番出了门,来这个宅子里开始夜生活。

    纪衡总觉得一踏进这个宅子,他就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幽僻,安静,没有俗务缠身,也没有旁的纷纷扰扰。他与所爱之人温柔缠绵,或是秉烛夜话,像是一双普通的夫妻。

    一早上天未亮时他们就要起床,纪衡不能每天都请假,他得按时按点地上朝。有时候纪衡怕田七劳累,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田七哪敢让皇上独自一人回宫,否则解释不清,反正她习惯早起了。再说,她还得回去吃药呢……

    就这样过了些天。纪衡越来越喜欢出宫。田七对于那个只有他二人的地方也十分向往,一开始还劝两句,后来就忍不住了,总和他一起出宫厮混。

    皇上频繁出宫,旁人明面上不敢议论,私下里总会犯些嘀咕。

    ***

    含光殿。

    天越来越冷了。含光殿门口那株桂树的枝叶几乎落尽。头天晚上又下了一层霜,一早,黑褐色的枝干上结了半透明的白色,像是刷了一层银粉。几只灰扑扑的小麻雀踩在银粉上,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树下一个太监经过,抬头看到一群鸟,怕他们在自己头上拉鸟粪,于是捂着帽子躲开了。

    这太监直接走进了含光殿,在花厅见到刚吃过早饭的顺妃娘娘。顺妃正慢悠悠地饮着茶,看到他来,放下茶碗,笑呵呵地说道,“卫公公来了?来人,赐座。”

    天气冷下来,花厅中点着两个炭盆,顺妃还在跟旁边人抱怨冷,宫女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笑着回答“若是有地龙就好了”。这话说的,人人都知道皇宫里除了乾清宫和慈宁宫,就只有皇后入主的坤宁宫有地龙。顺妃喝了口茶,责备那宫女失言,宫女低头认错,面上却无半点愧意。

    说了会儿闲话,顺妃屏退旁人,问起了正事。被称作卫公公的人答道,“如娘娘所料,皇上昨晚又出宫了。”

    顺妃点点头,“依公公之见,皇上到底是在外头养了什么狐狸精,还是确实贪恋上了田七?”提到后者,顺妃皱了皱眉。卖屁股的小太监,怎么想怎么恶心。

    卫公公答道,“这种事情奴才可不敢妄言。娘娘让奴才打听什么,奴才尽心竭力地去办,其他的,但凭娘娘自己揣度就是了。奴才说句真心话,放眼后宫里各位主子,除了皇上,再没一个如娘娘这般耳聪目明,娘娘自己心中想来已经有了明断,不需要奴才多言。”

    “既如此,本宫也不瞒你,我倒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田七虽是个太监,却长得比花朵还水灵,皇上想尝尝鲜也未可知。再者说,我让你们试探盛安怀的态度,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田七如今风头几乎压过他,他却没有表现半丝妒意或轻鄙,要么就是他甘愿退让,要么就是他知道田七已爬了龙床,不敢对田七怠慢。依着盛安怀的性格,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顺妃一边说,一边看着卫公公深以为然地点头,她又冷笑,“不管怎么说,田七此人很不简单。皇上那么讨厌太监,都能被他勾引了去,这事儿若是被太后知道,不知道她老人家该会是什么反应。”想着太后得知儿子玩儿断袖时六神无主的表情,顺妃面上划过一丝快意。

    卫公公见状,便问道,“娘娘的意思是,把这事儿往太后面前捅?”

    “不急,”顺妃摇摇头,“田七现在得宠,他跟皇上吹句枕头风,怕是比什么都管用。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与之为敌,自然该先是拉拢。他的把柄攥在我手里,他若是不听话,我再考虑其他。”

    卫公公暗暗点头,觉得自己选对了主子。他在宫中人脉很广,但一直在衙门里做事,没有往后宫里凑。这人的心思有些像打麻将,屁胡不要,要胡就胡个大的,一辈子翻身。这不,观察了几年,他选了顺妃。现在看来,这位娘娘果然没让他失望。卫公公说道,“说到太后,奴才倒是听说了另外一件事。”

    “何事?”

    “太后最近似乎对田七有些不满,想着料理他。娘娘,您看会不会是太后已经知道此事?”

    “不可能,太后若是知道,早就杀上门了,又怎么会安坐在慈宁宫。她想必是以为皇上被田七调唆坏了,净出宫沾花惹草。”

    “那我们……”

    “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在适当的时候拉田七一把,不怕他不归顺。”

    “娘娘圣明。”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真是不容易呀,网站这么卡,难为大家还在留言,挨个么么哒~

    话说,我们来投票吧,下一本你们想看七哥写什么(设定太多了不晓得先写哪个好╮(╯▽╰)╭):

    A.【古代】女写手嫖男神。话本小说写手无节操YY男神之后被男神跨省追捕的故事。

    B.【古代】乔装改扮第二弹。一个女扮男装的“男人”娶了一个男扮女装的“女人”之后,两个神经病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C.【古代】霸气女主成长史。一个女人干翻一群男人最后当上女皇的故事。这个女人自然就是所有纪姓男主滴祖宗。

    D.【古代,穿越】高帅智贱萌理科男穿到古代被美貌与武力并存滴土著女调-教滴故事。

    唔,大家投票的时候记得打零分。

    这里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求读者打零分。因为晋江会把主动跟读者要评论的行为判定为刷分。所以作者在诱引读者说话时必须主动要求读者打零分。这是我滴义务。执行与否是你们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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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紫禁城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有些早。雪下得不大,两指厚的一层,像是把整个世界盖上了一层簇新的鹅毛毯子。

    纪衡下了早朝,给太后请了个安,便去碧心亭赏雪了。如意非要跟着,还不让纪衡抱,自己站在椅子上趴到田七背上,让她背着走。田七当着太后的面,不敢拒绝如意,只好把他背起来。

    小孩儿的身体长得倍儿快,如意越来越沉了,田七背着有些吃力。纪衡在一旁看得心疼,一出了慈宁宫,立刻把如意揪过来抱着,如意不高兴,纪衡只好把这小祖宗扛起来,让他骑在他的脖子上。

    如意总算高兴了,扶着他父皇的帽子,一个劲儿地喊“驾”。纪衡心情好,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他向旁边看了看田七,发现田七在笑看着他们父子俩,纪衡心情更好了,这么冷的天儿,他胸口暖乎乎的。

    碧心亭建在太液池中间,这会儿池水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托着皑皑白雪,一眼望过去,茫茫的一片,像是进入了一个水晶世界。纪衡早提前让人清场,他扛着儿子,与田七肩并肩走上太液池中的小路。碧心亭下的台阶有些滑,田七脚下不稳差一点滑倒。纪衡一着急,赶紧去扶她,一下子忘了肩上的如意。偏偏如意不安分地高举起双手,抓住了碧心亭的屋檐。

    纪衡把田七扶起来,走出去一步,发现肩上空了,儿子不见了。他登时傻眼,扭头一看,如意正吃力地抓着屋檐,两条腿悬在空中胡乱倒腾着。田七吓得心都提起来,赶紧过去张开手接如意。纪衡满头黑线地走过去把如意扯下来,他就知道这小混蛋碍眼,现在是越看越碍眼。

    如意坐在包裹着猩红色羊毛坐垫的石凳上,田七惊魂甫定,从旁边栏杆上放的一溜食盒里找了找,取出一小壶热热的牛乳来,牛乳里加了玫瑰香露和蜂蜜,倒出来的时候浓香扑鼻。纪衡看着田七端着小茶碗喂如意牛乳吃,他更觉如意碍眼了。

    “田七,给朕烫酒。”纪衡说道。

    田七便放下茶碗,又去给皇上找烫酒的家伙什。幸好旁人准备齐全,不止酒,连菜也有。她一一端上来,纪衡看她忙前忙后,又有些心疼,拉着她坐下,他自己烫了酒,递给她一杯。

    田七在这种地方陡然与他平起平坐,有些局促。

    纪衡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皱眉问道,“手怎么这么凉?朕给你的衣服你穿了吗?”

    田七点了点头。天气越来越冷,纪衡给了她不少御寒的衣物,自然比她自己买的要好上许多。比如她今儿里边套的一件衣服是狐狸毛的裘衣,靴垫是兔毛的。裘衣一般是穿在外面的,但是田七穿这种衣服太招摇,纪衡让人故意做得小一些,使她当小袄子穿。不过田七天生畏寒,且手脚冰凉,就算现在穿着暖和,手还是冷。

    纪衡握着她的手便不松开了,要用自己小火炉似的手心给她暖一暖。

    如意小小年纪,还不能够理解秀恩爱是怎么回事,他本能地察觉到田七和父皇太过亲密,于是不太高兴,委屈道,“田七,你不和我好了吗?”

    纪衡拍了拍他的小脸蛋,再次强调,“田七是朕的人。”

    如意泫然欲泣,又质问田七,“你也不陪我玩儿了?”

    田七刚想说话,纪衡却抢先道,“白天陪你玩儿,晚上陪我玩儿。”

    如意咬着手指,总觉得这话不太对劲。不过他仔细一寻思,又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晚上是睡觉的时候,有什么好玩儿的。

    ***

    下午时候,纪衡去了唐若龄家的梅花园子赏梅,联络君臣感情。他不仅自己去了,又召集了一大帮重臣,郑首辅、孙从瑞等都列席了。虽然是面圣,但这并不是朝会,所以臣子们也不拘谨,还趁机带上了自己拿得出手的儿子,小辈儿们难得有一次面见皇上的机会,一定要给圣上留个深刻印象。

    唐若龄家不是大财主,他的梅花园子建起来主要是自用,占地面积不大,梅树也不多,于是君臣们呼啦啦地这么过去,就导致了人比梅树还多的囧况。纪衡厚着脸皮对那几棵被围观的梅树一通称赞,顺着梅花的风骨又说到唐若龄的风骨,唐若龄被夸得有些汗颜。当然了,这种场面话,你要是想听,对方能给你说上三天三夜,反正又不用上税。

    孙从瑞却听得十分认真,也十分眼红。

    纪衡自己酸完了,又要拉着别人来酸,让在场的后生们一人作一首咏梅诗。作诗这种事情是有些人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技能,比如唐天远。他随便写写就能拔得头筹,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被纪衡单拎出来夸奖一番。

    孙从瑞更加郁闷。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同样是官二代,孙蕃只能指望着自己老爹的品级荫官,还要承担被人黑以至于连荫官都荫不好的后果。可是唐天远,也是嫡长子,但从来都不惜的去掰扯这些,人家正儿八经地考科举,走仕途,进翰林院,当内阁预备役,再然后,自然是位极人臣!

    孙从瑞心中便升起一股怨恨。他怨恨,并不是因为自己儿子不够好,而是对方太好。但是唐氏父子之出头,也并不完全因为他们能力突出。孙从瑞想到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小太监,气得直磨牙。人遇到困难时,都有挑软柿子捏的惯性。

    ***

    纪衡在唐若龄家刷存在感的时候,田七正在慈宁宫陪如意玩儿。慈宁宫院子里有一部分雪没扫,专留着给如意玩儿的。田七团好了雪球,让如意带着皮手套捧着雪球,看谁不顺眼就丢谁。如意身边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中招,大家伙玩儿得不亦乐乎。

    太后贴身伺候的一个宫女、平时被唤作“蕊香姑姑”的,出来在一边儿闷不吭声地围观了一会儿,就又回去了。

    慈宁宫的花厅里,太后正在和几个妃子聊闲天。今年的第一场雪,大家都有些兴奋,坐在一处互相恭维几句吉祥话,或者打些机锋,不亦乐乎。蕊香姑姑走进来,在太后耳旁低语了几句,太后听罢,脸登时阴沉如蓄满风雪的天空,“把田七给哀家带进来!”

    妃子们纷纷坐直身体,面色肃然,不明白太后为何突然发怒。

    她们自然不知道,因为她们看不到田七里边儿穿的衣服。田七刚才在外面跟如意玩儿得疯癫,举手之间难免从袖子中露出端倪,蕊香又是个眼尖的,连忙回来告诉太后娘娘。这裘衣是用狐狸腋下的毛皮缝制的,真真应了集腋成裘那句话,十分难得,质地柔软,毛料细小柔顺,也很好认。因此蕊香虽不敢十分肯定,却也有八分肯定了。

    太后很生气。裘衣就算放在宫廷,也是奢侈品,田七这种奴才,得猖狂成什么样,才会比主子穿得都好?

    她这些天本来就对田七十分不满。皇上过了所谓九九八十一天,也一直未召幸,却是频频出宫,真当她不知道这儿子在做什么勾当?定是在外头拈花惹草去了!至于是谁把皇上带坏的,还用问么?皇上每次出门都只带田七一人!

    再有,连如意都被田七辖制了。这么小个孩子,田七仗着自己那点把戏,把如意哄得五迷三道,天天吵着要找田七玩儿。

    太后很不安。她最亲密、最牵挂的两个人,都被那太监哄赚了。那狗奴才下一步会怎样?太后一瞬间想到了曾经那些最黑暗的岁月,再看看眼前的田七,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陈无庸。

    蒙蔽主子,勾结宠妃,废立皇储……这些,田七至少已经做到第一步了。而第二步,似乎也不是难事。

    太后作为这场斗争的胜利者,她一直潜意识里避免承认敌人的卷土重来,可与此同时过去那些痛苦记忆又使得她时时担忧,刻刻警惕,甚至于草木皆兵。

    太后对田七的不满像是暴涨的河流,偏偏田七在这个时候撞进她眼里,一榔头掘开了河堤。这不是找死么。

    眼下,感觉到花厅之内人人敛气息声,太后娘娘脸色发青,田七虽不明就里,却也是知道不妙。她心中惴惴,恭敬地跪了下来,心中仔细想着太后大概会责备她什么,她该怎么反驳。

    但是太后的指责并不很具体——有些东西她虽然知道,却也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这种被她深深忌惮的奴才,必须弄死。于是她老人家指着田七,破口骂道,“来人,把这个妖言惑主的下流胚子给哀家拖出去,杖毙!”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大概十一点左右吧。等不下去的盆友们可以放在明天看。没错我就是趁着昨晚大抽的时候偷懒了,大家都来打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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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

第83章

    田七听到太后说出“杖毙”的那一刻,浑身发凉,脑子都木了。

    她要死了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乱棍打死?

    这时,一个四平八稳的声音突然说道,“且慢。”

    这两个字使得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松动了一些,不少人将目光投向说这话的人——顺妃。

    田七也呆呆地看着她。

    顺妃很想当皇后,太后很不想顺妃当皇后。这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不过顺妃没有任何忤逆太后的资本,表面上依然维持着对太后的恭敬与顺从,这也是大家看在眼里的。所以没人会想到,顺妃会在这个时候,公然站出来,跟太后对着干,而目的,只是为一个太监求情。

    有几个妃子甚至想捏一捏自己的大腿,看是不是在做梦。

    太后皱了皱眉眉,“顺妃,你有何话要说?”

    顺妃笑道,“太后娘娘帮皇上管教奴才,本是天经地义。只是臣妾以为,一个奴才的命倒不打紧,怕的是皇上会多想。太后您有什么教诲,当着皇上的面说,皇上岂有不听的?莫说一个奴才,便是十个不听话的奴才,您看不上眼了,皇上也会眉毛不眨一下地把他们料理掉。臣妾说句逾越的话,母子之间本不需避讳什么,若是因为这奴才,使得太后和皇上母子有些误会,这狗奴才便是死一万次也难偿其罪。”

    这世上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你的敌人说出了让你无从反驳的话。太后虽然讨厌顺妃,但是终于还是被她说服了,觉得反正是个奴才,用不着背着儿子去做,闹得好像见不得人似的。她于是挥退了上来按着田七的人,又道,“你的脑袋先寄着,回头哀家跟皇上说了,照样不轻饶你。”

    田七顶着一脑门冷汗,战战兢兢地退下去了。

    ***

    纪衡一回到乾清宫就找田七,可惜田七不在。他想找个人问问,又心虚怕被察觉,于是给盛安怀使了个眼色。

    盛安怀会意,跑去门口对看门的一个小太监问道,“知道田七去哪里了吗?”

    纪衡正竖着耳朵听他们那边的动静。小太监刻意压低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盛爷爷,我听说太后娘娘把田公公打死了!”

    那一瞬间,纪衡只觉自己像是被无数大冰雹兜头砸下来,砸得他浑身冰冷,脑中一片茫然。他脸色阴沉,握紧拳头向外走,目标——那胡说八道的太监!竟然敢说田七死了,真是该一拳打死!

    盛安怀心里一咯噔,但是表面装作淡定无比,狐疑道,“真的?我怎么没听说?”他一抬头,发现了渐渐逼近的皇上。但是皇上的脸色太可怕了,他一时张口结舌,发不出声音。

    纪衡冷冷地看着小太监,默默地举起了拳头。

    小太监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他一摊手,“假的!赵大康亲眼看到田公公活着从慈宁宫走出来。”

    纪衡:“……”

    他有一种虚脱感,无力地扶着门框。

    小太监发现了面色不善的皇上,赶紧跪下了。

    盛安怀过去扶住纪衡的胳膊,说着只有两人才能理解的话,“皇上,您请放心。”

    纪衡怒瞪着小太监,眼珠子像是要爆裂出来,“滚!!!”

    小太监跌跌撞撞地滚了。

    盛安怀立刻去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很快带来整个事件的准确描述。纪衡冷静下来之后,智力飞快上涨,仅仅从“妖言惑主”这四个字里就分析出来太后的顾虑。

    他往手上戴了一串大佛珠,立刻去了慈宁宫。

    太后见纪衡来,知道他已经听说了此事。太后有些担心皇上为田七说话,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她最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不过幸好皇上没有,他只是说道,“母后您看谁不顺眼,直接知会儿子一声,朕直接砍了他的脑袋,何劳您亲自下令,脏了自己的手,还惹佛祖不高兴。”

    太后便放了些心,“惹佛祖不高兴”这种事情也确实让她有点后怕。她轻易并不要人性命的,只不过田七太戳她的逆鳞了。太后想想自己儿子做的那些好事,又忧愁道,“哀家还不是怕你被他带坏了,你不能重蹈你父皇的覆辙。”母子二人独处,便不是很避讳对先帝的批判。

    纪衡点了一下头,“朕最近确实懈怠了一些,田七没有劝着些朕,是他的失责,一会儿回去朕就结果了他,好让母后放心。”一边说着,一边还抚弄着腕上那串大佛珠。

    太后终于放心了。田七不算什么,皇上并没有把这个太监很当回事,这让太后又找回了安全感。当一个人不配做你的对手,你就特别容易对他宽容。太后看着纪衡腕上醒目的佛珠,叹了口气道,“算了,教训他几句便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用不着一定要杀了他。”

    纪衡悄悄松了口气。

    太后又觉得不对劲,“不过田七身上怎么会穿着名贵的裘衣呢?”

    纪衡想也不想胡诌道,“什么裘衣,母后您指的是他自己用耗子皮缝的那件?他跟盛安怀显摆过,朕看了都想吐。”

    太后听着也想吐。

    太后又道,“哀家不知道你在外头被什么人勾住了脚,你既然喜欢,不如把她放在宫里头,省得你劳累奔波。”说到这里,话里已经带了几丝讥诮。

    纪衡摇了摇头,“朕有悔过之意,再不会胡闹了。”

    太后淡笑着点了点头。

    纪衡面色如常,心中却是一片阴霾。

    ***

    田七后来去了趟含光殿。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顺妃都救了她一命,她得道个谢,顺便想办法把恩情还回来。她以为顺妃出手就她是为了套近乎拉关系,以便更频繁地接近皇上——大部分跟她示好的人都是这个目的。不过这一次,还是有些事情她没意料到。

    顺妃屏退众人,笑意盈盈地看着田七,笑道,“田公公,你以为本宫说那些话,是为了什么?”

    田七低着头打马虎眼,“自然是为了太后和皇上。”

    “这倒也没错,本宫确实是为了皇上,”顺妃走近一些,“你抬起头来。”

    田七依言抬头。

    顺妃轻轻抬了一下田七的下巴。她食指的指甲有半寸长,硬硬的抵在田七颌下柔软的肌肤上,使田七十分不自在。

    “果然是美人无双,我见犹怜,”顺妃笑道,“这样一个人若是死在乱棍之下,皇上该有多心疼啊。”

    田七浑身僵硬,惊讶地看着顺妃。她刚想开口,却被顺妃阻止。

    顺妃抬起食指在田七面前摇了摇,说道,“本宫什么也没说,你无需否认。”

    真是高明。田七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她低头沉默半晌,问道,“不知顺妃娘娘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顺妃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莞尔一笑,“本宫以后还全仗着田公公的成全呢。”

    还是想接近皇上。田七全明白了,顺妃这是拿着她跟皇上的事儿当把柄威胁她呢。她对顺妃的感激之情被冲淡了不少,又装傻说了几句废话,顺妃也不逼她,放她离开了。

    在顺妃看来,一个被皇上玩弄的小太监,又差一点被太后杖毙,在无依无靠的恐惧之中,实在没有理由不选择和她合作。

    田七走出含光殿时,依然带着一脑门冷汗。她今天连着被吓两场,现在简直要脱了力。

    顺妃知道了,还以此为要挟。这事儿要真让太后知道了,她不死也得死了。

    田七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她简直像是在悬崖之外荡秋千,小命就这么一直晃过来晃过去,没一刻安宁。她早晚有一天得摔下去,粉身碎骨。

    她有些沮丧。但是即便被人这样威逼,她也没想过要和顺妃合作——她没办法把自己喜欢的人推到别的女人怀里。书上说这是女人贤德的体现,田七觉得那是男人们编出来的屁话。

    田七心事重重地回了乾清宫自己的房间,刚一进门,就落入一个怀抱。田七一惊,差一点脱口而出喊“救命”,不过鼻端的气息太过熟悉,她把那两个字又咽了回去。

    纪衡紧紧地抱着她,勒得她身上都有些不舒服。他低头在她耳边一遍遍地说着,“田七,对不起。”

    田七回抱住他,“你怎么了?”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纪衡颇自责。

    田七笑道,“我这不好好的吗?”

    纪衡叹了口气,“你不懂。”

    他一开始也不懂。他以为对一个人的保护就该是多给她撑腰,使得别人不敢欺负她。但这样远远不够。田七的坚强几乎蒙蔽了他,使得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田七待的位置太危险,危险到脆弱的地步。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某件事而不必担心被惩罚,但惩罚并不是不存在,它们很可能被转嫁到最终的受害者身上,那就是他的小变态。

    他从未如此企盼过和田七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并不只是为了他,也是为她。

    爱一个人,该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有安身立命的倚仗。该把最好的给她。

    “田七,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要过名分?”纪衡说这话时,语气略有些幽怨。好像田七不跟他纠缠这些,就是不重视他。

    田七埋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纪衡拉着田七躺在她的床上,两人在窄小的床上紧紧搂在一起,闲闲地聊着天。他开始认真考虑给田七名分这个问题了,男人要主动为自己的女人想这些,总不能等着别人要的时候才给。再有,也不用一定要等田七怀孕才能怎样,他想早一些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主子,不用那样小心翼翼,当着所有人的靶子。

    田七靠在纪衡的怀里,她一手揽着他的腰,心想,这是我的人,至少现在是我的人,我是死也不会把他给别人的。

    纪衡用手肘撑着身体,他的胳膊肘往枕头外蹭了蹭,蹭到一个硬物。他摸过来一看,是个小瓶子。

    田七看到那小瓶子,却是脸色一变。

    纪衡觉得有古怪,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田七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这个是……丰胸丸。”说完把头扎到枕头下躲起来。

    纪衡呵呵低笑着去拉枕头,满腔的柔情几乎要破胸而出,“快出来,别憋着……我不嫌弃你,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明天过节我们继续双更吧O(∩_∩)O

第84章

    纪衡忍不住把田七的丰胸丸偷偷拿了一颗给太医看了,他的本意是想让太医看看能不能改进一下,提高药效,以及降低副作用。因为怕田七害羞,他还故意没说这件事。

    然而太医的回复却让他浑身发冷。

    避子丸?哈哈,避子丸!

    田七在吃避子丸,田七不想给他生孩子!

    纪衡觉得很可笑,这庸医真会开玩笑,把好好的丰胸丸认成避子丸。

    虽然觉得皇上情绪不对劲,但是职业素养良好的太医跟皇上犟上了,他用他的项上人头保证,这药丸真的是避子丸,不是什么丰胸丸。

    纪衡把太医轰了出去。

    他坐在龙椅上,浑身像是被抽光了力气,只好靠在椅背上。他的心口冰凉,疼得要命,简直像是把心脏生生剜去,放在冰天雪地里冻上一夜。他抚着胸口,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想,他们的感情,大概只是假象。是他的一厢情愿,自欺欺人。

    那许多以前回忆都是甜丝丝的画面,现在看来竟有些嘲讽。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田七她……怎么可以这样待他?

    纪衡不甘心,他真是太不甘心了。他从未对哪个女人这样认真过,恨不得把胸口撕开把心掏给对方看,结果人家表面上深情款款,内心也谢当这是个笑话。

    不行,不管怎么样,他要找田七问清楚。纪衡沉着一张脸,起身去了田七房间。

    田七正在自己的房间内读郑少封给她写的信。郑少封这次依然用了非常多的篇幅专门嘲讽倪世俊。

    他这次也提到了倪世俊的来路:父亲曾经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不过八年前突然死了。皇上怜惜他自小失恃,等他长大了,就把他放在了楚将军那里好好地历练。

    田七看到这里就觉得事情解释不通。皇上特特地交代安排,这可算是难得的殊荣了,倪世俊他爹只是个正六品的五城兵马司指挥,这种官职放在遍地高官的京城真是不够看的。而且那人都死了好几年了,对于这类因公殉职的低级官员子女,或是赏赐钱财或是破例荫官,总之这些事体根本不用皇上过问,只需他最后点个头。就算皇上要开一开天恩,亲自关心,但那该是早早了结的事情,又为何事隔八年,皇上还惦记着人家儿子的前程、专门给安排到了楚将军身边?这分明就是把倪世俊当自己儿子养嘛。

    想不通啊想不通。田七又看了一眼信纸上倪世俊他爹的名字,记在心里。她对这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田七刚把信收好,就发现皇上来了。皇上以前来她房间时都是偷偷摸摸的,做贼一样,但是这次动静很大,“呼”地一下把门推开,挟着外面的凉风就闯进来了。

    “谁又惹你生气了?”田七站起来,冲他笑了笑。

    纪衡没理她。他跑到她的床前,从枕头下翻出了那个小瓶子。

    田七一愣。

    纪衡把小瓶子举到田七面前,冷冷地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田七抿了抿嘴,没说话。

    纪衡突然就笑了,笑意有些悲凉,“骗朕很好玩儿是吧?把朕当傻子耍,一定特别有意思,对不对?”

    “不是……”田七摇了摇头,移开眼睛。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看了心里刺疼。

    “那你说,这到底是什么!”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纪衡突然把手中的东西重重往地上一掷,小瓷瓶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瓷渣飞溅,黄豆粒大小的小药丸滚了一地。

    田七看着那一地的小药丸,心里突然特别的难受。

    “为什么不想给朕生孩子,”纪衡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是因为朕没有给你应有的名分对不对?你放心,朕正在想办法,会很快让你进入后宫的。”

    田七却突然反问道,“你凭什么让我给你生孩子?”

    纪衡被她问得一愣,紧接着又恼火无比,“就凭我是你男人。”

    “我不会进入你的后宫,我也不会给你生孩子。”田七说道。

    这话让纪衡的怒火达到顶点。她果然是不在乎我的,她不爱我!纪衡这样想着,既恼恨,又失望,又伤心,又不甘,又有些……惊慌。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抓过田七扔到床上,紧接着自己也压过来。他疯狂地亲吻着她,不顾一切地剥她的衣服。他心想,你不想生,我偏要让你生。

    田七在他的粗暴对待中惊惧不已,她激烈地挣扎,痛哭道,“你滚!你滚!!!”因为太过紧张,声音有些尖利。

    纪衡在这样的哭喊中停了下来。他坐起来,看着床上衣衫不整、抱着胳膊瑟瑟抖动的她,突然就觉得有些无力。

    真是的,好没意思。

    他整了整衣服,冷冷地看着田七,说道,“需不需要朕提醒你,你不愿意给朕生,有的是人愿意。”

    田七的脸埋在枕头上,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那你去找别人生啊,你爱找谁找谁。”

    “说的也是。朕后宫佳丽成群,实在也没必要与一个太监在这里纠缠,你说是不是?”纪衡说着,起身下了床,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

    田七依然埋着脸,声音从枕头缝里漏出来,“皇上圣明。”

    纪衡气得肝儿疼,“你……!”

    田七催他,“你倒是去啊!”

    纪衡怒而拂袖,转身离去。

    田七听到关门声,这才把脸转过来,她被憋得脸蛋通红,这会儿大口喘着气。

    要不就这样撂开手吧,她心想。她的身份太过卑微,实在不配拥有更好的。他是个帝王,他的女人注定不止一个,她只能算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甚至从名义上来看,她连这“其中之一”都算不上。

    飞蛾为什么扑火?因为它向往火。既然这样,死在火的怀抱里,也没什么遗憾。事到如今,她还真不敢强求什么了。她知道他会去找别的女人,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只不过她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

    田七躺在床上,望着床帐上垂下来的流苏。她以为她这样想,心中就会平静一些,不那么难受。可是她现在心里头不是平静,而是空,像是落下什么东西,怎么找也找不回来,隐隐有一种失落和焦躁,却又被她刻意压制着。

    她翻了个身,面向床里。她把被子拥在怀里,身体缩成一团,纤瘦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室内渐渐响起细细的悲泣声。

    ***

    纪衡回到书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怎么待着怎么难受。他的脸拉得老长,在书房内来回踱着,步伐有些乱。

    田七不想给他生孩子。她还让他去找别人。然后,他还把田七给弄哭了……

    这些事儿一件比一件令人沮丧。纪衡的心情简直像是被洪水凌虐过的庄稼地,烂烂糟糟的,让人看一眼难受十天。

    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就这么在心里憋着,憋着,憋着……

    晚膳的点到了,盛安怀走进来,询问皇上现在是否摆膳。

    “摆什么膳?牌子还没翻呢!”纪衡怒吼道。

    盛安怀吓得连忙退出去安排。他心想,皇上您竟然还能记起翻牌子这种事儿……

    傻子也能看出来皇上这会儿龙颜大怒了,而且怒得不一般。盛安怀很不厚道,自己不想被皇上的怒火波及,于是他找了吴柱儿端着牌子。吴柱儿刚一进门就跪下来,双手举着托盘膝行到皇上面前,怯怯的跟个小媳妇儿似的,“皇上,请翻牌子。”

    纪衡却背着手没动。他看了一眼盛安怀,“去把田七给朕找来。”

    田七被叫来了,两眼红红的,还没消肿。这副形状让纪衡颇不自在,他把视线垂下来,看着吴柱儿高举过头顶的托盘,对田七说道,“朕决定听你之言,从今儿开始召幸。你来帮朕翻个牌子吧。”

    田公公已经得势到这种地步了,都帮皇上翻牌子了!吴柱儿心中感叹着,瞬间又多了一个人生偶像。

    田七愣愣地看着纪衡,她心想,你这是何苦。

    纪衡被她的目光刺得心中疼痛,却是又催了她一句,“快点。”

    太狠了,太狠了,怎么会有这么狠的人。田七胸口闷痛,低头看着那两排绿头牌。她心想,既然他逼到这个份儿上,既然事情无法改变,那我还做什么抗争呢。我为什么不顺势而为、给自己博一些好处呢?

    这样想着,她果然伸出了手。手指刚碰到凉润的白玉牌子,她的眼泪就下来了,哗啦啦的止不住。

    纪衡看着她的满面泪痕,他捏紧了拳头,极力阻止自己上前抱住她。他固执地逼迫着她,他不知道他是在跟她较劲,还是在跟自己较劲。

    田七的手指在两溜牌子上来回移动了几下,最终把写着顺妃名字的牌子扣过去。

    “皇上您可满意?”她抬头看着他。

    纪衡不敢和她对视。他怕自己忍不住。他吩咐盛安怀道,“传旨,朕现在就去含光殿,晚膳在那边用。”

    盛安怀领命出去安排了,顺便把吴柱儿也带出去了。盛安怀现在很后悔,他以为皇上是玩儿腻了太监想尝尝女人滋味,却没想到事情这样曲折,早知道他是打死也不会让吴柱儿出现的。

    纪衡背着手,目不斜视地抬脚向外走。

    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心情渐渐有些烦躁。

    田七突然从他背后抱住他。她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哭道,“别去!”

    他果然停下来,任由她抱着。她没有察觉到的是,他整个人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

    田七泪如雨下,这会儿嗓子都有些哑了,她不管不顾道,“你哪儿也别去!”

    这是全世界最动听的话。

    纪衡只觉拧成一团的五脏六腑终于各归各位安安分分起来,不再使他疼痛难忍。他抬手扣住她的双手,脸上终于漾起一些笑容。

    他柔声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应该不算虐吧~

    话说,今天有双更,不过有点晚,大概十二点之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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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纪衡转过身抱着田七,安慰她道,“我哪儿也不去。”

    “对不起。”田七的泪水是彻底开了闸了,嫌哭相不好看,她不愿抬头,眼泪鼻涕全蹭到纪衡的明黄色常服上。

    纪衡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那是气你呢,不会去找别人的……”

    “……我喜欢你,真的,”田七试着解释,“我也想有个我们的孩子,可是我不敢。”

    纪衡想要的也不过是“喜欢”两个字。他满腹柔肠,轻轻叹了口气道,“是我不好,不该逼迫你。等我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你再给我多多地生孩子好不好?”

    田七点了点头。她想,她这样放不下他,大概也不能自由自在地出宫了。她无法控制地想要独占他,尽管由狼计算出来的这种事情的几率很小,但是她已经不受狼约束。她就是要霸占他。

    于是田七胡乱擦了擦眼泪,用一种温顺的、状似十分通情达理的口吻,提出了她略显过分的要求,“那你以后不要沾惹别的女人了好不好?”

    他的小变态又为他吃飞醋了。这个意识让纪衡心口一阵滚烫,他用下巴磨蹭着她的颈窝,附在她耳边低笑道,“不如你每天把我榨得干干的,我再也不能去找别的女人,你说好不好?”

    俩人之间的话题就这么被纪衡带向了少儿不宜的方向。

    田七脸上升起一阵燥热,她顾左右而言他,“你该用晚膳了。”

    纪衡两手垂下来,握着她的手,低头看着她,眸子里浮着清清浅浅的带着热度的笑意。他现在一肚子的柔情蜜意几乎要化成春水,这哪是吃饭的时候。

    田七挣了挣,没挣开。她看着他胸前被她糟蹋得不像样子的衣襟,“衣服都弄脏了,换一换吧。”

    她的意思是让他找点旁的事情做,好使他忘记这个茬儿。哪知道他却点头道,“果真脏了。”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田七有些无语。她刚想再劝,却陡然身体一下腾空起来,他被她打横抱着,走向书案。

    纪衡其实早就想在那个地方跟田七温存了。

    田七很不自在,“别、别在这里呀……”

    “你想去哪里?”纪衡笑,“不说好了哪儿也不去吗?”

    “……”她总算发现了,他于耍流氓这种事情上,真真是天赋异禀,骨骼清奇。

    ***

    纪衡光顾着与田七在书房里做某种不纯洁的勾当了,忘了他之前下过的一个旨意:他要去含光殿……

    顺妃这边已经摆开了准备迎驾。饭菜都是御膳房按照皇上的口味做的,直接搬到了含光殿。顺妃坐在镜前,精心打扮了好一会儿。因为要陪皇上用膳,她没有化浓妆,只仔仔细细地施了些粉黛,把脸蛋弄得看起来十分可口。头发梳起来又改了一遍,首饰换了两三次之后,她这才定下心来等着。

    可是左等右等,顺妃也没等来皇上,倒是把盛安怀等来了。

    盛安怀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皇上他今天不来了。

    其实盛安怀并没有听到皇上的改口,但是他在乾清宫的书房外等了有半个时辰,那两位也没出来。你想啊,饭都顾不上吃了,他们还能干什么呢……盛安怀便过来知会含光殿一声:不用等了。

    说起来他这样做有点自作主张了,可是盛安怀又怕这事儿闹太大,最后闹到太后那里去,到时候就是给皇上找麻烦了。反正皇上是被田七绊住了脚,肯定不会来这里了,他来知会一声又没什么。

    顺妃听了盛安怀的话,斗志昂扬的脸色霎时变得灰败,两腮上精心施的淡粉色胭脂处于煞白而略带青气的脸上,显得突兀而滑稽。

    盛安怀走后,顺妃独自面对着一桌子的菜,食不下咽。她用筷子轻轻戳着碗内青碧晶莹如玉粒的青梗米,呆呆地沉思着。

    她其实是一个很有志气的女人,虽然出身并不很高,但当年出阁前也是京中颇有才名和贤名的闺秀。后来进了宫,虽无娘家倚仗,却也是一步一步走上了今天的地位,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她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想要当皇后,最好是有子嗣,想要有子嗣,自然该需要皇上……可是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就那么讨厌她吗?

    到目前为止,顺妃还是相信田七曾经为她的事情出过力的,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刚好在她跟田七坦白之后,传旨要来含光殿。就是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中途变卦。

    这一晚顺妃辗转难眠,一会儿觉得皇上厌恶她,一会儿又觉得是有什么奸人在从中作梗,若是让她抓到了,一定饶不了他……总是越想这些,脑子越清醒,再也无法安睡。

    乾清宫里,纪衡也有心事。他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会儿,隐隐有了些猜测,于是起身,翻窗出门。

    田七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推醒,她乍一看到窗前一个白影,差一点吓晕过去。

    纪衡脱了鞋上床,钻进田七的被窝里,手脚缠到她身上。他只穿着一层里衣,衣上带着从外头渗进来的凉气。田七搓了一下他的手臂,“不冷么。”

    纪衡顺杆上爬,“冷,你给我暖一暖。”说着,他赤着脚去蹭田七的脚,发现这小变态的脚竟然比他还冷,于是他把自己的大脚压在她的小脚丫上,给她暖着。

    田七真不明白他又发什么疯。她知道他轻功好,好到全皇宫的侍卫绑在一起都追不上他的地步,可是再好也不是这么个玩儿法。田七打了个哈欠,任由他抱着,“你找我有事吗?”

    纪衡直截了当地问道,“顺妃是怎么回事?”田七被太后责罚那天可是顺妃帮忙求的情,今儿田七帮他翻牌子,又翻到了顺妃。

    田七听他提到顺妃,清醒了一些,说道,“我要与你说一件事情。”

    “什么事儿?”

    “就是……顺妃好像知道了。”

    “然后她用这件事威胁你?”

    “嗯。”

    纪衡搭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安慰她,“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

    “嗯。”田七一边应着,掩口打了个哈欠。

    “总之,我会永远保护你。”他又道。

    田七心中一暖,口上却道,“快睡吧,大晚上的跑到我这里发疯。”

    纪衡却是突然找到了灵感。他和田七现在不能出门幽会了,田七又不能去他的房间,但是他完全可以来找她嘛。反正他轻功好,怎么用都不会坏。

    ***

    第二天,纪衡去了含光殿。顺妃又燃起一线希望,以为皇上昨晚确实是突然有事儿没来成,所以今天才过来看看,补偿一下。

    然后她就发现,她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皇上端坐着,一口茶也不喝,说出来的话像是带着毛刺儿,一点情面也不留:“朕见你每日帮着太后料理后宫之事,还当你操劳无比,却不曾料到,你还有心思打听旁的事情。朕看你倒是闲得很。”

    顺妃顿觉不妙。

    果然,皇上又说道,“虽然你昏了头,打了不该打的主意,不过朕念在你往日也有些苦劳,便不予追究。只希望你往后安分守己,不该你管的事儿你不用去插手,不该你说的话,一个字儿也不用提。”

    顺妃唯唯称是。恭送走了皇上,她气得把桌上一个茶碗扫到地上,摔得粉碎。

    这个田七,哪里是帮她出力,分明就是告了她的状!这不识相的狗奴才,仗着自己那点龌龊的本事,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可是顺妃又拿田七毫无办法。皇上提前来警告了她,她再也不能向田七出手,也不能向太后透露此事,即便是偷偷摸摸的,也不行,否则以皇上多疑的性子,还是会找到她的头上,到时候她再也难出头。

    过了几天,顺妃又发现一个新的致命问题。田七这样给她告状,明显是跟她作对了,有田七在,她的形象在皇上面前怕是会越来越不堪。那样她只会离后位越来越远。

    不行,一定要灭掉田七。

    不能把此事告诉太后,她可以引导别人去发现。最好那个人离后宫很远,这样皇上就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而且,那人最好是跟田七有些过节的。

    顺妃很快找到了接收此信息的最佳人选:孙从瑞。

    孙从瑞带着人骂过田七,可见他和田七有仇。

    最重要的,只要朝廷上那帮大臣们知道田七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到时候田七必然会被唇枪舌剑扎成刺猬。

    顺妃冷笑,眼中划过一丝阴狠与快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不更了嘛,真的没骗人O(∩_∩)O

    话说,这篇文不虐女主。男主后面可能虐到~

    大家晚安,我可以放心地去碎觉了~

第86章

    `P`**WXC`P``P`**WXC`P`田七很快给郑少封回了信,又托唐天远代为转寄。她今日出宫只见到唐天远,纪征不在京城,说是要去外省办事儿,也没说是什么事儿。田七想不明白他堂堂一个王爷,有什么事儿是要亲自奔波的。

    她和唐天远是在宝和店见的面,现在离明年的春试也只有四个多月了,唐天远临考的压力还是有的,只是在人前总要装淡定。面对田七,他也不装了,大倒苦水。田七便安慰他:考场瞬息万变,也不一定非要拿状元,考个探花也是可以的。

    唐天远被她说得一乐,禁不住胡撸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就好了。”人生应该多很多乐趣。

    田七笑道,“唐大人正当盛年,现在生也是来得及的。”

    “怎么编排到我爹头上了,真是找打。”唐天远一边说着,一边屈着手指要弹田七脑崩儿,田七捂着脑袋躲他,俩人笑闹了一会儿,唐天远也就不那么郁闷了。又坐下来聊了会儿天,笑着跟田七道别。

    田七与他一同出了门,分头走了。她走出去一会儿,方俊发现田七把唐天远拿给她的四川土特产遗落在宝和店了,于是他又跑去给田七送土特产了。

    这头田七像往常一样回宫,她对京城很熟悉,图方便抄近道走,走街串巷的拐进一个僻静的小胡同。走了几步,前方突然冒出几个人,个个虎背熊腰,一看就是练家子。几人持着武器,虎视眈眈地看着田七,雪片似的刀刃反射了阳光,照到田七眼睛里。

    田七眯着眼睛晃了一下头,躲开那刺眼的光芒。她第一反应是遇到了黑道厮杀,于是扭头就走,“几位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

    那几人却不肯放过她,一拥而上把她围住。

    田七暗道不妙,强自镇定着陪笑道,“几位大哥有何指教?可是口渴了?大哥若不嫌弃,这几个钱权拿去买酒吃吧。”一边说着,一边把荷包里的钱都抖出来捧给他们。这会儿对方拿着凶器,她也顾不得肉疼钱了。

    为首一人并未接她的银两,而是拿刀尖指着她道,“有人花大价钱买你的性命,哥儿几个卖的是苦力,赚的是血汗钱。你若成了冤魂,莫要来纠缠我们,只管去找买凶之人。”话音刚落,几个人便要动手。

    “等等等等一下!你们一定认错人了,我从来不和人结仇。”田七斩钉截铁道。

    “哦,你可是田七?”那人问道。

    田七坚定地摇头,“我不是田七,我也不认识田七。”

    当头儿的却不是傻子,他把刀一收,说道,“田七是个太监,你把衣服脱了让我们看一看有把儿没把儿,不就清楚了。”

    你大爷的,知道得还挺清楚!田七双手抱在胸前,“我……我其实是个女人……真不是太监……”

    “好,你让我亲自看一看,我便信你。”那人说着,撸起袖子要来剥田七的衣服。

    田七转身想跑,但是后路也被堵上了。几人渐渐逼向她。田七吓得两腿发软,很没出息地哭了。一边哭一边求饶。

    刺客头领抬手伸向田七时,冷不丁眼角处寒光一闪,他反应极快,立刻收回手,那片寒光迅速逼近,挟着着利刃在空中飞速旋转的声音,擦着他的指背飞过去,在他手背上留下一股凉气儿;接着继续前行,划着曲线飞向一旁的青砖墙面,最终楔进了墙中。

    众人定睛一看,见是一把短刀,钉在墙上入骨三分,墙面已经出现了裂纹。

    高手!刺客惊出一身冷汗,抬头看去,发现房顶上站着一个人。

    此人正是纪衡派出去的一直跟踪田七的某侍卫。因这侍卫脑子不清楚,田七还跟纪衡提过请求,要换掉他,但是被纪衡否决了,理由是这个侍卫是所有侍卫里武功最高的、脑子最直的。“愚”未必是“大智”,但“愚”确实是对付“大智”的有效手段。自古以来有多少聪明人都是被笨蛋逼疯的,不胜枚举。

    这侍卫也不是真傻,他就是心眼发直。看到田七被围,他一开始还是希望此事能够和平解决的,虽然他不介意打一架,但怕田七伤到分毫。直到敌人的爪子都要摸上田七的衣服了,侍卫总算确定,此事不能善了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出手。

    虽然这一招技惊四座,把刺客头领吓出一身汗,可他们毕竟是拿钱办事儿,这会儿也不能轻易认怂,要是把人放跑了,下次想堵他就难了。

    得了,开片儿吧!

    侍卫跳下来把田七拎在手里,拔出长刀迎战。他武功虽高强,可是要护着田七,难免分心,对方人又多,这样缠斗了十数回合,侍卫渐渐露出破绽。

    田七成了拖后腿的猪队友,她不敢跟侍卫说话,怕他分心。终于,看到他胳膊受伤,被隔开两寸长的口子,鲜血汩汩,田七忍不住了,“要不你先走吧。”

    “闭嘴。”他又被砍了一刀,这回是后背。

    田七觉得吧,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划算。她正想把侍卫推开,这时,战场风云再起。也不知从哪儿杀进来一个人,身形很快,见人就揍,他手里似乎拎着东西,于是光用手肘揍人,普通人这样做大概会不方便,可惜对于高手来说,哪怕是用屁股揍人,也是方便得紧。

    于是这个人横冲直撞,用胳膊肘把好几个人打得牙都碎了,血沫子溢出嘴角。他身影移动得太快,田七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直到他走到她面前停下来,她才发现这是方俊。

    田七嘴巴张的老大,忘记了害怕。

    方俊把手中两包东西推到田七怀里,接着又加入战场。这回他抢了一把刀,然后那些刺客见识到了真正的凶残。

    田七迟钝地低头,看清楚怀中的东西,竟然是唐天远带给她的土特产。

    有了方俊相助,侍卫的压力减轻许多,现在只需一心保护田七即可。侍卫是识货的人,看到方俊的身手,膜拜得简直想跪下来给他磕头。

    不过方俊还是被偷袭了一下。一个被抢夺了武器的刺客,怨毒地从地上捡起两块板砖,一下子飞出手一块。方俊正以一敌三,听到耳后风声,敏捷地偏头躲了过去,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块之后紧接着还有一块,于是就这么被砸中了后脑勺。

    方俊被砸得眼前一黑,停下手中动作。

    侍卫连忙顶上,反正也没剩下多少活儿了。

    田七把方俊拉到一旁查看他的伤势。这时,巡城的捕快接到群众举报,终于来了,把斗殴的几个人全部包围起来,不过眼前的情况是躺着的多,站着的少。

    侍卫和田七都有皇宫的牌子,捕快们不敢抓他们,于是把刺客们全部带走了。

    空气中还飘着浓烈的血气。田七惊魂甫定,腿还是软的。她觉得她没尿裤子已经是勇气可嘉了。侍卫身上受了两处伤,幸好都是皮肉伤,他自己带着金疮药,田七帮他敷了,简单地帮他绑了绑伤口,做应急止血。

    她又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方俊,发现他正捂着后脑勺发呆。

    “你没事儿吧?”田七问道,一边把方俊的手拿开,想看看他的伤势。

    方俊的脑袋果然够硬,他没有被砸流血,只是肿了一些。

    但田七还是不放心,方俊傻愣愣的一句话不说,显然不是没事儿。这人本来就坏过脑子,再这样被砸一下子,说不好又要坏成什么样。

    于是她把方俊和侍卫都带去了太医院。太医院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的,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让太医看病的。不过既然是田公公带来的人,一切好说。

    王猛给这俩人都好好看了,他对方俊的伤情表示担忧,主要是此人在受伤之后就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两眼发直神情发木。脑子里出的问题是最不好治的,再神的医生都要小心行事。王猛没敢当场给他下针,只开了个化瘀的药方让他先吃着,田七怕方俊不能照顾他自己和他母亲,又临时找了两个人专门照顾他们。

    忙了半天,回到皇宫已经很晚了。田七满脑子都是买凶的嫌疑人以及怎样报答她的救命恩人们。纪衡今天用过了晚膳,都不见田七回来,他有些心烦意乱,背着手站在乾清宫门口看月亮。

    田七以为自己早就吓过了劲儿,可是一看到纪衡,她的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

    `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虽易,日更不易,且行且珍惜╭(╯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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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纪衡本来就有点焦急,一看到田七哭,他的心都揪成一团。强忍着立刻将她拉进怀里的冲动,他转身走进暖阁,田七会意,跟了上去。

    暖阁中只有他们二人,田七刚把门关好,纪衡便一把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没事儿。”他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要有他在,他必然倾全力回护田七。

    田七这会儿可算见到亲人了,登时无限委屈,趴在纪衡怀里闷闷说道,“皇上,有人要杀我。”

    纪衡手臂一紧,“谁?!”

    “暂时还不清楚。”田七说着,把今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纪衡听得后怕不已,又把田七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任何伤,这才放心。虽如此,田七受了惊吓,也让他心疼不已,他轻抚着她的脸颊,正色,“你放心,我一定查出幕后凶手,给你报仇。”

    田七点了点头。虽然不是什么光彩事,但你不得不承认,有人罩的感觉实在太爽了。她又把侍卫和方俊的丰功伟绩大大地描述一番,纪衡听了,自然要重赏。不过他也有些纳闷,他派出去的侍卫武功已经很高了,听田七的意思,那个叫方俊的似乎更厉害?此人到底什么来头?

    纪衡记下此人名字,决定回头让人好生查一查。

    他之后又把那受伤的侍卫叫过来问了一遍事件详情。倒不是他不相信田七,而是田七不会功夫,有可能会漏掉一些关键信息。侍卫是个实诚人,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每一个细节都没放过,甚至把侍卫们想要剥田七以确认他身份的事情都说了。纪衡听罢之后脸直接黑成了锅底,立刻下旨将此案从顺天府直接转移到刑部,责成刑部连夜审理。

    顺天府是管民事纠纷和刑讼的,刑部则主要审理全天下的大案要案。当晚,直接负责审理案件的某刑部主事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三更半夜凛凛寒冬里离开温暖的被窝,绝对会使人怨气冲天。该主事到了刑部,把那几个犯人分别严刑拷打一通,总算出了些气。

    经过一顿逼供,终于有人扛不住,招了。主事以为就此完结,终于可以回家睡觉了,可是他一看到口供上那个名字,睡意就全吓没了。他终于明白这种本该在顺天府就能办完的案子为什么要转到刑部了,于是连忙把审问结果递交给了来监工的太监。

    现在离开宫门还差一个时辰不到,那太监索性又等了等,等到宫门开了才进宫禀报。正好在皇上上朝之前赶到乾清宫,把结果告诉了皇上。

    纪衡一听,冷笑一声,当场写了封密旨,把它给盛安怀,吩咐了几句,接着不动声色地去上朝了。下了朝,别人都走了,独独孙从瑞被留了下来,跟着皇上去了养心殿,讨论国事。

    这头盛安怀带着密旨出宫去了五城兵马司,让他们在城门设卡,接着去孙从瑞家捉拿孙蕃,果然扑了个空之后,又全城搜捕孙蕃。

    孙蕃其实头天晚上就没回家。他本来在约定的地点等着杀手们去提着田七的人头去找他领另一半酬金,可是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来,孙蕃便知事情没做成,一时间遗憾的情绪倒是多于害怕。

    有些人,官二代当久了,便很容易有恃无恐,潜意识里就会觉得天大的事情都有人撑着,无需害怕什么。古往今来有无数的官二代就是这样坑爹的。孙蕃这次并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降临,他不敢回家也不是怕事情败露之后田七找上门来,而是怕他爹打他。

    孙蕃买凶杀人也是经过仔细考虑和计划的。他恨田七,尤其因为田七的事情,他的荫官被毁之后,他简直恨不得生食其肉。再说,孙蕃也知道,自家老爹和田七越来越势不两立,呈水火不容之势,田七在皇上面前进谗言的水平却又越来越高明,他爹渐渐地处于劣势。孙蕃想帮他爹,就必须除去田七。想来想去,要做就做到底,永绝后患。因此他才花大价钱买了杀手。

    本来嘛,那几个杀手的武功都不错,按照原定的计划,想取田七的人头并不难,就算有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看护,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一头狮子是拖不过一群狼的。可是谁也没想到,中途会杀出另外一个高手来,这才让他们一败涂地。

    孙蕃不知道这些过程。他只知道他的计划失败了,他爹要是知道,一定会打他的。

    后来他无比后悔没让他爹早点知道。

    孙从瑞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没办法,他被皇上拖住太久,直到盛安怀进来偷偷跟皇上耳语,事情都办妥了,纪衡才面色一霁,让孙从瑞退下了。

    孙从瑞回到内阁,发现几个阁臣看他的目光透着古怪。他淡定如常,换来旁人啧啧摇头。儿子都那样了,老子还坐在这里稳如泰山,真不知道是该佩服他还是该鄙视他。

    过了一会儿,孙从瑞的某官员小弟来内阁找他,叽叽咕咕地报告一通,孙从瑞大惊失色,告假都来不及,连忙往家赶,出门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踉跄。

    另外几个阁臣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还不知道呀……

    孙蕃最终被抓走时,正躲在朋友家吃酒看戏。西城兵马司指挥是个妙人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领会的圣旨,总之他奇妙地迎合了皇上的想法。他抓住孙蕃之后,没急着带回去,而是拷着孙蕃在京城里游了一圈,有人问的话,手底下人也不藏着瞒着,直接告诉别人:这个人买凶杀人,然后就被抓住了……

    孙蕃是京城里的熟面孔,平头百姓未必知道他的来头,但是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或是在纨绔子弟里厮混过的,多半认识他。这回他的名气可大了,连带着他爹都被人拎出来讨论一番。本来孙从瑞的声名不错,可是摊上这么个罪犯儿子,说明了什么?子不教父之过,至少从子女教育的问题上来看,孙从瑞是该接受鄙视的。

    再有,底层群众对官二代虽谈不上有多仇视,但总归隔着阶层,不会分给他们太多同情心。现在官二代犯了事儿,很容易就激起民愤,一个忍不住就开始往孙蕃身上丢东西,尤其是经过菜市场的时候,孙蕃收获颇丰。

    孙从瑞急上了火。他现在抓瞎了,根本不清楚具体情况,儿子到底犯了什么罪,他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一听说是买凶杀人,他马上找到了关键:被杀的那个死了吗?

    没死啊?没死就好……

    可是孙从瑞又觉得不对劲。皇上为什么留下他?明显是想打他个措手不及,这表明皇上插手了此事且不想善了!

    这个意识让孙从瑞感到绝望。但孙蕃是不能不救的,他虽有好几个儿子,可嫡子就这么一个。

    孙从瑞身份敏感,不好直接去见孙蕃,底下的家丁给孙蕃去送了吃食和衣物,打听了事件始末,回报给了孙从瑞。孙从瑞一听,心情更沉重了。

    又是田七!

    他终于发现,皇上并不是此事中最棘手的人,最棘手的是田七那个死太监!只可惜这太监屡屡与他为敌,这下抓到了孙家的把柄,又怎会善罢甘休?

    孙从瑞虽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少不得要从田七入手,最好是能与这死太监讲和,也省了自己儿子吃苦。于是,孙从瑞紧赶着在此案开审之前,偷偷摸摸地宴请了田七,还请了郑首辅作陪。郑首辅是个专职和事老,兼职内阁首辅。

    田七欣然赴宴,去之前还跟纪衡报备了此事。纪衡揉着她的脑袋,笑问道,“你就算去了,又想如何?难道要和孙从瑞索要好处不成?”这小变态贪财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田七一本正经地摇头,“我要告诉他,只要他自刎在我面前,我一定求皇上放过孙蕃。”

    纪衡点头,“原来你想气死他。”

    一个太监,以这样的语气跟内阁次辅说话,堪称霸道。不过田七知道这霸道是谁给她的,她勾着纪衡的脖子主动吻他,“谢谢你给我撑腰。”

    “跟我说什么谢,”纪衡回吻她,“我会一辈子给你撑腰的。”

    一辈子太长,田七不太敢奢望。可是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很感动。

    纪衡舔着她的唇角,低笑,“晚上早点回来。”

    “……嗯。”

    田七一转头,果然把那句话跟孙从瑞说了,只不过“他”变成了“你”。孙从瑞气得当场变了脸色,宴会不欢而散。

    再之后,就是对孙蕃以及杀手们的审判了。

    杀手们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命案,所以没什么疑问,除了最早招供的那一个判流放,剩下的一律斩监侯。

    孙蕃的情况就是买凶杀人但最后没成功,孙从瑞估摸着这罪名,最轻可以判成杖责,打一顿,撑过来就好了。只可惜孙蕃是被皇上重点照顾的,要判什么罪名真不是孙从瑞能说了算。孙从瑞后来也拉下脸来去跟皇上求情了,当然了,没用。皇上还奚落了他一顿,说他徇私,有愧其清名,把孙从瑞说得脸上一阵臊得慌。

    再然后,孙从瑞顶着个清介的名声,也实在无法插手此事了。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判了流放禽,而且是流放里头最恶性的一种:永流。也就是说,不仅孙蕃要流放,孙蕃的子子孙孙都不能再回来,这相当于永久定居在天涯海角、世世代代享受原生态的生活了。对于孙蕃来说,活成那样,活着真不如死了,也或许比死了更难过。

    纪衡觉得不过瘾,又加了一条:遇赦不赦。

    行了,齐活!

    孙从瑞气得满嘴泡。他不敢怪罪皇上,他觉得皇上这样做完全是受了田七的蛊惑。田七这是要跟孙家杠上了,不死不休!孙从瑞不能坐以待毙,只好决定接招,从此把和田七的争斗放在了明面上,拼了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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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P`**WXC`P``P`**WXC`P`纪衡坐在书房中,盯着手中的一只小铃铛。如果忽略小铃铛对他造成的心理创伤不提,单看外形,它还是挺玲珑可爱的。纪衡盯着铃铛上的花纹,又产生了那种朦胧的不可捉摸的熟悉感,那好像是很久远的印象,经过时间的冲刷与淡化,渐渐地几乎磨灭了身形。

    但他与它的联系,好像又并不只是花纹那么简单。

    纪衡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召来了乾清宫的女官绣仪,问道,“朕曾命你查看这种花纹的来历,你为何迟迟没有回禀?”

    绣仪答道,“皇上请恕罪,奴婢翻遍了皇宫内的器物饰品,未曾见过此种花纹。倒是尚衣局一个宫女曾说过,这似乎是他们家乡姑苏那边民间流行的一种纹路,只不过她也不敢说太确切,奴婢正在求证,是以未敢直禀。”

    纪衡让绣仪先下去了。这时,盛安怀进来说道,“皇上,宋海求见,有事要禀。”

    “传他进来。”

    宋海是刑部的探子。刑部之下专门设了一个直言清吏司,虽然名义上隶属于刑部,但直接受皇帝管辖。宋海是直言清吏司的一把手,也就是密探头子。直言清吏司曾经风光过一段时间,尤其是陈无庸横行的时候,这个地方被他把持,专用来排揎异己。后来纪衡即位,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他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对于民间和官员们的舆论监控,认为堵不如疏,于是直言清吏司辉煌不再。

    纪衡前两天曾经派直言清吏司去查方俊。一个比大内侍卫武功还要高强的人接近田七,总让纪衡有些警惕。

    “禀皇上,方俊身份已确证,乃当年直言清吏司六大密探之首,武艺高强,为陈无庸卖命。此人神出鬼没,鲜少有人睹其真容,后六大密探一同被派去辽东,季青云案之后,踪迹全无。再次现僧后,方俊头部受伤,记忆全失,武力不减。之后被田公公带去宝和店当伙计,最近在打斗之中头部受创,疑似痴傻。”

    纪衡对陈无庸这三个字十分敏感,此时听说方俊是陈无庸的人,立即正色问道,“方俊是否故意接近田七?”

    “微臣无能,并未查出方俊与田公公来往有何动机。但田公公似乎并不喜欢此人。”

    纪衡便有些糊涂。如此看来田七跟方俊之间似乎也没什么交情,但方俊为什么对田七舍身相救?总不会是在打田七的主意吧……纪衡眯了眯眼,“再查。看好了他,尤其是……别让田七太接近他。”

    宋海领命。

    纪衡又道,“此人是季青云之案的关键人物,别让他轻易死掉,最好是能让他恢复记忆。”

    宋海又道了声是。接着他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纪衡便问道,“你还有何事要禀?”

    “皇上,您曾经命微臣注意宁王的动向,现在宁王他……离开京城了。”

    “他总不会是游山玩水去了吧?”自然不可能是游山玩水。大冬天的,山是秃山,水是冰水,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再说了,京城里有田七,纪征他能舍得走?纪衡想到这里,心里又泛起了一阵酸意。

    宋海答道,“皇上,宁王去了辽东。”

    “可有查清楚他在做什么?”

    “暂时没有,直言司的弟兄怕被发现,不敢跟太近。不过他现在停留在辽东一个叫田家屯的地方。”

    田家屯。田七。纪衡眯了眯眼睛。纪征他果然在打探田七身世!

    宋海倒是没有这方面的联想,主要是他猜不到一个王爷打探一个太监身世到底会是什么动机。他认为一个人行踪可疑时通常是跟阴谋诡计挂钩的。宋海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在纪衡的默许下走到书案前展开来,指着一个地方说道,“皇上,田家屯在这里。”

    他这一指,纪衡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这个田家屯,离着当年季青云之案的案发地点太近了。

    季青云——田家屯——纪征——田七。

    季青云——方俊——田七。

    季青云——陈无庸——太监——田七。

    季青云——田七。

    电光石火之间,纪衡突然把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终于编织出一个真相:季青云遭陈无庸暗算,其女流落田家屯,借田氏之假身份入宫当太监,想借机报仇。

    纪征去田家屯也是为了查寻田七的过去。

    田七身为女孩儿为什么会入宫、为什么偶尔会流露出书卷气、其言行谈吐不像是普通人家能教出来的、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方俊……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纪衡现在有了九成九的把握,田七就是季青云之女。

    田七到底经历了什么?

    纪衡不敢去想。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儿,在怎样的血海深仇的驱使下,才会入宫行暗杀之事?

    他不用想也知道。他突然难过得有些胸闷。他的田七,他知道她定是有难言之隐,却不知她经历竟如此悲惨。这样一个冰雪似的人,上天为何要如此薄待于她?

    纪衡又想到,这样来说,季先生及夫人恐怕已经……

    不,不止他们夫妇。纪衡记得,季先生似乎还有一个儿子,那么……?

    他本来提起一点希望,差一点激动地站起来,却又突然顿住,神色恍然,终于又无力地坐回到龙椅之上。倘若那孩子真的还有一线生机,田七这么多年不可能对自己唯一的亲人不闻不问。

    纪衡的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痛楚。

    事到如今,他反而希望真相永远不会出现。那样季先生夫妇及幼子,也还在人的希望中保留着一线生机。

    纪衡挥退了宋海,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小铃铛之上。这一次,他脑中那团疑雾缓缓地散开了,躲在雾后面的画面渐渐清晰。

    那年他才八岁,尚未被立为太子。虽正是贪玩的年纪,却因是皇室嫡长子,面上总要装得比同龄人老成稳重。元宵之夜,全京城的百姓几乎都出门看烟花了,言笑欢乐自不必提。纪衡也想和父皇母后一起出门玩儿,但是父皇去陪贵妃了,冷落了母后一人在宫中。纪衡在坤宁宫待了一会儿,母后见他郁郁寡欢,便让盛安怀多多地带了人,领着殿下出宫玩耍。

    天上的烟花就没间断过,火树银花把整个世界映得亮如白昼。纪衡的心却并不怎么明亮。他背着手,板着个脸,像是在人间巡逻的瘟神。街上不少小孩儿拿着筷子那么长细如铁丝的烟花嘻嘻哈哈地放着,盛安怀给纪衡买了一捧,纪衡却碰也不碰,“幼稚!”

    走着走着,纪衡看到街边儿一个小姑娘,正站在一棵树下放这种幼稚的烟花。树是槐树,黑黢黢光秃秃的,上面缠了喜庆的红绸,挂了两串红灯笼。小姑娘才不过三四岁大,像是雪堆做的人儿,穿着红衣,领口和袖口攒着兔毛,头上和身上挂着小毛球,她举着明亮的烟花在空中划圈,看到纪衡驻足看她,她竟也不害羞,拿着烟花走过去,递给纪衡,“给你,一起玩儿。”话说得很慢,奶声奶气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小姑娘的父母其实一直在树下看着,看清楚是纪衡之后,他们走上前去,给殿下请了个安。

    纪衡一手捏着个刺啦啦冒火光的烟花,一边装深沉。他板着个小脸点头,问了对方的身份。

    翰林院侍读季青云。

    翰林院是个比较特别的存在,里头的官员品级不高,但都是有学问的人才有资格进。许多人在翰林院待几年,出来的时候就能直接晋级高位了。

    季青云又拉着自家自来熟的小闺女给纪衡行礼,“快,给殿下磕头。”

    现在大过节的,纪衡并不很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于是一抬手,“免了。”

    “叫殿下。”季青云又拍了拍闺女的头,总要叫一声吧,要不然多不给人家面子。

    小姑娘仰着头看纪衡,嫣然一笑,两颗眸子亮似夏夜的星辰,“哥哥。”

    纪衡的心口暖了一下。他丢开手中烧完了的烟花,弯腰把小姑娘抱起来。

    哗啦啦,一串东西落在地上,撞到青石板,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季青云弯腰把那东西捡起来,抖了抖上面的土,笑道,“怎么又掉了。”一边说着,一边要给小姑娘套在手腕上。

    纪衡定眼去看,那是一串小铃铛,小铃铛隐在他的身影之下,看得不是很清楚。铃铛上模糊的花纹有些奇怪,不过看着倒是挺舒服的。

    ……

    纪衡从记忆里走出来,手指轻轻摩挲着眼前仅剩下一颗的小铃铛。

    后来他傻了吧唧地跟着那小屁孩一起放烟花,还厚着脸皮跟着季青云一家吃吃喝喝,季青云也不好意思赶他走。

    他在那样一个热闹又孤独的元宵夜,本能地接近着某些可望而不可即的温暖。

    再后来呢?

    他被立为太子,父皇留了一部分太子詹事府的名额让他自己挑人。他选了翰林院侍读季青云。

    季青云初入詹事府时只是正六品的府丞,后来一步步升到少詹事,又到詹事。季青云的才华在詹事府得以施展,渐渐成为太子的第一心腹,却也成了陈无庸之流的眼中钉。

    说来说去,季先生是受他所累。

    纪衡的眼眶有些酸胀。他闭上眼睛,将那铃铛置于唇间轻吻。

    “季昭,我纪衡指天发誓。穷我一生,护你一世。若违誓言,生生世世众叛亲离、万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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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P`**WXC`P``P`**WXC`P`田七还不知道纪衡已经知道了她的过去。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搜集孙从瑞的犯罪证据上。孙从瑞自己屁股还算干净,但架不住有人给他拖后腿,他自己亲儿子就不说了,另外他有几个门生没干过什么好事儿,后来还是被孙从瑞罩着才能安安稳稳地走到今天。田七和唐若龄商量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可以拿这些来做文章的。

    今儿田七回宫,发现皇上的眼神不太对劲,是那种沉幽幽的、带着道士们窥破天机之后的顿悟以及和尚们看破人间疾苦的悲悯。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皇帝的脸上,实在令人担忧。田七非常大逆不道地摸了摸皇上的脑门,忧心忡忡地问,“皇上您怎么了?”

    纪衡拉下她的手来紧紧攥着,冲她微微一笑。

    田七:“……”

    纪衡不是没想过直接问田七,毕竟季先生与他算是“自己人”,田七这样瞒着他,让他有一种不被信任的郁闷和委屈。可是站在田七的角度来想问题,纪衡又有些理解她。小小年纪遭遇那种变故,之后又只身犯险,天天提着脑袋度日,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她大概不会坦言。由此可见,田七甚至可能连季先生的遗骸都没找到,否则早就能为父亲正名了。

    就算想通这一点,他依然有些郁闷。

    可与此同时他又不自觉地较着劲。隐隐期待着田七能够完全信任他,主动和他坦白一切。

    于是纪衡鼓了半天劲,终于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他要无条件地做她的后盾,直到她真真正正地把一颗心托付于他。

    田七发现皇上并没有发烧,但她依然有些担心他。毕竟他是有过神经病史的人。

    皇上却拉着她,开始神神叨叨地问她小时候的事儿。田七的童年其实很快乐,但她不想回忆这些。不管多美好,那都是失去的东西,越是美好,越让她难过。纪衡见她郁郁,便住口不问。他有些后悔自己曾经没有多介入田七的童年,导致田七似乎对他全无印象。不过他们的缘分依然是始于十几年前的,这让纪衡多多少少有些满足感。他们两个,是命中注定的。

    于是两人之间一阵沉默。纪衡把田七拉进怀里轻轻抱着。田七全身放松,任由他搂着。她心想,要不就跟他说了吧……

    算了,还是先专心料理孙从瑞吧。等把孙从瑞搞死,就跟他坦白一切。

    ***

    孙从瑞知道田七在对付他,他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倒是想了无数的办法,但每一个办法都需要皇上来配合。那么皇上会配合孙从瑞来收拾田七吗?孙从瑞对此没什么指望。

    想来想去,孙从瑞得出一个悲伤的结论:想要收拾田七,就得站在皇上的对立面去。

    这对于一个臣子来说,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可是田七来势汹汹,他就算不反抗也吃不到好果子。这样看来,他也只能搏上一搏了。

    真是巧了,刚一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有人告诉孙从瑞,皇上跟田七之间有奸-情。

    奸、奸-情?

    孙从瑞一开始是不信的。但是“奸-情说”恰好能解释“皇上为何如此宠信田七”这个问题。孙从瑞曾经只当皇上信任田七是因为这太监善于拍马屁和进谗言,可是仔细一想也不对,皇上又不像他爹似的那样昏庸,他对太监是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警惕的,怎么会随随便便相信太监的谗言呢?

    如此看来,皇上对田七的偏袒和信任真是毫无道理。

    除非……

    孙从瑞回想了一下田七那张脸,终于有几分信了。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孙蕃。他后来已经完全清楚了孙蕃做的蠢事,然木已成舟,他恨铁不成钢之余,更多的还是悲痛和愤恨。

    在被刺杀的人毫发无损的情况下,孙蕃以买凶杀人的罪名被判流放万里之外的荒岛,且是永流、遇赦不赦,这样的量刑史无前例,莫说是一个沐浴皇恩的内阁重臣的儿子,就算是平头百姓,也不至于如此。孙从瑞一直以为是田七从中作梗的原因,但如果皇上也对孙蕃恨之入骨呢?

    想到这里,孙从瑞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皇上和田七之间真的有那样的联系,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打击田七的切入点。田七作为媚上邀宠、祸国殃民的奸宦,能有什么好结果?到时候必然成为千夫所指,皇上就算想护他,也该问问民声答应不答应。

    如果不是呢?

    那也没关系,众口铄金,他们完全可以把不是说成是。

    孙从瑞自此找到了新的灵感。其实问题很简单,不管田七有没有爬上龙床,只要所有人都相信是,以此来逼迫皇上,皇上会怎样?是与不是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的名节。身为帝王,比平常人更加注重自己的名誉,为了维护自己洁身自好的形象,皇上只能炮灰了田七。要么假装成被妖孽迷惑、与田七决裂并表示悔过,要么就是直接与田七撇清关系,赐死田七以证明自己的清名、息事宁人。

    不管皇上怎样选择,等待田七的都是死亡。

    孙从瑞终于放下心来。他不清楚向外泄露此事的是谁,总之肯定是田七的仇家。孙从瑞不介意对方把自己当刀使,因为这于他也是有大利。

    不过,想要达到理想的效果,他首先要在舆论上宣传造势。当然,重点不在田七,而在皇上,这样才能把皇上逼到绝境,只能牺牲田七。

    绯闻是从民间开始由下向上传递的。皇上有龙阳之好,且喜欢玩弄太监,他身边最漂亮的那个太监田公公,就是皇上养的小相公,要不然怎么敢那样跋扈,连内阁重臣都不放在眼里云云……

    大齐朝言路开放,把老百姓的胆子养得很肥,于是关于上流社会各种**的讨论层出不穷,这件新闻自然也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播,渐渐地在官员之间也讨论开了。

    孙从瑞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发动言官上了第一波奏章。奏章的内容无外乎规劝皇上洁身自好、远离邪炽、不要被某些妖孽迷惑。用词虽含蓄,意思却很明确。

    田七听过比这更犀利的版本。因为她经常出宫,在街头巷尾也听人谈说过此事。老百姓说话向来奔放,田七乍一听到,吓了个半死,赶紧回来告诉皇上了。

    纪衡把田七好一顿安抚,让她暂时先不要出宫。

    他觉得事有蹊跷。这事儿怎么就败露并且传开了呢,而且闹得满城皆知?连街边儿卖馄饨的都知道?他本来就不常出宫,更鲜少与田七在人前拉拉扯扯。再者说,一个皇帝与一个太监,在普通人面前都是生面孔,谁会认出他们并一眼发现他们的关系?

    除非是朝中官员。

    但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皇帝名誉,朝中官员岂可随意乱传,导致人尽皆知?没有哪个当官的会这么没脑子,除非是故意的。

    故意的?

    纪衡看着那几本奏章上的署名,顿悟。别以为言官公道,言官也是拉帮结派的,跟其他官员多有勾结。真正不结党的言官也有,这类人通常比较耿直、说话不中听,但不会配合别人指哪打哪。这一次的联合上书,显然是几个言官的统一行动,孙从瑞别的可以瞒,但是他自己都有哪些党羽,纪衡大概是知道的。

    纪衡把奏章一扣,冷哼。孙从瑞这老东西,真是不想混了。

    虽然看明白这一点,但疑惑依然在:孙从瑞到底是怎么发现端倪的?

    坦白来讲,他和田七在宫内露出马脚的几率绝对比宫外高,皇宫里头倒是没什么动静,怎么外头就满城风雨了呢?

    这一点也十分可疑——皇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纪衡一下子想到了顺妃。

    声东击西,李代桃僵,以顺妃的智谋,倒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纪衡眯了眯眼睛,倘若真的是她,那贱人也该活到头了。

    他有些内疚,他对后宫里的女人太放心了,才导致奸人们里外联手,迫害田七。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怎样把孙从瑞挑起来的事情压下去。那老家伙显然是想把事情闹大,以此逼迫他,这事还真是有些棘手,纪衡一时竟想不到两全之策。

    不过不管怎么说,孙从瑞此人假公济私,心肠歹毒,不能再让他担当重任了,否则他以后祸害的就是天下人。

    纪衡之前还疑惑过,他知道季先生和孙从瑞的私交很好,但田七似乎十分讨厌孙从瑞。现在以孙从瑞的人品观之,说不准当年另有一些隐情。

    嗯,等把这事儿处理好,他一定要问一问田七。

    正在纪衡左思右想之时,太后派了人来请他,说是有要事相商。

    太后处于深宫之中,对外头的信息反映不够灵敏。不过到现在,她老人家也终于听说此事了。

    `P`**WXC`P``P`**WX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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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LwXs.Org第90章 小说.ORG

    纪衡到慈宁宫时,太后正在哭。

    她老人家哭的时候永远不会哭天抢地、闹出来的动静招人厌烦。她就是默默地流眼泪,让人觉得全世界都负了她,谁看谁有负罪感。

    纪衡有些头疼,“母后,谁又惹您生气?朕定不轻饶他。”

    “还能是谁!哀家为你操了一辈子心,好不容易挺到现在,你倒好,竟然做出那等龌龊的勾当。可是安逸久了,你忘了曾经吃过的苦不曾?你忘了你爹是怎么被太监蒙蔽了?你——”说到这里住口,接着哭。

    纪衡便知事情已传到太后耳中。他辩解道,“这都是外头人乱传,孩儿的为人母后您清楚,怎么和旁人一样相信那些谣言。”

    太后虽哭了半天,却也没昏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诓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哀家就不信,若是没有影子的事儿,外头人怎么敢随意编排皇帝?”

    纪衡心下一沉,已经有了计策。他便悠悠长叹作无奈状,“母后您所料不错,朕……”咬了咬牙,像是十分难以启齿,“朕确实不太喜欢旁的女人了……”

    他这话说得也不算错,但听在太后耳中,自然当他确实走上了断袖的道路。于是太后急得两眼发黑,“你、你……”你了半天,竟然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有些事情怀疑是一回事,确定是另外一回事。就算再怀疑,当真的确定之后,也会让人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太后这回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连纪衡都鲜少见识这种阵仗。太后放开了,边哭边骂,骂了一会儿,见儿子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她又开始骂田七。一定是那个小太监勾引了阿衡!

    纪衡便也跟着骂,“那个田七,确实有些不识好歹,竟然宁死不从,朕又不会亏待了他!”

    太后:“……”事件的真相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敢情是自己儿子一厢情愿地搞断袖,人家还没答应?!

    太后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两人并没有鬼混到一起,这是好事儿;另一方面,自己儿子被人家鄙视了,太后“与有辱焉”,觉得儿子也不错,那田七凭什么看不上他……不过就算田七看不上阿衡,阿衡还是在一心一意地搞断袖,这说明什么?

    儿子好像拯救不过来了……

    太后更加绝望了。

    她有一种立刻消灭掉田七的冲动。可是一个田七倒下去,千万个田七站起来。这事儿关键不在田七,而在于皇上那奇诡莫测的口味。如果她把田七弄死了,那皇上会不会找另外一个太监呢?田七人品还好,至少从这件事情上来看,他还是有些气骨和节操的。万一田七死了,皇上找了别的太监,那太监说不好就从了皇上了……

    太后打了个寒战。也就是说,从目前的形势来看,田七很奇妙地起到了拖住皇上的作用?

    这么想着,田七在太后心中的形象立时便有些光彩照人了。

    太后本来就是个没主心骨的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儿子。现在拿出杀招来,他都不为所动,于是她便无奈了,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来。

    纪衡偷偷观察着太后的神色,见她信了,他放下心来。他也不想骗自己亲娘,可事情赶到这份儿上,他必然要选择一个稳妥的方式,来降低所有可能加诸田七的伤害。当然了,内疚是有的。于是纪衡告诉了太后另一件事,“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不知怎的就被顺妃知晓了。”

    太后听到“顺妃”两个字,耳朵立刻竖起来,也没心思跟纪衡掰扯这事儿算大还是算小了。后宫之中,顺妃是她的头号敌人,这敌人竟先一步知道了皇上的私密之事,那还了得。

    纪衡已经掉过一次节操,这会儿有些坦然了,便不介意再掉一次。于是他淡定地把顺妃拖出来吸引太后的注意力,顺便继续帮田七营造光辉形象:“母后有所不知,顺妃曾以此事为要挟,逼迫田七帮她做事。田七因只认朕一个主子,便回绝了顺妃,还把这事儿跟朕禀明了。”

    干得好!太后暗暗为田七喝彩,复又想到这田七就是她那变态儿子的狩猎目标,她脸一黑,不自在地抬手,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纪衡继续说道,“不想顺妃从此对田七怀恨在心,为了报复田七,她竟然把此事泄露到宫外,人们从来都是贵其耳而贱其目,宁愿相信听到的,也不愿相信看到的。此事一时被传得十分不堪,误了朕的名声。几个言官上折子,把朕好一顿骂。”

    太后气得直拍大腿,“真是胆大包天,岂有此理!”

    纪衡点头附和,“真是岂有此理。”

    太后却突然眼珠一转,狐疑地看着纪衡,“你说的可是实话?”她又不傻,又是从那么多年的宫斗生涯中爬出来的。儿子在打田七的主意,现在很可能为了保护那个太监而故意美化他。

    纪衡淡定回答,“母后若是不信,自可传田七过来问话。朕就在慈宁宫中,哪儿也不去。”

    太后不太好意思当场做这些,“算了。”

    “还是问一问吧,问过了,也好让母后放心。”纪衡说着,转头叫进来人,下令去把田七和顺妃都传来。

    有顺妃对质,太后便放心了。就算田七和皇上能串通起来作伪,顺妃是不会牺牲自己配合他们的。

    说谎的最高境界就在于三分虚七分实,纪衡已经把谎话说得完美,田七被叫进来时,只需要原原本本地说实话,一个字都不用编造。比如那天顺妃及时出手相救,她前去道谢,顺妃所谓“怕皇上心疼”,又所谓“还望田公公的成全”。

    太后一回想那日她惩罚田七、顺妃突兀地站出来,这下事情确实全对上了。

    顺妃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关于这件事,皇上已经警告过她一次了,她当初没有否认,现在当着皇上,她亦无法否认。不过顺妃觉得她这样做也不构成什么罪名,现在事情都闹到太后面前了,她也无法,只好先把水搅浑,把太后的怒气引向别方。于是顺妃说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臣妾这样做也是为了皇上好。这个奴才他勾引皇上,才导致皇上无心召幸,”说着,看了一眼纪衡,又低头,“臣妾斗胆劝谏,请皇上恕罪。”

    皇上为什么无心召幸,太后心里已经是门儿清了。她神色冷峻,“皇上的事情暂时还由不得你来管。”

    顺妃面色一变。

    她确实没资格管,她不是皇后,她只是个妃嫔。说白了,就是小妾。

    纪衡适时地抛出顺妃的另一条罪状:勾结外臣,诽谤皇帝。

    这一条罪过就大了,顺妃必然不会承认。

    纪衡现在手头也没证据,不好强加罪名于她。他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认不认罪,得由证据说了算。待朕查明此事,再一起严办。你就先在含光殿禁足思过吧。”

    太后虽恨不得顺妃立刻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不过也理解需要有证据方可定罪的司法流程,便不再多言。

    纪衡带着田七回了乾清宫。他看到田七似乎有心事,便笑问她,“吓到了?”

    “没,”田七答道,“皇上,如果此事真的是顺妃所为,您会怎样处置她?”

    纪衡反问,“你希望朕如何处置她?”

    田七低头道,“您能饶她一命吗?”

    纪衡皱眉,“你怎么反倒为她求情。”

    “不是这个意思。我也讨厌她。可是不管她当初目的如何,确实是救过我一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仇已经报了,救命之恩也要还一还才好。”

    纪衡觉得有理,不该让田七欠别人这种情。正好,他饶顺妃一命,俩人就两清了。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有点脱离掌控。

    太后娘娘按捺不住激动之情,积极地帮皇上查证据。查不到证据之后,她老人家非常有创造力地开始捏造证据。顺妃禁足在含光殿,含光殿的人被全部换了一拨,外头的事情发展到什么程度她一概不知。一个人处在提心吊胆的精神状态中,周围又全是陌生人,她每日里也说不了三两句话,渐渐地精神更加不济,就开始有些想不开。她的人生目标就是当皇后,现在这个目标离她越来越远,已经远得消失掉了。她突然就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于是太后把辛苦编造的天衣无缝的证据交到纪衡面前时,恰逢含光殿的太监来报:顺妃娘娘自杀了!

    这事儿就这么被定性为畏罪自杀。

    太后除掉一个心头大患,顿觉浑身松快。这事儿有田七一部分功劳,尽管这功劳是被动的。总之她不自觉地就把田七划拉到自己的阵营里。

    当然了,每次看到田七,她依然是万分纠结的。她不知道皇上是先变态才看上田七,还是先看上田七才变态,她主观意愿上比较倾向于后者,这样至少说明她儿子不是先天的变态,是后天的、可以治愈的。

    这小太监要是个坏蛋也就好说了,直接弄死。可偏偏人家也不坏,还恰好拖着皇帝不让他走向最终变态的深渊。

    田七在慈宁宫陪如意玩儿,太后就在一旁看着。一个人是否真心对某个孩子好,她这种人生经历丰富的老太太是很容易看出来的。田七对待如意是真心实意的。

    太后看着田七水灵灵的脸蛋,突然就忧伤了。她转头对身旁的纪衡说道,“田七要是个大姑娘就好了。”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纪衡的嘴角微不可查地轻轻翘了一下,迅速摆出一副蛋疼忧伤的表情,叹道,“她要是个姑娘,朕也不嫌弃。”

    这话说得,太后扯了扯嘴角,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忧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料理孙丛瑞。

    此文还差最后一部分剧情。搓手,七哥要撒狗血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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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180/ 第一时间欣赏陛下请自重最新章节! 作者:酒小七所写的《陛下请自重》为转载作品,陛下请自重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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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请自重介绍:
作为一个太监,田七的八字儿比金刚钻都硬,一口气克死三个主子不费劲。
后来,皇上不怕死地钦点了这个太监来乾清宫伺候。
皇上是个节操帝,全称节操碎一帝。他长着一张君子脸,却专干流氓事儿。有一次,皇上不小心摸了田七的下三路,之后一边回味一边感叹: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掌的刀,切得竟如此干净……
一句话简介:假太监被流氓皇帝拖上龙床。结局1v1,HE。
注:由于女主是乔装改扮的,所以本文的“他”和“她”用得略有混乱,大家领会精神就好……
感谢梧桐私语做滴封面,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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