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火球(2)
“恭喜你,青蓉。”姜师姐面带笑意,或许笑容中多少还有些许意味深长的东西,看着苏青蓉,“入门三月,便能练成二品丹yao‘凝yù’,这几十年来在玄天宗里,你还是第一人。”
苏青蓉后退了半步,似乎脸腮边还红了一下,低头低声笑道:“姜师姐,这还不都是多谢你的教导有方。”
姜师姐淡淡一笑,道:“谁我都是这么教,但是能做到这样子的,还是只有你一个人。”顿了一下,她又道,“这件事我不能压下,自然是要向炼丹堂座清云师叔禀告的,以你的资质,无论是修行还是炼丹上,都是出类拔萃,清云师叔必然着力栽培,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苏青蓉低眉顺眼,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轻声道:“师姐待我恩重,青蓉必不敢忘。”
姜师姐看了她一眼,忽地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走过去亲热地搂了她的肩膀,笑道:“xiao傻瓜,这可是大喜事,今晚不如我们好好庆贺一下罢。”
身后,李毓秀也是笑容满面。
苏青蓉微笑点头,还未说话,却在这时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姜师姐脸色一沉,后院乃炼丹重地,向来禁止喧闹,这却又是生了什么,只是过了片刻,屋外喧哗丝毫没有降低的趋势,反而声音越来越高,其中还夹杂着几声慌1uan的尖叫。
这一下倒是让三人吃了一惊,姜师姐立刻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就走了出去,李毓秀跟在她的身后也出去了,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苏青蓉走在最后,在门口处便停下了脚步,抬起了头,一时间竟也是说不出话来。
红光漫天,红影摇曳,天青山上异象如netbsp;庭院中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看过去人人惶惧,面色慌1uan,有些女弟子甚至失声惊呼。在人群之后,苏青蓉倚门而立,那漫天妖异中带着几分凄厉的摇曳红光落了下来,在她身后拉出一条蠕动而诡异的影子,红芒闪烁映照在她温柔娇媚的脸上,阴暗不定,仿佛也带了几分妖异,望着那天空里的龙影巨鼎,怔怔出神。
※※※
“吼!”
一声厉吼,那躲在阴影中的怪物猛然跳跃出来,向着邵景扑去,微暗光中,隐约可见似是一只身躯巨大长着一双白亮獠牙的野兽,长耳xiao眼,大鼻阔嘴。
腥风猛扑而来,邵景悚然大惊,猛然回头却只见怪兽偷袭已到跟前,一时却是无法避开了,便是在这时候,一直站在他脚边的xiao猪哼哼两声,却是向着那只扑来的怪兽一头撞了过去。
那怪兽似乎也没想到旁边突然杀出这么个xiao东西,嗯,和它的体型相比的话,xiao猪的确算是xiao东西了。眼看原本就要抓到邵景的背部,斜刺里xiao猪猛然撞来,却是正好撞上了这只怪兽脖颈与前腿间部位,只听怪兽出一声低吼,身子偏了一下,却是向旁边歪了些踉跄两步,随即稳住了身子。
邵景此时哪里还有不回过神来的道理,一惊之下便凝目看去,将这怪兽模样看在眼中,略一思索,眉头皱了起来,低声道:“魔牙狼。”
第七十八章 火球(3)
魔牙狼是妖兽,但在万妖谷这里地界上,这种妖兽只能算是最低级的一种妖兽,战力很差,除了皮糙rou厚爪牙尖利外加力气大点之外,便没有其他的本事了。便是在万妖谷中,魔牙狼也是常常沦为被其他厉害妖兽掠食的下场。不过魔牙狼皮糙rou厚倒也有个好处,便是偶尔它能穿过万妖谷周边那层毒瘴,在万妖谷外游dang的数量不多的几种妖兽中,魔牙狼是相对常见的一种。
邵景只觉得嘴里有些苦,他见识广博,没花多少力气便认出了魔牙狼,但这并不等于他也能轻松地击败这只妖兽。恰恰相反,邵景很有自知之明的想,或许这只魔牙狼能够轻松地打败他然后饱餐一顿。
炼气境初阶的境界,只不过比常人体质强上一些,为将来修行打下个基础而已,而魔牙狼这种妖兽,恰恰正好在力量体质上,都过他太多了。
xiao猪临危救主,一头撞开魔牙狼,然后稳稳落在地上,雄纠纠气昂昂站在邵景身前,一副身后这人是我“罩”的,别想1uan来的模样盯着魔牙狼。
魔牙狼看起来有些生气,低吼连连,龇牙咧嘴做出凶恶形状,露出了两支长长獠牙外一口白森森的尖利牙齿,看起来比xiao猪嘴上那些xiao獠牙威武百倍。只是不知怎么它紧紧盯着xiao猪,却没有立刻扑上前去,看来刚才那一撞力度不xiao,让它多了一分忌惮。
邵景却是自家知道自家事,妖兽自来在体质上都胜过人太多,除非修行有成,否则常人根本无法与妖兽抗衡,这也是万妖谷外常有妖兽危害凡人的消息流传。哪怕是像邵景这样略微修行了的修士,一般也不是对手。所以邵景非常狼地用脚一踢xiao猪,疾喊一声:“跑!”
喊声出口,转头就跑,邵景这辈子还没有和妖兽正面对阵过,以往所知都是从那一袋子旧书和到处流1ang的阅历中得来的,纸上谈兵而已,自然还是跑字当先。
谁知没跑几步,忽然只听背后吼声连连,邵景奔跑中回头一望,却是一呆,那xiao猪果然也是听话,正想跑着,魔牙狼却是不答应了,xiao样的撞了我就想跑,你以为你是什么猪吗?这一追一扑,登时就追上了xiao猪,大口一张咬了过去。
邵景大急,立刻停下脚步,却是一时不知该怎么做,但xiao猪平日懒散,这时看起来居然有了几分敏捷,身子跳跃两下,避开了魔牙狼的大口,但还是没躲开魔牙狼大吼声中抓过来的利爪,“嘭"的一声被打中了腹部,整个身子弹出了数尺远外,噗咚一声摔在地上。
邵景热血上涌,xiao猪和他也算是共过生死,这一下生死未知,登时让他心底一股蛮劲作,再不肯逃,好吧,就算要逃,也得救出xiao猪再逃!
他这里停住脚步就要大步回来和魔牙狼拼命,但片刻后前头草丛里一阵翻滚,xiao猪蹦了出来,仰天一啸,哼哼哼哼叫个不停,看来生气了,照样站在邵景身前,面对魔牙狼,形状威武。
邵景倒是被它吓了一跳,窒了一下,随后赶忙看向它被魔牙狼抓的地方,只见xiao猪肚皮上皮光rou滑,除了隐约几条白印,却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这又是什么情况?
邵景有些呆滞。
魔牙狼并非是什么聪明绝顶的妖兽,相反的,在万妖谷中魔牙狼向来以头脑简单凶狠暴力著称,见这一下没干掉xiao猪,魔牙狼当即又是扑上,于是一狼一猪战到一起。
邵景在旁边观战,一时不知该怎样帮手,不过就这一会功夫,他倒也看出了几分端倪,xiao猪不知怎么显然已经与普通的猪不一样了,这厮身上那层皮rou看着并非甲壳般坚硬,但却是意外的坚韧,无论魔牙狼如何攻击,抓扯撕咬劈,xiao猪居然都是完整无损地硬挡了下来,除了渐渐增多的白痕,却是连血也没有流出一滴。
不过虽然如此,但场面上看仍然是魔牙狼大占上风,因为xiao猪除了会挨打之外,在攻击上几乎完全无力,被魔牙狼压住是狂chou猛打,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咄咄怪事了。
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邵景很快做出了判断,xiao猪的皮rou再坚韧,也禁不起长时间的这么抓扯,而且万一魔牙狼反应过来攻击xiao猪嘴巴眼睛这些柔弱位置,后果可想而知。
第七十九章 火球(4)
邵景知道此刻自己最该做的其实是掉头就跑,有xiao猪挡着,自己多半能够从这只魔牙妖狼的爪下逃出xìng命。只是看着xiao猪在那边苦捱,他终究还是迈不动脚步。
跑不了,那就只能拼了吧。
邵景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右手五指猛然伸开,一道微弱的火光闪过,渐渐凝聚出了一团火焰。
三个月里,邵景修到了炼气境初阶的境界,但每一日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拿出一部分时间专门修行那天书下卷里记载的冥思术。时至今日,原本微弱的本源灵力,已经被他修炼壮大了许多,虽然仍是微弱,但勉强已经能够出了一记火球术了。
火光幽幽,在手心上方凝结成团,呈现出与过往不尽相同的颜色,除了内里橘黄的火焰,外围还包裹着淡淡的一股赤金气,邵景无暇多看这团火焰,只是紧张地盯着前头的猪狼大战。
他的力量体质都比不上妖兽,上去rou搏用处不大,那么此刻唯一可恃的东西,便是他的五行术法了。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手掌还算稳定,体内的本源灵力直到最近这几日才堪堪接近施展一级术法的条件,也就是说他实际上只能出一个火球术,然后体内便会灵力耗尽。事实上他甚至还没有在私下自己偷偷试过这个与以往不同的火球术。
机会,只有一次,要是打不中那只该死的魔牙狼,他就真的只好掉头跑路了。
xiao猪,仍然在和魔牙狼坚韧不拔地战斗着,看起来,它的斗志并没有减弱多少,倒是魔牙狼被这只奇怪的xiao猪给搞得心浮气躁。这到底是一只什么猪啊,这辈子都没见过啊,打又打不死,咬也咬不动,不xiao心还会被xiao猪蹄子在脸上蹬上几脚,虽然没有破相流血,却是疼的不轻,让魔牙狼怒火猛升。
到后来它干脆都忘了自己原来的目标是旁边躲的比较远的那个人,咆哮连连,就盯着xiao猪猛力抓咬。
邵景额头上的冷汗渐渐多了起来,但手掌仍然稳定,那团有些奇异的赤金色火焰仍然在他手心中静静燃烧着。许多年来他一直坚持不断地练习着这两个最基础的五行术法,早已对火球术烂熟于胸,在cao控术法上绝对是驾轻就熟,纵然如今体内本源灵力稍有不同,但是火球术仍然还是那个火球术,于他来说,并无区别。
双眼紧盯前方,屏息静气,渐渐的,邵景好像完全忘记了身旁周围的一切,眼中只有那只不停凶恶咆哮的魔牙狼。妖兽是活动的,而火球术一旦出去便不会拐弯,一击不中便万事休矣,他只有一个机会,必须要等到最好的时候。
xiao猪的抵挡慢慢弱了下来,毕竟除了有些怪异的坚韧身体,它的身材与力气都与魔牙狼相差许多,没多久魔牙狼一个利爪抓下,xiao猪脚下踉跄没躲过,便被魔牙狼打到地上。魔牙狼两只利爪一起抓下,顿时狠狠将xiao猪按在了地面草丛中,一时得意万分,张开血盆大口,大吼了一声。
就在这时,它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像是风儿吹过的“呜呜”声,仿佛一只鸟儿在清晨的风中悠闲地掠过。魔牙狼张开的嘴巴没有咬下,似乎在那个瞬间忽然有些犹豫,妖兽心底突如其来的那种直觉仿佛告诉它最好要躲避什么,但是它却又舍不得好不容易才打败的爪下猎物。
片刻之后,周围的空气就想水锅中烧开的水,陡然沸腾!
一股魔牙狼这一生从未感知过的炽热气息,犹如一股狂chao般席卷而来,在风暴的中心,一团赤金色的火焰就像这黑暗中的君王,瞬间光芒万丈地照耀开来,飞驰而至,将它的上半身吞没。
尖锐的惨呼声陡然而起,须臾又戛然而止,赤火如鬼,烧尽一切,将魔牙狼从头到腰半截身子全部吞噬,一股焦臭气息弥漫开来。
火光闪耀,片刻后缓缓退去,邵景怔在原地,看着那只不久前还凶恶无比的魔牙狼,变作了一具焦黑色的棍子颓然倒下。
草丛晃动,xiao猪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对着死去面目全非的魔牙狼看着也是了一会儿呆。不过相比起来xiao猪的适应能力显然很强,很快的它便以胜利者的姿态哼哼哼哼一阵低吼,然后跑到了邵景身边,贴着邵景的腿脚趴了下来。看模样,它是累坏了。
邵景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又看了看前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魔牙狼,半晌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掉头向天青山方向看去,却只见夜幕深沉,幽暗黑寂,哪里还有半点红光异象的景色。
第八十~二章 跋扈
那一夜,玄天宗上下1uan成一团,尽管事后几位长老都出面安抚众弟子,但是当邵景返回到天青山上时,仍然能够感觉到那一丝慌1uan。没有人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古怪异象到底是什么,就连在众弟子心目中见识广博神通广大的玄天宗四大长老真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幸好,那异象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邵景当时是被与魔牙狼的战斗分了心神,实际上当九龙化鼎后,那异象只持续了约莫xiao半柱香的功夫便消散了,夜空中又恢复了原本黑暗深沉的模样,乌云低垂,像是什么也没有生过。
只是玄天宗上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同时目睹了那惊人的异象,自然是不能当做什么也没生过。当晚玄天宗四大长老都出来露面,且不管这几位长老心中是怎么想的,但平日里在众弟子心目中,这几位长老素来还是有些威望的,虽说那异象惊人,但长老们说是无妨,想来危害也是不大了吧。
再说了,异象除了看起来无比怪异,红光笼罩全山,但实际上却也并无任何一个弟子受到伤害,这也让许多人心中安定不少,或许,这真是一个偶然的天地异象?
在师长的命令下众弟子各归各位,各回各房,不过在几位长老走后,仍然有不少弟子在屋外聚集,三两成群,xiao声议论着。邵景回山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景象。
这一日,是七月初三。
走回到廿四屋层上,邵景便看到当初和自己一起拜入玄天宗的那些弟子中,倒有五、六个人站在外面,聚在一起,低声在谈论着什么。看到邵景顺着山路走过来,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举手向他招呼了一下,大声道:“邵景,这里。”
那是端木虎,住在廿四层第十间房,除了苏青蓉外,他便是邵景的另一个邻居。这三月里来,算是与邵景接触较多的,两人还算谈得来,jiao情不错。
邵景走过去看了一下,见周围有男有女,都是当日一起拜入玄天宗门下的那一批弟子,不过其中没有看到苏青蓉。说起来这些人倒也隐隐有个xiao圈子的意思,虽然没人明说,但相较其他玄天宗弟子,他们这十一人关系似乎便更亲近些。
看到邵景走近,其他几人都是或点头或招呼,端木虎则是压低了声音道:“前头山上有些古怪,你看到了吗?”
邵景点了点头,道:“我在山下的时候看到了,古怪的很,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景。”
端木虎皱眉道:“是啊,我也从未见过。”
旁边还站着的三个人也不约而同点了点头,看去面色上都有几分异色,其中两男一女,那女子年轻貌美,正是李毓秀,此刻但见她面带忧色,先是向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声道:“刚才掌教真人和其他三位长老都出来说话了,说是此乃本山灵气充沛,偶然迸,不足为奇,乃吉兆祥瑞,让我们不必担心的。”
邵景唔了一声,微微点头不语,心中却想这几位长老倒也厉害,居然扯到灵气迸上去了。只是以他的看来那红芒妖异中更有戾气,决然是和什么吉兆祥瑞扯不上半点关系的。
几个人在屋外低声聊了一会儿,人人心中都有些不安,只是终究也不会在这种聊天中得到什么结果,眼看着天色漆黑,举目看去许多聚集在屋外的玄天宗弟子都渐渐散去,他们几个人也逐渐无话可说,便打算也散了。谁知就在这寂静时候,突然间从下方一片木屋中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了一声尖锐中带着几分痛苦之意的吼叫声:
“啊”
这一声尖叫顿时打破了深夜的平静,犹如一枚石子落入平滑的水面,让周围产生了阵阵sao动涟漪。片刻之后,多扇木门被人打开,许多玄天宗入门弟子都跑了出来,寻找着那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尖叫源处。
廿四排的屋层上,刚刚准备散了回屋的几个人都是回身走到了屋层石路边缘,向着下方四处张望。
“怎么回事?”端木虎站在邵景的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见才一会工夫,每一个屋层的石路外都站了许多玄天宗入门弟子,所有人的模样也差不多都是东张西望看热闹的样子。
看来这样的一个夜晚,大家都是比较敏感的啊。
邵景眺望了片刻,然后低声道:“你看十三层,应该是那里了。”
端木虎身材高大,加上廿四层地势高,听到邵景的提示后举目眺望,片刻后忽然嘴角一撇,哼了一声,道:“是顾老头又在神经了?”
邵景伸出手在额头上抹去了落在间的雨水,想了一下,淡淡地道:“今天是初三,想来就是他了。”
这一声吼叫尖锐而持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但是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又一声同样刺耳的尖叫声再度传来,这一次大部分人都已经察觉到了那声音出的地方。
第十三屋层的第七间屋子。
不少入门弟子因为好奇渐渐从四面八方向那间屋子围拢过去,不过更多的人选择站在了原地。在廿四层上,邵景和端木虎都站在原地,没有迈动脚步的意思,倒是在他们不远处的李毓秀看着下方,忽然摇头轻叹了一声,道:“他就是个死心眼,看不开。”
邵景默然,没有说话。
尖锐的叫声犹如这山间野狼的嘶吼,充满了愤懑怨毒与不甘,让人听到耳中有些心底凉,众多弟子围了过去,但下意识地都与那扇木门保持了一段距离,慢慢地围成了半圆,却并没有人有上前去开门探查的意思。
众目睽睽围观之下,那一扇木门纹丝不动,只有里面苍凉尖厉的叫声,一直没有停止,一声接着一声,房里的人不知是身受了怎样的苦楚,就这样一直吼叫着。
“让开,让开!”
围观的人群身后,忽然传来几声呵斥,紧接了一众弟子纷纷向两旁退开,让出了一条xiao道,从圈子外面,走进来两个人。
远远站在廿四层上的邵景忽地眉头一皱,站在他旁边的端木虎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是卫重?他居然还好意思过来!”
邵景嘴唇微动,正想开口,忽然若有所觉,转头看去,只见自己屋子左边,也就是廿四层第十二间屋子的门,忽然打开了。
山风轻拂如水波般柔软,飘dang来回,但在那一息之间,似乎也稍稍停住了片刻,然后又淡淡飘然而去。苏青蓉如这深夜寂静里一朵安静美丽的百合,在衣裙微动间轻轻走来,目光掠过众人,在邵景的脸上似有若无地略停了停。
“苏师姐。”
“师姐,你来了。”
邵景与端木虎同时开口叫了一声,脸上都挂着笑意,不过相比起来,端木虎显然要比邵景要更热切许多,看着那美丽女子的目光,谁都能看出那一点爱慕之意。
众所周知,修真大道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以苏青蓉这个年纪并且入门三月便能修炼到炼气上阶,这份资质委实是非同xiao可,不要说在邵景这一批十一人中那是绝对的屈一指,便是在眼下所有的玄天宗入门弟子中都是屈指可数,如今众人私下议论门下这批入门弟子里谁最有希望突破炼气境踏入修真大道的人共有五位,苏青蓉就名列其中之一。
是以,在十一人中苏青蓉虽然不是年岁最大的,但是其他人却没有一个敢自居其上,平日里见面,都是客客气气地称呼苏青蓉为师姐。
听到他们两人的问好,苏青蓉点了点头,与许多在这个年纪仍然羞涩的少女不同,苏青蓉自来便是落落大方,加上极美的容颜与那份似乎与生俱来的温柔婉约,在一众入门弟子中有着极高人气,便是那些修行到了凝元境界的玄天宗弟子中,也有不少人对这位苏师妹青睐有加,颇有过来讨好追求的人,只是目前为止,倒没听说苏青蓉与哪一位神通广大的师兄特别亲近就是了。
走到石路边缘,与邵景和端木虎站在一起,看着山下那许多人头,苏青蓉秀眉一皱,道:“刚才是谁在叫,听起来好生凄惨?”话音刚落,她的目光已经看到了底下那一圈人,其中有两人站在圈子中间,其他弟子都离他们有一段距离,颇为引人注目。她凝视片刻,便认了出来,略带了几分诧异,道:“咦?那不是卫重和常厚两位师兄吗,他们站在那里做什么?”
邵景笑了笑,没有说话,旁边的端木虎却是忍不住讥笑了一声,然后道:“是顾老头心有不甘,想来是满腔恨意无处泄,只能时不时这么嚎叫几声了。”
苏青蓉怔了一下,随即脸上掠过一丝了然神色,向下方那间屋子看了一眼,嘴角轻轻抿了一下,但声音已淡了许多,道:“原来是他。”
邵景远远望了一眼那两位明显与众人不同的两位师兄,忽地笑道:“我听说要治好这顾老头的mao病也不难,只要苏师姐下去跟卫重师兄好言相求两句,让他善心,将那一件灵器‘赤心钵’还给顾老头也就是了。就不知道这位德高望重、气宇轩昂的卫师兄,肯是不肯呢?”
苏青蓉眉头微皱,旁边的端木虎却是忍不住轻轻呸了一声,不过在苏青蓉随即而来的一个白眼之下,端木虎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但脸上仍有压抑不住的讥笑。这些日子以来苏青蓉在玄天宗门内名头渐响,除了资质惊人前途大好外,倾国美色的容颜也令她人气大升,不少凝元境的玄天宗弟子都慕名而来,卫重便是其中追求苏青蓉最着力的一人。至于德高望重器宇轩昂云云,却是某日卫重对苏青蓉自夸之词,不想被人听到后流传出来,如今已成了玄天宗上下的一个xiaoxiao笑柄。
苏青蓉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对邵景,脸色冷了几分,道:“他是他,我是我,你们别随随便便把他的事扯到我头上来。”顿了一下,她脸色多了几分凝重,看着邵景与端木虎两人,压低了声音道:“此事关系到清河长老的脸面,你们再到处1uan说的话,xiao心祸从口出。”
一听到“清河长老”四字,邵景与端木虎两人都是脸色一变,点了点头,不再说笑,苏青蓉转头向下方望去,脸色淡然,只有一丝异光在眼中轻轻闪过。
山下第十三屋层处,卫重与常厚两人走到人群之中,面无表情地站定,环顾四周,顿时周围一众入门弟子脸上隐露畏惧之色,缓缓向后退了数尺,倒是让这个围观的人群圈子又大了几分。谁都知道,这两位师兄可不是像他们一样的入门弟子,而是真正修行有成,修炼到了凝元境成为玄天宗嫡传弟子的大人物,尤其是那位卫重卫师兄,他的父亲正是当今玄天宗的四大长老之一的清河长老,这背景,这靠山,那是大得不得了的,绝非这些围观路过看热闹的无知xiao弟子能比。
门外的气氛一时有些肃穆僵冷,不知是不是这样的气息传到了那间屋子里,那个凄厉的尖叫声忽然也停了下来。
转过身子,方面大脸的卫重冷冷地看着那扇木门,哼了一声,道:“顾老头,你嚎什么丧?”
“啪嗒!”木屋的门没有打开,但是从屋内突然传出了一声大响,似乎是里面的人打翻了什么东西。
卫重一双眼直盯着那扇门,冷笑道:“每月初三与初九日是我当值巡山,三个月来每到这个时候,你便在这里叫嚷不休,不就是故意恶心我么?如今我过来了,你有种就出来对着我说话。”
屋子的门依然紧闭着。
天色昏暗,山风吹过,远山寂寂如沉默的巨人伫立在夜色之中,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人间事。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一众入门弟子忽然间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喘息声,嘶哑而充满了怨毒的声音,从那门后传了出来:“你、你、你”
卫重对那声音里的恨意毫不在意,从他的目光看去,在他的眼里,只有轻蔑之意。
“我就站在这里,你反而不敢说话了么?既然如此,以后就老实点,否则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卫重冷笑一声,和身旁的常厚打个招呼,两人转身便yù离开。就在他们转过身子那一刻,忽然间只听“砰”的一声大响,那扇门瞬间打开,一道灰色人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来,直扑卫重的背后。
周围众人大惊失色,远远站在廿四层上的邵景三人也是大吃一惊,端木虎更是失声道:“糟了。”
那条灰色身影度极快,转眼就扑到了卫重身后,举手如刀,直劈而下,掌刃破空,居然响起了尖锐啸声。
大道修炼,炼气境界不过是打基础的最低阶段,在许多修士眼中,这一层境界甚至都不算是真正的修炼道法。一直以来修士之中都流传踏入凝元境界才是修真大道真正开始的说法,那是因为只有修炼到了凝元境,体内丹田中真元之力凝结如胶,方可驾驭各种灵器,威力神通增进何止十倍;至于更进一步,元力再度突破,彻底凝练结成元丹,也就是俗话中统称的金丹,道法上称之为元胎,便是要修炼到玄丹境界的大神通修士方能达到了。
一旦达到那种境界,除了灵器之外,修士还能驾驭威力更大的法宝,从此上天入地纵横天下,便可算是修道大成了。除此之外,玄丹境之上还有一层大乘境,那便是元胎金丹再度蜕变,修行又深了一层。到了这个地步,已然是半仙之体,举手抬足间足可令天地变色,移山填海,骇人听闻。天下间修士无数,但能修炼到大乘境的大修士却是屈指可数,每一个大修士都是传说中的人物。
不过这些东西,距离此刻屋层上的人们太过遥远,在众人的眼中,此刻只看见一条灰色人影向着卫重的背后扑来,竖掌如刀狠狠劈了下去。炼气境界虽然不能驭使灵器法宝,但在修炼之后仍有锤炼rou身的功效,是以修道之人纵然只修炼到炼气境,rou身的强横已然越凡人极多。
此刻,从木屋中冲出来的顾老头满怀愤怨举掌劈下,当真就如同一把大刀狠狠砍下,若是普通凡人,只怕真的就被他一掌断头了。
只可惜,卫重显然不是凡人,非但不是凡人,相反的,他还是道法修行远比顾老头要高上许多,甚至已经突破了炼气境界修炼到了凝元境,真正踏上了修真大道的厉害人物。
“轰”的一声,两条人影撞在一起,只见顾老头灰色的身影猛然飘起,犹如风中枯叶,就这般向后跌跌撞撞地飞了出去,人群呼啦啦散开,灰色的身影在地上滚了又滚,其中夹杂了痛楚的呻yín与嘶吼声,几个跟斗之后,才停了下来,半跪在地上,右手软软垂在身侧,整个身子抖个不停。
这是一个满头灰中夹杂了许多白的老头,面容枯槁,身材瘦xiao,眼中满是血丝,一双满是恨意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前头转过身来的卫重,怨毒无比,却又遮挡不住眼底深处的一丝畏惧与害怕。
“啧啧,原来你就这点本事么?”卫重脸上掠过一丝压抑不住的杀气,这三个月来顾老头每每在他当值巡视的日子鬼哭狼嚎,搞得玄天宗上下无人不知,当初那件被父亲压下去的破事如今也变得人尽皆知,让他丢尽了脸面。就算他没亲耳听说,也大概能猜出那些在背后议论的窃窃私语说的是什么,这更是令他难以忍受。
顾老头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灰败,显然刚才那一下jiao手吃了大亏,直到此刻他的右臂仍然软绵绵地垂着,看来受伤不轻。周围众人看着这一幕,多多少少有些同情之意,只是也不过就是同情而已了,除此之外,大家反而又退后了一些,离那个顾老头更远了。
顾老头紧咬牙关,身子的颤抖慢慢平复下来,死死盯着卫重看了一眼,眼中的怨毒那是不用说了,但是就在众人担心之际,顾老头却忽然一甩头,居然没有再冲上去拼命,而是拖着受伤身躯慢慢向自己那间屋子走去了。
他居然忍住了!
刚才还是一副要死要活疯疯癫癫,拼命三郎置生死于度外的绝望人物,突然间回心转意要回家了,这一下转变委实太快,以至周围人一时抖没反应过来,包括卫重也是一样。
等到他忽然醒悟的时候,那顾老头已经快走进屋子里去了,卫重冷哼了一声,心念转动,顾老头主动攻击他他被迫还击还好说,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对门内弟子痛下杀手,略一沉yín之后,卫重忽然大笑一声,却是转头对身旁的常厚笑道:“常师弟,今早你不是还说过想看看我的灵器赤心钵么,你看我这一忙都忘记了,来,给你看看。”
说罢,也不见他如何取出宝物,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便看见卫重右手上已多了一件看去似赤铜所造的铜钵,色泽深沉,看着已经颇有些年月的模样,尺许大的钵口,里面隐隐有微光闪动,一股若隐若现的灵力环绕在铜钵周围。
半只脚踏入房门的顾老头瞬间身体一僵,然后整个身躯上每一处肌rou都绷紧了,口中出了一声低沉嘶哑的吼声,缓缓转过身来。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卫重看着他此刻模样,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那张苍老枯槁的脸,此刻已经完全扭曲了,那得是一个人悲愤怨毒到什么地步,才会这样?
廿四层上,苏青蓉与邵景都是面无表情地远远看着,只有端木虎在一旁哼了一声,低声道:“好毒的心肠。”
“那是我的”灰败的脸上涌起了两团诡异的红晕,顾老头看去几如癫狂,更不迟疑,也不顾自己重伤在身,疾扑而上,举起他唯一的左手,却并非握掌成刀,而是五指伸出如爪,向着那赤心钵抓去。
卫重看着那个扑来的身影,微微一笑,右手抓着那赤心钵,也根本没有施展什么神通妙法,就像是随手抓了块大石头。
举起来。
砸下去!
暗赤色的微光在这夜色中如电芒般掠过又转眼消逝,这一次,甚至连冲撞的响声都未曾出。众目睽睽下,顾老头的身躯如被电击雷劈,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身子在瞬间僵硬,然后就像一个木偶般,四肢包括那只重伤的右臂都无意识地挥舞起来,凌厉的劲风瞬间掠过,一股巨力滚滚碾压而过,先是胸口中间凹了下去,格格骨裂声隐隐传来,再接着,四肢猛然向后飘起,接着便是整个人飞了出去,犹如一块被人抛弃的石头,在空中翻滚着,转眼间翻出了这条石路,向着山下滚去了。
身体落在一层又一层的屋子顶上,一路滚下,一路飘血,顾老头至少翻过了四个屋层,又翻滚了一阵,最后在第九层上力竭,从屋顶上重重摔到下方石路,这才停了下来。这一次,他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几缕鲜血,从他身下慢慢渗了出来,浓yan而刺目,染红了地面。
十三层上,周围围观的众弟子悚然而退,看着在场中顾盼自得的卫重如见虎狼。卫重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只觉得满心畅快,今天终于解决了这个老不死的,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鬼哭狼嚎来恶心人了。志满意得之下,他心有所动,抬头向上方眺望了一眼,只见上上下下的屋层外都站满了人,远处的某个地方,似乎模糊地能够看到某个美丽的身影。
上方屋层处,也是一片寂静,苏青蓉忽然转身,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走回了自己的屋子,邵景与端木虎对视一眼,也慢慢转过了身子。
夜色深沉,山风仍是静静地吹拂着这片地方,迅安静下来人群散去的山间坡地上,像是什么都没有生过一样。
第八十三章 垂死(1)
“世间灵器有上、中、下三品,那赤心钵不过是下品灵器,卫重也不过只是刚刚修炼至凝元境界第一重不久,但是对付修道数十年修行到了炼气上阶的顾老头,却还是像碾死蚂蚁一样的轻松。”
邵景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坐在桌子另一头的端木虎,又倒了一杯给自己,淡淡地道,“由此可见,灵器若是掌握在能用修士的手中,威力何等巨大。”
端木虎冷笑一声,道:“就算卫重杀了顾老头又能怎样?如今玄天宗上下谁还不知道那件破事。当初顾老头机缘巧合,从xiao湖城坊市中的一个散修的摊位上淘来此物,得意忘形漏了口风,却是被清河长老知道了。于是乎长老出面,软硬兼施,一来说顾老头修行不够拿着这灵器宝物也是无用,怀璧有罪,只怕将来有人对他不利;二来又说愿出一枚对突破炼气境大有帮助的‘真灵丸’给他,助他修成凝元境界,几番说辞下,顾老头这才jiao出了赤心钵。”
邵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玄天宗四大长老中,除了掌教真人清风,其他三人依次为清河、清阳和清云,清河长老在四人中排行第二,掌管除炼丹堂外另一个极重要的堂口藏宝阁,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邵景如今所在的天风楼,也是归属于清河长老的藏宝阁的,是以这位长老的权势之大,那真是不用细说了。
咂了咂嘴,端木虎双目微眯,看着自己手中那杯茶水,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些:“说出来谁能信呢,清河长老收下赤心钵后,转手就jiao给了自己刚刚修炼到凝元境的儿子卫重,然后只是托词真灵丸炼制困难,手头没货,生生就把顾老头给坑了。”
“怀璧有罪啊。”邵景叹了口气,道,“只要是修行之人,谁不知道灵器法宝的珍贵,偏偏这样的好东西数量不多,就算是下品灵器,也不是每一个修炼到了凝元境的修士都有。你就说咱们门里那些嫡传弟子吧,倒有好些个师兄师姐修炼到了凝元境,至今却仍然是双手空空。纵然道法修行精进,但没有机缘就是得不到灵器,反而时常是被像卫重这样修行虽低却有灵器在身的师弟欺负。”
“什么机缘巧合?”端木虎嗤之以鼻,冷笑道:“有个亲爹靠山才是真的。我早就看出来了,如今这玄天宗里,说什么天资择优,说什么唯才是举,其实都是假的,你若是巴结不上一个靠山,又没钱没财的,鬼都懒得理你。你看那卫重,当年在还在炼气境界时可曾见他干过一天杂务?还不是靠着有个好老爹,整日悠哉悠哉,我们整日忙碌干活累上一月才能换来三两块灵石,他却只当是每日白饭一样,怕是从来未断过,整日里只是专心修行,自然是轻轻松松道行增进。到了紧要关头,又有人送来珍贵无比的真灵丸,这才突破到了凝元境界。我呸,要是老子有他一半的好处,早就修到凝元境的三、四重去了!”
邵景失笑,指着他道:“凝元境三、四重,想不到你这家伙对自己的资质倒是很有信心啊。”
端木虎呆了一下,随后干笑一声,道:“唔反正就是那么个说法,你知道的。”
邵景笑了一会,慢慢收起笑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可是就算如此,你又能怎样呢?”
端木虎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心想说来说去,这牢sao也还是牢sao罢了,他们都是没钱没权没靠山的底层弟子,对于卫重一类人,终究也只有羡慕嫉妒的份。
气氛有些冷场,端木虎怔怔坐了一会儿,忽地一抬手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向屋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回头对邵景道:“邵景,像咱们这样的人,想在修道上有所成就,便只有竭尽全力,纵然前途渺茫,但只要有朝一日修炼到了凝元境,寿元增加,总会有所期待,或有机缘也说不定。我知道你喜欢五行道术,但对修真大道来说,那些不过是枝节xiao道,徒然耗费心智精神,你还是专心些好,不然以你的资质不在我之下,怎么会如今还只在炼气初阶?”
邵景抬眼看着那个大个子,默然片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第八十四章 垂死(2)
七月初四日,阴。
清早起床,叫醒了兀自赖床瞌睡的xiao猪,略作洗漱之后,邵景带着不停张嘴打着哈欠的xiao猪走出了房门。
天空依然没有放晴,但乌云少了许多,不过看去还是让人心情有些压抑。走到屋层外石路边,放眼看去,只见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玄天宗弟子走出门外。经过昨晚那一场诡异异象,又见识了顾老头令人无言的一幕,许多人的脸上都显得有几分沉重,不复平日里早起时的笑容。
邵景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了一下,清凉的山风吹过他的脸庞,带着几分凉意,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昨晚在山下意外地与一只魔牙狼相遇并恶斗,一记火球术便将他体内的那点本源灵力消耗殆尽,让他在晚上足足修了一个时辰的冥思术才把体内的灵力恢复了过来。不过那一个火球术的强大威力绝对可以说是意外之喜,就是消耗太大了,等于他只有一次攻击的机会,而每次施法之后,他便需要运行一个时辰的冥思术,才能把消耗掉的灵力补充回来。
站在石路边缘,邵景心中有喜有忧,喜的自然是这天书上的奇妙功法果然不同凡响,胜过以往那些普通的术法何止十倍。但忧的却是这本源灵力的修炼实在太过艰难了,每一点每一滴都要辛苦修炼集聚,灵力的增长慢的令人抓狂。
要知道,他可是经过整整三个月每日不停地修习冥思术,这才修到了勉强能出一记火球术的灵力,但是邵景可是清楚地知道,将来威力更大的高级五行术法,每高一层,那消耗的灵力便是火球术的数倍甚至十数倍以上,一想到将来那样可怕的情景,邵景便是一阵头皮麻。
他这般想着,一时便有些怔怔出神,直到一个手掌在他肩头一拍,吓了他一跳,转头一看,却是端木虎不知什么时候看在他的身边,对着他咧嘴一笑。
“大早上别吓人啊。”邵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端木虎嘿嘿一笑,看他身上衣物整齐,却是比邵景更早起床,说不定都已经出门溜达一圈了。邵景知道端木虎当日是被安排在灵石堂做杂务,也就是去后山挖灵石来着,算是杂务中较辛苦的,不过看端木虎这般孔武有力的模样,这份杂务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倒是此刻端木虎面上却有几分异色,看了看周围五人,凑到了邵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饶是邵景阅历广博见识心xìng都已远胜同龄人,却也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
“什么?顾老头居然还没死?”
“是啊。”说出这个消息的端木虎显然直到此刻也有些难以置信,以致于他一脸的感叹,道:“你还别说,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神完气足一点伤势病痛都没有的,结果莫名其妙就死了;偏偏那个被卫重打得一条命去了九分,然后看着那血流的至少也流掉了五六成吧,你猜怎么着?天亮后有人经过不知怎么又跌到一条沟里的顾老头身边时,就听到他有气没力地叫了两声,救上来一看,胸口肋骨断了七八根,右臂和左腿的骨头也断了,身上多了十几道口子,看着样子血也流了差不多了,但偏偏就还是硬撑着活的”
“好硬的命啊。”邵景的头皮有些麻。
“谁说不是呢!”端木虎连连点头。
不管他们两人在这里唏嘘感叹,也不管谁和谁的命硬命软,这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玄天宗毕竟是有规矩的地方,各人都有各人的路要走,端木虎上山去后山挖灵石,邵景则下山去xiao湖城的天风楼。
顺着那条白石大道走下来,清晨的微风里,天空蔚蓝,几朵白云挂在天际,悠闲而悦目,这一片青山翠色,远离俗世,隐隐的便有几分仙气。
邵景一路走下,目光转动,看着周围那些晨起忙碌的同门弟子们,每个人的面孔都不一样,在他们的身后,应该也有着各自不同的人生。约莫向下走了十来层后,他的身子微微停顿了一下,站住了脚步。
这是十三屋层。
屋层的石路上此刻并无人影,看去很是冷清。修炼到了凝元境的师兄师姐们一般不会这么早出门,而那些忙于杂务的炼气境弟子则早早就去了各自的所在开始一天的忙碌。放眼看去,一间间的屋子房门都是紧闭着,只有远处的一间屋子,房门颓然半开。
邵景站在原地迟疑了好一会,心里有些奇怪的说不出的感觉,但终于还是忍不住向那房子走了过去。xiao猪跟在他的脚边,懒洋洋的一副模样,慢悠悠地走着。
白石大道和那间屋子间还隔了六间房,说远也不远,没多久,邵景便走到了那座屋子前,站在门口,他从半开的房门向屋子里面看了进去。
大xiao和自己居住的屋子基本一致,然而这里的一切都像是支离破碎,散着一股颓败惨淡的气息。桌椅和许多家居什物都杂1uan地掉落在地上,原本靠在墙边的木床却是从屋角被推到了另一个角落,满地狼籍,隐约仍可减到一丝血迹。
一个苍老枯槁而瘦xiao的身影,一动不动地躺在木床上,看去和死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有那么恍惚的一瞬间,邵景忽然醒悟过来,自己这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情究竟是为什么了,眼前他所看到的这一幕,那个重伤垂死的身影,与记忆中某年某月以前,某个中年男人就在他眼前无声无息地在睡梦中离世的模样,却是有几分相似。
一样的苍凉,一样的无奈,也一样的
邵景猛然甩头,像是要把心中那些突然浮起的回忆全部甩掉一样,然后他定了定神,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走进了屋子,目光在周围地上那些散落杂1uan的东西瞄了一眼,便走到了木床边上。
顾老头蜷缩在床上,面色黑,双眼紧闭,胸口明显地凹了下去,还有右臂和左腿则无力地搭在一旁。一张苍老的脸上毫无血色,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的血都已经流光了,至少现在看过去,真的和死人区别不大。
邵景皱了皱眉,干脆直接伸手过去,在顾老头的鼻端探了一下。
第八十五章 垂死(3)
“我还没死。”一个沙哑低沉还略带点颤抖的声音,忽然从手指下方顾老头的嘴巴里发出,只是那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没有丝毫的力度。
邵景的手僵了一下,慢慢缩了回来,然后他看着顾老头慢慢张开的混浊的双眼,居然笑了一下,道:“那我要恭喜你了。”
顾老头的嘴角向上微微翘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想发出一个嘲讽的讥笑,然而就算这样微xiǎo的动作似乎也让他很吃力,所以他干脆又闭上了眼睛,喘息了几下,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想偷东西吗?”
邵景倒是被他这句话说得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道:“趁火打劫的人,看来比我更早一步就来过了。”
顾老头睁开眼睛,向周围扫了一眼,那些随地散落的杂物,其中或多或少还可以看出有人翻捡的痕迹。他苍老的脸上肌ròu微微颤动了一下,不知怎么,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向站在自己床前的邵景,道:“你是谁?”
“我叫邵景。”邵景想了想,又道,“应该算是你xiǎo字辈的师弟吧。”
“xiǎo师弟么”顾老头冷笑了一声,道,“当年,卫重也算是我的xiǎo师弟。”
邵景耸了耸肩,对顾老头脸上习惯xìng的怨毒之意视若无睹,现在的他,已经开始有点后悔làng费时间来到这里了。所以他挥了挥手,淡淡道:“你jīng神不错,至少还能活过今天。”说完,他便转身向mén口走去。
顾老头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只是喘息声有些急促,一直到邵景快要走出这间屋子的时候,他忽然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我快死了!”
邵景的身子忽地一顿。
好像很早以前,也有个男人曾经对着还年少的他,整日价地装死扮可怜喊着我快死了的话,甚至到了他活着的最后一天,他也仍然在这样喊着,喊着,喊了十几二十次,每次喊完都笑得犹如抓到兔子的狐狸那样jiān诈,甚至于让年少的邵景都没有太多的悲伤留下。
只是,那心底很深的一种悲伤,却是在之后的日子,慢慢地发酵起来,然后在很长的时间里又缓缓沉淀在心里深处,多年来不曾忘记。有时候邵景会想,会不会那个男人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所以拼命这样做着,好让自己能够活得更好些,像他说过的那样,好好活着。
他背对着木床看着屋外,透过那扇已经半开的mén他可以看到屋外放晴的天空上,白云轻飘,一片蔚蓝,一缕山风轻飘飘地从远方吹来,吹拂在他的脸上,带着几许chūn天温暖的气息。
“那我又要恭喜你了。”下一刻,当邵景转过身子的时候,他的眼中有一种奇怪的目光,淡淡地道,“死了就可以解脱了。”
顾老头瞪着他。
邵景看着顾老头。
对视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然后邵景忽然摇了摇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他又yù转身离开,顾老头盯着他,忽地用沙哑的声音道:“我快死了,帮帮我!”
邵景的身子又停顿了一下,沉默了片刻,道:“不帮。”
饶是顾老头这一辈子活了好几十岁,此刻也不禁窒了一下,哑然无言,半晌才挤出一个字来:“你!”
邵景凝视着那张没有血sè枯槁的脸,忽然道:“你死定了,知道吗?”
顾老头那只没有断的手掌上忽然抓紧,但是没过多久,那一丝气力终究还是消逝而去,手掌无力地松弛开来。
“你活不了的。”邵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你伤势太重,全身jīng血至少损耗去了十之**,再加上昨晚一夜躺在户外,山风凉厉,寒气入体”
他看了一眼顾老头,那枯败的发丝末梢有的地方仍有几分夜露凝结的水珠,叹了口气,道,“更何况,就算你命硬到可以撑住活下来,清河长老也不会再容你了。”
顾老头先前一直愤恨地瞪着邵景,眼中已经开始流露出之前看着卫重时才有的怨毒之sè,直到邵景突然提起了那个“清河长老”,他身子忽地一僵,然后便像是整个人被chōu去了jīng气神一样,再也没有希望般垮了下来,连眼神里也没有了光彩。
邵景不知怎么,此刻的他似乎有种回到很多年前在荒山破庙里的错觉,只是他的神智依然清醒,口中依旧用一种平淡的口气说道:“昨日卫重既然出手伤了你,清河长老便再也容不得你了。你若不死,难道让人天天在背后戳脊梁骨么?既已撕破了脸面,他便再无顾忌,自然要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你,反正你道行只是炼气上阶,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入mén弟子,就算入mén时日长久又能如何?没有人会为你出头,就算掌教真人也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你而去得罪mén中除他之外仅有的一位玄丹境长老。”
顾老头的喘息急促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邵景默然片刻,转过身子走向那个mén口。脚步声轻而沉稳,在安静的破屋内回dàng着,却反而更衬托出这里弥漫着的一股死气与寂静。
直到一句嘶哑低沉的话从背后响起,幽幽地道:“等一下,我给你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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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恶毒(1)
在很多传说故事里面,经常会有某个倒霉的绝世高人因为种种莫名其妙的原因病的快死伤的快死中毒快死发疯快死总而言之就是快要死了,然后遇见一个幸运的年轻人,传他绝世功法传他绝顶法宝传他灵丹妙yào反正什么东西好就送什么,从此以后传说的主角站在绝世高人的尸体和他一辈子的储蓄上,叱咤风云纵横天下,除魔卫道杀尽天下坏人泡光世间美人一辈子过着神仙也要羡慕的日子。
xiǎo时候邵景跟着师父骗吃骗喝làng迹天涯时,听师父说过很多这样的故事,也曾经为之热血沸腾无限憧憬过,每一次听完再跟现实对比一下,他看着显然与绝世高人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师父眼神就颇为不善,搞得那个刚刚编出一个故事来打发jīng力充沛徒弟的酒鬼很是郁闷。
可是想象永远也不能改变现实,它只能给你虚妄的一点希望,多年后长大的邵景自己明白了这个道理。
无论怎么看,眼前的顾老头都不是一个绝世高人,所以这个与传说故事有些相似的场面压根就没在邵景的心里掀起一点波澜,他只是站在mén口转过身子,看着老头用剩下的一只完好的手抖抖索索地在自己枕头底下摸索了一阵,然后扯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xiǎo木匣。
一尺见方的木匣子,外表全部都涂上了黑漆,所以邵景看不出这是哪种木料,只是一眼看去这个黑沉沉的东西倒有几分神秘,顾老头郑重的神情似乎又加深了这一点。
“我快死了,什么东西都带不走。”顾老头抚摸着这个黑sè的木匣,用低沉嘶哑的声音缓缓道,“这匣子里面是我这辈子最宝贝的东西,对我们修道之人来说,更是千载难见的宝物。”
他抬起头,看着邵景,脸上露出了最后的笑意,带着几分惨然与从未见过的温和,轻声道:“你是最后一个怀着好心好意来看我的人,我就把他送给你罢。”
用手顶着黑sè的木匣子,顾老头向前推了过去,然后抬头看着邵景。
邵景的嘴角扯动了一下,没有惊喜之sè,也没有纳头便拜的夸张举动。看着邵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顾老头显然在惊讶之余有些生气了,脸sè难看起来,哼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邵景站在原地,笑了笑,道:“匣子里是什么?”
顾老头的脸sè越发的难看起来,眼中怒sè一闪,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压下了怒气,长叹一声,道:“我知道,这也怪不得你,如今世道人心胜虎狼,防人之心人皆有之,这样罢,我打开给你看。”
说着,他果然用手一掀,打开了木匣的盖子。
没有珠光宝气,也不是光芒万丈,很早以前酒鬼师父每次说到这种情节的时候,都要làng费大量口水来形容绝世高人赠送宝物时惊天动地的神奇奢华与璀璨,现在想起来,邵景突然觉得也许酒鬼师父说的那些故事也是给他自己听的,只怕在他的心底,也曾经这样幻想过吧。
唔,九泉之下祖师爷一定会狠狠教训酒鬼师父一顿的。
木匣子里面平铺着一块暗蓝sè的柔软绸布,然后在蓝布上方,是一个手掌大xiǎo,sè泽黄白相间的蛋。
一个蛋!
老实说,邵景看到这个蛋的时候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以至于呆了片刻,然后才注意到黄白sè的蛋壳上有许多看去杂luàn的黑sè线条,似乎是有人用笔在上面描绘出来的,每一根黑线都同样的纤细,图案杂luàn,看去字不像字,画不像画,但不知怎么,却又隐隐有一股神秘的气息从上面流露出来,散发出淡淡的灵力。
“你也感觉到了吧,这上面的灵力,”轻轻抚摸着木匣,顾老头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不过笑容在他那张老脸实在难看,只听他自顾自地道,“我看你年轻,多半是不知道这东西,告诉你,这可是妖兽‘独角龙龟’的蛋。”
邵景的脸sè忽然一变。
“独角龙龟乃是四级妖兽,妖力强横无比,就算在万妖谷中,也是占据大片领地的强悍角sè。据说这种妖兽三百年方才产卵一次,每次只生一枚龟蛋,极其罕见,并且生来就带有极强妖力,非等闲人可近,只有大神通修士用‘天书神咒符’书于蛋壳之上将其镇压之后,才能”
顾老头的声音忽然慢慢xiǎo了下去,因为他看到邵景只是在最初的时候看了那枚珍贵的独角龙龟蛋几眼,然后就用奇怪的眼神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
他的声音沉默下来之后,这间破屋中,有一阵令人窒息的难堪气氛弥漫开来,过了一会儿后,邵景慢慢吐了口气,像是经过长时间的观察终于还是觉得顾老头并没有对自己有所不利,这才微笑着道:“好罢,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径直走到了木床前,在顾老头的注视下,伸出手拿起了那个木匣。那枚珍贵的龙龟蛋依然平静地躺在木匣中,邵景凝视了片刻,然后低头对顾老头露出笑容,道:“多谢你了。”
顾老头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sè,像是长久的心愿终于实现,自己的一片好心终于没有再被人误会,连连点头,露出了他那难看的笑容,道:“好,好,现在我告诉你要怎么做,其实简单的很,你只要用手贴于蛋上,然后修行本mén心法,这龙龟蛋中的强大元气便会转为jīng纯元力,注入你丹田气海,如此修行,自可道行jīng进,凝元境界指日可待”
他似乎真的有些兴奋,话也越说越快,邵景也一直微笑着听他说着,然后,他一边点头,一边忽地手掌一翻,原先托在木匣底部的右手顿时翻转,居高临下,却是狠狠地将木匣连着那枚珍贵的龙龟蛋,一起砸在了顾老头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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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恶毒(2)
“啊!”
一声尖利的吼叫声,猛然从顾老头的口中迸发出来,又迅速被一股慌luàn惊骇的颤抖所替代,木屋之中的光线,突然亮了一下,然后就看见一团火苗猛然从那枚龙龟蛋上亮起,摇晃了两下后直接烧到了顾老头的脸上,顿时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剧痛之下的顾老头手舞足蹈,用力挥打,将那枚在火苗燃起后便明显黯淡变灰的龙龟蛋扔了出去。早已退开的邵景轻松躲开了那枚带着火光的龙龟蛋,任凭它划过半空,最后砸到了墙壁上,发出清脆的啪嗒碎裂声,丢到了地上,蛋壳四分五裂,并慢慢流淌出一种灰白sè的奇怪液体来。
单手覆面,顾老头拼命扑打着脸上燃烧的火苗,然而那火苗似与寻常火焰有所不同,虽然看着微弱,却一直扑打不灭,就这么散发着诡异的腥臭味,不停地在脸上燃烧着,更诡异的是,这火苗明明燃烧不止,但顾老头的脸上却并无被火焰灼烧的痕迹,甚至连一点焦黑之sè都看不见,可是顾老头却一直在嘶吼着翻滚,痛苦万状,一直过了好一会儿,这诡异的火苗才终于自行熄灭。
全身不停chōu搐的那个老头,像是体内最后残存的一点生命力也终于被这一把火给烧尽了,整个身子慢慢地僵硬下来,七窍开始流血,然而直到此刻,他居然还是没有死去,还扭曲着一张脸,用一种狰狞的眼神看着邵景。
邵景没有逃避那个吓人的目光,相反的,他一直很平静地看着这个垂死的老头,平静得甚至有些不像是他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心态表情。片刻之后,他忽然开口道:“很久以前,师父曾经对我说过,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的,但这些年来我遇到的人和事,让我总觉得这是他喝醉了之后才说的醉话。”
垂死的顾老头听着他突然冒出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在渐渐mí糊起来的神智中咒骂着这个年轻人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奇怪,你xiǎo子哪来的师父?玄天宗这里所有的入mén弟子都是只传了最基本的炼气境修炼法mén,根本不会有师长下来指导,只有那些到了凝元境界的嫡传弟子们才会正式拜入山mén,然后经过拜师仪式归入某位长老或师长mén下,这才有了真正的师父,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才能学到玄天宗真正威力巨大的神通道法。
邵景看着顾老头,又看了看丢到墙边已经破碎的那个蛋:
“为什么要害我?”他用一种很诚恳的语气向顾老头问道,“我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在今天以前我们两个甚至都不认识。”
顾老头冷冷地盯着他,扭曲的脸上除了狰狞吓人的表情以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白多黑少的眼睛里缓缓亮起了两团满是恶毒的火焰,没有回答邵景的话,只是两只眼睛里残留的一丝mí惑,用尽了自己最后的气力,嘶声道:“你怎么发现的?”
这个时候,墙角边传来了一个细细的声音,邵景与顾老头的目光都向那里瞄了过去,那个破碎的蛋壳下,抖抖索索地探出了一只脚,在灰白sè有些粘稠的液体中蠕动了一会,终于挣扎了出来,露出了一个脑袋与幼嫩的身体。
那似乎是在场的两个人都十分熟悉的一种动物。
邵景默然片刻,指着那枚蛋道:“这不是独角龙龟,真的龙龟蛋长三尺六寸,几乎有半人大。这种黄白蛋壳的蛋是妖力最低,甚至在一级妖兽中都算末流角sè的‘猪蛇’的蛋。据说此种妖兽生就猪头蛇身,除了身躯力气大些,妖力低的可怜,一无是处。唯一奇特之处便在猪蛇所产的蛋上,这种妖兽产下的蛋分为两种,一种内含微薄妖力,长成后破蛋而出的便是妖兽猪蛇;另一种数量极少,但出壳后却是一丝妖力也无,算是一种异变,如此妖蛋所出的,便是货真价实的一头猪。”
他笑了笑,还指了一下自己脚边好像正在翻白眼的xiǎo猪,多解释了一句:“就是和我眼下养的这只xiǎo猪差不多一个样的。”
顾老头脸上的神情似乎激动起来,两只眼睛里如yù喷出火来,刚刚平静下来的身子又猛然颤抖起来,那种诡异的模样令邵景不禁后退了一步,心里也是暗自乍舌于这老头如鬼怪一般神奇顽强的生命力。
“我要你死!”他嘶哑着声音,像是带着最后却无穷尽的怨毒,“老子死了也要拉你一起”
声音忽然消失,这一次,奇迹好像终于到了尽头,顾老头全身颤抖,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忽然间双眼一直,口中流血,然后脖子无力地向旁边一歪,就这么瘫软了下去。邵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见他一直没有动弹,这才xiǎo心地走过去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没有呼吸。
邵景挑了挑眉,慢慢站了起来,目光在顾老头的尸体上停留了一会,双眼中渐渐流露出思索之sè。站在原地半晌,他摇了摇头转身才要离开,忽然眼角余光一闪,“咦”了一声,走到墙角。那只从蛋壳中刚出生的xiǎo猪,此刻的眼睛似乎还没有睁开,蜷缩在一片黏液之中。xiǎo猪的皮肤是一种淡黄sè,带着刚出生动物都会有的粉嫩,只是身体上有许多块黑斑,不规则地遍布全身。
不过邵景显然对这只xiǎo猪没有太多的兴趣,只是目光扫过一眼之后,便把注意力放到了和这只猪蛇蛋一起摔过来的那个黑sè木匣中。因为翻腾的厉害,蓝sè绸布已经摔了出来,隐隐露出了一角白纸。邵景随手从旁边地上捡过一个xiǎo木块拨nòng了两下,便从蓝布下方露出了一个白sèxiǎo纸片,上面写着一行xiǎo字:
xiǎo湖城清水阁。
邵景盯着这张纸片,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片刻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再不停留,大步走出房mén,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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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恶毒(3)
重新走到了屋外,清晨的微光再一次带着暖意照在身上,邵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看着这片山坡上处处绿树青草生机盎然,山风拂面,跟身后那间屋子比起来,仿佛便是身处另一个世界。
他向四周看了看,周围仍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在远处几个屋层上有少数几个身影走动,但也都各忙各的,没人向这里多看一眼。一个垂死的老头,还恶了门内位高权重的当权长老,谁有那心思去多管闲事?
邵景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这里,就像是随意路过的人,xiao猪跟随在他的身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半个时辰后,邵景带着xiao猪已经到了xiao湖城内。
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热闹的街道上,天风楼的金字招牌在这片喧闹中显得格外醒目,更不用说那与众不同气势非凡,很有点鹤立jī群般味道的四层高楼。众多的散修和别派弟子在这里进进出出来来往往,人群之中的邵景并没有马上进入天风楼,他若有所思地望向街道前方的另一个方向,在商铺林立的那条街道上,透过来往的人群,他依稀还能看到那一间平凡的xiao商铺,也是当日他第一次携带灵草在这里卖出的地方——清水阁。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身旁响起,有人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xiao邵,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邵景转头一看,“咦”了一声,道:“老侯,嗯?你这身的打扮,莫非是要”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看去年纪不大但眼角已经有了皱纹,面上更有几分风霜之色,正是昨日在天风楼中向他购买了一瓶“保元丹”的老侯。此刻但见他身背行囊,腰系兵刃,正是一副整装待的模样。
老侯点了点头,向前头努了努嘴。邵景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街道前方还站着三个男人,基本也是和老侯差不多的样子。在xiao湖城里这么久,包括更早以前邵景还在万妖谷其他城池流1ang的时候,像类似这样的人们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不用多问他便已经明白过来,面上也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保重,呃,另外还要祝你好运了!老侯。”他脸色郑重地道。
像这样的装扮,去向只有一个地方,那便是万妖谷。这一去,吉凶莫测,生死由命,许多人从那谷中大横财而回,也有的是人死于非命,再也没有回来过。
妖兽凶残,并不只是一句普通的形容词而已,而是血淋淋的真相。
相比邵景的凝重,老侯看起来倒有几分洒脱,低声笑道:“没事,那地方我都去过三次了,虽然次次空手而回,但总算也没出什么大事,再说了,”他轻轻拍了拍腰间某处,压低了声音道,“我这里不是还带上了你卖的保元丹么?”
前头那三个男人中有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在那边叫了一声,老侯连忙应了一声,转头对邵景笑道:“这次我运气挺好,正好有个凝元境二重的高手散修愿意带队入谷,我赶巧就加入了这个队伍,想必会有大收获的,所以我才咬牙买下了保元丹,谁让咱们道行不行,这些年来也才是炼气境上阶呢。不过要是这次了财,说不定就能买一枚真灵丸了。呵呵,不说了,咱们回头见!”
急匆匆说完,老侯便快步向那边几个男人追了上去,到了近前便满脸堆笑陪了不是,三个男人中一个男子面色淡淡,气度不凡,但气势不xiao,旁边人都隐隐以他为主,想来便是那位高手了。只见他倒也没责骂老侯,只淡淡说了几句,四个人便掉头离开了。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邵景一时有些出神,老侯对他来说,其实也不过只是普通相识混个脸熟的熟人罢了,在城中地摊上偶然相遇,聊上几句,现还算谈的来,当然这其中怕是老侯更多了几分xiao意迎合,对他这样的穷困散修来说,虽然目前道行境界上比邵景稍高,但邵景穿着蓝白弟子服,是玄天宗的门下弟子,这一点,便胜过了他许多。
修真门派特别是有点规模的门派弟子,他们在修行上的前途往往要胜过绝大多数没背景没钱财的散修,所以很多时候,邵景这样在玄天宗内其实地位不高的入门弟子,却已经是很多散修巴结的对象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老侯毕竟算是邵景认识的一个朋友,此去危机四伏吉凶难测,就算按老侯说的,有个凝元境二重的高手坐镇,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万妖谷中的凶险,足以让更厉害的修士也陨落其中。
他默默地摇了摇头,一时间忽然有些意兴萧索,转过头看了看前头那间清水阁,便走进了身后的天风楼中。
街道上,人好像越的多了,拥挤热闹,熙熙攘攘。
第八十九章 悲凉(1)
七月十三日,晴。
和平日里一样,这一天邵景也来到了xiǎo湖城中,只是时间上要比平日迟了一个时辰,而且走到那条街道上时,他也没有进入天风楼的打算。
在天风楼的玄天宗弟子,每月都会有一天休息的日子,今天便是轮到邵景休息了。这些日子来,每到这个好不容易等到的空闲时候,邵景便喜欢在xiǎo湖城中到处闲逛,虽说平日在天风楼做事时,总也有些空闲时候可以跑出来看看,但那往往便是趁着吃饭的少许时间,又哪能看得多少东西,而且为了不被严厉的师兄们训斥,邵景甚至都不敢走的太远。
所以今天这样的日子,便是生xìng特别喜爱逛那些摊子商铺的邵景最喜欢的时候。
走在xiǎo湖城的街道上,人群拥挤而热闹,不知怎么,邵景忽然一下子想起了老侯。算起来,老侯是七月初四日出发前去万妖谷探险的,到今日已经过去了九天,在这九天里,邵景从没有在xiǎo湖城中再看到他的身影。
或许,他也就像许多无名的散修一样,就此消失了罢。
邵景在心中淡淡地这样想着,谈不上有什么伤心情绪,就这么念头在心中转过而已。世道艰难而险恶,并没有多少富余的同情心可以让他去làng费。
下一刻,他停住了脚步,微微眯起眼睛,抬头看着面前那个商铺,看着mén框上方挂着的那个木匾,目光在清水阁三个字上一掠而过,然后走了进去。
和几个月前的印象比起来,这里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化,仍是那样一副陈设杂luàn略显脏luàn的模样,墙角边的柜台货架上,摆设的货物仍然随意拥挤,货架下面几层上的灰尘,看起来倒似乎比之前又厚了些。
好像生意一般啊。
邵景打量着周围,走到了前方那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柜台边。
依旧是那个看起来有些瘦削的男子,如果没记错的话,邵景记得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做谢剑。感觉到有人的谢剑抬起头,面上随即露出了一丝笑意,站起声来,道:“客官,欢迎光临xiǎo店,有什么事么?”
看来这位谢掌柜的,却是不记得邵景了,说来也是,都过去三四个月了,每天这里又是人来人往的,谁能记住一个普通的客人。邵景点了点头,伸手到怀中摸索一阵,掏出了两颗白sè的獠牙,长约四寸,放在柜台上。
“老板你帮我看看,这两个东西值多少灵石?”
谢掌柜俯身过来,拿起獠牙仔细看了一会,略一沉yín,道:“这是妖兽魔牙狼的獠牙,算是这种妖兽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市价上一根我可以出两个灵石购买。不过”他顿了一下,把獠牙放回了桌面,看着邵景道,“这两根獠牙却是不值这个价了。”
邵景眉头一挑,道:“这是为何?”
谢掌柜伸手指着两根獠牙的前半部分,道:“本来魔牙狼的獠牙通体雪白,但这两根獠牙却是后半白sè,前半则略显焦黄,像是被火烧烤过一般,如此一来怕是对其内含灵力有所损害,不过我看着还算能用,所以最多只能出一根一颗灵石给你了。”
邵景皱了皱眉,这两根獠牙自然便是当日他杀死那只魔牙狼后取下的,以他的见识阅历,自然知道这妖兽身上最值钱的是什么部分。至于獠牙上的焦黄,不用说,自然也是他的火球术所致了。
这谢掌柜相貌普通,但眼光却着实不错,当下邵景略一思索,便不再犹豫,点头道:“那边按你说的,卖了。”
谢掌柜笑了笑,将两根獠牙收起,转身去柜台下取了两颗灵石,递给邵景,邵景也不客气,拿起便放到腰间的流云袋中。现在他在天风楼中做上一月的杂务,所得不过只有三颗灵石而已,而一颗灵石中所含灵力,最多也只能支持他修炼十日的玄心诀。这样算下来,一月到底他等于是两手空空,几乎不会有什么结余,要不是当初还没正式入mén前靠卖一品灵草赚了少许灵石,邵景现在的日子就只能是每日紧巴的只为灵石而苦了。
说起来,这也是玄天宗对mén下弟子有些苛刻的地方了,给的灵石刚好让你修行,至于剩下的,那便看各人自己的本事罢。
邵景在心中快速的计算了一下,今天这两枚灵石加上自己原本还剩下的两颗,如今全部财产便只有四颗灵石,不过再过两日,也就是到了七月十五日,便是玄天宗给众弟子发放灵石的日子,到时候又有三颗灵石入账,只是这部分灵石都是他每日修炼玄心诀需要的,不能动。
这日子真是穷啊,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转过身子,他的目光扫过这铺子里的货架,谢掌柜微笑着在柜台后面道:“本店货物齐全,客官尽管挑选,一定有适合你的东西。”
邵景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会,像是犹豫了一下,忽然回头对谢掌柜道:“老板,你这里有没有那种比较厉害的东西,唔,像是暗器或者什么的,对付比较厉害的妖兽这样,也能用的上?”
谢掌柜怔了一下,看着神情有些mí惑,道:“客官,你说的是指什么?”
邵景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一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大概就是比较厉害的东西吧,像我们这样道行低微的人,总想有些厉害的东西防身。”
谢掌柜露出几分笑脸,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但并没有说什么,邵景又看了一会,似乎没有收获的模样,便走出了这家清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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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悲凉(2)
回到热闹的街上,邵景站住了脚步,这时从旁边一个角落里嗖的一声窜过一个身影,xiao猪挨在他的脚边,磨磨蹭蹭亲热无比。
因为曾经有过的价值两颗灵石的沉痛教训,所以今天在进入这间清水阁钱,邵景毫不客气地严令xiao猪就趴在店外等着,这时候他蹲下身子,轻轻拍拍xiao猪的脑袋,低声夸奖了xiao猪几句,然后笑着道:“走罢。”
站起身,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清水阁的木匾,眼光中若有所思,神色淡淡的,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便带着xiao猪迈步向前走去。
xiao湖城中坊市内最热闹的地方,除了天风楼所在这条商铺林立的街道外,便是这条街尽头靠着xiao湖的一大片空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便有散修在这里摆摊,时至今日已成了极热闹的一个去处,当邵景来到这片湖畔空地上时,便看见这片空地上至少有几百个散修正在摆摊,摊位都是随意在地上画圈占地,也没什么多的规矩,摆上货物叫卖而已。
相比起那些街边的商铺,邵景其实更喜欢这样的地方,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在这样的地方容易淘到某些价廉物美的宝贝,当初他还在南山xiao城里混的时候,便也是靠着自己敏锐目光广博见识从这种地方淘到了一些好东西,卖了不少灵石,可惜到最后为了进入玄天宗,那些灵石都送给某位凝元境的师兄做贿赂了。
想到这里,邵景心里不禁有些怨念,曾几何时,他身上的灵石数目可是比现在多多了,怎么好像拜入这个修真门派以后,自己好像混的还更差了呢?
歪了歪嘴,邵景耸肩摇头苦笑,自己又在不知足了。
定了定神,他走入了这一片比街道上更喧闹也更吵杂的散修摊市。
在这样的地方,众多的摊位上摆放的东西自然也是千奇百怪繁杂众多,但总得来说大部分还是低级物品,不外乎一些低品灵草低级丹yao,能够摆放上几件像样的护甲兵刃,便算是不错的高档货色了。不过一路走来,邵景倒也看得津津有味,并无厌烦的神色。
因为散修众多,此地又靠近万妖谷,多有从万妖谷中冒险出来的,所以要说好东西么,其实也是有的,特别是某些显然是妖兽身上某一部分某个零件的东西,在所多有。只是淘宝这种事,一看眼光,二看的是运气,就算你一个人眼光再毒见识再广,若是没有明珠蒙尘的宝物,你又上哪里淘换去?
邵景便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很不好,看了半天,那些摆摊的散修叫卖的声音很大,但自己看到的东西显然都是一般,反倒是价格颇高,偶尔有那么一两件让他有些心动的东西,上去一问价格,便让只有四颗灵石的他颓然败退了。
不过他倒也没多沮丧,反正也没有看到什么特别好的宝贝,便这么一路在人群中挤着走着逛着。
不知不觉,便在这散修摊市上消磨了一个时辰,邵景正觉得有些疲乏,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的时候,忽然前头传来一声叫唤:“xiao邵,xiao邵?”
邵景抬头一看,登时怔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一片喜色,只见前头隔了三四个摊位的地方,有个摆摊的散修正探出了身子,对着他挥手,却不是多日不见的老侯又是何人?
邵景心中高兴,加快脚步挤了过去,到了老侯的摊位前,一边蹲下一边笑道:“不错啊,老侯,都开始摆摊了,看来这次去万妖谷果然收获不”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笑容也僵在脸上,目光落在老侯的身子上,老侯刚刚对他热情地挥手示意,可是那只手,此刻却是他身子上唯一的一只手了。
※※※
左手衣袖空空dangdang地垂下,被随意地塞进腰带中,看上去脸色比之前见到时更加憔悴的老侯,看着邵景惊讶的神情,也只是露出了一脸苦涩的笑容,然后便干脆拉着他到摊位后头,坐了下来。
因为这里的拥挤,摊位后的位置也很xiao,两个人坐的都有些局促,地上也不会干净,但是邵景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看着老侯那条断臂,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声道:“是在万妖谷里伤的吗?”
老侯点了点头,脸上chou搐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甚美妙的记忆,苦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面前的xiao摊,道:“这些就是我的收获了。”
邵景向那个摊位上扫了一眼,目光过处,他很快便看出了这摊位上的东西大部分是些低级妖兽身上的零碎,还有些是普通的一品灵草,总得来说这些东西有的人会用的着,但价值不大,就算全部加起来,也绝对没有当日老侯咬牙买下的那瓶保元丹一半值钱。
邵景的脸色又难看了些,抬头看了看老侯,低声问道:“那瓶保元丹呢?”
“吃了。”老侯淡淡地道,“我的手被咬掉之后,血流如注,如果不是吃了保元丹,怕是就走不出万妖谷了。”
邵景默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没有再去追问究竟是什么让老侯断臂,只是单听那“咬掉”二字,便让人心生悸意。
第九十一章 悲凉(3)
“你那几个同伴呢?”邵景换了个话题,笑了笑,道,“不是说还有个凝元境二重的高手坐镇吗?”
“死了,都死了。”老侯的目光看起来有些mí离,又有些恐惧,“一开始我们其实挺顺的,遇到一些低级妖兽,都顺利打了,路上我还找到了一些灵草,可是后来他们太贪心了,惹出了厉害的妖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邵景的脑海中掠过这么一句话,老侯并没有再详细地说明那些同伴是怎么死的,而他的道行最低为什么又能逃生,邵景也不再追问,两个人坐在这片拥挤喧嚣的地方,周围满是热切吵杂的声音,而他们之间,却像是忽然有一片寂静一样。
“以后怎么打算?”邵景打破了沉默。
“卖了这些东西,攒点灵石,然后,”老侯咬了咬牙,“再买一瓶保元丹。”
邵景怔了一下,抬眼盯着老侯,老侯脸上不无苦涩之意,但那神情,却并无玩笑之意。半晌,邵景低声道:“拿命去拼,值得吗?”
老侯笑了笑,道:“我这样的人,除了一条烂命,还有什么?”
邵景无言以对,心中莫名的一阵悲凉,默然片刻,道:“等你攒够了灵石,来天风楼找我。楼里有个规矩,每个在天风楼做事的弟子每月都能打折买上一件货物,当然太高档次的也不行,不过保元丹还是能买的。”他抬头看了老侯一眼,慢慢站起了身子,道:“应该能帮你省下五颗灵石吧。”
老侯怔了一下,随即眼中掠过一丝欢喜之色,五颗灵石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xiao数目,当然了,对邵景也是一样。邵景默默转身,不知为何他此刻没有任何想说话的念头,就想着转身离开这个地方。这时从背后传来老侯的声音,道:“xiao邵,等一下。”
邵景转头看向老侯,老侯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道:“我这里有个还算可以的东西,可以卖给你,不知道你”
邵景叹了口气,道:“老侯,一来我身上没有多少灵石,玄天宗对门下弟子放灵石的规矩,你在xiao湖城这里混了很久,应该心里有数了;二来,你这摊位上的东西,我的确是不需要。”
老侯摆摆手,道:“我知道你也看不上我摆的这些东西,我说的是这个,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说着,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本xiao书递给邵景。
邵景接过一看,只见这是一本普通的线装书,纸质泛黄,看着已经有些年月了,封面上除了一个黑色方框写着书名,也没有其他什么漂亮的装饰或者图画,在巴掌大的书页封面上,只写着四个xiao字:
《符箓xiao解》。
邵景盯着手上的书,面无表情地沉默了片刻,又随手打开翻看了几页,然后抬头看了看老侯,道:“老侯,这东西我听说过,怕是不值什么钱,除非你这是记载了高级符阵的孤本,但”他叹了口气,道,”就算如此,想找到有兴趣买这种符箓书卷的修士,只怕也是少之又少。“
老侯的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勉力一笑,道:“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孤本,里面除了些符箓基本外,只记有四种符阵,还都只是一级的五行术法符阵。”
邵景抬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老侯也沉默着,但看着邵景的目光中透出几分希翼,又过了一会,邵景淡淡地道:“你打算卖多少钱?”
老侯眼中掠过一丝喜色,迟疑了一下,道:“五颗灵石。”
邵景立刻摇头,道:“太贵了,而且我身上总共只有三颗灵石。”
老侯哑然,邵景把书递回给他。老侯看着那本泛黄的书页,眼角chou搐了一下,忽地咬了咬牙,道:“兄弟你帮了我,我也不在乎这两颗灵石了,就三颗灵石卖你。”
邵景抓住那本符箓xiao解的手紧了紧,慢慢又缩了回来,然后徐徐点头,伸手到流云袋中拿出了三颗灵石,递给老侯。老侯接过,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本符箓xiao解,最终还是带有几分感激地望着邵景,低声道:
“多谢你了,兄弟。”
“不客气。”邵景轻声道。
第九十二~四章 古物
傍晚时分,夕阳挂在西方天际,残余的光亮有气无力地向这片土地洒落最后的光芒温暖。落日余辉中,天青山上的殿宇楼阁都拉出了淡淡而修长的影子,在山风中伫立不动,似一个个沉默隐藏于山林清泉间的巨人。
从天青山山脚看去,只能看到这一幕景色了,除此之外半山腰的云气便遮挡住了窥视的目光,在白云之上,是更加神秘的玄天宗重地,外人很难有机会一窥真相。日升日降,光辉洒落,山顶上得到的光芒,在此刻也只是和山下一样的夕阳余辉罢了,但到了那白云深处青山之上,仙鹤展翅翔于天际,yù树琼花美不胜收,风姿景色却是远胜于山下了。
三清殿是天青山上地势最高同时也是最雄伟的殿堂,被众多山头建筑拱卫着。它就像是一个巨人屹立在山顶,俯视着脚边那些匍伏的屋子,每到重要时日节庆,需要玄天宗内诸位长老出面主持的大礼祭祀,一般都在这里举行,同时这里也是玄天宗掌教清风真人的居所。三清殿雄伟高大,前后数进,屋檐楼阁相叠,房屋众多,此刻西南角一处xiao殿上,门窗半开,帷幔低垂,殿中供奉了灵宝真人神像,手按法诀目视前方,神态端庄肃穆。像前一只大案上供奉花果香烛,三只细长红香netg在这殿堂之中。
几缕落日微光,从窗口照进,为这里的庄严肃穆中带来了一丝光亮。
四五个蒲团摆在地上,几个人影端坐其上,除此之外便无声息,平日里在三清殿上忙碌打扫的弟子们,此刻似乎都已经远离了这里。这里的四个人,便是如今玄天宗内清字辈的四大长老了。
当中端坐于最上的道人白眉黑,道骨仙风,身披一件黄龙道袍,正是掌教清风真人,在他左手边两个蒲团上一人圆脸微胖,面白唇薄,那是执掌藏宝阁的清河长老;在他下的人在几人中看去最是年轻,望之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面容英俊,只有眼角边露出了几条淡淡细纹,提醒人们他实际上也已经不再年轻,正是主管玄天宗炼丹堂,在四大长老中排行的清云长老。
至于清风真人右手边也有两个蒲团,不过只坐了一人,便是当日主持仪式将邵景苏青蓉等人收入门下的清阳长老。
夕阳西下,暮色渐深,四大长老的脸色看着都是淡淡。
这时,在殿堂中说话的是掌管门中庶务的清阳长老,他看着掌教真人,眉头微微皱着,道:“山下xiao湖城这些年来也算兴旺,不但来往散修众多,便是在这万妖谷地界有门有派的修士,也多有过来的。但是这几日”他顿了顿,冷哼了一声,道:“却好像有些太热闹了。”
清风真人面不改色,双目微合,旁边的清河与清云两位长老则是抬头看了一眼清阳,片刻之后,却是清河开口道:“热闹到什么地步了?”
清河长老的声音低沉而略带嘶哑,与他外表白胖如商贾的模样相差很大,
清阳长老道:“据在xiao湖城中巡视的本门弟子以及一些安cha在暗处的耳目回报,最近这十日来,进入xiao湖城的散修比平日多了四成,而有门派背景的修士,也比平日多了许多。”
清河长老的脸色有些难看,清云长老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忽然道:“七大派那边呢,他们什么反应?”
清阳长老道:“玲珑宗和**堂离xiao湖城比较远,还没现他们的人,白虎城三世家里面,除了徐家,元、白两家的人也已经现在xiao湖城外出没,至于百毒教因为所在的五毒涧离xiao湖城近,平日里城中他们的人就不少,不过这几日来,人数也较平日多了三成以上。”
说完后清阳长老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了一句,道:“对了,听说有人看见,这次白虎城元家那边过来的人,好像是元老三。”
清河长老眉头一扬,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在他身边的清云长老则是面上略带异色,似乎清阳长老所说的这个人,让他心里也是有所触动。
一直端坐不动的清风真人此刻缓缓睁开双眼,沉默了一会,却忽然看向清云道:“听说三个月前新收入门下的那批新弟子里,有一个资质不错的女弟子?”
清云微微欠身,沉yín片刻道:“是,当日收入的弟子中有一个女弟子,名叫苏青蓉,资质颇佳,不但三个月内便修到了炼气境上阶,于炼丹一道上也极有天赋,前几日已经炼出了第一炉二品丹yao‘凝yù’。”
此言一出,旁边的清河与清阳二人都是“咦”了一声,清风真人点了点头,淡淡道:“还不错。以你看来,此女资质比那元yù京如何?”
清云眉头皱起,没有马上回答,略作思索之后,摇头道:“不好比,修道的根骨资质,向来都至少要到凝元境才能比较清楚看出来,但元yù京这些年道行精进,年纪轻轻便已修炼至凝元境第四重,便是说惊才绝yan也不为过。而且”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低沉,道,“据我所知,元yù京少年修道,花费在炼气境上时间,只有四个月时间而已。”
其他三位长老都沉默了下去,一时无人说话,虽然听起来那个有些神秘的元家老三在炼气境上花了四个月,但人家却是四个月时间便已经突破到凝元境了,而苏青蓉至少目前为止仍在炼气上阶。这一个境界的差别,在座的四位长老,每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清清楚楚,那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良久,清风真人忽地叹息一声,道:“后继无人啊,如此下去,将来叫我如何有面目去见本门历代祖师?”
清河长老嘴角歪了歪,道:“师兄莫急,那元yù京虽然是七大派中出了名的妖孽,但元家上上下下百余人,也不过只有他一人如此出众罢了,再说了,莫说是咱们玄天宗,便是放眼万妖谷地界七大派众多xiao门,也挑不出有几个人能和元老三相提并论的。师兄net秋正盛,本门蒸蒸日上,加上又现了山下古修dong府,将来兴盛之势必矣,不必太过忧虑。”
说到这里,清阳长老在旁边冷哼了一声,道:“那些鬼魅xiao丑,此刻怕都是在窥视吾等山门罢。”
清风真人默然片刻,随后道:“九龙化鼎之异象,以往闻所未闻,吾遍阅门中藏书古卷,也找不到任何与之有关的言语记载,此事吉凶难测。但以我推算,此事怕还要应在那山下无名古修dong府中。”
其余三人同时动容,别人不知晓,他们三人却是知道从三月前大地震将那座无名dong府震出之后,掌教师兄便时常进入dong府之中探查,难道说果然已经有所收获。
一念及此,三人都是精神大振,要知道光是当日邵景等人敬献上来的九件灵器两件法宝,便足以算是一个大宝藏了,若是还有收获,对玄天宗自然是如虎添翼。
只是清风真人面色凝重,并无喜悦之色,迟疑片刻之后,道:“此事也无需瞒着你们三人,吾近日在dong府中查探,却是在dong穴深处又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那是一个巨大石室,但内外皆是一片焦黑,倒像是被火焰熔炼焚烧过一遍似的,特别是在石室中间的地方,连坚硬之极的巨石都有被融化的痕迹。”
清阳长老脸上变色,道:“竟有此事,能够烧熔巨石之火,岂非已是真火一流?”
清风真人缓缓点头,道:“不错,我当时也是吃惊不xiao,只是石室中一切都已焚尽,再无他物,除了这个东西”
话音未落,清风真人伸手一挥,黄色袖袍挥动之间,一道隐约红芒闪动,却是有一件东西“啪”的一声掉在众人面前的地上。
三人凝神看去,只见这却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奇珍异宝,相反的,此物古拙残旧,外貌看着像是青铜所筑,暗绿颜色,锈迹斑斑,约莫四尺长,上头略xiao,十分粗重,看去倒像是某种钟鼎重器的鼎脚碎片。
清风真人淡淡地道:“此物面上,并无焦灼之痕。”
这三位名列长老之位,修为高深,岂是迟钝之辈,一怔之下,登时便反应了过来,顿时看着这件古怪器物神色大不一样。石室之中既然有过一场极热真火,连坚硬之极的巨石都能融化,那火焰威力可想而知,但却不曾在此物表面留下任何痕迹,可想而知此物绝非凡品。
不过三位长老围观许久,以他们的见识之广阅历之丰,却都是看不出此物的来历端倪。末了还是清云心细眼尖,凝视之下忽然现在这件器物上虽然伤痕累累破旧异常,但锈迹之下却有古旧绿纹,自成图案,再仔细辨认之后,登时大惊。
这若断若续的暗绿古朴纹路,岂非就是雕刻着一只巨龙模样?
“难道”他yù言又止,面色凝重。
其他人也是一时无语,显然都联想到那日的异象,过了半晌,还是清风真人打破了沉默,道:“此物神秘莫测,若是果然与那九龙化鼎的异象有所牵连,说不定便是仙家重宝。我玄天宗若得神物,将来兴盛便指日可待,但眼下之计还须保密。外头那些人窥视山门,无非都是得了些异象消息,最多知道这天青山下出了一个古修dong府,无论如何,不能容他们肆意胡来。”
他目光明锐,横眼看去,清河清阳清云三人都是肃然,欠身道:“师兄所言极是。”
清风真人道:“从今日起,我便移居山下古修dong府中,一来参悟此物,二来也可再对dong府深处细细查探一番;至于这山上山下一干事务,你们三人好生处置罢,除非犯我山门者,其余也不必理会就是了,料想他们也不知晓此事根底。不过若果然有胆大妄为者,”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微沉,“比如元家的什么人,仗着有几分天资和背后靠山,妄想刺探我门中秘密的,你们三人也不必客气,白虎城虽然号称七大派中第一,难道我们还真的怕了他们么!”
清河长老等三人都点头称是,道:“师兄放心,正该如此!”
清风真人点了点头,缓缓闭上双眼,其余三位长老的目光,不自禁地又落到地面上那块神秘而古老残旧的青铜器上,殿堂之中,寂静缓缓降临。
天色,终于黑了下来。
夜色深沉,一点烛光在屋内桌上闪烁,昏黄中带着几分温暖,照亮了周围一片地方,驱赶走了这里的黑暗。墙角边的床铺上,隐隐传来平静的呼吸声,那是一只懒惰的xiao猪安然酣睡,邵景坐在桌旁,借着烛光,静静地看书。
窗外,远远传来山风吹动松林如海涛般的细细响声,在这黑暗的夜里,幽静而悠远。
桌上摆放着三本书,其中两本稍大些也更厚实的书,当然看起来似乎也更加古老,是邵景从流云袋里那一大堆旧书中翻出来的,一本是《书书札记》,一本叫《杂术谱》,这两本书都被翻开到某一页,然后放在灯火之下,邵景不时过去翻看,似乎在比对着什么。
至于在邵景面前另一本相对较xiao的书册,便是他今日花了三枚灵石,从老侯手中买下的《符箓xiao解》。
他安静而细心地看着,在烛光中,他的眼神明亮而有神,时而嘴唇微动,时而眉头皱起,有时又轻轻点头,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如此约莫一个时辰后,他终于翻过了那本《符箓xiao解》的最后一页,闭上双眼微仰着头,就这样保持了片刻,随后握拳吐息,长出了一口气。
符箓,又名符咒,是一门源远流长历史非常古老的杂术,具体起源于何时何处,今时今日早已不可考据,但是按邵景看过的书册中记载,这门杂术至少在上万年之前便已有存在的迹象。《杂书谱》与《书书札记》这两本书都是昔年流云台祖师从青云门中带出来的古书,其中《书书札记》还是当年青云门某个前辈高人的笔记,两本书中对符箓之学都有所记载涉及。
所谓符箓,简单来说便是在特殊的纸上画出数个符文,组成一个完整符阵,然后必须是同时知晓符箓与五行术法的人,以特殊的方法施放五行术法,就会被符阵吸附,俗称“刻符”,由此便做成一个符箓。使用符箓的时候只需灌注相当于原术法约莫一成的灵力,便可以将这张符箓当作原先刻符的那个五行术法一样施放出去。
显而易见,这门杂术对修行五行术法的修士来说是相当实用的,省时省力,只是这基本道理说的自然是简单,但实际上,符箓是相当麻烦与复杂的,说是艰深繁复也绝不为过。
别的不说,光是最基础的符文要记住就颇为困难,所谓的符文一共十种,以五行金木水火土分以阴阳,即阴木、阳木,阴火、阳火,**、阳水等等。每一种符文实际上都是一个扭曲而隐含玄理的古拙图案,似字非字,最复杂的要写十三个笔画,最简单的也要五笔,光是想把这十个符文牢牢记住并一丝不差地画出来,就已经是难度不xiao,然而在这符文的基础上,还需要去记忆数量更多难度更是艰深十百倍的符阵。
符阵即是由多个符文组合排列而成,一级术法的符阵是最简单的,但就算这样一个符阵也需要六个符文。以邵景火球术的符阵举例来说,便是需要三阴火三阳火一共六个符文,按照特定的方位顺序仔细描绘而成,符文本身不但丝毫不能画错,便是所处的顺序、方位,也是要求一丝不苟,不能出丝毫差错,稍有差池,整个符阵便算是立刻报废了。
苛刻如此不说,再之后往画好符阵的符纸上灌注术法时,也就是制作符箓的最后一道工序“刻符”的时候,也一样颇为麻烦。刻符时的施法与普通施放五行术法截然不同,讲究的是一个细微cao控,需要对术法本身纯熟无比,然后才能缓缓cao控这术法灵力附着于符阵之上,最终制成一张符箓。根据古书中的记载,就算符箓师手法纯熟,制作时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失败的几率也相当高,在《书书札记》中那位青云门前辈甚至认为一般的符箓师成功制作符箓的几率,甚至还不到两成。
如此累计下来,想要掌握符箓这门杂术难度可谓极大,是以从古至今,能够制造符箓的人都不多,偶尔出现这么一个人物,人们都往往称之为符箓师。时至今日,这门杂术更是已经濒临失传了,原因么倒也简单,除了符箓这门杂术确实艰难外,最重要的原因却是符箓根本就是寄生于术士这个修行流派之上的。这几千年来术士一脉日渐衰微,无数曾经存在过的术法都消失湮没,符箓这门杂术自然就成了无源之水和无根之木,衰败也在意料之中了。
当今之世,据邵景所知,至少有几百年都没有什么出名的符箓师现世过了,各种从古时流传下来的符阵也失传的失传,湮没的湮没,如今市面上那些五行术法的符箓踞,大部分都是些常见的一级术法,威力不大符阵也简单,这才流传下来,但在如今修真士一脉鼎盛无比的态势下,根本没人会去在意这些东西,或许再过上一两千年,就连这些低级符箓,也会消失在岁月光阴中罢。
邵景目光缓缓落下,凝视着自己身前的这本《符箓xiao解》,正如老侯之前所说的那样,这本符箓xiao解并非什么珍稀的孤本密谱,其中所记载的只是符箓基本而已,包括十种符文与刻符之法,此外就是记录了四种符阵,分别是“火球术”、“水箭术”、“风刃术”和“石甲术”。
这四种术法都是五行术法中最低级的一级术法,事实上,也同样是流传最广的几种术法,几乎每个修行五行术法的人都会,也就是“石甲术”这种土系术法稍微少见些,但是在一些大的商铺柜台角落里,也能找到记载有这种术法修习方法的术法书。
邵景懂得的两种五行术法,倒是都在这本符箓xiao解上记载有符阵,不过这种烂大街的术法,没有才是奇怪的吧。
先是苦笑了一下,不过很快的,邵景的眼神又恢复了原先的明亮。紧紧地盯着面前这本符箓xiao解,对他来说,或许是在看到这本书的第一眼时,他便立刻想通了某个关节,明白了对自己来说,这本书或许能够带来一些惊喜。
第九十五~七章 勤奋
七月十四日,晴。
新的一天随着黑夜退去白昼降临而开始,当日头升起阳光落在xiǎo湖城中时,热闹喧嚣的一天已经掀开了序幕。天风楼里仍然像是平常那样热闹,不过今早邵景走进来的时候,却发现驻守在这楼里楼外的那些凝元境师兄们的人数似乎多了六七个,不过他们往往都是很安静地呆在僻静角落处,或站或坐,并不引人注目,因此邵景虽然奇怪,但也没有更多注意。
走到自己的柜台后,和周围那些站柜台的玄天宗入mén弟子一样,他开始了每天的“功课”,整理货架清洗柜台,打扫完毕后便是站在柜台之后,大mén一开,不多时便有客人三三两两走进,这便是他一天工作的开始。
与平日不一样的是今天邵景手边多了些xiǎo东西,是几张白纸和笔墨。这些东西他随手放在柜台后边,有客人过来了他便热情招待,中间得了空闲时候,他便拿出白纸摆在柜台上,提笔在纸上写着画着什么。
间或有人过来瞄上几眼,只看到邵景在纸上写的都是些奇怪的东西,看去似字非字,说是图案也扭曲的很,看不出像是什么,偶有相熟的同mén弟子笑着问他,邵景便只说是随手涂鸦打发时间的,反正既不打扰别人也没妨碍生意,别人便也一笑而过。
在这纸上所写的东西,自然不会是什么涂鸦,而是符箓xiǎo解上记载的符文。邵景昨晚将这符文都记得熟了,今日趁着偶尔空闲的时候,便先在纸上练着。因为真要制作符箓的话是需要特殊的符纸的,那可是需要用灵石购买,以某人如今贫困到只剩一颗灵石的经济状态,自然还是选择先行练习为好。
符箓这mén杂术难度很大,但邵景还是决定要去试着学习一番,原因无他,这mén杂术如今对大部分人或许无用,但是对他来说,却是久旱逢甘霖一般。
经过修炼天书下卷上记载的冥思术后,在那种奇怪的本源灵力驱动施法下,原本威力普通的火球术和水箭术威力暴涨,这便是有了制作符箓的价值;而在这个基础上,最关键的地方同时也是邵景最大的软肋,就是灵力不足,施放的法术威力固然很大,但只能施放一次的话,这短板未免也太过夸张。别的不用说,当日是命好只遇到了一只魔牙狼,要是运气差点,哪怕多来上那么一只妖兽的话,他和xiǎo猪怕就要死在那荒郊野外xiǎo水潭边了。
不过若是掌握了符箓这mén杂术,结果便是大不一样。施放符箓只需原先术法的一成灵力,等于一次战斗中他就能施放十个火球术或是水箭术,这其中的差别,那真是不用说了。
一笔一划,máo笔在白纸上写出了一个个符文,初时生涩,但随着写的次数多了,便渐渐圆润顺畅起来。邵景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奇才,从xiǎo到大流làng人间,他能做的无非是博览流云袋中的藏书增长见识,然后就是翻来覆去地练习那两个可怜的一级术法,以这点微薄的力量作为自己生存的基础。天赋、资质、根骨什么的,他不敢说也没法在乎,但耐xìng恒心,却是在这些年来的日子中磨练出来,比常人胜出许多。
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些天纵之才令人羡慕,但更多的平凡人,其实还是要脚踏实地循序渐进,具体到这些修炼的功法杂术上,其实又何尝不是如此?至少邵景的心里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太高期待,他很明白这个道理。
一个早上下来,就这样趁着偶尔的空闲抓紧时间练习着书写符文,到了中午时候,邵景发现自己居然写满了六张白纸,仔细看了看,便觉得后面写的两张纸上的符文,明显要比开头那几张好多了。
他笑了笑,心里的干劲又多了几分。在这些纸上,实际他并没有将十个符文全部拿出来练习,只是选了其中四个符文,分别是yīn火、阳火、yīn水和阳水,原因也不奇怪,他眼下只会“火球术”与“水箭术”两个一级术法,而构成这两种术法符箓的符阵,也只需要用到这四个符文而已。火球术是需要三阳火三yīn火,水箭术基本也是一样,需要三阳水和三yīn水。
午时按惯例休息半个时辰,那是给他们这些弟子吃饭的时间。邵景填饱肚子之后,便走到一旁随便找了个桌子,摊开笔墨白纸,当别人合眼休息或是笑谈聊天时,他坐在桌旁老老实实一丝不苟地按着《符箓xiǎo解》上的要求,费劲地写着一个个扭曲而复杂的符文。
日上中天时邵景回到了柜台后面,这里距离天风楼大mén看着还有几丈远,但仍然可以看到天风楼mén外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听到那阵阵喧哗。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老侯走进了天风楼。
左边空空如也的袖管低垂着,老侯的脸sè看着仍是有几分憔悴,走进天风楼后他习惯xìng地张望了一下,然后便向邵景惯常在的这个柜台看来,当看到邵景对着他微笑点头后,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快就已经准备好了?”邵景看了看周围没有同mén弟子,围观货物的客人也基本在几步之外,便低声对老侯说道。
老侯重重点了点头,咧嘴一笑,面上却是带出了几分神秘之sè,低声笑道:“兄弟,之前你给我说的打折保元丹,还算数罢?”
邵景自然不会欺他,点了点头,然后老侯便从怀中拿出装着灵石的xiǎo袋递给邵景,邵景点数之后,让老侯原地稍候,便走上二楼找了在天风楼里主事的一位师兄,姓段名千里。这位段千里师兄的修行已到凝元境的第三重境界,在玄天宗内第二代弟子中也算是一个厉害人物,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出身于掌管藏宝阁的清河长老座下,加上为人稳重,便被清河长老委以重任,在这里照看天风楼生意。
段千里身材普通,精明干练,平日里处事也算公正,这几年来将偌大的天风楼打理的是井井有条,很得清河长老的信重,同时在天风楼一众入门弟子中也颇受尊敬。邵景上了楼来,拜见之后简单说了来意,段千里见他是按照规矩来着,只淡淡询问了几句,倒也没有多加阻碍,允了此事便打邵景下来了。
下楼回到柜台,老侯用一种充满期望的眼神望着他,邵景笑了笑,从柜台下拿出一瓶保元丹,递给了他。老侯大喜过望,这一下便省了五颗灵石,收获不xiao,对着邵景连连道谢。
邵景摆了摆手,看着老侯将这瓶保元丹收入怀中,只是在这过程中他失去一臂,看着身体还未适应,中间一个手滑,保元丹的瓶子差点便从手心滑落,幸好老侯反应还算快的,反手一抓,将瓶子又抓到了手中,不过同时从他胸襟处也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滑落下来,掉在柜台上。
邵景将那黑色的xiao东西拿起,看了一眼,却是一块黑色的燧石,纯黑而有光泽,正面上被雕出了一个féi头大耳笑容可掬的弥勒佛模样,手持蒲扇念珠,敞胸露肚,正是世间常见的xiao物件形状。
看到邵景注视此物,老侯便笑道:“这是我雕的。”
邵景倒是没想到老侯居然还有这一手,吃了一惊,笑道:“这雕工手艺不错啊。”
老侯面上露出几分自嘲之意,看了看左边臂膀处,道:“我有个xiao侄女,自xiao便喜欢我随手雕刻的这些xiao玩意,前些日子我偶然得了这块质地偏软的‘黑云石’,便雕了个xiao东西准备回头给她。怎么,兄弟喜欢么,若是喜欢,便送给你好了。”
邵景自然是不会要的,黑云石也不是什么珍稀的石料矿物,何苦夺人所爱,不过他此刻倒是又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老侯那支空空如也的左手袖管,轻叹一声,道:“丹yaoxiao事,但你如果还要去万妖谷,还是要xiao心一些。”
老侯点了点头,道:“兄弟放心,我这次运气不错,又找到一个厉害的高手答应带我去了。”
邵景顿时哑然,望向老侯的目光便有些古怪起来,心想好像上次自己跟他聊天的时候,老侯说的也差不多是这样的话。
老侯见邵景有些奇异的目光,脸上微红,似乎也想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有些尴尬,随后说道:“这次比上次还好一些,是一位凝元境第三重的高手,唔,就我们两个人。”
邵景眉头一挑,面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他在这片万妖谷地界上混迹的时日不短,大大xiaoxiao的事情都会知道一些,凝元境第三重的修士,无论是散修还是修真门派的弟子,都已经是极有身份的人,远的不说,天风楼里的段千里便是以凝元境第三重的修为,主持这一楼事务。
同样的,有这样修为的高手,对付普通的妖兽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大问题了,更多时候这样的修士都喜欢一人独身前去万妖谷内探险猎兽,只要xiao心些不要惹到万妖谷深处的高级妖兽,一般都不会出事。
横看竖看,邵景也看不出老侯有什么地方值得一个凝元境第三重的修士会屈尊和他结伴,老侯被他多看了几眼,犹豫了一下,倒也干脆地道:“兄弟你帮我不少,我也不瞒你了。这次我也是机缘凑巧,昨日你走后不久,我在xiao湖边摆的摊位上来了一位高人,本来我也没多想,但就那么一会也不知怎么,我突然便想到一个法子,可以让这位修士带我去一次万妖谷。”
“呃,是什么厉害的法子?”邵景顿时大感兴趣,以他本人想来这无论如何也不能请动凝元境三重的修士啊,想不到老侯居然做到了。
老侯看了看周围,向前走近了一步同时压低了声音,道:“我告诉那位修士,我曾经去过万妖谷,同去的还有几个同伴,可惜都死在里面了,其中有一人是凝元境第二重的修士。”
邵景皱了皱眉,仍是不解地看着老侯,这些话显然都是事实,但实在看不出哪里能够打动那位高人修士的地方,相反的,能够害死凝元境第二重修士的地方,必然有着强大的妖兽,怕是更加危险才对。
老侯看着邵景疑惑的模样,笑了一下,低声道:“我告诉他,那死掉的修士身上,有一件灵器。”
邵景一怔,随即“嘶”的一声已然醒悟过来,那修士既然身死,灵器便成了无主之物,而妖兽自然对灵器什么的毫无兴趣可言,所以只要再去一次曾经战斗的地方,十有**便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件灵器。
灵器价值之大,那是足以令一位凝元境第三重的修士冒险了。
只是邵景虽然想通,脸上神色却更加难看,沉默片刻后却是肃然道:“老侯,你这可是在行险。”
老侯摇了摇头,道:“无妨,我都跟那位修士商量好了,我只管为他指路,一路上遇到危险自然由他摆平,等到了地方后,灵器我是不要的,就是死掉的那几个人身上猎到的财货我拿走一半,事后那位高人再给我一百颗灵石就行了。”
一百颗灵石再加上未必值钱的一些财货,换一件修真士中梦寐以求的灵器,这jiao易肯定是大赚特赚,难怪那位凝元境第三重的修士居然会答应老侯的条件带他去万妖谷走一趟。
邵景一时无语,沉yín片刻后又道:“当初那里的怪物能杀死带有灵器的修士,只怕是极厉害的妖兽了,这凝元境第三重的修士虽然厉害,也未必是那妖兽的对手。”
老侯点头道:“这点我省的,不过我已经想过了,此事倒是不难,因为当日我们遇到的那只妖兽,乃是‘碧眼金雕’。”
邵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碧眼金雕乃是万妖谷中的一种二级妖兽,实力惊人,最喜白日盘旋于天空俯视下方,如有猎物便从天而降扑食杀戮,是极厉害的一种妖兽,当日那位拥有灵器的凝元境二重修士会死于非命,想来多半是被这种凶猛暴戾的妖兽从空中给偷袭了。不过碧眼金雕虽然厉害,却也有个习xìng,那便是只在白天活动,一到夜晚便飞回巢穴,等闲不会出来。
老侯与那位修士的打算自然便是先潜伏到附近,待到晚上天黑,再偷偷过去收拾一番,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得手后立刻退出,算来倒是危险不大了。
“如此,你自己xiao心了。”看到老侯一切都盘算清楚,显然是决心已定,邵景也不再相劝,反正路都是自己选的,没人能拦。
老侯看去倒是信心满满,笑呵呵地道:“兄弟放心,等我这次回来,也算是了笔xiao财,到时候一定请你喝一杯!”
邵景微笑点头。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时旁边另有两个修士过来,看着柜台下的丹yao意有所动,便向邵景询问,邵景过去介绍了一番,抬头看向旁边时见老侯已经转身走了,看他背影挺直,脚步匆匆,邵景沉默注视了一会,便转身向另一侧露出几分笑容,去招呼另一位走过来的修士了。
※※※
日子,便在这样忙碌喧嚣中一天天过着,邵景白天在天风楼中做事,得空便书写符文,到了晚上回到天青山的住处,照例完成每日必做的冥思术和玄天宗传下的炼气境入门心法“玄心诀”修炼后,剩下的时间便全部用来练习符箓这门杂术。
在他这样勤奋的练习下,原本艰涩的符文渐渐变得越来越顺手,等到阴火阳火**阳水这四种符文都熟练掌握后,邵景便开始练习画符阵。符阵乃是符箓的根基与关键所在,兼之变化繁杂,要兼顾方位顺序和符文排列,难度比单独书写符文又要深了许多。
最初开始的时候,邵景画的符阵几乎每次都在第一、二个符文处时便生差错,按照符箓xiao解上的说法,符阵上所包含符文的角度方位,连一丝一毫都不能错,这对一个新手并且是自行摸索练习的人来说,显然是极苛刻的要求,在最初的两天时间里,邵景甚至连一张完整的符阵都没有画出来过。
也幸亏邵景这些年来吃过苦流过血,xìng子中多了几分韧xìng,在这般艰难的情况下仍是坚持了下来,到了第三日,终于情况开始好转,慢慢开始熟悉了起来,随后便是跟着大量不间断的练习,白天画晚上画,吃饭画不吃饭更要画,甚至连晚上睡觉的时间都被他挤出了两个时辰来练习这种艰难的杂术。到七月底的时候,天风楼里的许多人都有所察觉,那位入门几个月的邵姓师弟最近不知道是不是魔怔了,整天就喜欢得空就在纸上鬼画符,涂抹些1uan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总算邵景还算狼,人前人后并没有一副疯的模样,反而在招呼客人时越和善亲切,只是得了空闲的时候才拿出纸笔涂写一番。既然他没有影响生意,其他人便无话可说,反正有人好奇问他了,邵景只笑着道从xiao便喜欢画画,奈何家穷,无力购买纸笔,今时今日不过偷一空闲随手涂抹而已。众人听之皆笑,一位好心师姐还笑拍邵景肩膀,道你志气可嘉,怎奈从这画中看来惨不忍睹,哪有丝毫灵xìng匠气,实非书画人才也。
邵景也是莞尔,呵呵笑过,事后却也依然如故,众人便也不再多管闲事,反正说到底邵景又不妨碍他们,最多不过1ang费些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在天风楼中都是公用之物,又不值几个钱,谁吃饱了撑着为这些东西莫名其妙去得罪人。
总之,时间终究是这样过去了,转眼间,便到了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