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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舞冰凝     庶女医香txt下载     庶女医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泄漏

    远黛听得愕然,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宁亲王将至,难道王爷仍不打算回京?”

    见她如此,百里肇倒不由失笑出声,干脆的一点头,他道:“蒋琓与云裳此刻该已得了消息自北境赶来,我们若是返京,两下里岂非又要错过了?云裳我是不知,但蒋琓镇守北境,不得谕令不能随意返京,便是来这姑苏,也要担上不少风险,我自不能让他白跑这一趟!”

    若有所思的望向百里肇,远黛微一抿唇,却并没再多问什么。

    二人对视一刻,百里肇终于还是问道:“你觉得我该回京吗?”

    轻轻摇头,远黛道:“王爷既决定了暂不回京,想来必有王爷自己的考虑,我自当影从!”

    她可并不认为百里肇所以留在姑苏只是因为不想云裳与蒋琓白跑一趟。至于担风险一说,那更是无稽之谈。蒋琓既敢因着岳尧的一封书信就决定前来姑苏,也就是说,他压根儿也就没把朝廷那所谓的禁令放在心上,自然更不会在乎因之而来的那所谓的风险。

    深深看她一眼,百里肇沉声问道:“我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远黛虽说了“自当影从”的话,但百里肇仍可察觉得出,远黛心中其实是希望他尽早离开姑苏的。

    远黛听得微微苦笑,却终于还是道:“我只是没料到王爷居然这么快就打算将你双腿已将痊愈的事儿公之于天下!”她一直以为,秘而不宣此事。对百里肇而言,好处会大得多。

    百里肇颔首,却仍不肯放过她。继续追问道:“你是不是担心这事会对你有所影响?”

    听他问到这个,远黛便也干脆直言:“从决定嫁给王爷之时起,我就知道,我的身份是再掩藏不下去的!只是我心中却总想着,能多掩藏一些时日也是好的!”

    在这世上,知道“菟丝”之人尚且少有,能解“菟丝”之毒的人则更少之又少。一旦百里肇康复的消息传出。远黛相信,她的身份也必会因此暴露。

    沉吟的点头,百里肇道:“那你觉得。什么时候你才会不惧旁人知道你的身份?”

    远黛扬眉,却问了一句:“王爷既说起这个来,我倒想反问王爷一句,我这身份。难道会见不得人吗?”

    百里肇听得一时无语。远黛的身份。自然绝不能算是见不得人的。事实上,大周与南越虽二分天下多年,但因各有边疆之患,均个腾不开手去,故而暗里固然都有一统之志,但面上,却仍可算得亲善,偶有天灾**。甚至互有求援、相助之举。

    广逸王乃南越宗室嫡子,身份岂同寻常。远黛身为他唯一的义女。其身份,若说见不得人,那天下之广,能见得人的身份,也真是不多了。

    “那又是为何?”既想不明白,百里肇便索性不再去想,而是干脆的问了一句。

    沉默片刻,远黛才道:“如果我说,我这样,是因我不想回南越,王爷可会相信?”

    百里肇听得心中一震,看向远黛的目光便带了几分古怪。因为不想回,所以不愿暴露身份,泄漏行踪,这理由的背后,必然有一个逼着她,让她不得不回的人或者事。

    “它……会对你不利吗?”良久,百里肇才试探的问了一句。没什么理由的,他不想直言去问远黛,究竟是什么事或什么人,使得远黛会一心掩藏自己的行踪。

    摇头,远黛道:“如果说,我也不知道,王爷可愿意相信我?”

    “你也不知道?”百里肇颇有些不置信的问着。

    徐徐吐出一口气,远黛不答反问道:“人慢慢的长大了,是不是总会有变化?”

    不须多想,百里肇便应声答道:“这是自然!”人心如海底针,所以无法揣度,难以测知,是因针极细小,会随水流动,并不永恒停留。否则哪怕那海再是广阔,也未必就不能捞上。

    远黛点头,慢慢道:“那就是了!人心嬗变,从前我已看不透,如今,我便更不懂了!”

    她虽没点明那人是谁,但话说到这个地步,百里肇却已全明白过来,微微颔首之后,他道:“你既不愿意泄漏身份,我只尽力帮你便是了!”这一句话,却已表明了他的意思,他答应远黛,暂时不会对外透露双腿痊愈的消息。

    心中没来由的一松,远黛很快绽出一个笑容,注目看向百里肇,她道:“我也不瞒王爷,他……我四哥……”有些辛涩的吐出这几个字后,她苦笑的继续道:“他这人……年纪愈长,我便愈看不透,觉他喜怒无常……上一刻犹且满面春风,下一秒或已血溅五步……”

    这一番话,从她口中说来,却是一字一顿,面上更难得泛起了一丝隐约的恐惧。这样的表情,若换在旁人身上也还罢了,然搁在素日镇定自若的远黛身上,却让百里肇不得不心中诧异。对于南越昭平帝,他虽没见过,但却曾听人提起过。而据他耳闻,昭平帝此人性情温淡柔和,极少发怒,御下更可称得宽厚二字,竟与远黛这话,完全相反。

    不期然的微微一笑,百里肇道:“你愈是说,我便愈忍不住想见一见他了!”

    苦笑一下,远黛道:“我相信,用不了太久,王爷定会如愿以偿的!”这话里头所包涵的深层意思却是,只要她的行踪泄漏,昭平帝只怕便会前来。

    知她不愿多提这些,百里肇虽听出了她的意思,仍无追问之意,笑了一笑后,百里肇径自的岔开话题:“我已打算好了,从姑苏乘快船一路北下,日夜兼程,如无意外,当可在三日内抵达平京!所以,我打算继续留在姑苏,八月初十日准时动身返京!”

    远黛听得一怔,才要说什么的时候,百里肇又已开口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宁亲王……他是不会知道我身在姑苏的!”这话却已是在承诺远黛,暂时不会泄漏她的身份。

    既是意外,也颇感无奈,远黛看向百里肇,诧异问道:“王爷如此,又是为何?”

    扬眉一笑,百里肇道:“一来,我与蒋琓也有不少时日不见了,确想见他一面。二来么……”这一刻,百里肇的笑容中忽然便多了几分戏谑:“我也很想看看初炜会怎么做?”

    远黛为之愕然,目光落在百里肇那不无促狭的面容上,一个忍不住,竟也跟着笑了出来。

    …… ……

    怔怔的看着百里肇,却是好半日,远黛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王爷……”语声不知怎么的,竟带了几分微微的颤抖。

    朝她微微一笑,百里肇终于收回手来:“早同你说过的,叫我显华!”

    压下心中翻涌的情愫,远黛别开眼去,莫名的问了一句:“在王爷看来,人心如何?”

    “人心?”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良久,百里肇方苦笑的道:“人心,怕是这世上最为难测的物事了吧!”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却忽然的就想起了自己的父皇延德帝。

    当年母后早死,独留年幼的自己孤零零的生活在人心叵测的宫廷之中,若非父皇的小心回护,他便是再早慧,再有母后所遗之人的护持,只怕也早不存在于这人间。那时候的他,虽然步步小心,处处谨慎,但每每想到不遗余力疼爱、回护自己的父皇,心中也总是暖的。

    然而忽忽十数年,在他逐渐羽翼丰满,雄心万丈之时,也同样是父皇,在背后有意无意的推了他一把。只是这一把,便几乎让他万劫不复。而如今,在双腿已康复在即的今日,他却反而更能潜下心来思考当年之事。他也因此更为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其实并不能都算在延德帝的身上,他也有错,他错在低估了人心的嬗变与莫测上。

    他幼年时,延德帝的处处回护,是因他是他稚嫩可欺的儿子;而在他羽翼丰满之后,他手中的势力,他在外的名声,甚至已盖压了其时正当盛年的延德帝。这对于一个一心想要名垂青史的帝皇来说,又是怎样的一个打击。

    百里肇失神的想着,面上神色一时变幻莫测。

    没有去看百里肇的面色,远黛慢慢的把玩着手中的岁寒三友青瓷茶盅,口中徐徐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心中也不由的泛起了一丝凉意。

    百里肇为之恍惚失神,半晌方摇了摇头。收拾一回心绪,他才凝眸看向远黛,简单的吐出三个字来:“你放心!”只是简单的三个字,甚至没有刻意加重语气,而只是淡淡道来。然而他就是有那么一种气质,似乎这话从他口中说来,便带了字字千钧的味道。

    远黛也不言语什么,只搁下了手中的茶盅,抬头与他对视:“我的意思,王爷手中若有合用之人,不妨就遣他过去北境执掌驭记。沅真与云裳那里,我自有补偿。至于缘记,我想着,也最好是由王爷遣人出面与秦家商议合作一事!”

    这一番话她说的镇定自若,仿佛才刚百里肇的话对她全无影响一般。百里肇竟也并不追迫她什么,微微一笑之后,他道:“初炜既在,缘记之事便由他料理!至于北境,有蒋琓在,更不须我们劳心!你也不必着急,等蒋琓与云裳都来了,可令他们当面交接。”

    听他这么一说,远黛倒不免怔住了:“王爷还不打算返回平京?”

    百里肇看她,却反问了一句:“他来自来,却与我何干?”(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少女心

    第四十六章 少女心

    含笑推了秦晚一把,沅真道:“你此来不就是为了找你的眉儿姐姐,怎么人在眼前了,却又站住了?”言语之中,不无戏谑。事实上,她所以先前不曾解释,为的正是此时。

    怔怔许久,秦晚才恍惚的道:“她是……眉儿姐姐……”言语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边远黛见着二人走到近前,却忽然不再前行,而是愣愣的站在二十步远处,心下诧异之余,便也自然的朝前行了几步:“九姑娘!”她含笑的招呼了一声。

    熟悉的声音传入秦晚耳中,让秦晚下意识的脱口应了一声。沅真在旁已含笑的解释道:“我们如此,也是为了出门方便些,九姑娘莫要介意才好!”

    得了这么一句解释,秦晚也只有惘然点头,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什么话好。

    这会儿远黛却已行了来,朝秦晚一笑:“我已令人收拾了西头清漪亭,九姑娘请!”

    直到在清漪亭内坐下了,秦晚仍有些回不过神来。若非确定此处乃是清苑,她真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像是走错了地方一般。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后,秦晚勉强的吐出一个字:“我……我……”她很想说明自己的来意,可是面对着眼前这两个几乎可称得完全陌生的女子,秦晚发现,自己满腹的言语,真是很难说得出口。

    她的犹疑看在远黛眼中,倒让远黛不由的微微一笑。抬手轻拍一下秦晚的玉手,她柔声的道:“我们都以为,你要过来前。秦四爷定会遣人提前知会一声,不意你竟这么来了!”

    这话说的温存柔和,然而此刻听在秦晚耳中,却恰成了压倒马背的最后的一根稻草。怔愣一刻,秦晚忽然以手遮眼,哇的一声,竟伏桌大哭了出来。

    远黛与沅真虽早看出秦晚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料到她哭的这般突然。饶二人都是千伶百俐的人物,遇了这事,也仍不禁怔愣住了。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好一会子,远黛方站起身来,行到秦晚身边,弯下腰来。轻轻环住了秦晚的柔弱的削肩。

    “九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莫哭,有话慢慢说来就是了!”她温言的安慰着。秦晚那单薄的肩膊在她怀中剧烈的颤抖着,让远黛没来由的一阵怜惜。

    身侧,忽然的响起了“噗通”一声,远黛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见那个一直跟在秦晚身侧,一步不曾稍离的清秀丫鬟此刻竟已跪在了地上:“奴婢……奴婢求二位……救救我们小姐吧……”言毕频频磕头,却是“砰砰”有声。不过片刻,额头已是一片红肿。

    主仆二人的一系列动作。竟让远黛与沅真都有片刻回不过神来。及至回神,沅真已急急的上前一步,一把扶起了那个丫鬟:“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她匆匆的问着,心中却已隐约的猜到了一些什么。看这二人如此模样,必是知道了宁亲王之事。沅真心中想着,不觉抬了眼去看远黛。远黛也正朝她看来,二人四目一触,心中早明了七七八八。

    轻轻抚拍着秦晚的背,远黛温声的道:“莫要哭了!你只是哭,也不说话,却叫我们怎么帮你?”虽然猜知了秦晚如此的原因,但毕竟只是一个大概,仍旧叫她无从下手。

    秦晚只是呜咽,也不说话。倒是她那个丫鬟颇是伶俐,听了这话后,立时抬起眼来,哽咽的道:“我们家……老太太……想……想把九小姐送人做妾……”

    远黛听得心中一震,她虽早知此事,但却真没想到,策划这件事儿的,竟会是秦家的老太太,秦晚与秦同旭的亲祖母韩氏。不过这个念头从她脑中一转,她便也很快明白过来。

    韩氏是什么人?那可是一步一步从家宅之内挣扎出来的女子。这种女子,心肠早已锻炼的强硬至极,于她而言,若是送出一个亲孙女便能彻底压服长房,只怕她根本无需考虑。

    如此一想,远黛倒不由的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秦晚这副模样,显然被亲人算计这事,远比嫁入王府为妾给她的打击更要大的多。尤其是谋划此事之人,竟是她的亲祖母,这却叫一直备受宠爱、呵护的秦晚如何能坦然接受。

    远黛这边正自默默想着,那丫鬟却又带了哭腔继续道:“也不知四爷打从什么地方得了消息,回府之后,便去问了老太太!老太太……她也承认了……”

    不知何时,秦晚却已停止了啜泣,只是伏在桌上,香肩微微起伏,显然心中也不平静。

    “四爷……因顶撞老太太,被了罚跪祖祠……他……放心不下九小姐,毕竟不管老太太严令,悄悄来找九小姐……让我们……让我们来清苑……”那丫鬟断断续续的道。

    陡然听得最后一句,却让远黛与沅真都颇有些无奈。秦同旭这一招用的倒是好,他不想妹妹嫁到宁亲王府为妾,所以就指使妹妹来投奔清苑。只是他怎么就没好好想想,秦晚忽然跑来清苑,若是韩氏亲自上门来要人,她们又当如何应付?

    虽说心中对秦晚着实有几分怜惜,但这会儿听了这丫鬟的话,远黛却还忍不住有些不快。秦同旭疼爱妹妹,如此做法,固然无可厚非,然而行事如此,也实在太过草率了。

    一个轻细的嗓音忽然低低的响了起来:“四哥……他叫我……去小酒铺……”说话之人,却是秦晚。她已慢慢的抬起头来,面上泪痕未消,双眸更已肿了起来,但语声却还算平静。

    远黛本已猜知了一些,再听了这话,心下更是恍然。知道秦同旭所以知道这事。该是因为初炜之故了。不过当此时,秦同旭能如此决断的让秦晚过去寻找初炜,却已充分表示了秦同旭的立场——他认可了此事。

    忍不住的微微一笑。远黛心中对于秦同旭的看法已不自觉的拔高了许多。这个人,虽不无商人的逐利之心,但毫无疑问是知进退,懂取舍,更不是利欲熏心之辈。

    “初……”沅真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的便要道出初炜的名字,然而话到嘴边,却还是收住了:“俞初……他……不肯收容你吗?”她生生的改口问道。

    眸光陡然的黯淡下去。好半晌,秦晚才咬了唇儿,轻轻的点了下头。

    一边。远黛已自若无其事的道:“俞初……他在那里……”口中说着,他已抬手一指,所指的方向,却正是绿杨苑。事实上。在秦晚过来清苑之前。初炜已先到了。只是他来清苑,为的是见百里肇与岳尧,清苑门房先前曾见过他,知道他乃东家贵客之友,又得了不可怠慢的言语,见他来了,自不会多加为难,便忙入内来禀知了岳尧。却是跳过了沅真。

    而初炜既来清苑,少不得是要来见百里肇的。因门房并未使人通禀沅真,故而在伴月阁书房内处置事务的沅真并不知道初炜来了而身在绿杨苑的远黛却知道。

    这里头的关节,沅真只是稍稍一想,便也明白过来,苦笑的摇一摇头,她道:“原来如此!”不再多说什么她转向秦晚问道:“九姑娘可想见他吗?”

    秦晚这会儿却早愣住了。从四哥口中惊悉祖母的打算后,秦晚甚至觉得这天都已暗了下去,整个人都晕晕乎乎、飘飘浮浮、如踏在云端一般全不着力。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秦同旭的话却敲醒了她——他叫她去找他。

    他的话,就像是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她的路。她几乎什么都没考虑,便带了丫鬟逃一般的奔出了那个她已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她要去找他!只要他肯留下她,她觉得,自己就什么也不怕了!只要……他肯留下她……

    然而没有,她甚至连见也不能见到他。那个一直冷冰冰、少有笑脸的小二干脆利落的对她说:他不在。不管她怎么求恳,他都只是三个字“他不在”。

    到了最后,许是实在不耐烦了,他干脆的回了她一句:他不在,就算在,也不会见你!

    只是这一句话,却彻底的打碎了她那一颗原就脆弱不堪的心。有那么片刻,她甚至想冲上去,狠狠的给那小二一巴掌,在他那张尚可称得上英俊的脸上划下五条长长的指痕,就像她幼时曾偷看到的大伯妻妾争吵打闹的动作一样。

    但她不能!她没法子做出那种泼妇的姿势来,尤其是在她还不能确定他的心的情况下。

    不愿留在小酒馆中,看那些兴味盎然的目光,秦晚很快的便想到了清苑。她曾在小酒铺见过岳尧,知道岳尧与初炜关系甚好。少女的心,无疑是敏锐的,西麓酒楼中的一顿饭,更让她隐约捕捉到了岳尧与沅真二人那不无促狭之意的撮合之念。

    事实上,若非感觉到了此点,当日的她,又怎会心心念念的想要前来清苑。说到底,她与这几个人,多的不过两面之缘,少的,更只是见过一次,说过寥寥无几的几句话而已。

    “我……”她迟疑的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紧张羞怯的什么也说不出来。若真见了他,自己该说些什么呢?告诉他,她如今的窘境吗?

    他……又会说些什么呢?她不知道,只是觉得心中全没一丝的把握,有的只是不安!

    努力的平息一下心情,秦晚张口才要说什么的时候,清漪亭侧的白石小路上,已陡然的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快步过来的,却是一名紫衣的丫鬟,朝着亭中诸人匆匆一礼后,那丫鬟疾声的道:“东家,不好了!秦家的人来了!”(未完待续。)

    ps:  额,上一章重复问题已修正。再次说句,对不起诸位亲了。

第四十七章 干脆

    远黛二人听过秦晚的话后,便已料到秦家必会过来要人,只是没想到秦家会来的这么快。不过既在意料之中,二人便也并不慌张,相互交换一个眼色后,才由沅真开了口:“来就来了,慌什么!紫儿,你去绿杨苑,将这事禀给三位爷知道,看他们怎么说?”

    那丫鬟紫儿本来颇有些慌乱,但她素来甚是信服沅真,得了这话,便也镇定了一些,答应一声后,又行一礼这才急步的往绿杨苑方向去了。

    清漪亭内,面色如常的远黛含笑的提起桌上那只极精巧的鎏银梅花小壶:“九姑娘不必理会他们,且来尝一尝这清苑特制的白荷花露,最是能清心安神的!”

    秦晚满腹心思,哪有这心思,然见远黛言语殷勤,却又不好拒绝,只得勉强饮了一杯,一双妙目早不知不觉的瞄向了紫儿去的所在。见她如此,远黛不觉淡淡一笑,倒也并不多说什么,只提了壶,为沅真与自己各斟一杯,送到唇边慢慢饮着。

    …… ……

    说来倒巧,绿杨苑内,百里肇三人这会子已商议完了正事,正闲聊着秦家之事。百里肇是一迳的悠闲自得,靠在椅子上听着岳尧与初炜说话,唇边笑意淡淡,隐约似有谑意。

    对百里肇的默不作声全不在意,岳尧只兴致勃勃的追问着:“说起来,我倒真没想到秦家这位九小姐居然今儿就过来了,看这意思。仿佛还是独自来的!初炜,你倒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这话听着像是在询问。但话里那意思,却明明白白的就是打趣。

    斜睨岳尧一眼,初炜淡淡应道:“昨儿秦同旭去酒铺找我!我就提点了他一句!”

    他并没解释自己究竟提点了秦同旭一句什么,但百里肇与岳尧何等精明,一听这话,顿然明白了过来。岳尧哈哈笑道:“难得你竟有这闲情逸致来提点他!”

    初炜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旁人不知,岳尧几人又如何不清楚。听他坦承秦晚所以来此,竟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岳尧第一反应便是抬头去看百里肇。

    百里肇一笑,才要说话之时,屋外却忽然传来两下轻叩,旋之传来的却是碧儿的声音:“二爷、三爷。紫儿来了。说是秦家的人已到了我们园子外头,要接秦九小姐回去呢!”

    这话一出,屋内三人都是一怔。而后却还是岳尧先说了话:“他们来的倒快!”一面说着,他的目光却已理所当然的看向了初炜。

    甚是不快的回瞪岳尧一眼,初炜沉了脸道:“姓岳的,没事别总拿你那贼眼看来看去!我跟那丫头并没什么,了不得也只是救过她一次!”

    岳尧嘿嘿一笑,倒也并不与他辩驳。只端起面前茶盏送到嘴边,浅啜了一口。

    屋内静寂了一刻。百里肇才终于开了口:“初炜,你去,把那些人都打发走!”

    不快的一扬眉,初炜干脆俐落的问了一句:“王爷之命,我自当遵令!只是在做这事前,我却仍要问上一句,王爷命我出面打发那些人走,又是基于何等缘由?”

    唇角微微上扬,百里肇道:“命你出面打发他们走,一来是因我与岳尧都不宜出面;二来……”深深看一眼初炜,百里肇方继续说了下去:“二来,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是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这一席话,他说的轻描淡写,却是全然的理所当然。

    初炜闻言后,竟也并不多问一句,答应一声后,便站起身来,径自的走了出去。

    直到初炜出了屋子,岳尧才开口道:“一直都是这样,王爷命他做什么,他总不会违命!”

    百里肇颔首。事实上,正因如此,错非必要,他便愈加不会命令初炜去做什么,看一眼已明显心不在焉的岳尧,他干脆的吩咐道:“你跟去看看!”

    岳尧正巴不得这一声儿,闻声之后,立时答应一声,跳了起来,疾步的走了出去。

    独坐屋内,良久之后,百里肇才自微微一笑,稍稍扬声唤道:“碧儿!”屋外,碧儿答应了一声,匆匆推门走了进来。百里肇简单吩咐道:“过去请太太回来!”

    碧儿答应着去了,过了不多久,远黛便已含笑的走了进来,面上神色是一派的怡然自得:“王爷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吗?”一面问着,她人却已在百里肇的对面坐下了。

    沉思一刻,百里肇才开口道:“我已命初炜去打发秦家人了!”

    对于此点,远黛倒并不意外。宁亲王不日即将抵达姑苏,百里肇又已答应暂时不将双腿已将痊愈之事公之于天下,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家之事,百里肇与岳尧自然都不宜出面。而既将他二人排除在外,唯一能够出面,又够份量能震住秦家的,也只有初炜了。

    “王爷似乎并不愿意如此?”觉百里肇的神色颇有些不对,迟疑片刻,远黛才诧然问道。

    微微摇头,百里肇徐徐道:“我只是想说,希望我们都没看错秦晚?”

    极少能从百里肇的语气之中听出这么明白的不确定,倒让远黛愈发的疑惑,并不追问什么,而是含笑的道:“王爷目光如炬,难道还看不穿一个小丫头?”

    二人成婚至今,也已有了数月光景,但似这般的奉承话,百里肇真还第一回从远黛口中听到。忍不住的哈哈一笑,他道:“难得能从眉儿口中听到这话?”心中烦郁倒也消了不少。

    远黛应声笑道:“你若爱听,日后我总记得挂在嘴边,时时说了给你听就是了!”

    百里肇失笑摇头。远黛会时时将这话挂在嘴边说给他听的这种事儿,他想想也觉不可能,何况她真要那么做了,他也就不稀罕了:“罢了,这丫头日后你得了空,须替初炜好好教教!”

    忖度着他这话的意思,远黛不觉愈发诧异:“王爷做了什么?”她终于忍不住的问道。

    百里肇淡淡答道:“我命初炜娶秦晚!”

    这话一出,远黛是真真吃了一惊。她便是再怎么想,也没料到百里肇居然会这么做。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初炜似乎真的答应了:“他……答应了?”她不置信的问着。

    不管从哪一方面看,初炜都不像是那种惟命是从之人,尤其这事还是他的私事。

    百里肇微叹:“很久很久以前,初炜曾对我说过,今生今世,凡我所命,定不相违!”当年初炜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太在意,然而很快的,他就知道,初炜这话,确是当真的。也正是从那时候起,他与初炜说话,一直都以商量的口气,而很少下令。

    远黛一怔,神色便有些古怪。初炜一诺如山,她自是能理会的,只是她却想不到,百里肇竟肯如此为秦晚……或者她该说,他竟肯如此为她……

    别人不知百里肇,她心中却是明白的,百里肇从来也并不是个多事之人,大多数时候,他都宁可置身事外的看一看,而后一笑。甚至连岳尧之事,也是岳尧求了他,他才肯同自己说。然而初炜这事,却显然绝不会是初炜出面相求。

    沉默片刻后,远黛才低声道:“是我为你添麻烦了!”

    淡淡摇头,百里肇道:“这事怎么又说到你了!说起来,初炜也该到了娶妻的年纪了!”

    “嗯”了一声后,远黛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王爷只管放心就是!”

    初炜是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但以他的身份,可供挑选的人着实不少,却未必非要挑上秦晚。这桩婚事,既是百里肇开口成就的,日后若有什么好歹,百里肇面上却也不甚好看。远黛这会儿说了这话,却无疑是应承要好好教导秦晚。

    …… ……

    岳尧一路远远的跟在初炜后面,眼见着初炜进了客厅,他才匆匆溜了过去,在廊下站了,稍稍掩饰一下身形,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听了起来。

    厅内,初炜的声音已自平平响起:“你们是秦家的人?”

    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很快答应道:“是!老妇丁氏,乃是秦家内院总管事!不知阁下……”

    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言辞,初炜语声淡淡:“去告诉你们老太太,你们家的九姑娘,我看上了!赶明儿我便命人过去下聘,叫她好生准备着!”

    这话才一入耳,外头偷听的岳尧便忍不住的打了个趔趄,险些没摔倒在地。

    屋内,沉寂了片刻,那丁氏才回过神来,语声里头旋带了几分怒气:“这位爷,老妇此来是为接我家小姐回去,无意在此生事,还望这位爷也莫要胡言乱语!我秦家虽非豪门,也是世家,我家的九小姐,可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的!”

    这话说的听似客气,语中满满的却都是不屑,显然觉得初炜这话太过托大了。

    初炜自不会与一个奴婢计较些什么,冷冷扫她一眼:“回去告诉你们老太太,我姓初,初炜!”

    丁氏本是深宅伺候的寻常女子,却哪里知晓那么多,听着这名字,只觉甚是陌生,当下也不在意,便道:“莫说你姓初,便是姓始,也是不行的!我们九小姐,已谈妥了人家,不日便要嫁入宁亲王府……”

    看也懒得多看她一眼,初炜扬袖一拂,冷声道:“那就让宁亲王来问我要人好了!滚!”(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姓氏为何

    虽对丁氏深感厌恶,但因她毕竟是个女子,初炜这一拂,仍是留了些劲道。然而纵使如此,他的这一拂也绝不是丁氏一个普通女子所能受得住。丁氏应声而倒,骨碌碌的滚了出去。

    清苑本来不大,本着协调统一的原则,这客厅也显得甚为精致,丁氏这一滚出去,不免蹭着剐着,等她白了一张脸,扶着腰站起身来,却是发髻也松了,衣裙也褶皱了,眉骨处更因撞到了桌脚而青肿了一块,先前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早不复存在,看着只觉狼狈无比。

    丁氏心中羞愤,欲待撒泼发狠,然目光抬处,却恰恰望进初炜那冰寒刺骨的双眸,初炜人虽生得俊秀,但毕竟是上过战场、统过军的人物,北境数年,尸山血海之中也不知闯过多少次,虽称不上杀人盈野,但死在他手中之人又岂在少数。这些年虽则隐居姑苏、修身养性,但扬眉冷睨之间,那一丝外泄的冷厉煞气也足可将丁氏这种内院妇人惊得心胆俱裂。

    “滚!”仍是干脆利落的一个字,说罢之后,初炜已是一个转头径自出门去了。

    战战兢兢的跌坐在地上,好半日,丁氏仍觉腿软的无法站立。勉强的抬起头来,她招呼着陪同自己过来的两名婆子:“快……快来……扶我起来!”那两名婆子才刚也被初炜惊得不轻,这会儿听得丁氏招呼,忙各自颤颤应着,走上前来。扶起了丁氏。

    三人互相搀扶着,都觉对方手指冰冷,身子微颤。再看一看各自面色,却都惨白一片。

    定一定心神后,丁氏勉强道:“我们……且回去禀给老太太定夺吧!”此次过来清苑,原是以丁氏为主,这两名婆子不过是来为丁氏充场面的,丁氏既已发了话,两名婆子自也巴不得如此。忙连声的答应着,却都嗓音颤颤,沙哑不已。显然也被惊得不浅。

    丁氏能在秦家这样的深宅大院内熬到内院管事这等位置,自有她的机巧心思。狼狈不堪的离了清苑大厅,爬上马车之后,心思便也逐渐沉潜下来。回思先前之事。想到初炜虽还颤颤不已。但却已在考虑着回府之后在韩氏面前该如何说话的问题了。

    她这里想的出神,却是直到外头有人敲着车壁,说是已到了秦府才将她惊醒过来。忙忙的坐直了身子,没多想的,丁氏很快抬手,利索在自己脸上又抓了几把,抓出几道血痕来,又用力的撕扯了几下自己所穿的衣裳。而后却朝随她一道过去清苑的那两婆子低声呵斥道:“你们两个还愣着作甚,若不想被老太太责罚。还不快些动手!”

    被她这么一叱,那两婆子这才恍然大悟,忙依着丁氏的模样也自折腾了一番。丁氏上下看了二人一回,才又吩咐道:“把衣衫和头发都整理妥当了!老太太素日最要颜面,若见我们三人蓬头垢面的去见她,恼恨那边之余,怕也不肯轻饶了我们!”

    两名婆子对她倒也心服,闻言之后,更不多说,忙将自己收拾了一回。

    收拾完后,丁氏左右看了一看,仍觉不甚满意,咬了咬牙后,索性抬手指一指自己的脸:“打我两下!”两名婆子听得这话,不觉吃了一惊,一时竟不敢动手。丁氏见二人犹豫,心下不觉大为不耐,索性先抬了手,噼噼啪啪的给了两名婆子一人两记耳光,口中更骂道:“没出息的两个东西,这时候你们不动手,在老太太跟前露了馅,怕不要挨的更重!”

    二婆子恍然,忙各抬手,打了丁氏两记耳光。她二人原是粗使婆子,手上气力远比丁氏要大,这两记耳光直将丁氏打的眼前直冒金星,嘴角也渗出了一丝鲜血来。

    丁氏咬了牙,也不言语,匆匆收拾一下,这才与两名婆子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一路跌跌撞撞的穿过后门,直往韩氏所住的院子去了。

    韩氏这会儿正稳稳当当的坐在屋内喝茶,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也看不出喜怒来。仿佛孙女离去,孙子罚跪祖祠,对她全无影响一般。她虽已是年近七旬的人了,但因多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宜,如今看来,不过六十许人,看模样更是慈眉善目,温良可亲得很。

    当急促的脚步声传入她耳中时,她才轻轻的蹙了下眉头,目光也随之淡淡的扫了一眼屋外。走了进来的,却是她如今的贴身大丫鬟紫绮。匆匆上前一礼,紫绮低声禀道:“老太太,丁妈妈她们回来了!看那模样,像是在清苑被人打了,这会儿正跪在外头请罪呢!”

    “被打了?”讶然抬眸看向紫绮,韩氏那双因年纪渐长已略有些浑浊的双眼之中射出的明显是不可置信的光芒,但她很快便又问道:“九丫头呢?”

    紫绮轻声道:“丁妈妈虽没说,但看她那意思,似乎是清苑不肯放小姐回来!”

    下意识的拍了一拍黄花梨木扶手,韩氏徐徐道:“先叫她们三个进来说话吧!”

    紫绮应着,忙转身出了屋子,过不一刻,已带了丁氏三人进来。丁氏一进了门,却是离着韩氏老远,便已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她从前曾在韩氏身边伏侍过一段时日,对韩氏的性子也颇知道一些,因此并不辩解,只膝行上前,伏地哭叫道:“老太太,奴婢给您丢脸了!”

    随她同去的两名婆子,脑子虽不如她好使,但有样学样的本事却还是有得,当下学了丁氏的模样也自上前伏地大哭。三人齐声痛哭,不说别的,倒也颇有些声势。

    并无安慰之意,韩氏只是平淡问道:“我命你过去清苑要人,你如今只告诉我,她们为何不肯放九小姐回来就是了!”对于秦晚投奔清苑一事,秦家人原是不在意的。说到底,缘记毕竟崛起时日有限,其底蕴比之秦家的百年积累,那是大大的不足。所倚仗的,也不过是那几张秘方而已。在秦家老太太韩氏看来,缘记乃是不折不扣的一块肥肉,若不是如今秦家内有长房、二房之争,外有李家仗着淑妃之势的不断侵蚀,只怕缘记早不存在于姑苏一地了。

    事实上,若不是韩氏如今正打算要将秦晚嫁入宁亲王府,而宁亲王偏又巧之又巧的正在赶往姑苏的途上,韩氏甚至有顺手推舟去府衙告清苑拐带自己孙女的打算。然而权衡之下,她仍然觉得,这个时候,该当以这桩婚事为重,因此强忍着没有去报官,而是差了丁氏等人过去清苑,想要接回秦晚,至于其他事情,只等日后再徐徐图之。

    听韩氏这么一问,丁氏顿时不敢再哭,收了眼泪,低头禀告道:“奴婢等人过去清苑,原想着清苑该是女子当家。不料在大厅等了一回之后,却冒了个男子出来说话。他说……”想着初炜说的那几句话,丁氏心中不免一阵胆怯,但又不敢不将那话说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后,丁氏毕竟鼓足勇气道:“他说……他看上我们家九小姐了,又说……要命人来下聘……”

    听到这里,韩氏已是眉头紧拧。正如丁氏所说,她也真是没料到清苑之内居然会有男子在。在姑苏一地,一向都有传言,道清苑乃是男子禁地,便是总角童子也不得入内的。

    “那人可说了他是谁?”这事若要传扬出去,只怕秦晚的闺誉从此无存,宁亲王又岂肯要一个闺誉无存的女子。哪怕这女子只是给他做妾,只怕也是不成的。

    韩氏暗暗的想着,面上终不免现出几分怒色来。

    “说了!他说……他姓始……不不,是姓初……”虽然低垂着脑袋,没敢去打量韩氏的面色,但丁氏仍然觉得这屋内有股莫名的压力,甚至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以至于她连回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了。

    “姓初?”韩氏皱眉:“这个姓,可不常见呀?可说了名字吗?”

    丁氏这会子早惊得连自家的家门朝向哪边都有些弄不明白了,闻声之后,毕竟努力的想了一想,然而她愈是想,却愈是想不出初炜的名字,好半日,才胆怯怯的道:“奴婢见那人言辞狂妄,心中气恼,忍不住便搬了宁亲王爷来,想唬一唬他,不料那人非但不怕,更打了奴婢等人一顿,又将奴婢等滚……”

    眉头皱的愈发的紧,韩氏强忍着没有打断丁氏的言语,只冷冷的追问了一句:“我问你,他的名字是什么?”

    丁氏僵了一僵,因死活想不起来,只得又道:“那人……是个独臂……”

    “独臂!”韩氏骤然的惊了一下,人也忍不住倏然站起:“你说……他是个独臂……”

    丁氏不明韩氏何以如此,但见韩氏言辞之中似有震撼之意,不敢多想,只得匆匆应道:“是……是……他是个独臂,李家的和赵家的都可为我作证!”

    这话一出,跪在她身后的两名婆子忙不迭的连声答应,表示丁氏并未说谎。

    “可是名唤初炜吗?”韩氏沉声的问道,心中一时也不知是喜是忧。

    丁氏虽一时忘记了初炜的名字,但被韩氏这么一提,却哪里还想不起来,急急应声道:“正是!正是!他说……他姓初,初炜!”(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震惊

    秦同旭迈步进屋,朝着上首端坐不动的韩氏行了一礼,却始终是垂头不发一语。

    韩氏高踞榻上,注目凝视着下方已然长成的孙儿,心中也自一时良多。回首她这一生,可说是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不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常言说的好,人生七十古来稀,自己已是这般年纪,那些该放的,不该放的也只是这么回事情了。

    如此一想,韩氏心中也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低叹一声后,她抬起手来,示意屋内众人先行退下。侯一应人等退了下去后,她才指了一指身侧,吩咐道:“旭儿,坐!”

    不意她的态度竟会如此和缓,诧异之余,秦同旭不觉抬了眼,满眼不置信的看向韩氏,心中几乎便疑自己这是走错了地方。然而没有,他那素日少露笑容的祖母脸上虽仍没有笑容,眼神却是平和的,平和的没有一丝火气,昨日的雷霆震怒竟似从不曾存在过。

    “祖母?”他忍不住的迟疑的叫唤了一声,心中满满的都是疑惑。

    “过来坐吧!”韩氏又指一指榻下那张黄花梨木太师椅。秦同旭隐约觉得事有转机,当下答应一声,举步走了过去,在韩氏左侧坐下了。仔细打量一回自己这名孙儿,韩氏这才徐徐问道:“你与九丫头同母所出,素来最是亲密,你且告诉我,她与那初炜是如何结识的?”

    “初炜”这两个字骤然传入秦同旭耳中,却将秦同旭震得半日无语:“初炜?”他失声叫道:“俞初……他竟是初炜吗?”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那一日小酒铺内,乍见初炜时的种种情景倏忽在眼前重现。这一刻,秦同旭心中只有两个字。重复的两个字:难怪!难怪——原来是他,难怪!难怪!

    数年前,北境大捷,那时的太子,如今的睿亲王可称得上声势一时无两,而他麾下的三员大将岳尧、蒋琓、初炜三人更被誉之为大周百年一出、可堪与开国三公媲美的将才。初炜这个名字,也因之成为了姑苏人的骄傲。原因无它。只因初炜的祖籍,正是姑苏。

    姑苏一地,从来人杰地灵。大周开国百五十年,姑苏可说是人才辈出,然而这些人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书生,似初炜这等文武全才之人。却真可称得上是破天荒第一遭。

    因此上。当初炜所乘之船驶到姑苏码头之时,整个姑苏为之万人空巷,人人争相迎接。可见姑苏之人,对于初炜是何等的热忱。只是当年盛况,却早随着百里肇的因伤退位,初炜的断臂离军而渐渐为世人遗忘。虽说姑苏一带,仍有传言,道是初炜隐于姑苏一带。然而传言毕竟只是传言,也并没有人太将之放在心上。毕竟彼时的初炜。已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他了。而更重要的是,彼时的百里肇,也不再是那个大周皇位的不二继承者了。

    人情冷暖,由此可见。

    想着初炜的时候,没什么来由的,秦同旭脑中倏忽闪过了百里肇的身形及那双不良于行的双腿。夏末秋初,烈日依旧炎炎,气温亦是居高不下,然而这陡然闪过的念头却仍令秦同旭在这一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面色也因之阴晴不定起来。

    觉出他的不对,韩氏微拧了眉:“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摇一摇头,秦同旭站起身来,朝着韩氏一礼:“请老太太容孙儿先行告退!回来之后,孙儿再与老太太从头细说!”他也是经过事的人,这个时候百里肇忽然出现在姑苏,而且他双腿的情况似乎也并不像传言中那么严重,虽然仍需双拐,但至少已能行动自如。

    这也就是说,他的双腿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复原可能的。秦同旭更知道,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只怕大周朝中,又要生出无数的波澜来了。秦同旭默默想着,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既知那人乃是初炜,韩氏自然不会再去为难秦同旭,微微颔首道:“也好!你去吧!”秦家乃是官商,对平京及宫中诸事虽不敢说了如指掌,但所知道的,也远比寻常人家要多得多。论起身份,初炜自是不如宗室贵胄的宁亲王,但初炜身后,毕竟也还有个睿亲王在。虎死不倒架,更何况睿亲王如今在朝身份特别,算起来仍要比宁亲王更胜一筹。

    况秦晚入宁亲王府只是为妾,日后得宠与否还在两说,又怎及得上明媒正娶的嫁给初炜。

    韩氏心中的小九九秦同旭自不会去管,离了韩氏处,他便一路疾行,也顾不得自己形容憔悴,衣饰凌乱,便忙吩咐了人备马。却连个长随也不曾叫上,快步行到自家门前,翻身上马,扬鞭打马,一路疾往清苑行去。

    清苑门房听是秦家四爷,不免拿了古怪眼光看了他几眼,但也并没多加留难,只请秦同旭往偏厅坐了,告了罪后匆匆过去禀告了。秦同旭这里才松了口气,正要在偏厅坐下,却见那门房又急急的走了进来,道:“秦四爷,请随我来!”

    秦同旭估不到他来的这么快,诧异的看他一眼,却仍点头随他走了出去。才刚出了偏厅,抬眼时,却见厅外早有二人候着。二人里头,初炜他自是见过,而初炜旁边那个凤眸男子却莫名的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他确信,自己该没有见过此人才对。

    他心中正想着,那凤眸男子却已笑吟吟的开了口:“秦同旭……”

    熟悉的声音才一入了耳,秦同旭便不由的猛吃了一惊,下一刻,他已脱口而出:“岳尧?”只从这个声音,他已知道,对方便是那日虎丘山上的白显尧。时时跟在百里肇身边,身份又足可让睿亲王称之为兄弟的,除了岳尧,秦同旭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扬一扬眉,岳尧陡然问道:“我们的事,你可曾对旁人说起?”

    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秦同旭忙忙道:“草民省得轻重,又怎敢乱说?”

    岳尧颔首,旋又道:“回去之后,莫要忘记叮嘱你跟前那些见过我们的人,令他们把嘴闭的严实些!王爷此行,原是陪王妃散心来的,并不想泄漏了行踪!”

    秦同旭听得心中一惊,脑海之中,顿时又闪过了远黛的身形。他那里正斟酌着该如何回岳尧的话,那边岳尧却已走上前来,抬起手来,很是自然的拍了一拍他的肩:“宁亲王来时,若问起这事,你也不必担心,只管报初炜的名字就是!”

    秦同旭听得一阵尴尬,忍不住拿眼去看了一看初炜。觉出他的视线,初炜便也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眼中并无喜怒,更看不出他对这桩婚事的态度究竟为何。迟疑一刻,秦同旭却还忍不住的朝岳尧拱一拱手:“岳大人,草民有几句话想同初大人说,不知可方便否?”

    岳尧扬眉,倒也并不废话,干脆的撂下一句:“我在绿杨苑等你们!”后,掉头就走了。

    眼见岳尧去了,秦同旭才要说话,却已被初炜一口打断:“这桩婚事,乃是王爷的意思!”

    这话来的干脆利落,却将秦同旭堵得半日说不出话来:“王爷……”他喃喃的重复,心中委实想不明白,为何百里肇竟会插手来管这件事情。

    仿佛看出了他的意思,锐眉稍稍一抬,初炜淡淡又道:“这天下,若没有了女人,可不知会有多省心!”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却不由的一阵酸楚,目光也忍不住的落在了自己早已断却的左臂上,眼神一时复杂难明。

    沉默片刻,秦同旭仍是开了口:“我想知道,初大人答应这门婚事,只是因为如此吗?”

    初炜颔首:“算是吧!”若没有百里肇,他根本不以为这桩婚事有什么必要,甚至可以说,现如今的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已到了娶妻的时候。在他的计划中,也许再有个十年,二十年,他会娶一房安静而乖巧的妻子,生几个孩子以延续初家的香火,但绝不是现在。

    秦同旭的脸色有些僵硬,良久之后,他才冷淡的道:“我想求见王爷,不知可否?”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初炜平淡道:“王爷本就是要见你的!不过去之前,我却要奉劝你一句:不该说的话,最好是别说!”说过了这话后,初炜一个转身已带头往前走去。

    这话入耳,秦同旭心中便是一惊。初炜虽未将话说的太白,但他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所谓的不该说的话,指的自然便是秦晚与初炜的婚事。眼见初炜在前带路,秦同旭终于没有言语,而是快步的跟了上去。

    二人行不多时,却已见了前面的绿杨苑。九曲桥头,正有人立在桥头候着。秦同旭举目望去,一眼便见了自家九妹。而在秦晚身边,却还有一男一女。秦同旭认得,那名男子,正是先一步过来的岳尧,那名女子一身青色衫裙,虽因离得太远的缘故而看不清容颜,然那婷婷玉立的窈窕身姿与那沉静优雅的气质却在在显露出女子的非同凡俗。(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怎么想的?

    秦同旭心中正自忖度着那女子身份之时,那边秦晚已急急的奔了过来:“四哥!”她叫着,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担忧与关怀,只是因初炜这会儿正在秦同旭身边,她终究没敢靠的太近。过来时候终究忍不住偷偷拿眼去看了一看初炜,粉白靥上也随之浮起了一层淡淡红晕。

    初炜则是神色淡淡,对秦晚的目光更是视如不见一般。

    青衫女子此刻也已走了上前,纵使秦同旭此刻满腹心思,见她过来,也还是忍不住的多看了一眼,心中更不由的暗赞了一声。姑苏一地,从来都是出美人的地方,而眼前女子的容貌,便在姑苏,也可称得是千中挑一,而她身上那股清婉如月的气质,更是秦同旭平生仅见。

    秦同旭原非轻薄之人,如今又身在清苑,自然更存避嫌之心。见那女子过来,忙转开了视线,不无迟疑的看了一眼自家九妹。秦晚见状,忙开口道:“四哥,这是袁姐姐!”

    乍闻此言,秦同旭却不由的大大的吃了一惊:“你是……袁东家……”他失声叫了出来。

    为之莞尔一笑,沅真朝他盈盈一礼:“向时失礼,秦四爷莫要见怪才是!”

    秦同旭脑中迷迷糊糊的,压根儿还没回过神来,听了这话,也只是茫然的“呵”了一声,心下更满是诧异,不明白这里头有什么失礼之处。他也知这话问了出来,不免失礼。定一定神后,便忙摇头道:“袁东家客气!秦某可不敢当!”这话出了口,他却忽然猛省过来。知道沅真口中所谓的失礼,乃为从前相见时掩饰了容貌。

    沅真笑笑,便不再说起这些,而是问道:“秦四爷这次过来,可是为了那桩婚事来的?”

    秦同旭闻声,神色间倒又现出几分迟疑来,过得一刻。他才犹豫的道:“秦某此来,有意求见王爷一面,不知袁东家可肯为秦某通禀?”

    笑容依旧不变。沅真却摇了摇头:“王爷此来清苑,只是暂住,秦四爷若要见他,可请旁人代为通禀!”这话却不啻是拒绝了秦同旭求她代为通禀的请求。而在说这话的时候。沅真已自然的抬起双眸。扫了一眼秦同旭身边立着的初炜,那意思,已尽在不言中。

    秦同旭心中其实是不愿去求初炜的,不因其它,只因先时初炜所说的那一席话。他与韩氏所想不同,在他心中,更为看重的,仍是秦晚终身的幸福。而不是秦家的前景。他固然不愿秦晚嫁入宁亲王府为妾,但也不愿她嫁给初炜。在他看来。初炜实非秦晚的良配。

    他这里正自犹疑难决,那边九曲桥上,岳尧却正大步的走了来。几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仿佛全不在他眼中,隔着老远,他已扬声叫道:“秦兄,请进屋说话!”

    秦同旭正巴不得有人来打这个岔,闻声之后,赶忙应着,看也不看初炜,只朝沅真一拱手,便大步的上了桥。岳尧那边又理所当然的朝初炜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也过来。

    秦晚见兄长与初炜都往绿杨苑去了,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忍不住的朝前走了一步,却被沅真伸手拉住:“他们男人说话,我们就莫要过去了!九姑娘,且随我过来!”

    秦晚无奈,只得勉强道:“袁姐姐……我担心……”

    平淡的扫了一眼绿杨苑方向,沅真笑意微微,也不解释什么,只淡淡道:“你放心!”

    沉默了一刻,秦晚才苦笑的道:“袁姐姐,我只问你一句,这事若换了你,你能放心吗?”她到清苑也有了一阵子,与沅真说话,沅真却总是一句“你放心”,这话初时听了,倒还有些用处,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听得多了,她便也麻木了,而心中那丝忧虑,却因之更甚。

    听得这话,再看她面色,沅真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怜惜之情来,温柔抬手,轻轻拂了一拂秦晚鬓边略略散落的发丝,她柔声的问道:“九姑娘认识俞初,可你知道他到底是谁吗?”

    秦晚倒没料到沅真会说出这话来,怔忡片刻之后,毕竟摇头道:“俞初就是俞初,还能是谁?”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心中忽然却有些慌乱起来。

    她只知道他叫俞初,除此之外,她对他,可说是一无所知,也从没想过他可能还有另外的一重身份。而事实上,她与他,一共也不过见了那几次面而已。

    第一次见面,他在一群混混手下救了她。

    明艳的晚春烈日照耀在他的身上,让她几乎不能直视。她跌进他的怀里,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并不浓重,与他身上原有的那一丝气息混合在一起,让她无由的生出一种醺醺然的感觉,似醉非醉的漾起了她有生以来心底的第一丝涟漪。

    因为她崴伤了脚踝,他不得不带她往医馆。在医馆里,她知道他就住在附近,开了一家小小的酒铺。他并没送她回家,只是替她雇了一乘小轿送她。

    她是背着家人悄悄溜出来的,也并不敢告诉他她的身份,她只是说,她是秦家的丫鬟,叫晚儿。这一趟私下出门,本来会向从前的那几次一样的波澜不惊,然而因为他的出现,她的心从此为之悸动。于是很快的,她又借机悄然的溜了出来,过去小酒铺找他。

    她费了不少气力,才找到那个隐藏与巷尾的小小铺子。小酒铺,的确是一家名副其实的小小酒铺,小的全然不起眼。酒很普通,更说不上有什么下酒菜。

    第一次过去小酒铺,她就找到他了。他懒懒的靠在酒铺门口,明灿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明明是一身粗布衣衫,穿在他的身上,却仿佛金彩辉煌,耀花了她的眼。

    好半晌,她才鼓足了勇气走过去同他说话。他却只是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眸光淡淡,更仿佛不认识她一样。看着他,她紧张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好半天,才嗫嚅的问他,可还记得他。他居然只是那么平静的“哦”了一声:你是那天的那个小丫鬟,叫晚儿的吧!

    当“晚儿”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了出来时,秦晚几乎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从小到大,叫她晚儿的人不算太多,却也并不少,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如他这样叫她。

    她欣喜的不知所以,只能傻乎乎的站在他面前,不知所谓的说着一些傻话。

    那一天,他的心情似乎不错,非但没有赶她走,还同她说了一些话。虽然事后她再回想的时候,觉得那时候,他说的也不过只是“嗯、啊、好”等等简单的话语,然而只是这样,却已够她心情飞扬上好一阵子。

    小酒铺很快来了客人,他也并不起身去招呼。而那些客人,每一个都会用一种古怪的眼光看她,有些与他颇为相熟的,甚至还会出言打趣他几句。他听了就淡淡的抬一抬眉。

    他的眉生的很是好看,直而长,如浓墨画就一般,眉梢处略带弯势,衬上他清俊的五官,让人在仔细看他的时候,无由的就会想起那浓淡相宜的水墨山水画卷来。

    因为是悄悄溜了出来的,她并没敢在小酒铺多留,与他说了一回话后,就恋恋不舍的别了他,回府去了。这事过后,她曾后悔了很久。因为自打那一次后,她就极少能够见到他。即便是见到了,他也总是淡淡的,说不上几句话,就掉头进去了。

    她甚至有种错觉,觉得这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

    秦家无忧无虑的九小姐,一下子变得有些患得患失了。她也不是没想过不再去找他,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双脚。每次过去小酒铺的时候,她总是想,或者,他会刚好坐在门口呢?

    就像是,她过去小酒铺找他的第一次一样!

    可是没有,即使她听了秦同旭的话,过去小酒铺找他,她也还是没能见到他。

    一只温暖的手伸了出来,轻轻的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秦晚惘然的抬起头来,却看入了一双清澈宁静的眸子。而后,她听到沅真和缓的声音,低低柔柔的:“他叫初炜!九姑娘,只要你愿意,他就会娶你为妻!但……你要知道,我们几人没有人能保证他一定会对你好!所以,嫁与不嫁,仍须你自己来拿主意!你……仔细想一想吧!”

    脑中一片迷糊,秦晚一时竟没明白过沅真的意思,只是惘然的看着她。

    沅真却已不再多说什么,她只是拉着秦晚的手,一边迈步上桥,一边平静道:“有一件事,你可以放心,宁亲王的婚事,如果你不愿,没人勉强得了你!”

    惘惘然的点头,秦晚一步步的跟着沅真,往湖中的那一片小小庭院走去。因心绪不宁的缘故,她甚至都忘记了去欣赏这一路翠盖红花,清波绿柳的大好美景。

    二人才刚行到屋前,门前悬挂的青青竹帘就忽然的被人揭了开来,疾步走了出来的,正是秦同旭,猛一把抓住秦晚,他干脆的问道:“小九,你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嘎?”无意识的发出一个单音后,秦晚满眼迷茫的看向秦同旭,完全搞不明白,素来温尔谦和的四哥今儿是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秦晚那满眼的惘然,终于让秦同旭的脑子稍稍清明了一些。压下心中气恼,缩回手来,秦同旭朝着与秦晚一道过来的沅真,以及快步跟了自己出来的岳尧作了个圆揖:“二位恕罪,秦某有几句话想同舍妹商量……”言语倒还算是客气。

    岳尧闻声,忙应声道:“秦四爷请便!”一面说着,已朝沅真使了个眼色。沅真会意,当下微微一笑,走到岳尧身边,低声的与他说起话来,却是再没多看秦氏兄妹一眼。

    拉了秦晚,走至九曲桥中央,秦同旭也还是不发一语。抬眼仔细观察着秦同旭的面色,良久,秦晚才轻声的问道:“四哥,这是怎么了?祖母那里……”

    深吸一口气,秦同旭竭力让自己的心绪更为平静一些:“小九,你可知道他们是谁吗?”说着这话的时候,便是秦同旭自己,也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这些人,曾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早些时日,若有人告诉他,有一日,他能与这些人中的一个共处一室,谈笑风生,即便他未必对此嗤之以鼻,但心中想来也是万万不能相信的。然而如今,这些人却在他的面前扎着堆儿的出现了。人生际遇之奇,怕是莫过于此了。

    秦晚摇头。远黛与沅真二人并未对她说明身份,因此她可以算得是这件事里最为迷糊的一个了。迟疑片刻,秦晚才忍不住的问道:“四哥先前说的‘王爷’可是那位白二爷吗?”对于此事,她虽一直蒙在鼓中。但听众人说了这么一回话,她也不至于迷糊到什么也没发觉。

    深深看她一眼,秦同旭道:“是!那是睿亲王殿下!”

    “睿亲王”三字才一入耳。秦晚不由的睁大了双眸,喃喃的道了一句:“睿亲王?那……他……初炜……”她失声的叫了出来,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明白,为何初炜这个名字,听在耳中会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曾不止一次的听人说起。

    “初炜?他是……初炜……”到了这个时候。秦晚终于如梦初醒。才刚沅真所说的话语迅速闪过脑海:“他叫初炜……只要你愿意……”秦晚愣愣的抬眼,满脸不置信的看向秦同旭:“四哥……”她自是听过初炜这个名字的,秦家世代官商。做的乃是宫中生意,对于朝中之事,所知道的自然远比一般人家要多得多。对于这些名字,她听的自不会少。

    “睿……睿亲王……他的腿……”她失声的叫着。

    话才说了一半。却已被秦同旭一把捂住了嘴:“住口!这是什么地方。岂容胡言乱语!”

    秦晚虽则少经世事,却也非是不知轻重之人,被秦同旭这么一呵斥,也不由的白了脸,明净大眼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周遭,直到确定无人,却仍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几乎要跳了出来一般:“那……眉儿姐姐……”她嗫嚅的道。觉得自己的脑子已完全不够用了。

    对于远黛等人的身份,早在来时的路上。秦同旭便已做过忖度,听得妹妹这话后,很快低声答道:“她应该就是如今的睿亲王妃,从前安肃侯府的九小姐!”

    “呵”了一声之后,秦晚还待再说什么,却已被秦同旭打断:“这些话只等回去了,我们慢慢再说!这会儿,我要与你商量的可不是这个!”

    秦晚为之沉默,好半晌,她才低声道:“可是……早些时候,四哥……还让我去找他……”她绝非蠢人,自然不会猜不出秦同旭的意思来,然而也正因如此,她才愈发不解。

    苦笑了一下,秦同旭道:“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并不知道,他就是初炜?”

    “因为你知道他是初炜,所以……不同意?”秦晚疑惑的看着秦同旭,满腹都是不解。

    秦同旭无语。没见到初炜之前,他是理所当然的不愿秦晚与初炜在一起。秦家虽非豪门大族,但也是有头有脸的江南望族,他又只有这么一个同母妹妹,自然希望她能过的好。

    小酒铺中初见初炜,他便觉得此人气宇不凡,看着不似池中之物。但是不是合适秦晚,却也并不好说。他本是打算好好与初炜说上几句话,看一看此人究竟如何的。然而初炜一张口,居然就说出了一个让他为之震惊的消息。

    他说,秦晚即将嫁入宁亲王府为妾。

    听了这话之后,秦同旭哪还有心思再与初炜多说什么。他匆匆返回秦家,第一件事,便是去问了母亲。母亲却只摇头对他说,老太太是曾提过,已为秦晚觅了一头好亲事,但对方是谁,老太太却并没说出,只说秦晚若能嫁了去,从此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这桩婚事,对于秦家二房来说,更有着偌大的好处。

    秦同旭一听这话,便觉事情不妙。犹豫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去找了祖母韩氏。

    韩氏显然也知这事是瞒不过多久了,见他来问,便爽快的承认了下来。她也知道秦同旭与秦晚兄妹情深,因此更说了不少宽慰的话语来宽慰秦同旭。然而秦同旭又岂是被人蒙大的。

    对于这桩婚事,他毫不犹豫的表示了反对。不错,嫁入宁亲王府,确是攀了高枝儿的,这一点,秦同旭心中很明白。以宁亲王宗室贵胄的身份,想入宁亲王府、又不计较名分的大家闺秀,又岂在少数。他肯纳秦晚为妾,说起来,已是给了秦家莫大的颜面。

    然而秦同旭依然不愿。他自己的妹妹,自己明白。秦晚虽也聪慧玲珑,但本性单纯,而秦家的门第虽不算低,却也算不得高,秦晚嫁入宁亲王府,在那种尔虞我诈的地方,定然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这样一来,几乎就是毁了秦晚的一生。

    他立在韩氏屋内,与韩氏据理力争,不肯同意这门婚事。言辞之中,甚是提到了当年韩氏嫁入秦家为妾的那一段不光彩经历。韩氏为之大怒,当即命人将他拉了下去,罚跪在祠堂之中。秦同旭在祠堂之中,跪了一夜,对于此事,却仍想不出什么良策来。

    到了最后,他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小酒铺中的初炜,还有虎丘山上巧遇的百里肇一行。次日,他终于找了个机会,悄悄溜出祠堂,嘱咐秦晚往小酒铺与清苑碰一碰运气。

    皇家对于娶妻纳妾,都是极为小心的,也断然容不得任何流言蜚语。这一点,秦同旭心中很是明白。在他想来,只要秦晚名声有瑕,宁亲王府的这门婚事自然也就成不了了。

    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小酒铺中之人竟会是初炜。而中元夜放灯,虎丘看剑池遇到的那一行人居然会是睿亲王及其心腹。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秦同旭徐徐的道:“初炜……”他有些艰涩的吐出这个名字:“他说,他所以肯娶你,是因睿亲王之命……才刚,我在屋内,也求了睿亲王,求他莫要勉强……”他没将话继续的说下去,但意思却已昭然若揭。莫要勉强初炜……

    精致的小脸黯了一黯,秦晚垂了头,闷闷的、没有作声。

    “那个……岳尧……也说了,其实这桩婚事,也未必就非要初炜娶你……他说,他愿意收你为义妹,如此一来,便是宁亲王,也不敢勉强我们……”

    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这一番话,秦同旭心中不觉轻松了许多,接下去的言语,便也顺畅的多:“小九,秦家虽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但在姑苏一带,也算名门,我们……”

    他还想再继续劝说些什么,然而秦晚却已摇头打断了他的言语:“四哥的意思,我都懂!可是我不怕!我想试试!”她的声音轻而柔,语气却是出乎意料的坚决,仿佛已下定了决心。

    “试试?”秦同旭吃惊的重复着这两个字,一时竟没明白过来秦晚的意思。

    秦晚已仰起头来看他,明灿的水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才刚我同袁姐姐一道过来,袁姐姐对我说……她说,只要我愿意,他就会娶我……四哥,我想试一试……”

    她坚定、坚决的说着,俏丽的小脸上,一丝盈盈的笑意已泛了出来,那是一丝发自内心的笑,笑的澄澈而无一丝渣滓:“四哥,你知道的,我有八个姐姐……”

    秦同旭为之一梗,正欲脱口而出的言辞也再说不出口。秦家如今共计三房,连带秦晚,共有九个女儿。比秦晚年长的姊妹早都嫁了出去,她们过的如何,秦同旭自然不会完全不知。轻轻叹息了一声,他慢慢道:“你既做了决定,那我也就不多说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秦同旭心中,也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秦晚抿了小嘴,想要笑一笑,然而笑容才一挤了出来,眼圈儿却早红了。努力的眨一眨眼睛,她眨回已有些泛滥的泪光,上前抱住秦同旭的手臂,轻轻的摇了一摇:“四哥,我还不想回家,你回去同祖母、娘亲说说,让我在这里再留几日可好?”(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只为相遇

    自如的坐在绿杨苑内,岳尧睨向一边端坐不动的初炜:“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他不无兴味的带笑问道,流光璀璨的凤眸之中满是探询之色。

    锐眉稍稍一扬,初炜转眸只是目不转睛的看他,却是看了许久许久,直看得岳尧脸也僵了,笑也凝固了,他才讥嘲的开口道:“岳老三,你确定你没投错胎?”三人之中,蒋琓最是年长,初炜行二,而岳尧最幼,私底下彼此称呼起来,不时也会以排行相称。

    这话来的突兀,岳尧一时没明白过来,不免诧然问了一句:“什么?”

    斜他一眼,初炜冷淡而毫不客气的吐出四个字:“三姑六婆!”

    陡然听得这话,岳尧的第一反应竟是瞄了一眼正自坐在上首,慢慢啜饮着手中清茶的百里肇。以他对初炜的了解,又怎会不知这“三姑六婆”四字,指的怕不仅仅只是自己。

    仿佛全没听出初炜的言外之意,径自神色自若的放下手中茶盏,百里肇道:“这个秦同旭,倒也有些意思!”言语之中,竟是不无赞誉。

    嘿嘿一笑,岳尧点头附和道:“与那些一心攀龙附凤,恨不能将自家爹娘也拿来秤斤论两的汲汲营营之人相比,这秦同旭确是不错的!”一面说着,已似笑非笑的看了初炜一眼。

    初炜不答,面上更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微微颔首,百里肇转向初炜。简单吩咐道:“我那大哥若是来了姑苏,问起缘记时,你便回他这缘记乃是你的!”百里肃此来姑苏。固然是受命前来视察江南水道,但也难说不会顺道做些什么。而他所以有意娶秦晚为妾,极有可能便是一种谋划。百里肇相信,若百里肃真有此意的话,只怕缘记也不免会牵涉其内。

    话入正题,初炜便也收敛了讥诮神色,点头应道:“我明白!”

    说过了正事。百里肇却又自若的将话题重又岔了回来:“秦晚,我看着不错!我想……若然初雨在天有灵,见了她。也会为你高兴的……”

    似乎怔了一怔,好半晌,初炜才点头答了一个“是”字,面上神色一时变幻。

    不再多说什么。百里肇伸手。从桌上那块墨玉镇纸的下方抽出数张纸笺递了给初炜:“这是你要的酒方!”谢过一声之后,初炜默默起身,接过了纸笺,却是看也没看一眼,便将之收了起来。简单的朝百里肇一礼,他也并不多说什么,转身退了出去。

    见他去了,岳尧少不得也起了身。告辞出去。

    二人前脚才刚离去,屋内的屏风后头。便传来了三下轻叩,一道娉婷的身影旋款款的走了出来,而后却在百里肇对面坐了下来,屏风后头走出的这人,可不正是远黛。

    “王爷在想初雨?”她平静的问着,明眸通彻如水,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

    凝眸与她对视,半晌,百里肇方颔首道:“许是因为旧伤将愈的缘故,最近这阵子,总会无缘由的想起许多往事来!”他慢慢的说着,深邃如海的眸中隐隐透出几分伤怀。

    以手支颐,偏头仔细打量百里肇良久,远黛突如其然的问道:“王爷有没有后悔过?”

    这话来的没头没脑,但百里肇仍是听懂了,不自觉的微微一笑,他道:“后悔?有吧!不过应该不像你所想的那样!”

    蛾眉微敛,远黛也不言语,妙目却仍凝睇,仿佛在等百里肇接续的解释。

    “若是没有初炜、没有蒋琓……”百里肇语声淡淡:“那么……也许再过个二十年,大周会有一位初淑妃吧!”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思绪却已不由自主的飞到了许多年前。

    初雨,绝非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她是姑苏人,容貌长相也就是那种极为标准的江南女子,精致的瓜子脸,水一般的肌肤,明澈的眼,琼鼻如玉,一点樱唇。而她的性子,乍看之下,也与她的容貌很是相符。初雨,并不太爱说话,虽然也远算不上寡言。

    直到如今,百里肇想起她时,最深刻的一幕,却还是她静静跪在自己面前,语调平静的道:“除非我死,绝不离开!”蒋琓立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面色苍白如纸。

    初雨,无疑是执拗的,执拗到根本无人能够改变她的心意。而她也是守信的,从她到他身边的第一天起,到她死在他的怀里的那一刻,她确实从未离开过。

    时至今日,一想到初雨这个名字,百里肇仍有一种心如刀绞之感。他或许从未爱过她,但毫无疑问的,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她,不论何时,无论何地!

    “初淑妃?”若有所思的重复着这三个字,远黛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她知道,百里肇之所以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是因李淑妃的缘故。而事实上,正如百里肇所言,若初雨不是初炜的妹妹,若她不是蒋琓所倾心的人,只凭她在百里肇身边这么久,又对百里肇如此深情,纳她为侧室,不过是早晚的事。登基之后,给她一个位分,也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呢?”压下心中微微泛起的酸味,远黛追问着。

    失笑的看她一眼,百里肇抬起手来,很是自然的点了一点远黛精致挺翘的鼻尖,言语中自然的带了几分笑谑:“倒是难得见你如此追问不休!”

    被他这么一点,远黛不免有些赧然,拍开他的手,微怒的白他一眼,她终究没再问下去。

    反手握住她的玉手,百里肇轻吁了一口气:“人生……终究不能重来……不是吗?”远黛为之默然。注目看她,百里肇温淡道:“眉儿,我只能说,我并不后悔!”

    “不后悔?”远黛微诧的抬眸看他,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稍稍收紧了手掌,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手,百里肇徐徐道:“即使只为遇到你,我也并不后悔!”不后悔从前对父皇的信任,只因他毕竟是他的父亲。

    不后悔一直没能给初雨她想要的,是因初炜,也因蒋琓。更因为他很明白,即使娶了初雨,他也还是不能给她她真正想要的。能给她那一切的,只有蒋琓。

    只是可惜,初雨太过执拗。执拗到根本看不明白这一点。

    不后悔这几年的蹉跎,只因最终,他能遇到她。

    人生本来无可后悔,何况如今的他,也并无值得后悔之处。

    震惊抬眸,愣愣的看向百里肇,远黛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眼中,倒映着的,都只是对方的身影,清晰而又模糊,却又似真似幻。

    …… ……

    秦氏兄妹再回到绿杨苑门前,却只见沅真神色安然的坐于桥栏上,手中却捧了一枝半绽的荷花。花容人面相映,却愈发显得沅真容颜秀雅,清丽绝俗。

    乍一眼见她如此,倒不由的秦同旭不多看了一眼。那边秦晚已快步的走了上前,叫了一声:“袁姐姐!”含笑的抬起眼来,见二人过来,沅真不免回以一笑。

    “都商量好了吗?”她柔声的问道。

    秦晚点头,见自家四哥一声不响,不免回头叫了一声:“四哥!”目光落在秦同旭有些发痴的脸上,秦晚不由的唬了一跳,忙伸手推了他一把。

    秦同旭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也不免有些微微发热,神情更见尴尬。

    迅速敛却笑容,沅真才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那边竹帘一动,初炜却已当先的走了出来。一眼见他出来,秦晚早红了脸儿,便连手脚也觉有些无处安放。

    默默看她一眼,初炜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淡淡开口问道:“可都商量好了吗?”语气里头,却没了先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觉出他的不同,秦同旭心下不觉有些诧异,正斟酌着该说些什么好,初炜身后的竹帘却又一动,岳尧已跟着走了出来。见众人都堆在房门口,他倒忍不住笑了出来,当即开口道:“此处乃是王爷居所,我们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众人也觉这话有理,当下并无异议,各自答应一声,已往九曲桥行去。堪堪走到一半,岳尧已向秦同旭问道:“秦兄可考虑好了吗?”对秦同旭,他一直也是无可无不可,但才刚听了秦同旭顶着百里肇淡漠目光说出的那一席话,对他倒是大有改观,语气也客气了不少。

    沉默片刻,秦同旭方淡淡道:“舍妹已决定了!秦某自也无话可说!”

    见初炜一径沉默,岳尧也只得陪着秦同旭说了下去:“既如此,这事就这么定了吧!”口中说着,他已抬了眼去,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回初炜,最终却还是一无所得的叹了一声道:“你身上可带了什么物事没有?先取出来,也好作个信物!”

    初炜沉默,就在众人都以为他根本不会有任何回应的时候,他却终于抬起手来,扯开衣领,在脖子上轻轻一扯,已拽了一根红绳悬挂的玉佩抛给了岳尧,而后也不言语,掉头去了。

    微怔的注目看向手中这块羊脂芙蓉双鱼珮,岳尧面上竟颇有些不可置信,良久,他才摇了摇头,将那玉佩递了给秦晚:“这个……你仔细收着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快与慢

    见他递了那块玉佩来,饶是秦晚早是芳心暗许,这会儿也不由红了脸抬眼去看秦同旭。

    说到底,婚姻大事,还是要由家中长辈做主的。俗话说的好,长兄如父,此处既无秦家长辈,秦同旭身为兄长,这个主,自该由他来做。虽不知这块佩玉的来历,但从初炜将之贴身佩戴,秦同旭也能猜到这块佩玉必然意义非凡,伸手接了玉佩,转手将之递与秦晚后,秦同旭方才转向岳尧,正色道:“岳大人……”

    听他如此称呼,岳尧不觉一笑,摆手道:“秦兄谬矣!我与初炜乃是兄弟,你既是他未来的舅爷,哪有称呼我为‘大人’的道理,更莫说数年之前,我便已经挂印辞官了!”

    这话却听得秦同旭心中一阵熨帖,神色也略略放松了些,抬手指一指秦晚,他道:“小九……很是喜欢清苑,我想着,若是二位不弃嫌,可否……”话到这里,他却不由的微微一顿。说到底,他与眼前这些人并无多少交情,冒然说出这些话来,也实在有些底气不足。

    若不是考虑到秦晚匆匆逃家,这么快便回去面上难免不好看,他真不愿提出这一要求来。

    看出他的为难,沅真忙带笑接口道:“我原想着要留九妹妹在此住上几日,不想却被秦四爷抢先说了!”一面说着她已笑吟吟的拉了秦晚的手,柔声笑道:“先前妹妹来的急,身边物事带的该不齐全。却好这会儿四爷来了,妹妹有什么要的,便让四爷回去帮着取过来吧!”

    微赧的轻轻点头。秦晚低声道:“多谢姐姐!”

    秦同旭心下感激,少不得冲她深深一礼:“多谢袁东家!”

    含笑一侧身,避开他这一礼,沅真还礼道:“秦四爷客气了!”

    岳尧在旁看着,却不由的剑眉一挑,当下不动声色道:“秦兄这就要走了吗?”见秦同旭点头应是,他便又接了一句:“我送秦兄出去吧!”

    秦同旭答应着。便与秦晚二人拱手作别,随岳尧一路往外行去。将将离了绿杨苑的范围,岳尧已若无其事的笑道:“秦兄回去后。便可为九小姐预备嫁妆了!婚期当不会太远!”

    秦同旭听得一怔,不免诧异问道:“怎会这么急?”

    若不在意的笑笑,岳尧道:“我与初炜自幼一道长大,虽非亲生。却更胜兄弟。当年更曾说笑。有过同日婚娶之约。我与真儿已定了婚约,打算着近期便要成婚!我心中想着,倘若赶得及,能与初炜同日成婚,那是最好不过的!”言下甚是欣然,面上更是喜气洋洋。

    秦同旭少不得拱手笑道:“如此,倒要恭喜岳兄了!大喜之日,我必携礼前来恭贺!”

    哈哈一笑。岳尧道:“这是自然!我们已定了便在这清苑成婚,届时还请秦兄务必前来!”

    忽然听了这话。却不由的秦同旭心中不“咯噔”了一下,看向岳尧的神气便也有些古怪,犹豫片刻,他终是忍不住问道:“我有一言,如鲠在喉,却不知当问不当问?”

    洒然一挥手,岳尧道:“都是一家人,秦兄有话只管问来便是了,却有什么当不当的!”

    斟酌片刻,秦同旭方小心翼翼的问道:“‘缘记’可是王爷的产业?”

    若缘记果是睿亲王百里肇的产业,那秦家所有的打算自然一切休提,若然不是,他倒还真有心再去争取一二。脑海之中,沅真的倩影一闪而过,却让秦同旭不自觉的有些痴了。

    他这里问的小心,殊不知岳尧说了这半日,等的正是他这一句话,闻言之后,少不得哈哈一笑:“如今秦兄也算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这‘缘记’虽非王爷产业,却与我家王妃关系甚密,因此也差可算得是王爷所有。‘缘记’向日是由真儿打理的,不过因我二人成婚在即,王爷的意思,日后这‘缘记’少不得是要烦劳秦兄了!”

    怔愣片刻,秦同旭方勉强笑道:“原来如此!倒要恭喜岳兄与袁东家了!”吐出这一句恭喜之辞的时候,秦同旭自觉心中亦喜亦悲,喜的是,数年心愿一朝得偿;悲的是,佳人即将嫁为人妻。摇一摇头,甩开心中杂念,秦同旭干干笑道:“此外,还劳岳兄替我多谢王爷!”

    大笑的拍一拍秦同旭的肩,岳尧爽快道:“自家人,又何须这般客气!”

    说话间,却已将将行到清苑门口,笑着拱一拱手,岳尧道:“恕我只能送到此处了!秦兄是个精细人,想来能明白的!”这话却是在提点秦同旭,不可将自己等人的行踪透露出去。

    秦同旭忙应道:“岳兄放心!秦某回去之后,必定守口如瓶,不对任何人提起!”

    岳尧点头道:“若有人问起清苑与‘缘记’,秦兄只管将事推给初炜便是了!”

    目送秦同旭迈步出了清苑大门,岳尧这才挑了挑眉,闲闲的回过身来。只是才一回头,他便不由的唬了一跳,在他身后,不过三步远的地方,初炜正如幽灵一般的站着,正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好气的白了初炜一眼,岳尧怒道:“初老二,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打从鼻孔里轻嗤了一声,初炜冷嘲道:“岳老三,我倒不知道你何时竟成了痴情种子了?”

    一听这话,岳尧哪还不知道自己那点心思早被对方洞若观火了,不过在初炜面前,他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耸一耸肩,岳尧理所当然道:“我的女人,岂容他人觊觎!”一面说着,他已走了上前,随意的一拍初炜,道:“倒是你,口口声声的不愿娶秦家那丫头,怎么才刚竟把那块佩玉取了出来给她做了信物了?”言下虽带打趣,更多的却还是诧异。

    略略塌肩,闪过岳尧信手而来的一拍,初炜淡淡答道:“我既应了娶她为妻,该给她的自不会藏着掖着!那块佩玉乃我初家的传代之物,给她也是理所当然!”

    哈哈一笑,岳尧毫不客气的抬手直指初炜挺直的鼻梁,言下不无调侃:“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总不够坦率,你就直说其实你对那丫头也颇有好感不就完事了!”

    冷冷扫他一眼,抬手拨开岳尧的手指,初炜没好气的照搬硬套道:“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三姑六婆!”这已是他一日之内,第二次这般说岳尧了。

    自家兄弟,岳尧自也不会计较这些,哼了一声后,倒也并不与他就此争吵,只兴致勃勃的问道:“王爷给你的酒方子,是哪几样?”早前百里肇将酒方给了初炜时,他便有些好奇,这会儿单独与初炜在一起,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显然无心多与岳尧解释这些,初炜只简单答道:“其中一张是‘流霞醉’的方子!”

    岳尧听得失笑:“我们这位王妃出手倒也大方!”算起来,他与远黛相识也有一些时日了,在对远黛的手段有所了解后,心中也不免暗暗佩服,说着这话的时候,倒也不乏赞叹之意。

    锐眉微微拧起,初炜干脆道:“方子她是给了,不过里头有些材料却并不易得!”见岳尧面上似有诧异之色,他便又补充道:“若要完整酿出‘流霞醉’共需一十八种其色艳如朝霞的鲜果,我细细看了这张方子,其中所列鲜果,倒有大半为我平生从未听闻之物!”

    言下颇多无奈,很显然的,即使是拿到了这张酒方,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听得这话,岳尧也不觉吃了一惊,他们三人自幼便在百里肇身边,百里肇待他三人又如兄弟一般,但自己所有,从不吝于分享之,因此这会儿听初炜说起酒方之上所列之物,倒有大半闻所未闻,他又怎能不吃惊。摇一摇头,岳尧道:“如此说来,我们倒免不了有坐井观天之嫌了!”说到“坐井观天”四字,他不由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空,而后却正色道:“只待此处事了,我必要偕沅真往南越一行,说实在的,我如今对南越倒是愈发的好奇了!”

    听他这么一说,初炜也不觉点了点头,然而过得一刻,他却又忍不住的叹了一声:“此间事了,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之事了?”

    默然片刻,岳尧终是徐徐道:“我倒觉得,这事……说慢也慢,说快,也许只在数月间!”

    初炜一震,半晌毕竟也只摇了摇头。岳尧这话的意思,他自不会不明白,只是他却并不以为百里肇肯这么做:“这话从此再不要说了!仔细祸从口出!”

    错非是他,岳尧又怎会随意同人说起这话来,笑一笑后,飞快的岔开话题问道:“对于这门婚事,你如何打算?索性与我同日成婚也就罢了!”

    点一点头,初炜平淡道:“这事不急,且等蒋琓到了再说不迟!”

    他既说了这话,岳尧自然也就不再追问什么,只笑道:“我要去寻沅真说话,你也与我同去吧!我想那方子上的鲜果,沅真怕也能知道几样!”酒方上头的鲜果,他自是没有多大兴趣的,之所以说了这话来,也只因知道沅真这会儿必然会秦晚在一起。

    淡淡看他一眼,初炜居然点头道了一句:“也好!”(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明珠郡主

    二人一路回去时,却早不见了沅真与秦晚二人。岳尧正欲带了初炜往伴月阁去寻沅真的当儿,那边九曲桥上,碧儿却恰恰过来,瞧见二人,忙上前行礼,又向初炜道:“初爷,二爷命我来寻你,说要请您在此暂住些时日!”

    了然点头,初炜应道:“我知道了!”百里肃若知了他的行踪,难免是要过来一趟的,他在清苑住着,自然更要方便一些,毕竟百里肇等人确也不宜出面。

    岳尧在旁早笑道:“这事我正打算要同你说,不想却被抢了先!”说过这话之后,他已转向碧儿问道:“你可知道你们东家往何处去了?秦九小姐又在哪儿?”

    碧儿忙答道:“东家先前便吩咐了,让在伴月阁收拾一间屋子安置秦九小姐住下!”

    岳尧听得一笑,当即开口道:“既如此,初爷便安置在我如今住的金柳轩吧!”见碧儿笑着答应,他才又回头向初炜道:“走!我带你过去伴月阁!”

    初炜先前虽已来过清苑,但因来去匆匆的缘故,倒也并未太过注意清苑的布置,此刻与岳尧一路行来,放眼看来,却觉清苑虽不甚大,却真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更妙是高低勾搭,衔山环水,长廊曲折,行步之间,时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初炜道:“由园及人,你还真是个有福气的!”

    听他这么一说,岳尧早乐得眉开眼笑:“那是自然!你不知道。我第一眼见她时,就下定了决心,定要娶她为妻!”对初炜。他自是全不避讳,有一说一。

    斜睨了他一眼,初炜叹气的摇头:“你倒是一如既往的没出息!”言下却是调侃居多。

    岳尧也不在意,只大笑着回了一句:“你何尝不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

    怔愣半晌,初炜方不无自嘲的摇了摇头,毕竟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前面那座精致玲珑的小小阁楼:“那里便是伴月阁吗?”

    岳尧点头。一时却又想起蒋琓来,忍不住道:“也不知蒋琓何时才能到?”

    初炜扬眉:“他若想来,只在这一二日便会到了!”

    “是啊!”长舒一口气。岳尧道:“说起来,我们三人,也有好些日子没聚一聚了!”

    “是啊!我们三人真是有好些日子没聚了!”初炜徐徐的道,面上颇现怀念之色。

    岳尧见状。倒不觉若有所思的拧了一下眉头。最终却还是没有言语。

    …… ……

    既知宁亲王百里肃将来姑苏,百里肇在征询了远黛的意思,便索性放弃了原定的出门游览打算。秦家那边,秦同旭倒也守信,绝口不曾对旁人提起百里肇等人之事,便是自己身边的几名长随,也都严令不许同任何人说起中元夜及虎丘山之事。

    秦晚毕竟是黄花闺女,与初炜又已定下婚事。便愈加避嫌,在清苑住不得几日。终究还是回了秦家,远黛二人倒也并不十分挽留。韩氏大寿那日,非止远黛等人不曾亲去,便连秦家未来的女婿初炜也未曾露面,只托了沅真送了一份厚礼去。

    因着秦家有意宣扬的缘故,秦家二房与“缘记”合作一事,此刻早已传遍整个姑苏,秦晚与初炜定亲一事,更令姑苏一地为之震撼。这其中,既有交口称赞的,也有惊讶嫉妒之人。

    更有那号称消息灵通之人,不知从何处打听得初炜与“缘记”的关系,私底下倒编排出了好些故事来,连带着初炜的小酒铺也跟着这一波事儿出了名,成日里人来客往,一时间名声大噪,生意亦日渐红火,却让小酒铺的主人初炜私底下颇叹了些气。

    他开小酒铺,原是为寻个寄托,打发时日,小酒铺所以一直不温不火,却并不是他无力打理,而是有意为之,毕竟他开这酒铺,并不为谋利,若弄得客如流水,财源广进,却不免有违了他的本意。只是不想,小酒铺之名终于还是因了他,而传遍了整个姑苏。

    岳尧与他情同兄弟,自然明白他的心意,笑过一回之后,不免将这事悄悄同沅真说了,沅真便又问了远黛。远黛听得便也笑笑,她自是没那闲心去问初炜的事儿,随口指点了几句后,这事便顺理成章的落到了秦同旭的身上。

    秦同旭原是做惯生意之人,如何不知名声在外的好处。初炜既将小酒铺丢了给他,他便越性暂时关了那家酒铺,请了工匠来,成日里敲敲打打,砌墙建院,又与周围邻居商议着,要买下对方的宅院来,决意要建起一处姑苏闻名的酒楼来。初炜也懒得去理。

    百里肃来的也快,韩氏大寿才过,他便到了姑苏。而姑苏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儿,自然早已通过李家的耳目,传入了他的耳中。蒋琓、初炜、岳尧三人,原是自幼跟在百里肇身边之人,虽因身份的缘故,三人不便时时入宫,但与百里肃却仍可算得相熟。

    事实上,自小到大,明亏暗亏,百里肃也真是在三人手中吃了不少。因此上,几乎甫一抵达姑苏,百里肃便立时命人送了帖子往清苑。秦家之事,更是只字不曾提起。

    伸指轻弹了一下那张撒金贴,初炜淡淡开口:“这都几年了,他倒是谨慎依旧!”言下满满的尽是全不掩饰的不屑之情。

    岳尧在旁听着,已忍不住打趣道:“听你这话,倒颇有些新仇旧怨的意思啊!”

    冷冷睨他一眼,初炜终究没有言语,只看了一眼端坐上首,已有许久不曾言语的百里肇。

    摆一摆手,百里肇淡淡道:“不必理他!等他找上门来再说吧!”他说着,却又想起蒋琓来,因问了一句:“蒋琓已到了哪儿了?”

    岳尧忙答道:“他这一路来的甚快,我计算着,最多再有三日,便该到姑苏了!”

    百里肇颔首,而后却道:“命他小心些!我想着,我们一行自平京而来,虽不曾大张旗鼓,却也没有刻意掩饰,若有心打探,仍不难打听出来!”一面说着,又看一眼岳尧:“我与你倒是无妨,蒋琓他抛下公务,一路到此,若然传扬出去,却不免要担个罪名了!”

    这事儿,岳尧还真是不曾放在心上,这会儿被百里肇一提点,不觉一惊,忙起身答应着。初炜在旁则皱了眉,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还是没有出口。岳尧看在眼中,倒也并不多问。直到告退出来后,他才问道:“才刚在里头,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略一点头,初炜道:“我原想说,既如此,不如叫蒋琓折回去也还罢了!再一想时,又觉就算王爷与你都肯,蒋琓只怕也是不愿的,索性便没有说出口!”

    岳尧闻声,也不免沉默,过得一刻,他才勉强一笑道:“小雨的忌辰,就在这一二日吧?”

    初炜颔首,俊秀的面上不期然的闪过一丝淡淡的伤感:“是八月初二日!”

    岳尧没再多说什么,只抬手重重的拍了拍初炜的肩。初炜原非沉溺往事之人,静默片刻,便也很快恢复如常,再抬头时,目光已似若无意的落在了离着绿杨苑不远处的湖心亭内。他二人如今正立在九曲桥上,从此处放眼看去,虽不能清楚看到亭中之人的细微动作、面部表情,但其举止,却仍能看到个七不离八:“这位王妃,你怎么看?”他突兀的问道。

    湖心亭内之人,正是远黛与沅真二人。

    听他这么问起,岳尧仍不免沉吟了一刻:“不好说,不过……她很明哲保身!”

    “明哲保身”这一评价无疑让初炜有些意外,转眼去看岳尧,他问:“怎么说?”

    “她其实是不想沅真嫁给我的!”岳尧面上含笑,眉峰却隐隐蹙起:“但沅真不肯听她的!”

    “不肯听她的”这几个字一入了耳,初炜自然便觉出了其中的异常之处,未免引起亭中远黛二人的注意,他也并不多往湖心亭方位看,只深思的道:“这位王妃的过往,你可知道?”

    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岳尧道:“王爷虽命我无需细加探查,但她毕竟出身南越,我又岂能轻忽之!”说到这里,他倒忍不住顿了顿:“说来也怪,南越方面,似乎也在有意抹杀她的存在,探查起来分外艰难且不去说,更难得能打听出些什么来!”

    初炜显然也没料到岳尧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皱一皱眉后,他干脆道:“她……应该就是当年南越那位明珠郡主吧?”虽是带问,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岳尧点头:“是!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据说这个封号还有一段故事,言道当年景轩帝因弃嫌她出身不明,不肯赐予封号,广逸王立于内廷之上,公然回说,既得此女,一生足矣!惟视此女若掌上明珠,珍之、惜之,竭己之力,不使匮乏之!”

    初炜淡淡接道:“景轩帝闻之大笑,因封之为‘明珠郡主’!”

    这一番话,却并非二人杜撰,而是出自于南越一本名唤《广逸王传》的野史评话。此评话早前在南越流传甚广,广逸王故去后,不知怎么,这出评话竟以妄议宗亲贵胄罪而遭到毁禁,一夜之间,无数酒楼茶馆的说书之人被牵连其中,拉进衙门打了板子。再往后,南越一地便再无人敢顶着官府重压,在大庭广众之下评讲此书,几年下来,便也逐渐为人淡忘。(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五十五章 云裳

    “明珠郡主?”岳尧重复着这个称号,而后才笑了一笑道:“以‘明珠’二字为人封号,可说极俗,但再仔细一想,又觉真真配得起这两个字的人,其实真是不多!”

    初炜点头,目光不觉重又转向湖心亭方向,一看之下,心中不觉怔忡,原来不知何时,湖心亭内二人已不知去向了。觉他神色有异,岳尧忙也应声看去。只是他与初炜不同,初炜在清苑虽也住了几日了,但因无人引领的缘故,平日也极少在内院走动,而岳尧有沅真指点,却早将清苑摸了个透熟,眼见亭内无人,他的目光便自然的转到了通往湖心亭的那座九曲桥。

    抬手一指二人方位,岳尧道:“她们这是打算回来了!”

    初炜应声看去,果见满池将将人高的翠盖红花的缝隙之中,隐约可见两条娉婷袅然的身影正自缓缓而来,看那方向,确是往绿杨苑来的。微微点头,初炜道:“她乃王爷正妃,既然过来,你我倒不好站着静等,少不得得迎上几步才好!”

    岳尧笑道:“正该如此才是!”这绿杨苑出入都只这一座九曲桥,二人如今正在桥上,若要避让,只有避入绿杨苑一途,若不避让,少不得也只有迎上去了。

    二人这里说着话,那边远黛与沅真二人却已渐行渐近。双方离着堪堪十余步距离时候,岳尧二人已自朝着远黛恭谨一礼。早在湖心亭内时,远黛便已觉察到二人。因此也不等百里肇命人来请,便自带了沅真出了湖心亭。见二人行礼,她忙略略偏身避让。同时含笑的冲二人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沅真却停了脚步,带笑作个手势:“小姐请!”

    明眸微微流转,似有顽谑之意的扫了沅真一眼,远黛不曾多言,举步径入绿杨苑。

    直至她进了绿杨苑,沅真才笑微微的看向岳尧:“你们二人在这里说什么呢?”

    岳尧倒也并不瞒她。只坦然笑道:“在说南越的事儿!”

    这话一出,沅真倒也罢了,一边的初炜却不免大吃一惊。看向岳尧的目光便也有些古怪,显是不曾料到岳尧竟连这话也都不隐瞒沅真。他这里正自吃惊,那边沅真却已笑问了一句:“说到哪儿了?何妨让我也听一听?”

    哈哈一笑,岳尧抬手一指道:“不如也去湖心亭坐坐?”初炜在旁。自觉尴尬。才要开口告辞,不料岳尧一个反手,竟已拉住了他:“走,一道去!”

    初炜苦笑,还不及说出推辞的言语来,沅真却已大大方方的道:“左右无事,一道过去聊聊也好!”她既这么说了,初炜若再推辞。倒不免显得小气,也只得无奈点头。

    …… ……

    远黛走进绿杨苑时。却见百里肇正坐于桌边,翻看着手中的一卷书册,面上若有笑意。见她进来,他便抬眼看了过来,面上挂着一丝不容错辩的戏谑之色。

    微诧的轻轻扬眉,远黛也不言语,便走了过去,自他手中抽过了那卷书册。目光落在书皮处的四个手写的楷书大字上时,远黛竟不由的失声叫道:“《大越广逸王外传》?”言下满是不可置信之意,显然她是万万没有料到,百里肇看的竟会是这书。

    甚为闲适自得的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百里肇笑道:“这书是今儿初炜带来给我的!据他说来,其内容虽颇多谬误,但以之消遣,倒也堪值一观!只是可惜,听说这书如今在南越已将绝传,便连酒楼茶馆内的说书之人,也都绝口不敢再说此话了!”

    远黛听得先是一怔,旋冲口问道:“这又是为何?”自打离开南越,非止是她自己,便是沅真与云裳,她也生恐走漏消息而严令二人不许打探南越之事,因此还真是不知此事。

    百里肇笑笑,若无其事道:“据岳尧说,罪名是妄议宗亲贵胄!”

    微微一叹,远黛一时也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将手中书卷重又递还给百里肇,远黛不无怀念的道:“十余岁的时候,我常跟在大哥后头,偷偷溜出府去听城西万华茶楼听书。我至今都还记得,万华茶楼孙先生,说的最好的书,便是这《广逸王外传》。我们三人常坐在包间里头,一面听着他说,一面大笑,时常笑的呛住!如今想起从前,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百里肇默默听着,也不觉触动心事,竟忍不住陪了远黛叹了一声。

    二人各自沉默了一刻,却还是远黛先自开了口:“王爷可是想起了初雨?”

    将远黛递来的那卷书册搁在桌上,百里肇长身站起,行至窗边,斜倚窗前,放眼看了出去:“眉儿可还会时不时的想起他们来?”良久,他才徐徐问了一句。静养了这几日下来,百里肇的双腿已比先前更好了许多,无需借助拐杖之力,也能行走自如,只是尚不能持久。

    坦然点头,远黛平静道:“这是自然!”口中虽这么说着,她却显然没有多谈的**,很快岔开话题道:“才刚沅真同我说,早则明儿晚间,迟则后日一早,云裳便要到姑苏了!”

    百里肇随口应道:“她来的倒比蒋琓更要快些!”

    远黛笑道:“这是自然!说起来,蒋琓如今的坐骑,也该是出自驭记吧!”

    这话一出,百里肇倒不由的失笑起来:“也是我糊涂了,竟没想到此点!不错!不错!不过蒋琓若是见了云裳的马儿,怕不免又要起些风波了!”云裳乃是驭记的东家,驭记所出的马儿,自是由她最先挑拣,她所骑之马比蒋琓的要更胜一筹,也只在情理之中。只是驭记将最好的马匹扣下这事,蒋琓从前不知情也还罢了,如今既知道了,又怎能不暗自气恼在心。

    抿唇嫣然,远黛悠然笑道:“他若心中不忿,少不得也只有去找王爷了!”

    驭记与缘记,她都已经摆明车马,打算交予百里肇,自然也就不会怕蒋琓来找茬。

    听得这话,百里肇也不觉失笑起来:“敢情你是早设好了这个套,一心等着我钻进去!”

    偏头看一眼百里肇,远黛闲闲道:“王爷放心,你若真不愿钻,我是断然不会勉强的!”

    这话一出,二人却都不由相视笑了出来。

    …… ……

    因着早已得了消息的缘故,次日打从用过午饭起,远黛与沅真便开始一意的等着云裳。这一等,便直等到了日落西山,红霞散尽。估摸着云裳怕是不能赶来,二人这才不无遗憾的各自回屋用饭。与百里肇一同用过晚饭,远黛却仍无心睡眠,便索性拉了百里肇往沧浪亭赏月。二人才刚并肩出了绿杨院,便见得九曲桥那头,有人正大步的走了过来。

    惯常的青色箭袖长衣,深青色绑腿,足蹬鹿皮快靴,月色朦胧,灯光昏暗,却愈显此人猿臂蜂腰,身高腿长。目光才一落到那人身上,远黛面上便不由的现出几分惊喜之色,更失声的叫了出来:“云裳!”

    那人见了她,也自朗朗一声,而后竟是快走几步,张臂一把抱向远黛:“小姐!”她欣然的叫着,声音也不若一般女子清脆悦耳,而是略显低沉,是那种雌雄莫辨的嗓音。

    虽明知对方是女子,但眼见此景,却仍由不得百里肇不皱了眉头。

    好在远黛很快便已推开了云裳,拧眉上下打量了云裳一回,她道:“看你这一身,这一路必是日夜兼程而来吧!沅真呢?她可知道你来了?”

    云裳应声笑道:“我这一入清苑,第一个知道的,自然便是她了!她原说让我洗去这一身风尘再来拜见小姐!只是我想着,这一身风尘岂非更能显示我的诚意,便没有理她,径自过来了!她拿我没法子,也只得由着我了!”言辞爽利干脆,却与远黛、沅真二人大不相同。

    远黛失笑骂道:“又胡说!在我看来,你若没了这一身风尘,倒显得更有诚意呢!”

    云裳也是笑,一双圆而大的杏眼微微眯起,却为她略显英气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孩子气。

    二人说过这几句后,远黛才想起百里肇来,因笑着抬手一指百里肇:“他就是睿亲王了!”

    云裳闻声,这才转了头去细细打量百里肇。她的目光明澈如清水,不染尘垢一般,看人之时表情更极专注,全无一般少女的羞怯之态:“小姐该说,这就是咱家姑爷了!”

    仔细看过一回之后,云裳忽而开口,石破天惊的说出这么一句来。

    这话一出,百里肇先是惊诧,旋失声笑了出来,冲着云裳一点头,他道:“好!好一个云裳!”言下不无赞誉之意。他乃皇室嫡子,出生以来,便早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虽然人心隔肚皮,暗里如何不好评述,但在他面前,却还真无人敢如此口出狂言如云裳。

    见他如此反应,云裳非但不惧,更反傲然的回了他一句:“你也不错!”

    二人说话时候,远黛倒也并不言语,只含笑的在旁看着,听得这话后,她才终于含笑的道:“罢了!这些话儿,岂可在这里说得!走吧,且过去湖心亭坐坐!”(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五十六章 幕天席地

    云裳却摇头道:“我这一身风尘仆仆的,莫说是你们,便连我自己,也颇有些受不了!我还是先过去摘星楼沐浴更衣吧!”一面说着,却已拿眼去看远黛。

    会意一笑,远黛偏头看向百里肇,笑问道:“我陪她同去可好?”

    百里肇摇头道:“她既赶了这么些天的路,且容她好好歇歇!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不迟!”

    远黛想着这话也有道理,当下点头道:“也是!”便又转向云裳道:“明儿早间,我亲自为你备几样你素日爱吃的点心、小菜,你醒了,便过来湖心亭与我们一道用饭吧!”

    她虽这么说了,云裳面上仍不免流露出些许的失望之情,瞥一眼百里肇,她终是没有言语,答应了一声后,作别而去。确定她已去得远了,远黛这才抬眸看向百里肇,一双似水明眸毫不掩饰的流泻出不满:“我与云裳已有多年不曾见面了!”

    她道,语气里没有怒气,有的只是平实的叙述。很显然的,对于百里肇才刚的言辞,她心中其实是颇为不快的,只是不愿在云裳面前落了百里肇的面子,这才忍了下来。

    百里肇也不言语,只静静看她,眸光似温淡,又似灼热,似平静,又若压抑,他就那么看着远黛,目光自水色润泽的红唇一路而下,滑过纤秀柔腻、光洁如玉的脖颈,一寸一寸、极缓慢的徐徐下移,眸底深处。却似燃烧着一团暗暗的火。

    只是被他这么看着,远黛便不由的红了脸,匆匆别开眼去。二人成亲已有一段时日。自来姑苏,其恩爱缠绵之处更远胜一般燕尔新婚的夫妻。然而即使如此,远黛也还是有些受不住百里肇那炽热到近乎实质的目光。有些慌乱的急急举步,远黛不辨方向的信步走避。

    却是才刚走了几步,已被百里肇一把捉住了手臂,低低的笑声旋即响起在一片蛙鼓蝉鸣的初秋夜晚:“你这是……打算回房去?”说着这话的同时,他却已欺身过来。“回房”二字,几乎便是贴在远黛耳边说的,更有意无意的以唇轻蹭了一下那原本晶莹如玉。此刻却已嫣红一片的的玲珑耳垂。眼见那一抹晕红以肉眼可察的速度迅速蔓延至衣领以下,体内的那股燥热也旋之烧得更旺,手臂也仿若有了自己意愿一般的揽上了那堪可盈握的纤腰。

    被他这么一撩,远黛只觉腿软的几乎站不住脚。被他一揽。便也顺势的靠在了他的臂弯上。不敢去看他的双眼,远黛迅速别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的羞赧,再睁开双眸时,却已扬起唇瓣,勾出一抹柔婉的弧度,素日明澈如水的双眸似乎也因沾染了月色而变得朦朦胧胧。如烟似雾一般:“你……可想回房去?”她低低问着,面如夭桃。声如蚊蚋。

    百里肇本已有些情不自禁,听得这话,原就黯沉的双眸顿然又更深暗了几分。抬眸扫了一眼离着此处并不甚远的绿杨苑,他微微弯腰,正要一把抄起远黛轻盈的身子,大步返回绿杨苑时,远黛却已出人意料的一个闪身,却从他双臂间的空隙处闪了出去。

    月光如水,洒落在她轻盈柔美的身躯上,她的面色依旧酡红一片,明眸也自水光漾漾,偏偏口中说出的话却足可让百里肇吐血:“可我这会儿却只想去沧浪亭呢!”

    立在原地,僵了好一阵子,百里肇才苦笑的道:“你倒是促狭的好!”

    见他如此,饶是远黛惯来极能沉得住气,也自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月色朦淡,愈显得她笑靥深深,恰似奇花乍绽,异蕾倏放,明艳照人得令百里肇一时也都移不开眼去。

    不由伸手抚上远黛清艳绝俗的面容,百里肇低声的道:“你真该常笑的!”远黛绝非是那种不苟言笑的女子,只是她平日里笑的虽多,但却几乎不曾有过这般开怀恣意的笑。

    事实上,这还是百里肇第一次见她这么笑。

    偏头看一眼百里肇,远黛若无其事的问道:“王爷是打算回屋还是陪我过去沧浪亭?”

    听她这么一问,百里肇竟不由的有片刻的犹豫,目光不由的扫向绿杨苑,然而到了最后,他却还是叹气道:“眉儿做主就是了!”

    笑睨百里肇一眼,远黛也并不言语,举步径往沧浪亭方向行去。百里肇早知她会如此,心中倒也说不上失望与否,只紧走几步,牵了远黛的手,一路并肩缓缓而行。

    “若是我选择回屋,你想必会让我独自回去吧?”将将步下九曲桥上,百里肇忽然问道。

    足下微微一滞,远黛也不作答,只笑吟吟的歪头瞅向百里肇。见她如此,百里肇如何不知,自己这话已是一语中的,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手中微微用力,却是更紧的握住了远黛微凉而柔若无骨的玉手。

    一路无话,惟见明月高悬,花影浮动,人影双双。

    直到在沧浪亭畔的玉阶之上坐下,百里肇才沉吟的道:“你从前……就是这样的吗?”

    双手抱膝,静静坐在玉阶上,远黛仰起头来,去看空中那一轮弯弯的月牙:“王爷……从前又是什么样子的呢?”她问,神色宁淡,仿佛是在闲叙家常一般。

    当年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呢?他默默想着,一时竟有些出神。

    目光不期然的落在自己的双腿上,沉默片刻后,百里肇淡淡道:“更傲一些吧!”因着出身的缘故,很多时候,他都习惯了高傲,哪怕心中再脆弱,也都不愿更不能表露出来,只因周围实在有太多时时都在睁大眼盯着他、等着他露出弱点的人了。

    好在……他的身边,还有岳尧四人。如今,又有了她。目光不期然的落在了远黛身上,心中也因之升起了一缕温柔的缱绻之意。若是没有她,自己日后又会如何?

    是会不顾一切的压下所有的声音,孤注一掷的以残疾之身登上那个注定孤家寡人的位置;还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扶助一向与己亲善的百里聿登位,之后暗中操纵政局,将他视之为傀儡,最终兄弟决裂,手足相残。也或许,侥幸胜利的他,还会一再的重复这样的事……

    直到落败身死,青史遗臭!

    初秋的夜晚,仍无多少凉意,然而身处池畔,却时不时便有一阵馨香、微湿却又带着丝丝凉意的晚风,令人倍觉舒爽。这一日,远黛都在盼着云裳,午睡也只是稍稍小憩了片刻,这会儿安静下来,却陡觉睡意涌上心头,娇躯也不自觉的歪向了百里肇。

    觉察到她的异状,百里肇不觉微微一笑,顺势揽住了远黛柔软而秾纤合宜的娇躯。虽然精擅莳花弄草,手中更有天下无双的调香妙法,然而远黛更为钟情的,却仍是自然之香,清淡之香,在她的身上,从来嗅不到任何浓郁的气味,有的只是离着略远便几乎感觉不到的幽幽清香,淡远而清幽,一如这满池粉荷,香远愈清,不可轻亵之。

    这般一想,百里肇竟忍不住抬手轻巧的抽去远黛发上那根绾发的沉香木簪,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瞬间披散开来,泻得百里肇满膝、满身都是,发香幽幽盈溢,令人愈觉心醉。

    正自斜靠在百里肇身上打盹的远黛觉出他的这一动作,也不由的蹙眉看了过来,眸色却因残存的睡意而显得朦朦胧胧的,愈发撩人情思。不由的低低笑了一声,百里肇倾身下去,也不待远黛开口言语,便已自封住了那张似噏非噏的嫣红小嘴。

    唇舌交缠的瞬间,才刚被撩拨而起,却又强自压下的欲焰便已狂炽而起,焚毁了所有的理智与思虑。这一刻,天地静寂,惟余彼此。便连空中明月,也似受不住这般热切得仿佛可以燃尽一切的情思而悄悄的将自己藏在了一片浮云之后。

    微喘的匆匆拉好散乱的衣襟,嗔怒的瞪视一眼半靠在玉阶上的百里肇,远黛有心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终于还是说不出口,靥上红晕则更深了半分。

    斜靠在玉阶上,百里肇不无兴味的欣赏着远黛那欲言又止羞窘神色,半晌却忽然一笑:“我如今可算是知道,为何有些人酷好幕天席地的来做这档子事儿了!”

    远黛为之一梗,纤手下意识的在身侧抓了一把。她毫不怀疑,若是这会儿身边有什么可供她砸过去的东西,她定会毫不犹豫的一把抄起,没头没脑的对百里肇砸过去。

    轻哼了一声,她没好气道:“王爷果真好雅兴!”

    百里肇大笑,双眸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若无王妃助兴,本王一人,又岂能如此!”

    远黛气恨无语,半日终于还是忍不住,扑了过去,捏起拳头,毫不客气的捶了上去。百里肇也不气恼,只是张臂紧紧的搂住了她,笑声犹自不绝于耳。

    远黛本非撒泼打滚的女子,又见他皮厚若此,心中却也无奈,捶了两下,便也罢了手,只没好气道:“我如今只是奇怪,王爷从前那几年,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

    她所说的从前几年,却是百里肇双腿残废的那几年。虽然一直无人同她说起,但她却隐约知道,在那几年里头,百里肇从不曾沾染过任何一名女子。(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五十七章 青螺

    陡然听得这话,百里肇不觉为之沉默。良久,就在远黛以为他又要顾左右而言他时,百里肇却终于开了口:“开初那阵子,初雨新亡,初炜断臂,我心中只觉痛切,自不会有那心思。而后,我自己也跟着出了问题……”

    即使是如今,再想起从前的那段日子,百里肇也仍觉心寒不已。说到底,初雨也跟了他十多年,他对她,虽无浓烈炽热的男女之情,却仍感情深厚,远超身边一般姬妾。

    事实上,他所以一直没有将初雨收房,乃是因为蒋琓与初炜。蒋琓对初雨一往情深,他看在眼中,也自问在心,他很清楚,他做不到蒋琓那样。他与初雨之间的感情,与他自己而言,是更偏向于兄妹一些的。两相对比之下,他也觉得初雨嫁给蒋琓会更合适些。

    他更清楚,作为初雨的亲兄长,初炜虽不曾说过什么,但他心中,也是希望妹妹能够选择蒋琓的,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好强令初雨什么。不管如何,初雨总是他身边伏侍之人。

    正因如此,初雨的惨死,对于百里肇而言,便愈加的令他惭然。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想,若是那时,他不顾初雨的执意,强行将她嫁给蒋琓,离开他的初雨也就根本不会死。

    初雨若然不死,初炜又怎会那般发狂一般的杀入敌阵,最终丢了一条胳膊,成了残疾?

    然而身为一个上位者,这些话。他既无法对蒋琓说,也无法对初炜说,他更知道。若是对岳尧说了这些话,便等若是对蒋琓与初炜说了,而这里头,更不免有耍弄手段,收拢人心之嫌。他与岳尧三人,几乎是一道长大的,彼此之间。虽也有兄弟之情,但太子的身份、施恩者的角色定位,却始终让他们之间隐隐的存在着一条鸿沟。

    他没法子彻底填补上这条鸿沟。除非他放弃皇位。

    静静靠在他身上,远黛久久不言。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够明白百里肇的心思,这个人想必非她莫属。她与沅真、云裳之间的感情。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很明白。若非广逸王身故之前,安排她们三人同往北周,相互照应的话,她与沅真、云裳之间,也永远如百里肇同岳尧等人一样。然而即使如此,沅真与云裳也依然称呼她为小姐,凡事也依旧习惯于听从她的意思。十余年的主仆关系,终究不能完全的转变过来。

    “王爷……其实是个重情之人!”她慢慢的道。心中却忽然觉得可笑。

    帝王首要无情,无情之人。才能不偏不倚,以最客观、最中允的态度来处事。因此对于帝王而言,“重情”这个评价,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的评价,甚至可算得是一个弱点。不过对于臣子们来说,一个重情重义的帝王,无疑比一个刻薄又多猜忌的帝王要好得太多。

    听出她的意思,百里肇不由的笑了出来,抬手抚弄她已完全垂散开来的、在幽蓝月色下显得乌光莹润的长发,却忽然的问了一句:“叫我一声显华,真就这么难?”

    见她略显吃力的转动脖颈来看自己,百里肇不免笑了笑,索性偏了偏身子,放下一条腿来,按着她躺在了膝上。远黛倒也并不避讳什么,就顺了他意,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那后来呢?”她仰着头,也不知是在看天上月,还是在看身边人,那么突然、那么理所当然的问道,却仍旧没有唤他的名。

    百里肇倒也并没有太多的失望之情,将身靠在后头的台阶上,百里肇的语声忽而变得冰冷如刀:“后来……那些姬妾们便耐不住了……她们……各有各的来路,各有各的私心,但有一条,倒都是一样的……她们……都盼着那一天,又都想着诞下长子……”

    王府后院,姬妾虽算不上多,但历年下来,倒也有十余人,是是非非从来也就不会太少。遭逢巨变之后,百里肇长久不近女色的行径,自然便让她们有了种种的猜测。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内院之事,传着传着便不免借助着各种渠道宣扬了出去。

    百里肇原也想过好好严惩一番,然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样倒也并没什么不好的。那个时候,他的双腿已无法动弹,名声却仍显赫一时。而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他也已感觉到了延德帝的生疏与隔阂。他明白,是到了该示弱、退让的时候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上表辞却了太子之位,更雷厉风行的遣散了府中姬妾,任由京中暗潮涌动,种种猜疑层出不穷,他却只是岿然不动。对往后的局势,他并不害怕。只因为,他已在军中插下了种子,而他在朝中的声望也已足够,如今他要做的,是示弱与等待。

    示弱以获取足够的时间,等待从前种下的种子慢慢的长成参天大树,也……慢慢的平复自己心中的伤痕,治愈自己的腿伤,甚至想过,将来如何,只是听天由命就好。

    指尖,如墨长发丝丝纠缠,幽幽发香萦绕鼻端,让他莫名温馨,一颗心更彷如泡在暖暖的温水之中,似要化开一般:“眉儿……”他轻轻的叫了一声。

    而后,他听到她说:“我有个小名,叫做青螺!”语声极淡,却又带了几分化不开的惆怅。

    青螺,石青螺。不自觉的在心中默念了一句这个名字。这一刻,百里肇忽然明白过来,她回来大周之后为何会选择“远黛”这个名字。

    螺子黛,原就是最最上好的画眉之物。

    不期然的微微一笑,他顺着她的意思,唤了一声:“青螺!”

    良久,他才听到她的声音:“显华!”语声极轻,却是几不可闻。

    …… ……

    远黛再睁开眼时,却早日上三竿,百里肇更早不在身边。稍稍挪动一下身躯,却只觉得手足酸软,腰背处更是软麻的让她只是稍稍一动,便觉有些受不住。

    苦笑的看着透过薄薄纱窗映了进来的金色秋阳,远黛甚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亏她昨儿还约了云裳过来用早饭,又应了要亲自为她做点心、小菜,结果自己却不慎睡到了这个时辰。远黛一手扶腰,勉强的坐了起来,外头,碧儿听得声音,早快步的走了进来:“太太醒了!”

    朝她点一点头,远黛才要说什么时,却见百里肇正举步进来,一袭玄色长衫愈衬得他身形挺拔,气度端凝,却让远黛看得暗自咬牙不已。昨儿沧浪亭畔,足足荒唐了半宿,折腾得她直到这会儿仍自腰酸腿疼,偏生罪魁祸首竟还神清气爽的在她面前乱晃。

    没好气的挪开视线,远黛径自吩咐碧儿:“伏侍盥洗吧!”

    及至盥洗过了,碧儿早又捧了早点来。远黛一眼瞧见,倒不免想起云裳来,忍不住的抬眼瞥向百里肇:“云裳今早可曾来找过我?”这话却是在问碧儿。

    她人在京城,又不许云裳随意过去寻她,因此与云裳却真有四年不曾见了。然云裳本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这几年,虽因她严命的缘故,不曾进京,但每年总会过来姑苏与沅真小聚一回,因此这清苑里头伏侍的人,对她倒并不陌生。碧儿闻声,忙笑道:“太太放心!今儿一早,二爷起身的时候,便嘱了我过去摘星楼同云裳姑娘改约了中午一道用饭!”

    听她这么一说,远黛面上却又不禁一阵赧然。虽说百里肇这一嘱咐,让她不至失信,然云裳本是外粗内细之人,她可不敢指望云裳会听不明白这话。

    叹了口气后,远黛也只有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既如此,那是最好不过了!”

    抬手打发了碧儿出去,百里肇也并不避嫌,便倾身过去,抬手挑起远黛的精致的下颚,仔细的瞧了一瞧,正色道:“你这身子也太弱了些,该为自己开几副药,好好调理调理才是!”

    于女色一道,百里肇从来也不如何贪恋,无论是从前身为太子,还是其后自贬为亲王,他身边都不曾缺过美貌女子。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能如她这般,让他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不料他会说出这话来,怔愣片刻,远黛毕竟抬手拍掉百里肇挑在她下颚的那根手指。对这种近乎调戏的姿势,她可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感,斜睨百里肇一眼,她道:“是药三分毒!我倒觉得,只要王爷肯节制些,调理之事,其实并无必要!”

    哑然失笑的摇头,百里肇却仍不肯放过她,见她拍掉了自己的手指,他更索性张臂一把将远黛抱了起来,坐在自己怀里,低声笑道:“我若不肯节制又如何?”

    不意他大白天的就会有此动作,远黛不觉臊了个大红脸,挣了一下,却觉百里肇双臂如铁,紧紧箍住自己,却是挣也挣不开来,无奈之余,只得伸手抵住他的胸口:“王爷敢是疯了!这可是白天!”她急急的道,一张俏脸早已红胜朝霞。

    百里肇所以抱她坐在自己怀里,原是打算逗一逗她,并无他意,及见她双靥晕显,色赛桃花,心下竟又忍不住有些痒痒的,正欲稍逞手足之欲时,外头却偏有人不识趣的叫了起来:“二爷,太太!”听着却像是青儿的声音,其中更不无焦灼。(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ps:  咳咳,惭愧的说一句,最近事多,这一章是补昨天的,下面应该还有一章

第五十八章 掳人

    百里肇听得眉头一拧,双臂也随之一松。远黛忙借机挣了开来,甫一着地,便忙退开几步,白一眼百里肇,远黛也顾不得其他,忙自收拾了一回。却不料这点子的时间,外头青儿也还是等不得,竟又催着叫了一声:“二爷,太太!”声音竟自带了几分哽咽。

    听她又叫,远黛心中不觉大为诧异,虽因沅真素性宽厚,又是丫鬟出身的缘故,清苑内院的规矩远算不得“森严”二字,但在上次自己敲打过后,青儿、碧儿两个却仍仔细了许多,逾矩之事也少了许多,今儿如此,想来是真有什么要紧事儿,只是……会是什么事呢?远黛想着,不觉移眸看了百里肇一眼。墨眉微微拧起,百里肇终是开口淡淡应道:“进来!”

    青儿听得这一声,忙疾步进来,却是才一进了屋子,便已“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二爷、太太……紫苏,她……她没了……”

    陡然听了“没了”二字,远黛不觉一惊,失声问道:“没了?”当初命紫苏过来绿杨苑当差,远黛原是存了其他意思,其实并非缺人使唤。紫苏原是贫家女子,若论撑船捕鱼,自是不差的,但这伏侍人的差事,她这陡然拾起,还真是有些不甚习惯。因着这个缘故,远黛便也没让她进屋伏侍,只让她在外头帮衬着碧儿与青儿两个,做些粗活。

    因此这会儿说起紫苏时,她最后只记得那日晚上自己过去浴房。仿佛是紫苏伺候的。

    听得远黛这话,青儿不觉更是慌乱,赶忙改口道:“不是……不是……不是没了……”她愈是着急。话反更说不清楚,却是将脸憋得红了,也没能憋出话来。

    远黛看得直皱眉,才要叫她镇定些时,那边百里肇却已冷冷开口:“究竟是什么?”

    他声音素来清冽,这会儿心下大为不耐,言语更是冰寒如刀。青儿闻声,真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后。却终于找到清醒了些:“紫苏……她……没了……被人……抓了……”她勉力的说了这几个字后,眼泪早如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下。

    陡然听得这话,远黛不觉又是一怔,心念更是瞬息万变。然而无论她怎么想。她也还是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抓紫苏。是因自己等人的缘故吗?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而若不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可是紫苏的家人来找她了?”半晌,她才皱眉问道。眼尾瞥处,却见百里肇面沉似水,不置一词。很显然的,青儿今日的举动,令他极为不快。

    “不是……”青儿抽抽噎噎的道:“今儿早间,东家便打发我过去青石巷口买云裳姑娘最爱吃的李记紫藤花糕……”几乎每年。云裳总要过来姑苏一次,而青石巷口上。李记秘制的紫藤花糕便是她最爱的点心之一。因紫藤花糕须现做的才最好吃,因此一大早上,沅真便打发青儿过去李记买些回来,除此之外,又命她顺道拐去狮子胡同买些黄金糕来。

    因青石巷与狮子胡同一南一北,青儿一人过去,却不免要跑好些冤枉路,盘算之下,青儿便索性叫了紫苏同去。二人一南一北,没费多少时间便买得了东西,然而就在二人拎着各自买的点心碰面的时候,斜刺里却忽然窜出一个黑衣人来,伸手拎起紫苏就这么飞檐走壁的去了。青儿被惊了个魂飞魄散,再要追时,那人却早没了影踪。

    远黛听得蛾眉紧锁:“你回来后,可曾与你们东家说起此事?”

    呜咽半晌,青儿才终于开口道:“紫苏……是在咱园子的后门处被人抓了去的……她没了后,我心中害怕,便忙跑回来了,才进了园子,便见着紫儿姐姐……她……命我过来回二爷,太太,说替我去同东家说这事……”

    无奈的摇摇头,远黛干脆的吩咐道:“你去找碧儿,让她去请你们东家过来一趟!至于你……先下去歇着吧!”青儿抽抽搭搭的应着,却是如蒙大赦一般,掉头跌跌撞撞的去了。

    见她去了,远黛才转向百里肇问道:“王爷觉得这事如何?”

    淡淡挑眉,百里肇道:“应该不会是他做的!”他自然明白远黛这话的意思,但细细思量之后,他却并不以为这件事情会是刚来姑苏不久的百里肃所为。他这位大哥的性子,他心中最是清楚不过,百里肃够聪明,也不无手段,但于决断上,却一直有所欠缺。

    因为足够聪明,所以他决计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与他为敌。甚至可以这么说,即使他们此刻在姑苏大街上撞了个对脸,只要他不开口,百里肃也只敢掉头离去,而绝不是开口叫住他。

    当然了,等回府之后,百里肃一定会有诸多计较,但他计较的愈多,便愈是不会找上门来,最多,也只是命一两个识得自己的人守在门口,赶着自己出门的时候,偷觑一眼,以确定自己的身份。至于公然掳人,他是断然没有这个胆量的。

    沉默片刻,远黛才道:“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见百里肇不答,远黛倒不好再追问什么了。毕竟当日收留紫苏之举,百里肇本也并不赞同。

    二人说了这一回话,外头碧儿却已进来,禀说沅真来了。

    远黛闻言,少不得站起身来,亲自迎了沅真进来,见她单独前来,不免问道:“云裳呢?”

    无奈一笑,沅真道:“她一听得外头有人大胆,竟敢掳了我派出为她买点心的丫头去,便忙追了出去,只一晃眼的工夫,早不知去向了!”

    远黛听得“噗哧”一笑:“这个云裳,总是这么性急!”说话间,二人却已进了屋子,沅真一眼见着百里肇,不免上前行了一礼。冲她点一点头,百里肇便抬了手,示意沅真坐。

    及至沅真坐下,远黛这才问道:“紫苏这事,颇多蹊跷,你怎么看?”

    这事在沅真看来,也真是有些古怪,迟疑片刻,她才拿眼看了看百里肇。明白她的意思,远黛忙开口道:“才刚王爷已说了,这事该不会宁亲王所为!”

    对于百里肇的话,沅真自是不敢不信,然而仔细想了一想后,她也还是摇头道:“缘记在姑苏一带声誉甚好,更少与人龃龉,我实在想不起会是何事所致!”

    远黛想着,也不免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我们也只有等云裳回来了!”

    她这里正说着云裳,外头云裳的声音却偏在此刻响了起来:“我赶出去的时候,已太晚了,虽循着痕迹追了几步,但却并无所获!”说话间,云裳却已走了进来。

    因身在清苑、无需骑马的缘故,她已换下了昨儿的一身箭袖衣衫,然身上穿的,却仍是一身男装。她身量甚高,身形又极颀长挺拔,这一身男装,穿在她的身上,硬是穿出了三分风流,三分英气,所余四分,却是清秀,让人看着,只觉赏心悦目,全无一毫脂粉气。

    对百里肇,她也并不惧怕,只简单的一揖,便在桌边坐下了。

    微微颔首,远黛道:“既不是王爷,又不是沅真,那就只剩了一个可能……是紫苏自己……”云裳虽不是个安分的,但旁人还不至于会掳了丫鬟来要挟她,更何况她一路日夜兼程却是知道昨儿晚间才入了姑苏城,这一路上,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时间去闹事。

    沅真点头,却道:“那小姐的意思又是如何?”

    干脆的站起身来,远黛道:“如今她人已被带走了,一时半会的,怕也找不回来!这会儿,我们也只能命人去找她爹来问问,另外……命人去她屋里翻一翻吧!”

    依稀记得,紫苏有个好赌如命的爹爹,当日众人所以救她,也正是因为她爹赌输了银子,将她押给了一群混混抵债。如今说不得,也只有试试这条路了。至于翻看紫苏留下的物事,那也只能是碰一碰运气罢了。这话一出,沅真自是点了头,当即起身,命人去办了。

    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百里肇却忽然开口道:“你不打算报官?”

    远黛扬眉,过得一刻,却还是点头道:“报官?虽未必有用,不过倒也并不费气力!”

    失笑的摇了摇头,百里肇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云裳却已在旁撇嘴道:“报官?唔,以官府的办事速度,这大热的天,怕是找到人时,早都成白骨了!”她的性子与远黛二人截然不同,说话更是直来直去,想说什么说什么,全然不理旁人怎么想,如何看。

    远黛也并不去管她,只径自的叫来碧儿,命她先寻个稳妥之人去报官,再过去紫苏屋里查点一番,看可有留下些什么没有。碧儿答应着,便又匆匆的去了。

    过得一刻,碧儿再回来时,身后却跟着双眼早已哭肿的青儿:“二爷,太太、云裳姑娘,才刚我过去紫苏处时,她听得太太的意思,便说她知道些关于紫苏的事儿,我想着这阵子,青儿与紫苏走的甚近,便索性带了她过来回话!”

    她这里说着,那边青儿早已跪了下来,声音哑哑的道:“前几日,紫苏的爹来找过她,我也并不晓得她们父女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紫苏回屋之后,就只是哭。我看着不忍,就安慰了她几句,她还问我借了些银两去。说是过些日子,再慢慢还我!”(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五十九章 败露

    示意碧儿扶了她起来后,远黛淡淡道:“继续说!”

    抽泣一下,青儿才继续道:“可是前儿……紫苏已将银子还了我了!我想着这几日并非发月钱的时候,心中不免奇怪,忍不住问了她,她却只是支支吾吾的,一会说是得了太太赏赐,一会又说她爹在赌桌上赢了些银两。我便没再多问!”

    听她说到月钱,沅真忙在旁道:“清苑的月钱,通常在月头发放。似青儿与碧儿这样的丫鬟,每月是一两银子,此外每季另有一两银子的脂粉钱,春秋各有两套新衣。紫苏初来时候,我想着她手中必然困窘,便命帐房先与她裁了两身新衣,又赏了她二两银子开支!”

    微微颔首,远黛道:“她是与我们同来清苑的,也就是说,她在这清苑拢共不足一月……”一面说着,她却又问青儿道:“你借了她多少银子?”

    说了这么会子话,又见远黛等人并无责怪之意,青儿一颗悬着的心便也放了些下来,闻声之后,忙答道:“她想问我借十两银子,我却没有,只借了她五两,又将上年年节下,东家与我们打的那支嵌珠银钗借了她暂且典当。据她自己说,也典了有五两纹银!”

    远黛点头,目光在屋内众人面上转了一圈:“我并不记得我曾赏过她东西!”沅真默然摇头,示意自己也没有。云裳昨夜才刚到了清苑,怕是见也不曾见过紫苏。更遑论赏什么物事。

    至于百里肇,远黛无需多看,也知他断然不会越过自己赏任何丫鬟东西:“除我们外。这清苑怕是再没有谁能出手就赏她价值十两纹银的物事吧?”

    十两银子,说来不多,但若粗茶淡饭度日,却也堪够寻常三口之家一年的嚼裹。这笔银子,寻常管事便是拿得出来,也断然不会随手赏了下面的丫头。

    微拧了眉头,远黛叫过碧儿。命她仔细清点自己屋内的物事。碧儿心有所悟,不敢多说,默默上前。先到梳妆台前打开拣妆盒子,慢慢清点着。吩咐过了碧儿,远黛复又转向青儿道:“青儿,你与紫苏略有些交情。可过去紫苏屋里。看看可有什么蛛丝马迹!”

    不无慌乱的答应了一声,青儿匆匆掉头,忙忙的出去了。

    屋内静默了一刻,云裳方才皱眉不快道:“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见远黛蹙眉不语,沅真不免叹了一声,便将紫苏的来历简单的说了一回。云裳听得大是诧异:“这丫头既是外头刚买来的,怎么也不好好调教,便放到小姐屋里来了?”

    沅真无语。事实上,若不是远黛的意思。她本来也根本不会将紫苏遣来绿杨苑伏侍,然而这个时候,百里肇正坐在一边,她又怎好多说什么。她这里正不知如何应答,那边远黛却已开了口:“让紫苏过来这屋里伏侍,乃是我的意思!这里头的缘由,改日我同你细说!”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能清晰感觉到,百里肇看了她一眼,神色间更是若有所思。

    远黛其实也知这个时候,自己是不该揽下此事的。然而这事从头至尾都是出于自之意,如今紫苏出了事儿,她又怎好将这黑锅硬生生的推给沅真去背。云裳原先还要再说什么,这会儿听远黛说了这话,倒是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含糊的“哦”了一声。

    几人这里说着话,那边碧儿却已轻步的走了来,低声禀道:“太太,一应簪环头面并不曾少了一件!”远黛颔首,示意她不必再找了。紫苏虽过来绿杨苑伏侍,然也只是给青儿、碧儿打打下手,并没有多少机会独自待在内屋,更莫说是翻寻值钱物事,因此她若要偷窃,最大可能便是夹带一两样簪环头面,这样既不惹眼,典当售卖起来,也更为方便。

    对于远黛而言,一两样簪环头面,自是不在她的心上的,然而紫苏这事,来的却实在突兀,让她隐隐约约只觉不安。这个天下,会武之人,固然不少,但能带着一个寻常女子飞檐走壁、了然无痕之人,却绝不会多。这个人的突然出现,又必然不会无因。

    她这里正想着,外头岳尧与初炜二人也已得了消息,匆匆的赶了过来。岳尧曾在平京与云裳见过一面,见了她时,少不得拱手笑道:“云裳来了!”又引荐初炜与云裳见礼。

    众人略叙几句后,方分宾主坐下。岳尧这才开口问沅真道:“听说紫苏出事了?”

    苦笑摇头,沅真道:“人已被掳走了!云裳追了几步,也没能追上!这会儿正令人查抄她留下的东西,只盼能有所得吧!”见岳尧似有诧异之色,她也不隐瞒,便将先前青儿所说的话一一的说了出来,却是听得岳尧频频皱眉。

    这件事情,在众人看来,都是颇有些蹊跷的,然而真相如何,却是谁也不敢下定论。过得一刻,面色苍白的青儿却已过来回话,紫苏屋里,却也并无任何发现。

    沅真倒也并不怪责于她,只吩咐道:“带我过去看看!”青儿不敢多说些什么,答应一声后,便引了沅真一路去了。云裳正觉无趣,见状忙跟着跳了起来:“我也一起去!”

    她二人既一道去了,那边岳尧与初炜二人自也各自起了身,一道跟了过去。

    霎时间,这屋里便只剩了远黛与百里肇二人。抬眼看一看远黛,百里肇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青螺,这里头的缘由,你是不是该先同我细细说来?”

    不意他这么快就问起这个来了,尴尬的清一清嗓,远黛微窘道:“我……我也是想着王爷身边总是要有一两个侍妾的……”这话说了出来,却连她自己也觉难受得紧。

    点一点头,百里肇道:“王妃贤惠,堪为妇之典范!”语声淡淡,倒也听不出喜怒来。

    远黛却是心头一跳,她原就心性玲珑,这些日子下来,对百里肇虽还算不得十分了然,却也将他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听了这话,哪还不知道百里肇此时已是怒极。轻抿一下樱唇,她终究轻声解释道:“那时候,我们才刚……圆房不久……”

    百里肇也不言语,只静静看她,眸光淡漠全无一丝波动。

    见他如此,远黛也只得继续说下去:“王爷也知,我身子骨素常就弱……”她虽素性沉静,然身为女子,又是新近嫁人,青天白日的却与男子提及床帷之事,说到紧要处,自也免不了羞赧,说到一半,却再说不下去,偏偏百里肇这会子活似锯了嘴的葫芦,死活也不开口。

    远黛心中尴尬,话既说不出口,也只有倾身过去,软软的叫了一声:“显华……”声音里头却已带了几分央求的意思。百里肇却仍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全无软化之意。

    远黛无奈,索性半蹲了身子,抱了他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显华……显华……”她也不说其他,只是轻声细语的左一声右一声的叫着,水样明眸更是眨也不眨的望着百里肇。

    百里肇倒真是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愣了一愣后,终究忍不住笑了出来。远黛见他笑了出来,心中自是大定,才要再说什么时,百里肇却早弯了腰,仍如先前那般,将她抱坐在自己怀里,且低声笑道:“这一手,也亏你想得出,却不知是谁教你的?”

    嗔他一眼,微晕了双靥,远黛轻道:“这些都是幼时的手段,如今大了,谁还做这等事!”心中却还藏了一句话没说出口来:没想到你竟吃这一套。

    百里肇闻声,却仍不免皱了眉。他虽知道广逸王石广逸乃是远黛义父,从来都将远黛视若亲女,然想及二人本无任何亲缘关系,偏又亲密至此,心中自是痛快不起来。

    远黛便是再聪明,也料不到百里肇此刻心中想的竟是这个,觉他心中怒气已消,她便自然的挣了一下:“快放我下来!她们几人想来也快回来了!”

    被她一挣,百里肇方醒过神来,那一刻心中掠过的不快,他又何尝不知有些矫枉过正,自然更不愿远黛知晓,再听得远黛这话,他倒不免一挑墨眉:“这就算完了?”

    远黛自知挣不过他,却也懒得去做那蚍蜉撼大树之事,听得这话,也自无法,只得叹气道:“你且说说,怎么才算完吧?”幽深的黑眸陡地暗了一暗,轻笑一声后,百里肇俯下头去,贴在远黛耳畔低低的说了一句。远黛千想万想,也不料他会说出这话来,一时臊得面如桃花,咬牙啐他一口,恨恨的骂了一句:“下流!”

    百里肇大笑:“夫妻敦伦,方能开枝散叶,此乃天经地义之事,怎可以‘下流’称之!”

    远黛恨得无语,却又拿他无法,咬牙切齿之下,倒也想出了个法子出来。当下仰起头来,朝了百里肇嫣然一笑:“王爷睿智明理,真真不曾愧对‘睿’这个封号!”口中说着,早已悄然的伸出手去,却在百里肇腰间的软麻穴上,重重的掐了一把。

    她自幼学医,精擅针灸之术,拿捏穴位之准,便是寻常的武功高手,也未必及得上她。手上力道虽略有欠缺,也足令全无防备的百里肇浑身一软,力道全消。远黛借机一挣,人已轻盈的跳了开去。不意她竟有这一手,生生吃了个亏的百里肇也只得徒呼奈何。

    屋外,隐隐的脚步之声已然传了过来,想是沅真几人已从紫苏屋里过来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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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小小庶女,善种花懂植草,会制茶能酿酒 更有一手深藏不露的医术 她,究竟想要什么 她,最终又能得到什么庶女医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医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医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