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我怀念的》
冯一一是个挺普通的女孩子,唯有两件事稍稍特别。
第一件是她的名字。她出生时,冯爸听说是个女儿扭头就走了,冯妈那会儿头晕体虚的,想着随便取一个,就叫“冯一”吧,第一胎嘛!还好护士小姐说了句“‘冯一’不像个女孩儿名字”,冯妈才又给加了个“一”。
可能真是给冯一一这名字带的,过了几年家里真的添了二胎,这回冯爸冯妈特意托人给查了胎儿性别,得知肯定是个儿子,冯爸花了八百八请人给儿子算名字,最后千万斟酌的叫了个“冯一帆”,笔画是算过的,字面意思也好,象征着宝贝儿子一生一帆风顺。因为恰好有个“一”,倒显得冯一一的名字也是认真取的了。
冯一一第二件不普通的事是她的血型:她是RH阴性血,俗称的熊猫血。
熊猫血顾名思义是种很罕见的血型,因此熊猫血的输血费用比普通血贵。冯一一四岁那会儿不小心磕破了头,冯妈抱她去医院,缝了好几针还输了一袋血,那会儿正要过年,因为这事儿过新年冯妈只给冯爸和她买了新衣服,没舍得再买冯妈自己的。等到冯一一上小学的时候——那会儿家里已经有弟弟了,她手臂上被学校的窗户玻璃划了个大口子,那次是老师送她去的医院,冯妈下班过来交钱,回家路上冯妈给她算了笔账:她这进出医院一次,冯妈一个礼拜的班都白上了。家里弟弟正在长个子,早上只喝一瓶奶不够了,正要给他加晚上一瓶奶呢……“那我的那瓶牛奶不喝了吧,留到晚上给弟弟喝!”七岁的冯一一对逆风蹬自行车的妈妈大声说。
“行吧。”冯妈答应的挺干脆,“女孩儿也不用长那么高……再说牛奶就是补钙!回头家里吃虾你别吐壳,嚼吧嚼吧咽了,也就补钙了。”
“知道啦!妈妈!”
从小没心没肺的小家伙,不知道害怕,手上这伤还热乎着呢就在自行车后座扭着屁股中气十足了,冯妈愁的不行,说:“妈告诉你,你这血型特别特别稀罕!有多稀罕呢:别人受伤了进医院,逮十个人总有一个能给他输血的;你要是受伤了,逮一万个不见得有一个能给你输血的。你知道没血的话、人就会死吧?”
“不知道啊!”冯一一兴高采烈的玩着自己手上的纱布,傻乎乎的说。
“那妈妈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没人给你输血你就会死!”冯妈觉得这丫头太缺心眼了,得加重力道:“你想想看,你要是受伤了,能不能一眨眼凑齐一万个人?”
“不、不能……吧?”
“当然不能!”冯妈呼哧呼哧踩着自行车,“你记得表舅婆吧?去年她死了你爸带你和弟弟去给她磕头——”
“爸没让我进去,让我在外边儿看车!”冯一一脆生生的打断。
“……对I二十八岁的冯一一回复的是:拍肩!
这回沈轩久久没有回复。冯一一也不在意,滑进被子里继续花痴口水她的大长腿。
过了好一会儿,被子上面的手机屏幕一亮,一条短消息跳出来,依然来自沈轩:元宵节跟我回家吃饭吧。
冯一一顿时就被震惊了!可就在这时,大长腿抬起他的大长腿把另一个大长腿踹进了游泳池里……冯一一的震惊顿时就被刷新了!
大长腿们太幼稚了!简直比谢嘉树还幼稚!不过这画面真好看啊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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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被震惊了的冯一一摸出房间去倒水喝,冯妈正在厨房里忙活,见女儿披头散发的进来倒水,按着手下的白斩鸡剁下一只腿递给她。
自从每个月往家里交四千块钱,冯一一的家庭地位明显上升了!要不虽说弟弟爱吃鸡翅膀,但是冯妈觉得鸡腿肉好吃、也总是硬塞给儿子的。
“刚你三表姨说她女婿有个同学还是单身,回头找机会带来家里吃饭——你这几天在家也别弄得这么邋遢,万一人忽然来了呢!”冯妈剁着鸡,叮嘱女儿。
冯一一不太乐意:“表姨的女婿四十几岁了,那他同学……”
“你以为你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冯妈翻了一个白眼,“就算二十出头,你长得又不多好看,我们家条件也不是特别好,你下头还有个弟弟……人家也要看你条件的好吧?”
“哦……”冯一一默默的往外走,走两步又退回来小声说:“妈你先问问人长什么样、在哪儿工作月薪什么的……”
“问了!”冯妈奋力挥舞着菜刀,“在银行!一个月能有七八千——银行福利好!长得嘛,你表姨说她见过的——配得上你!”
冯一一听这话心里抖了一下,打心眼里的觉得这事不靠谱,在门边磨磨蹭蹭半天,犹豫的说:“妈妈,其实我也能带个人回来吃饭……”
“啥?!”冯妈一刀重重跺在案板上,提高嗓子问——她是真没听清楚。
可冯一一被雪亮的菜刀吓回去了,心想万一沈轩那是开玩笑的怎么办?就算不是开玩笑,只是叫她去他家普通吃顿饭怎么办?完全不是那个意思怎么办?
她像只兔子一样贴着墙角蹦回了房间。
刚才她没回复沈轩,也不见他再有短信追来,冯一一摩挲着手机半晌,心里来回的设想又来回的否定,最终还是迈不过去这个槛,到底还是回复沈轩说:元宵节有安排了。
沈轩很快回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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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轩关了手机攥在手里,抵着眉心揉了两下,一边笑一边自嘲的摇头。他家那个在市里主持A级医疗班子的堂哥凑过来八卦:“和谁发短信呢?看你瞳孔都不聚焦了,是个姑娘吧?”
沈轩笑笑,收起了手机。外科医生有一双很好看的手,沈医生尤其,手指修长干净,握在淡金色手机壳上,和他那张脸一样的勾人。
“嗯,是个姑娘。”
“是同事吗?”堂兄来了兴趣,“不会是医药销售的吧?”
沈轩笑着看了堂兄一眼,说:“不是。她算是我一个病人。”
还是个老病号,早几年的时候几乎是一个礼拜来两次医院,咳嗽一声都要来化验血常规。这两年她工作忙起来了,人也长大了,心性压下去不少,不再那么一惊一乍的,但一年四次的体检是雷打不动的,平时偶尔小病挂水也都是他亲自经手。
沈轩想起冯一一就不由自主的笑,他家堂兄却是一脸很不看好的神情:“病人啊……身体不好可不行。”
沈轩听了笑的更乐了:“她身体好的很,能吃能睡会保养,比我健康是肯定的。”
“你小子……”堂兄觉得和这丫聊天费劲,可眼看沈家就这么一个老光棍了,不得不操心一把:“看你笑这么骚,真喜欢啊?真喜欢你追回来啊!”
沈医生修长漂亮的手指摸着下巴,笑的更加风骚了:“嗯,我也觉得就这样放弃有点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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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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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儿没法跟家里人说,冯一一第二天约了闺蜜子时出来聊天。
子时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漫画家,冯一一以前曾经在一个漫画网站当编辑,子时是她手下最当红的作者。后来子时嫁给了盛氏总裁盛承光,沈轩是盛承光的发小也是家庭医生,子时就把沈轩推荐给了总往医院跑的冯一一。
起先是“沈医生”,后来因为子时和盛承光这一对的关系,“沈医生”变成了“沈轩”,年轻男女在一块玩得好,偶尔也约出来吃饭看电影,但是冯一一真没想过沈轩能看上她。
“为什么看不上?你哪里不好了?!”子时力挺好友,又说:“其实我老早就觉得你们俩挺相配的!”
冯一一表示很感动,但是:“除了性别和年龄,没什么相配的了。”
子时很不赞同,隆重其事的列出了冯一一的优点,听得冯一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深情的对子时说:“不如让盛承光和沈轩搞基吧,成全你我的真爱!”
子时脾气好,被她这么插科打诨也没生气,只是叹了口气,说:“你也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至少得有个交往对象,谈一场恋爱。”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窗边阳光很好,垫满了靠垫的圈椅很舒服,冯一一惬意的喝了一口奶茶,正经的说:“沈轩就说了那么一句,咱们别脑补了吧……回头我会和他聊一聊的,看他到底什么意思。”
子时关心冯一一,抱怨说:“没头没脑的邀请你去他家,也不说清楚。”
冯一一倒是觉得挺正常的:“这年头都这样,大家都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了。”
“一一,”子时琢磨着这话里似乎对沈轩有几分维护之意,“我们先不管沈轩,你对他有什么感觉?”
“做朋友挺好的,”冯一一有些犹豫,慢吞吞的说:“真的要往男女那方面考虑的话……感觉不对。”
不对?子时转念一想,不由大惊:“他是……嗯?!”
冯一一含着一口蛋糕差点噎着,连忙摆手,“不是!不是Gay!他喜欢女人的!”
“是吗?”子时倒有些不放心了,“沈轩这些年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过……想想是有点不对劲啊。”
冯一一不能把其中隐情对她和盘托出,只能用很肯定的语气说:“我真的确定,沈轩他真的喜欢女的!”
“那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啊?哪里感觉不对了?”子时又问。
想了半天,冯一一干巴巴的答说:“犹豫就已经是不对了。”
不够喜欢,才会犹豫。子时明白这个道理,一时也沉默下来。
冯一一说了这么久心情倒是开朗了许多,语气又恢复了平时:“我估计沈轩他也是一时情急凑合吧,可能没我们想的这么认真啦!反正他也没真的表白,暂时我就当没事儿吧,以后他再有动静再说吧。”
子时点头不已,觉得这话倒是很有道理——总不能沈轩暧昧一下她们就开始挑选婚纱。
冯一一捧起热气腾腾的奶茶,转移话题说点别的:“我家小熊今天去哪儿了?”小熊是子时和盛承光的女儿,今年已经上小学了。
“她跟盛承光拜年去了。”子时本来也要去的,接到冯一一电话就出来了,“对了,你知不知道——谢嘉树回来了?”子时斟酌着语气,说。
果然冯一一愣住了,过了一小会儿,才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不知道啊……我们没联系了。”她慢腾腾的放下手里的奶茶杯子,“谢嘉树他现在怎么样?几年没见面了,还是那么骚包吗?”
“没有哦!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来给小熊送礼物,我差点没认出来他。”子时小心翼翼的建议:“一一,要不这几天我约起来我们大家聚一聚吧?”
冯一一笑笑。
“他应该不想见我吧?”如果谢嘉树想见她、提起过她,子时肯定早就安排了,“或者他也许已经忘记有我这么个人了。”
G市谢家是与盛家比肩的大家族,谢嘉树是谢家嫡系唯一的男孙,他的亲姐姐执掌着整个谢氏,更兼谢大少英俊倜傥、风流无两,连G市第一公子的头衔都曾落在他头上,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应该与她这种普通人有甚交集。
何况这几年他在美国有了自己的工作室,签下的艺人模特都是当今第一线炙手可热的,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完全和“普通”这个词没有交集了。
“大过年的,他回来了肯定特别忙,你别和他说了……说真的,我以前和他不是一路人,现在就更不是了。”冯一一对好友笑得无奈又坦诚,“我就想普普通通的活着,如果沈轩不合适,我再找别的,找一个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生个小孩子,以后和小熊一起玩。”
她们坐在窗边,冬天的晴好阳光从街上照进来,冯一一看着自己扶着玻璃杯的手,早上出来得匆忙没有涂保湿霜,这会儿手背上细细的纹路在阳光下显得微微憔悴,再也不像二十岁时的青葱水润了。
子时看着她神色怅然,轻声的问:“那我叫盛承光给你留意一下好不好?”
之前她也这么提议过,冯一一一直不肯,这回却点头了:“身高比我高点儿,长得不难看,年收入和我差不多就行。”说完又加了一句:“别太高帅富了!吃不消!”
子时郑重应下了。多年好友,她知冯一一甚深,刚才还为沈轩犹豫不定的人,提起谢嘉树之后立刻答应相亲……“也不知道谢嘉树这次回来待多久,要是他去找你,你也别太抗拒他……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冯一一听了,仿佛从前那样不在乎的耸耸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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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慢慢的走向地铁,转过街角时似乎有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那里,冯一一心惊肉跳的,生怕那是谢嘉树,定睛一看什么人也没有,她心里又一下觉得空的慌。
谢嘉树……冯一一其实早就知道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的工作室和好莱坞都有合作,国内的娱乐报道当然常常会提起。换做以前,谢嘉树肯定穿得比他手下一线男星还醒目、拉风的占据照片最大篇幅,可现在他居然很少接受采访,偶尔出席重大活动时被拍到,也是在很低调的大合照里。
可即使在明星争奇斗艳的大合照里,即使常常是最简单的黑衫白裤,谢嘉树也英俊的很过分,令人一眼只看见他。
以前他总逼她夸他英俊,可那时候冯一一向往的是成熟稳重的男人,总是嫌弃他骚包的像只孔雀,现在他变成了她曾经向往的男人,她却只能在娱乐新闻偶尔一闪而过的镜头里看他一眼。
谢嘉树……就算从来没有认真的谈过一场恋爱,好歹你也对我表白过,真的就把我忘记了吗?!冯一一越想越伤心,气呼呼的飞起一脚踢开眼前拦路的一个易拉罐,易拉罐纹丝未动,她脚上的矮帮UGG却“嗖”的飞了出去……冯一一单脚跳过去踏上鞋,竖起衣领掩着脸飞快的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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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的冯一一回到家里,家里两张大圆桌上晚饭都已经快吃完了,冯妈见她推门进来,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迎出来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吃呢。”
“我和子时吃过了。”其实和子时吃的是下午茶小点心,但眼前这架势她要是说没吃,冯妈肯定把两桌的剩菜并一块给她吃。
冯妈知道子时是女儿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还知道子时嫁进了豪门,这时立刻热切的说:“这两天你把子时叫到家里来吃个饭,我跟她说说,她老公认识的人多,给你找个合适的男人。”冯妈本来一年到头心思全都在儿子身上,这几天被亲戚念叨奚落,也开始有点着急女儿了。
冯一一巴着妈妈的手换鞋,一蹦一拐的,“我今天就是跟她说这事儿去的,说好了已经。”
冯妈很满意:“做得好!”她拍拍女儿,“你弟弟的工作呢,说了吗?”
“呃……”
冯妈眼一瞪,伸手拧了她耳朵,“这事儿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事儿?你还没提?!”
“哎呀好尴尬的……”
“你提你的事儿怎么不尴尬呢?”
“我的事儿好办啊!一帆他成绩差、脾气又不好,盛氏是大公司,不好进的,为难子时就不好了啊。”
冯妈顿时倒吸一口气,眼睛瞪滚圆,事关宝贝儿子,一个月给家里四千块的女儿都不可原谅!
冯一一一看要糟,赶急赶忙的把下半截话说了出来:“不过盛氏的分公司倒是可以试试看,要是实习期一帆的表现好,有子时老公在,保证一帆不会被人暗箱操作涮下去。”
其实冯一一以前在盛承光手下工作过几个月,说起来比子时还先认识盛承光呢,一帆的工作她早就和盛承光请示过,这番以退为进的话还是盛总老人家给她支的招。
盛总果真算无遗策,事关宝贝儿子的卓越能力,冯妈拍着胸口担保:“一帆在外面懂事的很,绝对不会像在家里耍脾气,你就等着瞧吧!”
然后又说:“要是一帆没在那公司乱耍脾气还被涮下来,你就等着吧!”
“你就等着瞧吧”和“你就等着吧”只差了一个字,冯妈生动活泼的语气却使得两句话截然不同,冯一一被震住了,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不耍脾气=实习期必过,这个公式冯妈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啊?
咱们中国人的中文可真是博大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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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妈的威胁太可怕,冯一一胆战心惊,心想这事儿还是得再叮嘱冯一帆本人,就在客厅等着冯一帆回来。
家里支了大大小小四张牌桌,还有人被多余下来的就轮流替补,暂时没地方补的聚在客厅里嗑瓜子喝茶,正好揪了冯一一陪聊。
冯一一的工作挺争气的,所以只能谈谈为什么她这把年纪还嫁不出去了……冯一帆参加完同学聚会回来的时候,正是冯一一被攻击的最猛烈的时候。
冯一帆在门口就听到三姑妈笑声特别开心的说:“……女人过了三十岁生孩子就难了,生下来的孩子那什么什么唐氏痴呆的几率很高的!而且女人比男人可老得快,你现在吧也就能找个四十多的了,那也得赶紧,不然再过两年,四十多的你都找不上了!”
冯一帆顿时火冒三丈!可他家傻大姐居然还在那里“嘿嘿嘿”……
冯一帆肚子里狂飙脏话,球鞋甩飞老远,踩了双拖鞋“踏踏踏”的过来,恶声恶气的冲他家傻大姐说:“姐!给我点钱!没钱花了!”
冯一一从口袋里摸出两张一百块给他。
三姑妈果然立刻调转枪头:“哎呀!一帆呀!你这么大的小伙子了!怎么还跟你姐姐要钱!”
“那怎么了?我姐有钱!”冯一帆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眼斜过去却是杀气腾腾的,“她花不完的钱给我花,我们姐弟乐意!”
三姑妈一向刻薄,旁边桌子上打扑克的冯爸怕儿子吃亏,这时立刻说:“一一她今年年终奖拿了五六万呢,她有钱!”
顿时话题一下子转向“哎哟喂我们一一怎么那么能干、赚那么多钱”……冯一一趁乱借机跑了,拉着弟弟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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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帆倒进床里,翘着二郎腿在那儿得瑟,手里拿着她刚给的两百块扇风,整个一纨绔子弟的样儿,“拜托!你别说我了,你赶紧的找个男人好吗?我的同学都好几个都准备结婚了……要不我给你找一个我同学吧?也就小你个四五岁而已,现在流行姐弟恋,而且你蠢得吧也就跟十几岁女生似的。”
要不是冯妈随时可能进来送水果端茶问候宝贝儿子,冯一一真想劈头盖脸给这小子一顿!
“不劳你操心!”恼羞成怒的冯一一把手机拿出来,点开沈轩的短信给他看,“看见没!这个是个医生,还是个院长哦!妥妥的高!帅!富!我也就是害羞才没答应他。”
冯一帆从床上坐起来,夺过手机点开沈轩的头像仔细看了两眼,然后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姐一眼,很认同的点点头。
冯一一无耻的利用了沈轩一回,心里直发虚,面上却丝毫不显,居高临下的给弟弟讲了一些工作上的为人处世,然后硬着头皮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她心里对刚才自己的行为羞愧不已,回房间就钻浴室了。
浴室门刚关上,冯一帆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拿走了手机。
“你好,我是冯一一的弟弟冯一帆……对,我姐特别疼我,老爱跟她朋友提起我,”俊朗挺拔的大男孩扬着浓密有型的眉毛,“刚才我姐和我聊到你了,她说你特别好,她就是害羞才没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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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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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伴随着客厅里稀里哗啦的麻将声,冯一一梦了一夜的从前。
从前她只有二十岁,大学还没有毕业,在漫画网做着兼职编辑。某天漫画网所属的长乐集团太子爷空降,她被派去做助理,后来太子爷玩腻了漫画网,但是用她用顺手了,两人还是常常在一起。
他们从来没有谈过一天的恋爱,但那些并不是恋爱的快乐日子,是冯一一最好的年纪里最快乐的时光。
清醒的时候冯一一满意自己如今也算事业有成,可在梦里,当她回到过去的那个自己,她才知道她是多么的怀念那段从前。
一生的快乐是不是都在那时用尽了呢?否则何以自他别后,再无欢愉。
早晨醒来,枕巾一半都是湿的。
冯一一闭着眼睛不愿睁开,手指摩挲着在湿冷的枕巾上一下一下按着,心里的滋味压根无法描述。外头亲戚们说笑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隔着房门都能听着隐隐约约的。她拥着被子坐起来,在床上发呆半晌,摇头晃去梦了一夜的那个身影,如常一般爬起来穿衣洗漱。
过年有这么多人在家里,冯妈管不着她吃喝,她得自己找吃的。可是今天她一开门贴着墙角往厨房溜,忽然就被叫住了:“哎哟!我们一一起来了!”
冯妈异于往常的热情温柔声调令冯一一打了个寒颤,贴着墙转头奇怪的看过去,等看清楚姨妈表姑们圈圈围着的那个人,顿时她就惊呆了——“沈轩?!”
他怎么在这儿?!
坐在挤了八个人的四人沙发上,前后左右全都是围观人群,沈医生依然笑得纯良温和:“你起来了。”
冯一一心头大震,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这语气……不对劲吧?
顾不上吃早饭了,冯一一把他从姨妈们当中抢出来,在亲戚们的打趣哄笑声里把他拉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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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是初春的小雪,冯一一穿着一件套头衫就出来了,迎面一团风雪扑来,寒气令她整个人都缩了缩。
沈轩风度很好的展开他的羊绒大衣——“冷吧?要不要躲进来?”
冯一一看他一眼:“你这姿势跟日漫里的暴露狂大叔似的。”
沈轩想想确实是哎!叹口气,他脱了大衣给她披上。
冯一一抬手推开,可沈轩脸上笑的不正经,手上力道坚定的很,按着她肩膀给她拢紧了衣服,然后他手就不松开了。
“去我车里吧?我们谈谈。”
冯一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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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轩的车里收拾的很干净,车载香水味淡淡的很好闻,一坐进去冯一一要还他衣服,被他按住了。
“暖一点再脱衣服,”沈轩调着暖气风口对她那边,“不然打喷嚏了又要来找我挂水。”
他是开玩笑缓解气氛,冯一一却不免多想:当初他们熟悉起来就是因为她打个喷嚏都要挂水,不仅打喷嚏要挂水,那时候的冯一一手指被割破要打破伤风针,脚崴一下就拍片,身上不明原因起个红点都要抽血化验,还总是觉得自己得了某种隐患型疾病、不知道哪天就会爆发死掉……子时看不下去了,把医术精湛的沈轩介绍给她。
胆小怕死是冯一一打小的毛病,认识沈轩以前她往医院跑也很勤快的,可是现在被他这么一提,就好像她那都是故意装病勾引他似的。
“那个,”冯一一心里别扭,巴不得赶快说清楚:“你今天来找我有事儿啊?”
沈轩眼神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眼神明显是压着笑意,冯一一被他看得有些手足无措,扭头看向窗外。
沈轩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来拜年,顺便和你谈谈。”
这家伙人长得好、气质也好,就这么随随便便倚在那儿就很好看了,外科医生的手保护的小心,他的手很漂亮,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一下下的点着,点的冯一一心跳都乱了节奏。
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动心了。
“元宵节跟我回家吃饭吧,我家里人都在。”沈轩温声说,还转过头对她一笑。
冯一一心想:来了。
“那天短信不是说了么,我元宵节有安排了。”
“那往前挪一天,或者后面一天?或者你哪天有空?”沈轩笑容不变,从容得很。
冯一一稳了稳心神,神情正经的说:“我不想去。沈轩,我们两个还是做朋友吧。”
她说出口心里狠狠的一松,自觉如释重负,可看沈轩依然笑眯眯的,神情一点都没变,倒叫她慌了起来,结结巴巴的继续说:“你挺好的,这几年我们很好啊……继续做朋友不好吗?如果那什么什么了,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我都没地方看病了!”
沈轩听着她词不达意的解释,眼看她越说越慌脸都红了,不由得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分,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他语气慢悠悠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是担心我们做不成情侣,以后连朋友都没法做了吗?”
听他当面说出“情侣”,冯一一感觉更怪了,不自在的点点头。
“不是因为别的?比如——害羞?”沈轩目光看向车窗外,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也看。
冯一一转过头,就见她家高大英俊的弟弟踏雪而来,正走到车窗边弯下腰。
沈轩按键降下了车窗,冯一帆略过他亲姐,对驾驶座上的人打招呼说:“沈轩哥,来了啊!”
冯一一眼皮一跳啊!顿觉大事不妙!
“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她来回的看两个男的。
“我昨晚给沈轩哥打电话了,”冯一帆同学大方又磊落的说,“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就是害羞么,我都帮你说了!”
“……”
冯一一真想一拳打昏这小子、再一拳打昏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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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进去了,你们慢慢聊!”冯一帆冲他姐丢了一个加油的眼神,“晚上晚点回来不要紧,我会跟爸妈说的。”
冯一一这会儿完全说不出话,连伸手打冯一帆一顿的力气都没有,她的手紧紧缩在袖子里,脸偏过去想埋在衣领下,却忘了这是沈轩的衣服,顿时鼻端满是他的气息。
头好疼啊……她眼睛都闭上了。
冯一帆说完真的转身走掉了,沈轩把车窗关上,接着便饶有兴趣的盯着扭脸装死的人看。
这丫头,从他认识她到现在,看着像是已经变了一个人,可还是这么有趣啊~
“好了,别害羞了。”沈轩也不想让她太别扭,温和的说,“是我不好,我没有早和你说清楚。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姑娘,你愿意和我做这么多年朋友,想来也不讨厌我。你刚才也说我挺好的、我们这几年挺好的,不如我们试试看?反正我们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也不可能。”
他这么坦诚,冯一一那股羞愤欲死的劲也淡了一点,心里前所未有的犹豫,仿佛站在岔路口,不知如何是好,磨蹭着转头偷偷看他脸色。
虽然形容冯一一外貌时用的是普通,但是女孩子五官端正、干干净净,又因为羞愤双颊飞红、明眸含水,雪天温暖的车里,看起来端的是可口弹牙……沈轩压下去时有一瞬间也觉得不太好:刚表白就亲啊?
可是沈医生从来就不自诩为良善之辈,亲都亲了嘛,亲一下!
冯一一脑袋里正一团乱麻,这突然而强势的一吻,整个脑袋都糊住了,她反应过来立刻伸手推他,可沈轩按着她肩膀的手力道不小,把她牢牢按在座位里动弹不得,只能仰着脸任他亲。
而他的吻很温柔,温柔的几乎不含情|欲,只是唇瓣温热的相触,吻的深了也只是浅浅的吮吸。
冯一一两只手撑在他胸口抵着他,吻得久了她觉得喘不上气、热,轻轻推他,这次他很快退开了。
两人分开,沈轩的手还按着她,离得很近的看着她红红的脸和红红的唇,他很温柔的笑。
冯一一气喘吁吁的扭开脸看向窗外。
沈轩忍不住又伏下去,亲亲她小红萝卜似的耳垂,贴着她耳边气息滚烫的轻声说:“元宵节跟我回家吃饭?嗯?”
最后那个“嗯”又热又痒的钻进冯一一耳朵里,都要钻进心里去了!她浑身一颤,咬了咬唇,回头艰难的对他说:“你让我想想吧。”
沈轩很挫败的叹了一声,“我真是老了吗?刚被我亲过的姑娘居然还拒绝我!”
冯一一捂着滚烫的脸颊:“那我还好没在年轻的时候遇上你。”
沈轩笑得意味深长:“遇上了啊,只是那时年纪轻。”
**
只是那时年纪轻……是人是狗看不清?
以沈医生的腹黑毒舌,人指的肯定是他自己。
他竟然攻击谢嘉树是狗!
过分!
冯一一进门时一脸的阴郁不平,迎上来的冯妈一脸的好奇,急切的问:“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冯一一眯着眼睛开始撸袖子,“冯一帆呢?我要揍死他!”
冯妈狠狠一指头就戳上去了,虎着脸骂女儿:“大过年的别胡说八道!”她还想再给冯一一两下,可冯一一身上披着一件男式大衣,羊绒质料又轻又软又暖和,摸了两下她就不想打女儿了。
一屋子亲戚面上都假装不在乎,其实一个个竖着耳朵呢,冯妈扫了一圈,拉着女儿进房间。
“你过来!”
把女儿连拽带扯的推进房间里,冯妈开始盘问:“那个沈轩是你男朋友没错吧?是个医生啊?哪个科的医生?”
冯妈难得对她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冯一一深感荣耀,老老实实的把沈轩的老底卖了个底朝天。
“……妈,我觉得他没那么喜欢我。”
冯妈听到“他家里几代都是做医生的”、“他是院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一听这话立刻反驳说:“他都说试试了,不就是喜欢么!要不然他那条件找谁谁不愿意和他试试?”冯妈颇有决断的一挥手,“试吧!好好试!我警告你啊!你别矫情,错过着村没这店了,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吧!”
“可是……他以前喜欢过我一个朋友。”冯一一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希望得到妈妈的同情和支持。
“那怎么没跟你朋友好?”冯妈轻蔑的说,压根就不觉得这是个事儿。
冯一一神情纠结的看着她妈。
冯妈被她那可怜相小小的打动了一把,拍拍她脸,罕见的苦口婆心的说:“姑娘,两口子过日子没那么多喜欢不喜欢的,你早上睁眼,吃喝拉撒,一天下来吃得好穿得暖玩的开心,还有什么?你要是谈恋爱呢当然找喜欢的,可你都这个岁数了,你嫁的是你以后的日子,不是喜欢。”
冯一一没说话。
冯妈怕她脑子坏了真跟沈轩矫情,急着敲定这事儿:“十五晚上叫沈轩来家里吃饭,今天人多,也没招待他。”
冯一一下意识就拒绝,说:“十五他叫我去他家吃饭,他家人都在。”
冯妈眉头舒展的看了女儿一眼,拍拍女儿身上价值不菲的男士大衣,满意而舒畅的长叹了口气,出去打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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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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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其实挺想就这么跟了沈轩的,结婚说到底就是过日子,她和沈轩做了这么多年朋友相处挺融洽的,真的在一起过日子应该也能相敬如宾。
她二十八岁了,像冯妈说的,过了沈轩这个村,恐怕再也没有这个店啦!
如果不是沈轩就更好了,换一个不知道她从前的男人,换一个她不了解他从前的男人,那她立刻就愿意和他心静如水的过小日子。可沈轩……他们之间不是两个人,是四个人呢,多别扭啊!
这事令冯一一犹豫不已。
好在没过几天春节假期就结束了,该上班了。
冯一一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公司日常业务最大的甲方就是盛氏,因为她和盛承光一家的私交,公司很看重她,加上她做事认真尽责,人也踏实安分,这几年一步一步的升上去,现在她管着一个小组,也算是管理层级别的了。
假期后第一天上班,上午给组员们开了个例会,下午冯一一去盛氏结算年前结清的钱款。一出门她左眼皮就跳个不停,开着车呢,她乐呵呵的安慰自己“左眼跳财”,一路小心翼翼的把车开到了盛氏楼下。
刚停车还没熄火,盛氏的保安跑过来敲她车窗,“小姐,这里不可以停车。”
冯一一赔笑:“麻烦你拉,我就停一会儿,上去拿个东西马上就走。”
保安认得这个笑起来两眼弯弯的姑娘,好声好气的笑着对她说:“对不住,今天真的不行,有重要的客人来访,我们队长三令五申绝对不能掉链子,您就配合一下我们工作吧。”
冯一一听了这话,不好再为难人,绕了一大圈把车停进了地下车库。
在盛氏财务室等支票的时候,她想起这事就顺嘴打听:“李姐,今天什么人来啊,楼下都不给停车了。”
“哦!F.D的老板来了!刚才还在这块儿转来着,啧啧,长得可真没话说!”李会计笑嘻嘻的,压低声音告诉冯一一说:“用你们小年轻的话说:高帅富!”
冯一一怔在那里,李会计却忽然站了起来,对着她身后正色叫了声“盛总”。
盛承光来了啊,冯一一魂不守舍的转身,还没顺利牵起笑容,第一眼就看到了盛承光身边的那个人,顿时勉强牵起的半个笑僵在了她嘴角。
这些年总在电视报纸上看他穿白衫黑裤,在一群盛装明星中扮低调,现在近看却觉得白衫黑裤也挡不住逼人的英俊。冯一一觉得嫉妒,他怎么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老呢?那张脸和三年前一样的年轻,只有眼睛里沉沉的神情不一样了。
以前他的眼睛明亮清澈,从中能看得清他所有的喜怒哀乐,现在虽然仍是璀璨如星,却已没有任何情绪在那里面了。
他的发型也变得简单,清爽的短发,发色是光泽很好的棕,冯一一知道这是他头发本来的颜色,以前他头发颜色随着衣服风格变,没人知道他头发本来就不是黑色的。
当年他如一只公孔雀风靡G市时尚圈的时候,也没有人知道若干年后谢嘉树居然会走这种极简风格。
冯一一知道此刻她应该笑着说“嗨”或者是“哎呀你回来啦”,可是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怔怔的看着谢嘉树,嘴角还带着僵笑呢,出丑之极。
谢嘉树的神情平静多了,他只是微微的对她笑,仿佛遇见多年不见的普通旧识,没什么话好说,这样客气疏远的微微笑着便可。
还是盛承光打破了僵局,对冯一一说:“你来了啊,小熊昨晚还在问你呢。”
冯一一缓过那一阵梦魇一般,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哦……我过两天去看她。”
她缓过神来了,自觉丢脸,不敢再看谢嘉树,可是谢嘉树一直看着她,目光平静却是紧紧的锁在她脸上的,冯一一竭力装作无事,偏过脸去看李姐桌上的资料。
谢嘉树不说话也不动,一时冷场。如今他是F.D的执行总裁,盛承光也得给几分面子了,所以盛总索性也不说话,闲闲的陪他站着。
场面搅的这么冷,谢嘉树却自在的很,过了一会儿转头对盛承光说:“小熊没问我吗?小丫头怎么那么没良心。”
盛总笑笑没说话,谢嘉树也不介意,就这么站在人来人往的财务室门口自顾自的说着家常。一句一句的听在冯一一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一针一针扎在她心上似的。她知道自己得立刻离开这里。
“李姐,我公司有急事先走了,支票我明天来拿。”她交待完便转头往外走,走到门口对挡着门闲扯的两个人低声说:“借过。”
盛承光看着谢嘉树纹丝不动的神情,心里笑翻了,退开一步放冯一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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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承光总算明白谢嘉树为什么挑今天来,又为什么一下午都在财务室这块打转。现在该见的人见到了,接下来也不必参观什么了,盛承光陪着回到总裁办公室,坐下后戏虐的问:“怎么样啊,谢总?”
谢嘉树这次是带着几百个亿的投资回来的,可谢家对娱乐行业沾染的少,倒是盛承光手头有不少资源,很可以和谢嘉树合作一把。
只有两个人面对面了,谢嘉树对盛承光依然很实诚:“承光哥,你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尽量摆平。”
盛承光和谢嘉树的姐姐谢嘉云曾经有过长达二十多年的婚约,后来盛承光为了子时一意解除婚约,当年闹的满城风雨的,盛家和谢家成了死敌。
谢嘉树这次主动抛出橄榄枝,也是有合好之意,毕竟同在G市,做朋友要比做敌人好得多。盛氏和谢氏多年以来几千个合作项目,如果能借机重修旧好,谢嘉树姐弟在谢家的地位将不可撼动。
盛承光也是这个意思。
事情三言两语的谈完,谢嘉树搭乘总裁办公室的专用电梯直接下到负二楼,刚坐进车里,助理立刻汇报说:“监控室那边的画面已经切换过来了,冯小姐还没走,还在楼下。”
谢嘉树接过了平板电脑。
盛氏停车场正对着她车辆的那个摄像画面,他点击放大全屏,黑白的画面并不清晰,能看到驾驶室里她神情呆呆的坐着。
谢嘉树面无表情的紧紧盯着几乎是静止的画面。过了不知道多久,画面里的人缓缓埋头,将脸伏进自己臂弯、靠在方向盘上。画面上看不到她人,依稀能看到她支着的肩膀。
谢嘉树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冷的屏幕,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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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下楼后急步奔进车里,好一会儿脑袋里都还是空荡荡的。
想想真是太丢脸了!自己怎么能就那么一副呆样呢?*出去,出口处的斜坡明明前一秒还空无一人,不知怎么忽然就出现了一辆车,冯一一大惊失色,急踩刹车却还是撞了上去。
被撞的那辆车很稳的停下,下一秒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门大开,人都往后面跑,拉开后座的门往里焦急的看着喊着什么。冯一一这会儿脑袋完全懵了,耳边嗡嗡嗡的响,双手都是麻的,来来回回的回忆这车哪冒出来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撞上去的……前车后座里走下来一个人,往她这边走过来。
车门被人很用力的拉开,冯一一感觉身侧一凉,木木的扭脸看过去,谢嘉树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简直如遥远天边明亮的星星。
闪花了冯一一的眼睛。
“冯一一,”他声音像星光,又冷又华丽,“你吸引男人注意力的招数还是这么滥。”
冯一一呆呆的看着他。
谢嘉树,她嘴里说不出话,心里轻声的反复问着:是你吗?不是你吧?并不是你回来了。
这边刚出事就有人通知了上头,盛承光匆匆赶到,见此状况心中一目了然,过来先问车里的冯一一:“你没事儿吧?”
冯一一不负所望的呆若木鸡。
盛承光直起腰对一脸寒冰的谢嘉树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胆子小,干嘛呢这大过年的,这么多年没见面了。”
谢嘉树面无表情的直起身、缓缓抬手捂住了后颈。他的助理立刻过来扶住他,演技满分的焦急大喊:“快送谢总去医院!”
盛承光嘴角一抽,心想待会儿得子时打个电话,暂时不用给冯一一留意相亲了,这两个且得有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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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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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总是什么手段心计?一见谢嘉树“晕倒”就知道接下来要上演什么戏码了。
一个是身价百亿的重要合作方,一个是爱妻好友,另外一个是他发小挚交,三个都是小熊的干爹干妈,盛承光自觉这事难办,只能不偏不倚,先叫人把冯一一也送去医院,然后吩咐两辆车都去盛氏旗下的私家医院,最后打了个电话给沈轩,告诉他冯一一被车撞了,赶紧回医院。
沈轩在医院边上有套公寓,今天恰好在那里,接了电话从楼上冲下来就往医院跑。他赶到的时候冯一一刚做完初步检查,急诊室的医生知道冯一一是沈院长的朋友,见沈院长匆匆进来,连忙把记录本递过去。
沈轩多年没这么一路狂奔过了,心口跳的都有点疼,一手换着白大褂一手接过记录本,翻了翻看没什么大碍,总算松了口气。
“吓坏了吧?”他看冯一一魂不守舍的连他站在眼前都没反应,柔声对她说。
冯一一嘟囔了一句什么,没听清。沈轩揉揉她头发,温声说:“来,躺下。”
他来都来了,保险起见还是亲自给她检查一番。
按她肋骨的时候冯一一下意识的缩了缩,沈轩这时不着急了,有心情调戏良家妇女了,装作俯身仔细检查的样子在她耳边说:“先做检查啊,乖。”
冯一一:“……”
怎么说得好像做完检查以后要做别的似的?!
她窘迫的神情太好笑了,沈轩笑声压得低低的,听起来格外暧昧。
院长调戏女病号,有职业操守的医生护士们都回避了,隔壁病床这时突然发出一声闷闷的“咚!”,然后两张病床之间的帘子被人“刷!”的一下拉开!
沈轩掩上冯一一的外套,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有些意外的直起身说:“嘉树?我听说你回来了,想不到在这里见到。”
谢嘉树看了病床上衣衫不整的人一眼,冷意从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眼尾毫不吝啬的蔓延开,那么出色的一张脸,神情冷成冰也还是好看的。
他就用那种冰冷的神情缓缓地说:“沈院长,好久不见了。”
用冷淡客气的“沈院长”回应那声“嘉树”,简直是当众打了沈轩一耳光。
沈轩好歹也是盛承光的发小,当年谢嘉树拖着鼻涕跟在盛承光后面跑,沈轩也算看着这小子长大的,现在居然被这么当众下面子,脸上的笑意也收了几分。
床两边站着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冯一一躺不住了,尴尬的从床上坐起来,对谢嘉树说:“你没什么事儿吧?”
“你是希望我有事、还是没事?”谢嘉树冷声反问。
冯一一受不了他那冰锥似的眼神,垂着眼睛诚恳的说:“当然希望你没事啊……”
谢嘉树笑的漂亮又讽刺:“是吗?可我没事的话你不就白撞了?”
沈轩心里一转已经明白了,问冯一一,“你撞车就是和他撞的?”
冯一一叹气点头,谢嘉树对沈轩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补充解释道:“是她从后面追上来,撞了我。”
“我不是故意的!”冯一一懊恼的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撞上去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故意撞车勾引人什么的太弱智了好吧?她去子时家和他偶遇都比这个强吧?他是剧本看多了吧!
沈轩把手放在冯一一肩膀上,轻轻握了握,他对谢嘉树说:“这么多年没见了,以前有什么不愉快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至于恨到现在。况且一一她胆子小得很,就算报复也会叫别人撞的。”
真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故意的也是报复,勾引什么的真的是你自己想多了。
谢嘉树看着他抚在女孩肩头的手,嘴里不紧不慢的说:“那我明白了,我今后要有什么意外,就知道该找谁了。”
两个男人一来一回打了个平手,谢嘉树神情自若,沈轩面上笑着,心里疑惑的想:美国那边说的不是英语么?怎么这小子中文突飞猛进啊。
冯一一在中间急死了,还想再解释,沈轩摸摸她脑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嘘——”他当着谢嘉树的面柔声安慰她说:“没事儿的……你人没事儿就好。”
其实也算朋友间挺普通一句安慰,可此情此景却听得有人很不是滋味,脸上依然是无懈可击的微笑,垂在身侧的手却捏起了拳。
冯一一坐在床上,垂着眼睛正好看到他的拳头,心跳顿时漏了好几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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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树松开拳头后转过身,动作极为暴力的扯下了那道帘子。塑料滑轮顿时四下飞溅,满屋子的医生护士病人都朝这边看来。谢嘉树的助理三步并作两步的过来,一把扶住谢嘉树,焦急的表情逼真极了:“谢总!您是不是头晕?!快躺下!”
谢嘉树冷着脸推开他,自己直挺挺的躺回病床上,“砰!”的好大一声响动。
沈院长没追究谢大少毁坏医院财物,很淡定的站在冯一一病床前安排接下来详细检查事项。平常这是冯一一最郑重相待的事情,可今天她却反常的拒绝说:“不用了,我没什么事儿,没撞到哪儿。”
沈轩看一眼正被秘书、助理、和律师簇拥着送往病房的人,意有所指的说:“你还是查一查比较稳妥。”
冯一一其实明白他的意思:谢嘉树把律师都叫来了,如果他要追究责任,她最好也受点伤才容易过关。
可她并不这么认为,摇摇头,说:“他不是以前了……不会有功夫和我计较的。”
不是以前的谢嘉树了,不会因为她踩了他的新皮鞋就生气一整天,不会特意带她去山顶看日出时草间的露珠,不会一天什么事也不干和她打游戏看漫画……第一他现在有很多正事要做,第二,他不在乎她了。
“唉,好丢脸!”冯一一猛的眨眨眼睛,手用力的搓了搓脸,惆怅的叹了口气说:“我当时怎么就撞上去了呢?我都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了!”
沈轩双手插口袋,慢悠悠的说:“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故意报复他。”
谢嘉树不在场,冯一一也有了心情开玩笑:“什么?!你居然以为我是这种蛇蝎女子!”
“对啊,”沈医生笑眯眯的说:“那样和我比较般配嘛!”
“沈轩,”冯一一打量着他,说:“我终于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
“一个?”
怎么才一个?
“说来听听!”
“你很有自知之明。”
沈轩甚为低调自谦的一笑:“嗯,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一个英俊善良温柔体贴的完美男人。”
冯一一:“呕……”
“过来个人!”沈轩一把按住假装弯腰呕吐的人,一本正经的高声说:“她有脑震荡迹象,安排颅骨X线检查、颅脑CT、脑电图、脑血流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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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坚持不肯做那些检查,像是被什么追着似的赶着要出院,沈轩今天休息,原本就是为了她才来的,她出院了他也没什么事儿了,带着她去吃饭压惊,又开车把她送回家。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像往常一样谈笑风生,甚至拿今天的事情开涮,也都提到了“谢嘉树”这个名字,甚至回忆了几句当初。
可谁口不对心、谁强颜欢笑,面对面的人当然一眼就看得出来。
车停在冯家楼下,冯一一如常一般准备下车,刚解了安全带她就听“啪”一声,是沈轩锁住了车门。
她当下心里一惊,转头看他。
沈医生也看着她呢,侧着脸笑得又坏又迷人,“别用这么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会怀疑你故意勾引我。”
冯一一心里一疼,却故意装作不在乎,顺着他的话反问说:“毒舌真的没药吃吗?”
沈轩一点提示都没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过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吮,“这样可能会好一点吧。”
又被亲了……冯一一僵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轩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抬手解开车锁,笑眯眯的赶她下车,“今晚睡个好觉,什么也别想。”
冯一一纠结的下了车,走了两步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室这边,敲敲车窗。
沈轩降下车窗,对她笑得很贼很风骚。
冯一一按着夜风吹起的头发,神情挺认真的对他说:“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他在,她不知道会在谢嘉树面前丢多大的脸。
沈轩愉快的勾了勾嘴角,“光嘴上谢啊?”看她表情立刻变得尴尬,他心里一沉,嘴上却接着说:“得欠我一顿饭吧?”
“好!”冯一一爽快的答应了他,神情轻松起来,对他摆摆手,“那你开车小心,再见!”
她说完转身走了。沈轩看着她背影,忽然扬声叫她:“一一。”
冯一一转头,路灯下的车窗里,男人脸上五官被那光影打出线条深邃的轮廓,黑色羊绒衫领口翻出干净挺括的白衬衫领子,G市初春的夜风里,英俊的令人心动。
“不要被迷惑哦,”英俊的男人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声音朗朗的:“你可能感觉心里有那么点异样,但是我告诉你:那并不是因为他,否则当初你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你怀念的是当初的你自己,你怀念你的青春和天真。可是一一,青春和天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应该活在当下,对不对?”
夜风撩起垂落耳边的头发,刺刺的感觉像是在心上,冯一一努力的用平静的语气说:“我知道了,我得认真的想一想。”
沈轩赞赏的对她点点头,最后时刻还是忍不住耍贱:“看在我们多年朋友的份上,你得公平公正——我当年可没给谢嘉树捣乱,他现在跑来横插|我一脚,很不地道吧?”
冯一一:“……你快回去吧,再不走我可能要动手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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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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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上楼,家里到处支的是牌桌,打麻将、斗地主、拖拉机桌桌都热火朝天的,她进门也没个人理她,连冯一帆都不在家。
她怏怏的进屋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重重的倒进床上被子里,摸着手机给子时打电话。
子时已经从盛承光那里听说了,沈轩也给盛承光回过电话,但她还是忧心不已:“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吧?心情还好吗?”
“挺好的,你放心。”冯一一心里暖呼起来,原本勉强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汹涌澎湃:“我今天见到谢嘉树了……他挺好的。”好到已经不需要她担心。
子时说她已经都听盛承光说了,她着急想问的是:“那你是不是对谢嘉树还有感觉?”
冯一一没有回答。
子时性格比她还软,她沉默她也说不出话了,一旁盛承光暗自摇头,只得接手:“冯一一,现在的情况是沈轩和谢嘉树你必须尽快选一个,否则两个都保不住。”
“老大……”冯一一只觉得头疼欲裂,“我才刚出院!求放过!”
盛承光深知这姑娘的怕死怕事,索性明确建议说:“你选沈轩吧!我要是没结婚呢你还能争取一把,现在,你周围的未婚男人里只有沈轩扛得住谢嘉树。”
冯一一再怕事也知道这样说不通:“这不是利用沈轩吗……”
“放心,他巴不得呢。”
冯一一都要给他跪了:“老大,你和沈轩不是发小吗?”
“是啊,所以我这不是在帮他呢吗?”盛承光慢悠悠的说,“我明明知道你心里还有谢嘉树呢。”
电话被粗暴的挂断了。盛承光把手机合上,子时在一旁听的满头雾水,问:“你到底哪边的啊?”
G市初春的夜风料峭,盛承光把他的小妻子搂进怀里,低声问她:“你是哪边的?”
“我哪边都不是,”子时坚定的说:“我是一一这边的!”
盛总爱怜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柔情蜜意的哄她:“我是你这边的。”
子时大大表示很感动,但是:“那你刚才为什么一会儿劝她选沈轩,一会儿又说她心里还有谢嘉树?”
“我把她心里犹豫的想法通通说出来,逼她尽早面对。”盛承光拥着可人的小妻子,心满意足的叹口气:“反正我是熬过来了。那两个,谁抱得美人归我封红包,谁情场失意我陪喝酒,两个一起玩完——我就撮合他俩在一起得了。”
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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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盛承光道破心中隐秘回转的念头,冯一一窘的一晚上没睡好觉。迷迷糊糊的,总是半梦半醒,早上冯一帆拍她门借电脑,她冲他撒起床气,被闻声赶到的冯妈一顿捶,早饭都没给吃就赶出了门。
冯一一顶着一双熊猫眼去上班,车子昨天撞了送去维修,她顶着寒风好不容易才打到出租车。
刚上车,她接了一个陌生来电,对方公式化的念完一番通知就挂了,冯一一愣了半天,木木对司机说:“麻烦您,去医院。”
果然是男人更了解男人,沈轩所料不差——谢嘉树真的打算追究她的责任。
冯一一赶到医院,直奔顶层VIP病房。顶层已经被包下来了,谢嘉树的助理守在电梯口呢,一见冯一一走出来就十分正经严肃的说:谢总这会儿非常忙、没有空见闲杂人等。
“谢总他哪里受伤了?严重吗?”冯一一十分配合的问。
“抱歉,暂时无可奉告。”
“这样啊,”冯一一沉重的顿了顿,“那我就先回去了。这是我的电话,有事您再联络我。”
谢嘉树的这个助理不愧是享誉国际的影视工作室F.D的工作人员,演技简直出神入化,将那份警告意味浓浓的欲说还休演绎的入木三分:“冯小姐,如果您现在离开的话,近期可能都见不到谢总了,那么与您商谈的只能是谢总的律师团了。”
冯一一本来就是有意试探,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等吧,既然他想看她等他。
其实她以前也经常等谢嘉树啊。他曾经是个多么不守时又随心所欲的人啊,冯一一那会儿是他的小助理,遇上他有行程,她得提前三个小时去:花一个小时叫他起来,一个小时给他选衣服洗澡,一个小时撸顺他的毛才能一起出门。
那时候她等的很耐心,并不觉得等待难熬,谢嘉树不允许她等他的时候做其他事,看书玩手机都不行,她只能干坐着,常常魂游天外,脑补许多故事:想想自己的从前,幻想自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飞扬跋扈的长大,那么她会变成什么样?畅想未来,冯一一幻想自己以后会变得多么优秀、特别、令人羡慕嫉妒又望尘莫及。
那时候她那么耐心的等着谢嘉树,等着自己的未来。
现在她依然等着谢嘉树,她的未来却即将尘埃落定。
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失去畅想未来的资格。
她今天来,抱着最后一丝的期待,想知道他们的重逢是不是只为了多年前未做的告别?如果不是……那还能不能,参与彼此的未来呢?
她是身揣最后一文钱的赌徒。
过了不知道多久,好像已经等的天荒地老,电梯门“叮”的一声,冯一一听到演技满分的谢嘉树助理说:“郑小姐来了!快请进来!”
冯一一抬头看,迎面走过来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比她高比她瘦比她美,比她年轻,甜蜜又漂亮的棕色长卷发扎着马尾,又乖又青春。她身上穿着一件梅子红的羊绒外套,好看的令人简直羡慕嫉妒恨。她手里捧着一束粉白色百合花,新鲜精致的花束和她的人非常搭。
谢嘉树的助理恨不得敲锣打鼓的引着她往冯一一走去,经过冯一一身边时,他像是才想起来冯一一还等在这里似的,顺手一指说:“你也一起进来吧。”
于是冯一一在等了两个多小时以后,终于见到了谢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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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树看起来气色挺不错的,至少不像是被撞出好歹来了的样子。
他闲闲的坐在病床上,支着一条大长腿,手里拿着个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门一开他抬头看了走进来的两个人一眼,对那梅子红姑娘笑了笑:“翩翩。”
这标准的男主笑容和温柔嗓音,令冯一一悄悄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相比之下那个梅子红姑娘正常多了,笑起来漂亮又大方,虽然还带着几分稚气,但一看就是良好家庭出身的好姑娘。
“嘉云姐说你住院了,我来看看你,”郑翩翩放下花束,“你看起来没事儿啊。”
冯一一心里给这姑娘大大盖了个红戳:好姑娘!
谢嘉树招呼她坐下,没管一边的冯一一,倒是郑翩翩好奇的看了冯一一两眼,又拿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晃晃的看谢嘉树。
谢嘉树就看着冯一一、冷笑着说:“就是她撞得我。”
郑翩翩听了并没有露出痛恨或者愤慨的神情,只是没再管谢嘉树对冯一一的冷脸色。
这两人聊天倒是真的情投意合:最近新出的理财产品、轰动股市的那笔交易背后内|幕、报纸头条豪门八卦的真实秘辛、马尔代夫的海、瑞典的雪……两个人轻声细语的交谈,时不时默契的轻笑。
冯一一站在那里,不时的交换着脚,旁听得津津有味的。
谢嘉树自在的很,倒是郑翩翩,聊了一阵像是完成了任务,优雅又礼貌的表示不打扰谢嘉树休息养伤。
谢嘉树亲自送了她出去,回来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
他还是不看冯一一,只是忽然笑起来,轻而轻蔑。
“你倒是一点也没变,”他抬起眼睛,双眸黑亮如夜晚寒星,“还是这么唯唯诺诺、奴颜媚骨。”
冯一一牵了牵嘴角扯出个笑容:“是吗。”
“别在这儿跟我装无辜!我瞧着都恶心!在医院急诊床上就能和男人亲热,冯一一你长本事了啊!”谢嘉树终于被激怒了,声色俱厉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揍她。
冯一一却丝毫没有动容,还是那样站在那里,离得他远远的,神情淡淡的,甚至没有辩解。
谢嘉树的怒气翻滚汹涌,亟待喷发,而她的冷淡神情是凉水,浇在他的怒气之上,“刺啦”一下。
“滚!”他遏制不住的暴怒,“滚出去!”
冯一一听话的立刻转身往外走。她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他压抑到极致的声音传来:“冯、一、一,你敢走出去一步,我让你这次赔得你卖身都不够。”
冯一一将手放在门上,转身看向他。
她真的有点困惑:“谢嘉树,你真有那么恨我吗?我不过是拒绝了你的表白,这么多年了,你还放在心上?”
“做梦吧你!老子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要不是你故意撞我车,就你这样的配让我多看你一眼么?!”谢嘉树急不可待的连连攻击。
“那你以后不要再看我了,好吗?”冯一一说得很慢、很认真。
谢嘉树刚刚强制压下去的滔天怒火,“呼啦啦”一下子蹿成了燎原之火。
他猛的站起来,望着站在门边的人,眼神阴沉的可怕。
冯一一看着他这样子,心里真是难过极了。他们曾经那么好,曾经在彼此的青春岁月中纵马高歌而过,后来的这些年里她曾为他伤心过无数个日夜,就算他并不知道,可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就算她今天来这儿是痴心妄想,可这点痴心和妄想也都是真诚的,是她拼尽了一个二十八岁女孩子最后的勇气,他既然这么看不上,那就算了吧。
“你说得对,我不配你多看一眼,我也不该看你。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们也不能继续做朋友了,那么以后做陌生人吧……至少不要做仇人。”冯一一必须说的很慢,才不会带出哭腔,“可以吗?”
谢嘉树笑了笑,既阴又冷。
“可以啊,”他怒到极致反而语气平静了:“等这次我们的事情了结了,以后你也没机会再做我的朋友或者仇人。”
“好。”冯一一不想再多说了,“我的车有保险,回头保险公司会联络你的。我先走了。”
她开门出去,身后病房门被什么东西砸的“咚”一声,一阵碎裂声。那声响打在冯一一心上,心都揪起来了,她忍不住抬手擦眼睛,刚放下手就见谢嘉树的助理站在面前,她窘迫的向他点点头,加紧两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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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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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都已经过了午饭的点了,冯一一连早饭都还没吃呢。从下楼的电梯出来她就一阵头晕目眩,平时三餐定时定量,这是低血糖了。
她连忙就近在一楼的休息区坐下,虚弱的闭着眼睛,伸手在包里翻找能吃的东西。
刚摸到包里的口香糖,身边椅子上忽然坐下一个人,紧接着她的手被人捏着手腕从包里拔|出|来,一杯温烫的热饮放到了她手上。
冷汗涔涔的冯一一睁开眼睛,果然是沈轩。
沈医生白大褂里面穿着浅绿色的手术服,制服诱惑的一塌糊涂,修长漂亮的手指捻着根吸管,“啪”一声打开了奶茶,抬着她手送到她嘴边,“你脸都白了。别说话,慢慢的喝。”
温甜的奶茶很好的缓解了低血糖的不适,眼前渐渐恢复清明,冯一一舒了一口气。
沈轩叠着两条大长腿,一只手搭在她椅背上,坐姿暧昧不羁却格外潇洒好看。他也不说话,就这么三分得意七分温柔的看着她。
朋友们都喜欢打趣她胆小如鼠,可沈轩觉得她胆小也挺好的,每次她一有什么不舒服,看着他的眼神总是惶恐难安又格外信任,仿佛那个时刻她只需要他,也只信任他,他说什么她都会照办。那些时刻总是令沈轩觉得医生这职业真不错。
比如现在,她乖乖的喝着奶茶,看起来安静又恬美。他刚从一场险恶手术下来,身体心理都不太舒服,可看着她在他眼前这么乖,那些不舒服全都不翼而飞了。
沈轩手心发痒,伸过去揉她头发。
冯一一喝了半杯奶茶好多了,抬手格开他的手,皱眉看了他一眼。
沈轩笑:“我这儿还有点事,你等我半个小时行么?”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冯一一没有想就拒绝了,“我急着回公司呢,上午都没请假。我们下回见面再聊吧?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她的疲惫与拒绝太明显,而沈轩确实手头还有点重要事情要办,大家成年男女,这点儿体谅无论如何都是有的,他便没有再殷勤。
送她到门口,沈轩拍拍她挎着的肩膀,“别担心,医院是盛承光的,院长是我,这件事上谢嘉树讹不了你的。”
冯一一说谢谢,转身走了。她那表情完全没有被打动的意思,沈院长站那儿看着她越行越远,心里当真有些怀疑起来:难道他真的是老了、魅力不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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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回到公司就给子时打了个电话,把谢嘉树病房那段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我不打算拿沈轩做挡箭牌,所以你帮我跟老大求求情吧,只有他能降伏谢嘉树啊!”
“放心吧,包在盛承光身上!”子时打了包票,又有些迟疑的说:“谢嘉树这么做……是不是想找借口跟你复合?”
“我们没好过,哪来的复合?”冯一一语气苦涩不已,“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么丢脸。”
自以为能凭勇气再见钟情,被他晾了两个小时还不明白,非要年轻漂亮的郑翩翩站到面前,她才像被扇了一耳光似的清醒:当年二十岁的冯一一没能配得上二十岁的谢嘉树,时间过去了八年,他如今有比当年更多更好的选择,她却已经连唯一配得上他的青春都失去了。
当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神采飞扬的与郑翩翩温言浅笑,她简直希望自己立即死去。
什么叫做羞愤欲死、万念俱灰,她今天真是领教到了。
子时安慰了一番,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冯一一打起精神处理上午积压的工作,给财务回电话时被告知盛氏的支票还没到。
冯一一想起昨天在盛氏拿支票那一出,头疼的趴在了办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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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她更为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
盛氏财务接电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第二天突然告诉她说那张支票被谢嘉树派人拿走了!冯一一倒吸一口凉气,这头还没反应过来呢,谢嘉树的律师团浩浩荡荡的一群到公司找她了,客客气气的给她递了律师信!
谢嘉树送医院时失了先机,被盛承光送到了沈轩眼皮子底下,伤势上头是翻不出花样了,他索性不提身体受伤这回事,而是说这起车祸耽误了他一笔生意,所以要肇事者赔偿精神损失费。
这招太无耻了!耽误了他多少钱,反正没赚到,还不是任由他狮子大开口?天知道他的精神损失是多少!
冯一一接过那封律师信,气的浑身都发抖,转身一口气冲去了医院。
这回没用她等两个小时,谢嘉树那个演技满分的助理虚张声势了一番,却连伸手拦她的动作都没有,冯一一顺利的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
沈轩从保安那里听说后立刻赶了过来,他推门进去时,那两个正在大吵。
冯一一是从来不和人吵架的,一来动怒伤身,二来怕对方过激伤害她。这是沈轩第一次看她这么张牙舞爪的样子。
谢嘉树这些年修炼的不动声色与冷言冷语也悉数不见了,嗓门一句比一句高,隔着一张病床,两人对吼的动静简直要掀翻屋顶。
沈轩两边各自劝了几句,可那两个人这会儿眼里根本就没有他。冯一一怒斥谢嘉树仗势欺人、旧习难改、幼稚可笑、不知所谓,谢嘉树张狂的冲她大吼说:“我就是仗势欺人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有的是人力物力和你耗!你就等着倾家荡产吧冯一一!”
冯一一气的眼尾发红,拽起床上的枕头恶狠狠的砸向他,谢嘉树一挥手打飞了那只枕头,拎起另外一只往她脸上扔,沈轩眼明手快,一把扯过冯一一,顺势搂进了怀里。
冯一一气头上被人抱住,奋力挣扎了两下,沈轩一手圈着她腰一手按着她后颈,将她牢牢按在胸前,贴着她脸颊在她耳侧柔声的笑说:“嘘……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交给我处理。”
冯一一在沈轩怀里安静下来,谢嘉树满脸的跋扈化成了冰冷怒意,密布眼角眉梢。
“谢总这还住着院呢,发这么大脾气可对身体不好。”沈院长转头对谢嘉树笑的如同春风十里,“出什么事儿了,值得谢总这么计较?”
谢嘉树简直想一拳把他打飞,硬是忍着的:“管得着么你!”
“管得着啊,”沈轩笑眯眯,“你不是要她赔的的倾家荡产么?我这等着英雄救美呢。你要她赔多少钱,我给。你尽管往高了说,最好是让她这辈子都还不清我。”
谢嘉树没病都快气出毛病来了,这会儿肺上真的隐隐作疼起来,恨不得踩着床上跳过去,先把冯一一从他怀里抠出来,然后骑着沈轩狠狠揍一顿!最好揍成猪头!
可他毕竟不是以前的谢嘉树了。
他冷静的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承光哥,你现在到医院来一趟,我有话告诉你。”他眼睛盯着沈轩,对着手机那头的盛承光说。
沈轩把平静下来的冯一一安顿到稍远处的沙发里,他走回来站在谢嘉树对面,语气很和蔼的说:“搬救兵啊?怎么不打给你姐姐呢?除了你姐姐以外,很少有人会在我和你之间选你吧?”
沈轩也是动了几分真怒了,这会儿说话怎么恶毒怎么说。
谢嘉树却反而笑起来,笑的还饶有兴趣的:“你觉得承光哥会选你?那,如果承光哥知道你当年肖想过他老婆……你说他还会帮你么?”
沈轩脸上的笑意收的一干二净,眼里一贯的几分温柔从容也都不见了。身后,冯一一不敢置信的大叫了一声:“谢嘉树!”
谢嘉树不理她,专心致志的盯着沈轩看,神情嘲讽,笑的十分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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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承光带着子时一块儿来的,他们到的时候病房里安静的很诡异,谢嘉树和沈轩像两只斗兽一样隔着一张病床面对面站着,可他们俩脸色都还算正常的,一旁冯一一却神情惨淡、惶惶不安如临末日。
子时一进来就扑过去问她还好吧?普通的一句问候,却差点把她眼泪给问的掉下来。
子时见好友这样,气极了,再温柔的性格也忍不住发脾气:“谢嘉树!你太过分了!”
谢嘉树牵了牵嘴角正要说话,冯一一声音打着冷颤抢在他前头说:“谢嘉树,你有什么都冲着我来,你伤害我的朋友……我恨你一辈子!”
她坐在暗处的沙发里,眼睛水亮水亮的,像发着高烧的病人,不太正常的样子。
谢嘉树看她那样子,冷笑了一声说:“谁稀罕!”
她嘴唇哆嗦了一下,大概是没什么能回嘴的,就什么也没说。
谢嘉树心里头舒坦了一些,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皱眉对盛承光说:“承光哥你这医院得好好管管了,莫名其妙的人冲到我病房影响我休息,院长还跑来助纣为虐。”
沈轩忽然笑了一声,似是讽刺似是自嘲,接着便转身走了。他经过冯一一身旁时,冯一一明显的往前了一步,急切又胆怯的看着他,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可沈轩这次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面无表情的径直走了出去。
盛承光过去揽了揽义愤填膺的小妻子,轻声叮嘱她:“你先带冯一一去楼下休息会儿,我跟嘉树谈一谈。放心,没事的。”
子时信赖的看了他一眼,又“恶狠狠”的瞪了谢嘉树一眼,扶着好友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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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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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承光对谢嘉云敬谢不敏,但对谢嘉树是真有几分当做自家弟弟的,这么多年看着他长大,盛承光了解他的秉性。几年的时间或许会令一个人变成另一个样子,但是人的心没那么容易变。冯一一走出病房,谢嘉树眼里悔意恨意复杂交织闪过,盛承光心中当即了然。
离开的人连隐约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谢嘉树颓丧又气冲冲的倒回了乱糟糟的病床上,跷起了两条大长腿,英俊的脸上一脸的气闷不平。
盛承光嫌乱没坐下,站在那儿心平气和的对他说:“你扣下的那张支票我已经叫人补上,以你的名义送去了冯一一公司。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嘉树,别再闹了。”
谢嘉树这会儿倒也能云淡风轻了,斜了盛承光一眼,慢条斯理的说:“承光哥,我在你地盘上被人撞了,你不为我主持公道还要打压我吗?我们不是即将要合作的双方吗?盛氏这诚意可太欠缺了。”
“谢嘉树,你倒真长本事了,竟然还威胁起我来了?”盛承光一下子被他给气笑了,挑眉上下的打量着横在床上的人。
谢嘉树抬手盖在眼睛上,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服软的速度倒是和以前一样快,撒娇示弱的功力更有长进。盛承光懒得跟他计较,但也没跟他客气:“冯一一开车跟自行车差不多速度,前面一百米有辆车她都减速了,你要不是守在那儿忽然蹿出来,她能追尾?她现在这会儿是懵了,你要等她回过神自己想起来了,或者上我那儿调监控摔你脸上,到时候你怎么下台?你难道真打算和她结仇不成?”
谢嘉树手盖着眼睛不说话。
盛承光顿了顿,加重力度:“沈轩早就对冯一一敞开胸怀了,之前冯一一还犹豫不决,你现在这不是在把她往沈轩怀里推么?嘉树,你要真不想和她再有什么了,那你就接着闹吧,我管不着你,不过我告诉你:凡是令子时不开心的事情我一定会管,你和沈轩谁牵连的子时不高兴了,谁就是我的敌人。”
他这一顿大棒加蜜枣的,情理俱全。谢嘉树拿开盖在眼睛上的手,黑眸湿乎乎的眨了两下,忽然问说:“犹豫不决?是真的吗?”
没头没尾的,盛承光想了想才回过神来他说的是什么,顿时笑了:“他们两个现在还没成呢,要不是冯一一犹豫不决,难道是沈轩?”
当然不会是沈轩那个动手动脚的老色鬼!谢嘉树从床上坐了起来。
盛承光一看他神色松动,连忙打铁趁热:“这样,元宵节晚上到我家来吃个饭吧!我让子时叫上冯一一,咱们像以前那样聚一聚,你们俩到时候心平气和的,有什么事,把话说开就好了。”
谢嘉树拉过冯一一砸他的那个枕头,两只手抱着,忽然垂下脸半埋在那枕头里,声音闷闷的问了句:“她肯来?”
“我搞定。”盛承光拍拍他肩膀,站起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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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叫盛承光一声老大,她对盛承光的崇拜和信赖超过一切其他人,所以谢嘉树要讹她她一点也不怕,就是气的厉害,一时冲动跑去和他吵架,却没想到会连累沈轩。
她给沈轩打电话道歉,可电话通了两回他都平静又匆匆的说接下来有手术、很忙先不说了。
他生气,冯一一觉得应该极了,她真是内疚的厉害,被他甩脸色也毫不退缩,勤勤恳恳的守着时间再打给他。
沈轩毕竟不是谢嘉树,没那么难哄,才第三回他已经和平常一样,语气朗朗的说:“你不用这么内疚,他说的那件事又不是凭空捏造的,我做过的事情,我认。”
“不是……是我答应过你保守秘密的,我食言了,真的对不起!”冯一一悔恨交加,懊恼不已的说。
沈轩这种人,平时玩在一起的多是盛承光一流,大家说话都是只透个意思心里就明白了,还真少见这种情真意切的道歉。他语气不知不觉就软和了:“行了,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就算盛承光知道也不会怎么样的,最多嘲笑我两句罢了。”他反过来哄起她来:“放心吧,子时面前我一定会否认的,宁愿承认我暗恋过的是盛承光。”
冯一一被他打趣的喷笑,心里一下子轻松,但过会儿又对他更觉抱歉:“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拿这个事情威胁你。”
那是很早以前了,她还在漫画网当快乐的小编辑,谢嘉树还没去美国,他们俩那时候还很好。有一次沈轩的手意外受伤了,据说很有可能不能再拿手术刀了,可沈轩看上去和平时一样笑容朗朗,在他们面前还拿伤手开玩笑,大家就都以为他没事。过了一阵,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冯一一碰到他一个人在酒吧里喝酒,那晚沈轩喝的不多,却醉的很厉害,冯一一送他回去,路上沈轩狂笑,给她唱歌,哭着告诉她其实他多怕从此不能再当医生啊!最后他有点小害羞的表示……他曾经挺喜欢子时的。
冯一一当时惊的魂飞魄散,一下子把他扔在了马路上,差点摔折他另一只手。第二天沈轩酒醒了说要杀她灭口,冯一一那会儿赌咒发誓的说绝对替他保守秘密、不告诉其他人。
可是那个时候……谢嘉树不是她的其他人。
“你那时候和谢嘉树玩得好,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告诉他。”沈轩说完这句顿了顿,语气沉下去,声音有些哑:“一一,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谢嘉树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忽然换了工作,他忽然去了美国?”
“没有啊,没有发生什么。”冯一一没有犹豫,轻声简短的回答说。
沈轩这边忍不住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又掐掉,嘴巴里味道更加苦涩了。
“你瞧,你答应过不告诉其他人的事,你告诉了谢嘉树。你和谢嘉树的事却不愿意告诉我。你不公平。”
他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冯一一忽然觉得很累,想对他说很久了的一番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感情这事本来就不是你来我往的礼节。但是我已经努力表达了我的全部真心,你不能一点都不回应我,否则我也会累。”沈轩淡淡说完,第一次率先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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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夜幕下。有人疲惫的又点起了一根烟,有人握着被挂断的电话、怔怔看着窗外夜色,有人在病床上抱着一只枕头翻来覆去的发狂……盛家却正是一天之中最温馨的时刻。
盛承光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给那边头靠头玩游戏的娘俩各盛一碗凉着,然后赶她们去洗手、回来开饭。
子时比女儿动作快,跑回来坐下,一边捧起汤碗一边问她家英勇神武的煮夫:“十五那天谢嘉树真的要来我们家里吃饭吗?”
“嗯。到时候你记得把冯一一拉来。”盛承光给她盛饭,放在她手边,感慨了一句:“嘉树这几年也不容易啊……”
“行吧,我约一一过来!”子时尝了一口糖醋鱼,味道好的她眼睛都眯起来了,甜蜜蜜的问厨师大人:“你不是说哪边都不偏不倚吗?怎么现在要站到谢嘉树这边了吗?”
“没有,只是给个机会让他俩把话说清楚,别这么鸡飞狗跳的闹,殃及池鱼。”盛承光云淡风轻的说。
爱干净的盛嘉星小朋友这时候终于洗完了手,蹦蹦跳跳的过来,刚才依稀听到了她亲爱的干妈的名字,小家伙八卦的问:“干妈要相亲了吗?和嘉树干爹相亲吗?”
小丫头随她妈妈,整天操心她家干妈嫁不出去。盛承光怕她到时候当着冯一一和谢嘉树也这么发问,提前解释说:“你干妈和嘉树干爹很早以前就认识,那时候你和妈妈住在C市,他们两个还一起带过你一年。”
“他们以前结过一年的婚?”盛嘉星小朋友已经上小学了,懂很多事情。
这父女俩沟通起来总是笑料百出,偏偏盛承光很执着的将女儿当做大人看,什么事情都要认真解释。子时一向是不管的,这时装作喝汤,埋着头偷笑,就听盛承光很正经的给女儿解释说:“他们没有结婚,并不是男女在一起都要结婚的,结婚是一件终身大事,需要一些条件契合才会达成。”
“是因为他们两个没有生小孩吧?”小熊很惋惜也很了然的说,“像爸爸你和妈妈在一起、生了我,后来你们就结婚了。”
盛承光:“……”
盛承光迎娶子时的时候小熊已经四岁,四岁的孩子开始记事了,所以盛总注定一生都要背负着这段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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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到了元宵节,下午的时候冯一一就放组里的年轻人们回去了,她一个人做完了收尾工作才回家。
家里亲戚们也已经都散了,但是冯一帆学校快开学了,冯爸冯妈忙着给他做带去的菜,两人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的。
冯一一回来了大半天,冯妈才抽空过来问她要不要先随便垫补点?因为冯一帆出去玩了还没回来,得等他回来才能吃晚饭。
“不了,我要出门,今晚不在家吃饭。”
冯妈想起来她说过今晚要去沈轩家吃饭,高兴地对她点点头,什么也没问就急匆匆回厨房去了。
子时说派了车来接她,家里一屋子都是菜味儿冯一一也待不下去,提前半个小时就下楼了,站在路边等车。
天快要黑了,炮竹声零零星星的远近响起。路上有点冷清,过路的人皆是行色匆匆,都急着赶回家过节。
要是有个家,有人在甜蜜的、一心一意的等她回家,她也愿意在寒风夜里行色匆匆啊,冯一一捂着冰凉的耳朵想。
是不是应该给自己买套小房子呢?
她想的出神,黑色轿车性能优良的滑出黑夜、停在她面前,她打开后座的门往里钻,一屁股坐进去——坐到一个人!
冯一一惊讶的抬头,一看到那张脸她就奋力往后退。谢嘉树的脸比他手上戴的黑色皮手套还冷,扣住她肩膀往里一拖,他越身关上车门,冷声吩咐司机:“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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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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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平稳的滑出去,冯一一整个人横在谢嘉树大腿上,狼狈不已的挣扎。
谢嘉树一只手按着她,就这么低着头看她在他腿上徒劳挣扎。俊脸上好看的唇角翘翘的,不复前几次冷着脸讨债鬼的样子了。
可惜冯一一看不到,因为她是脸朝下趴着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个拼命动一个悠然按着,但是这么剧烈的扭了一阵,原本悠悠然的那个脸色渐渐变了,只见他眉头微皱,双颊悄然浮起淡淡可疑的红晕,眼神也变得游移不自然起来。
不行……谢嘉树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松开了手。
冯一一像只背着重重龟壳的乌龟那样,四肢乱划的翻了过来,一得自由她立刻往里面座位上爬,混乱里她小腿不知道踢到了他哪里硬邦邦的,就听谢嘉树好像很疼、又有点别的意味的闷哼了一声。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他。
动的头发衣服全都乱了,脸红红的眼睛水水的,还这么跪坐在那里扭头看他,谢嘉树换了个坐姿,恨恨的伸手狠狠推了她一下。
“看什么看!坐好!”他低吼。
冯一一从上车起被他折腾到现在,又被推了个趔趄,也气的不轻,吼回去:“神经病!”
冯一一骂人基本就这一句,以前他欺负她欺负的厉害,她受不了了就气急败坏的骂他一句。
没有变。
谢嘉树一双漂亮的眼睛斜斜的瞥着她,神情似乎有那么点得意和愉悦。只是他坐姿有点奇怪,叠着腿,一条腿翘的特别高,像是遮挡着什么似的。
这会儿安静下来反而觉得不自在,冯一一坐好,瞄了他一眼:“怎么是你?”
子时不是说盛家的车子来接她的么?
谢嘉树觉得好热,降下车窗又觉得风吹得他心乱,就来来回回的升降车窗玩儿。
“我是给承光哥面子,”他玩着车窗,满不在乎的样子,“你以为我想来接你啊?!”
冯一一现在最听不得他这种语气,连忙否认:“我不敢!”
谢嘉树眉头一皱,转脸瞪她,可她故意看前方不理他。谢嘉树眯了眯眼睛,张口咬住自己手指,将搭配金色双排扣黑色大衣的黑色皮手套咬下一只,伸手去捏她脸。
瘦了啊,以前一捏一把肉的……不过还是软软滑滑的,捏起来心满意足的嗯~
冯一一不防突然被他捏住脸颊,还不是那种俏皮的捏一捏,而是谢嘉树式的捏住了就不放,揉来揉去……她一边打他手一边气急败坏大叫:“谢嘉树!”
谢嘉树这下再也忍不住,咧着嘴笑起来。初春寒夜昏暗的车厢里,他眼睛亮亮的,笑的和从前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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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闹了一路,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难免有些衣衫不整,谢嘉树嘴角带笑、眼神餍足,冯一一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沈轩站在盛家门口的几级台阶之上,脸色如这天色一般晦暗不明。
谢嘉树捉着冯一一脖子里围巾、牵她往上走,冯一一拽着围巾那头抵死顽抗,闹着打着,一抬头两个人都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沈轩,都愣住了。
沈轩笑起来,语气很平常的对冯一一说:“你手机落家里了?我打过去是一帆接的,说你已经出门了。”
他说手机,冯一一的脑子也就只想到了手机,摸了摸口袋,懊恼的“哎呀”了一声。可谢嘉树听着却慢慢的松开手,唇角笑意全冷了。
“难怪。”他转脸冷冷的丢给冯一一两个字。
难怪会说怎么是你,原来约了沈轩。
承光哥费心攒局说合他们俩,她却约了沈轩来搅局!
谢嘉树气的眼眶发疼,一甩手把围巾扔回她脸上。拾阶而上,经过沈轩身边时,两个男人眼神片刻交错,谢嘉树慢慢的戴着黑色皮手套,眼睛里的光比他大衣上那两排24K金扣更亮。沈轩却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脚下不停,径直往冯一一走去。
冯一一被甩了一脸的围巾,再睁开眼沈轩已经站在她面前了,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意思。
她有些尴尬的看着沈轩,虽然刚才一直在抵抗,可这会儿总觉得是被他撞破了什么。
“你来啦!”她并不知道,今晚原本受邀的只有谢嘉树和她。
其实沈轩是从小熊那里知道的,小熊的学校组织到医院来体检,盛总的千金自然要院长大人亲自关怀一二,沈轩存心套话,笑眯眯的三下两下,小家伙巴拉巴拉什么都说了。
沈轩理解盛承光的做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嘉树和冯一一彼此都情缘未了。
但是盛承光帮谢嘉树,不代表就会阻碍他沈轩,所以他今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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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盛总根本不知道他家小八卦女说了什么,也和谢嘉树一样认为沈轩是冯一一叫来的,不过他在谢嘉树和沈轩之间原本就打算中立,来了便是客。
其实都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了,谢嘉树的喜怒无常也是早就家常便饭的了,当下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的,祝酒时盛承光有意让冯一一敬谢嘉树一杯,意思冰释前嫌。
可冯一一端着酒杯站在那里,谢嘉树愣是撂了她一个冷脸。等冯一一默默的饮尽坐下、大家言笑晏晏的遮掩过去这一段冷场,他又一个人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的喝。
子时趁着加菜的时候跑去厨房,拉着她家盛总问:“谢嘉树是怎么回事啊?”
盛承光也觉得无法理解:“他这几年在国外做的很不错,这次回来看着和从前判若两人……怎么一遇上冯一一就又是那个样子!”
子时替好友生气:“真是的!我叫一一不要理他!要是他再找麻烦,你就收拾他!”
盛承光揽这摊子闲事其实全都是为了她,当即俯身在生气的小妻子额角亲亲,柔声哄:“好,我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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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两情相悦腻腻歪歪,外面客厅里也挺热闹,小熊打开了谢嘉树过年时送她的家庭KTV,缠着嘉树干爹陪她唱歌。
谢嘉树曾纵横G市时尚娱乐两大圈,摘过“G市第一公子”的桂冠,凭的可不止那张脸和他的家世。谢大少吃喝玩乐样样是高手,唱歌尤其好听,早年他音色清亮,现在多年过去,添了几分沉沉稳重,酒后嗓子沙哑,节奏明朗的儿歌竟唱出了一股缠绵心碎之意。
冯一一刚喝了谢嘉树置之不理的那一杯酒,这会儿头有点晕,靠在窗边沙发里发呆,落地窗外星空低垂、夜色迷人……她心头也有一片夜,却半点星光也不曾闪耀其上。
昏昏沉沉的,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可她当真看过去:小熊在唱歌跳舞,沈轩抱着肩站在那儿看小熊,谢嘉树……坐的离她很远,脸色很冷,一本正经的看着茶几上一盆花。
冯一一心里难过,他刚才的歌声令她想起了他表白的那个晚上。那晚他将她带去山顶放焰火,下山的一路,他背着她。
那是人生第一次,有人背着她。小时候总是看爸爸妈妈背一帆,她嘴上不敢说,心里是多么羡慕啊!直到那次,她才知道被人背着是什么滋味。
走路是脚踏实地的事情,受一步累往前进一段行程,可趴在别人的背上,不用自己走也能往前,两边的风景徐徐后退,人会变得好放松,心里十分满足,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不劳而获吧?
热情单纯的少年谢嘉树,是冯一一能够想到的最好的不劳而获。
“到了某个年纪你就会知道,一个人的日子真的难熬,渐渐开始尝到孤单的味道,时间在敲打着你的骄傲。”
“过了某个路口你就会感到,彻夜陪你聊天的越来越少,厌倦了被寂寞追着跑,找个爱你的人就想托付终老。”
男声低低沉沉的吟唱。
冯一一差一点就滚落热泪。
可恍恍惚惚的转头看去,却不是少年谢嘉树。
是沈轩。
沈轩在唱:“能陪我走完一程的人有多少,愿意走完一生的更是寥寥。是否刻骨铭心没那么重要……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他隔着大半个客厅的距离,隔着双手捧脸的小熊和端坐不动的谢嘉树,微笑着看向冯一一,低低缓缓的唱着。
“终于等到你,差点要错过你——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你,才算没有辜负自己。终于等到你。”
这首歌是冯一一的手机彩铃,沈轩听过一次后嘲笑她恨嫁,那时候他说完不经意的哼了两句,冯一一惊为天人!
那时沈轩正在开车,车停在一个红灯前,他手搁在方向盘上,修长手指闲闲敲着节奏,转头对她说:以后我唱给你听。
没想到会是今天。
他声音刻意压得低,词句却字字清楚,唱到人的心上都要回声阵阵。这个年纪的男人,又是这个段位,做这种勾人魂魄的事情真是十拿十稳。
厨房门口,盛承光看着眼前一幕顿觉事情棘手,叹着气对子时低声说:“完了,沈轩来真的了。”
而沙发那里,谢嘉树隔着半个客厅和深情款款的沈轩,盯着冯一一,眼神冷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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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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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轩也算纵横过情场,十八|九岁的时候追女生都没这么费劲过,今天当着发小做这种事,女主角还没有立刻泪奔对他投怀送抱,这令他非常之郁闷。
捏着一罐啤酒坐在院子里忧伤的看星星,过了会儿,身旁的椅子被轻轻移开,他看了来人一眼,心里一柔,故意逗她,挑着眼梢风流倜傥的问:“刚被我震住了吧?我迷人吧?”
冯一一忍不住笑,但却老实的点头承认:“特别迷人啊。”
沈轩笑的得意,可喝了一口酒后,他笑容淡下去,还轻轻叹了口气。
冯一一听他叹气,转目看他,沈轩目光看着庭院里月下浓绿色的树丛,语气淡淡的说:“你说的今晚有约,就是约了谢嘉树?”
“不是,”冯一一摇头,“我只是不想跟你回家吃饭。”
沈轩虽然已有准备,也还是被噎了一下,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她。
这姑娘他太了解了,胆小怕事、犹豫不决,这样直白直接的时候真少见……沈轩有点受伤。
他连一点令她犹豫的地位都没有吗?
伤自尊了……
他默默的不说话,捏着啤酒静静坐在月色下的黑夜里,不远处屋子里的光照亮他的侧脸,微微忧郁的样子更迷人了。冯一一知道这很可惜,知道他真的非常好,但是……但是就算走完一生的只是寥寥,曾经刻骨铭心就真的不重要吗?
那她为什么会至今蹉跎?
想到这里,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接下来的举动有多么疯狂了。
“你说我不公平,我承认。公平的说,你比谢嘉树迷人多了。你有多么好、多么适合恋爱甚至结婚,我太知道了。一个女的在我这个年纪,能遇到你这样的选择,有多么不容易、多么应该珍惜……我太知道了。”冯一一太害怕也太兴奋,声音都哑了,她的人生第一次这么大胆妄为:“可是沈轩,感情怎么会是公平的事情呢?你要求我公平,是因为你并不爱我。”
他向她表白,从来没有考虑过她会介意他曾经喜欢过她的闺蜜,因为他不在乎,就像他并不如何介意谢嘉树。那天在医院的休息区,他递来奶茶,气定神闲的轻松调侃,那时他明明知道她刚从谢嘉树那里出来,可看得出来他一点也不担心、一点也不嫉妒,只想着如何向她展示他的好。
这个男人成熟、包容、优秀、深情款款……可是他并不爱她。她曾被一个人倾尽全力的爱过,所以她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沈轩不爱她。
“一一,”沈轩真有些意外了,想了想才说:“我承认你说的……但是我以为你会理解这一点,毕竟……我们都不是没有过去的人。”
“我理解。但我还是介意,很介意。”冯一一坐在微刺骨的春夜夜风中,轻声缓缓的说,“我理解你不爱我,因为我也不爱你,我们对彼此的喜爱程度应该是差不多的,这很公平。但是我介意你明明不爱我,却做的深情款款,你知道自己的魅力,你用你的魅力勾引我、征服我。你可能觉得这是追求?”
“是,这是我的追求。”沈轩胸口有点闷,吐出一口气,说。
冯一一微摇头,“我觉得你总在提醒我:你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不喜欢这种提醒。”
我爱过,我知道那有多好,你叫我放弃,哪怕是为了我自己今后半生的幸福……我做不到。
沈轩把喝空的啤酒罐放在桌上,修长手指轻轻触着,他感觉此刻自己的心就像这个空了的啤酒罐,风一吹就要落地摔的一阵响。
也好,他心里安慰自己,她总算肯对他说心里话,也算对他敞开心扉。
“我明白了,”他说,“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不够真挚。”
冯一一沉默着,没有否认。
“抱歉,是我没有做好。”沈轩柔声的说,“也是我把你想的太老成了,你到底还是个年轻女孩子,心里还有梦……我老了,我自己想找一个人安定下来,就以为你也是这样想的。抱歉,我没有想周全。”
“也不是……”冯一一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
“可是有一件事,你不要冤枉我——”沈轩郑重的说:“我对你的追求和勾引是认真的,如果你觉得我不够爱你,那是因为我没有爱过,你不能因为我年纪大,就默认我的心思都是手段。”
他这话说的……冯一一心都颤了,一时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呆而不忍的看着他。
沈轩摸摸她柔顺的刘海,“我们进去吧,坐了这么久你该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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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多的时候散场。多少都喝了酒的,谢嘉树有司机,沈轩却是自己开车来的,盛承光安排他的司机帮沈轩把车开回去。子时不知道谢嘉树去接冯一一这茬,闻言便对盛承光说:“那谁送一一啊?”
盛承光但笑不语,和谢嘉树玩了一整晚的盛嘉星小朋友甜蜜蜜的说:“嘉树干爹送干妈回家!”
大人们各怀心思的都沉默,还是沈轩率先开口,风度翩翩的对谢嘉树说:“那么,嘉树,麻烦你了!”
谢嘉树肩头披着黑色大衣,正慢慢的往手上戴着黑色皮手套,闻言目光都没抬一下,嘴里冷冷的说:“没事,反正我顺路……也免得她再追上来撞我一次。”
冯一一真想说我自己走回去!沈轩走到她面前,轻声说:“我先走了,你到家以后给我一个短信,我给你打电话。”
当着众人冯一一不好让他没脸,敷衍的点点头。沈轩顺手调整了一下她的围巾,冲她一笑才转身离开。
盛承光在旁看着心想嘉树还是嫩啊,看沈轩,这一手以退为进使的多么的炉火纯青、禽兽不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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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一路上车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谢嘉树坐的优雅端正,目光沉沉的看着窗外,冯一一不敢招惹他,也一直沉默着。
没过多久,车缓缓停在冯家楼下,冯一一松了一口气,正要下车,肩头一紧,她回头看,包上赫然按着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她用力拽了一下,被谢嘉树冷冷一眼瞪的偃旗息鼓。
就听谢嘉树声音淡淡的说:“你下班吧,我自己开回去。”
然后司机先生就走了。
冯一一吃惊的说:“你干嘛?你刚才喝酒了,不能开车!”
谢嘉树转头看向她,眼睛亮如星辰,“你刚才在院子里和沈轩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冯一一!”谢嘉树加重了语气。
和从前一样,一生气就叫她名字,不过从前这种时候他总是气急败坏的,从前冯一一多么胆小,只要他用这个语气叫她名字,她就会妥协。
而现在他的语气低冷,比从前听起来危险一百倍,她却已经不会轻易投降了:“我和沈轩说了什么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没有必要向你交代。谢嘉树,你够了吧?就算做不成朋友,我们也没必要做仇人吧?”
毕竟我们曾经那么好。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可是谢嘉树就像听到了一样,眼睛越来越明亮,简直流光溢彩,令人望之着迷。
冯一一好想抬手捂住心口——被他这样专注的看着,她的心跳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了。
那明亮的光越来越近,她心中的那片夜,星光乍起。他呼吸之间的热气扑在她脸上,越来越烫,沸腾了她心里的星空,璀璨星光、万千绽放……唇上刺刺麻麻的,是他用牙齿在咬她,冯一一觉得那一口一口啃的不是她的唇,而是她的心,心尖尖都被啃的疼了,疼得人忍不住直哆嗦。
时间是不存在的,她的全世界在这一刻只有他。
谢嘉树咬着她嘴唇吮了很久,撬开她牙关之后就没有那么凶了,缠着她舌头的力道甚至有些委委屈屈的,她轻轻动了动,他立刻伸手捧住她脸,不许她走。
皮手套嚣张刺激的皮革味道加深了这个吻的热度,冯一一觉得舌根都要被他吸断了,她背上全是汗,又热又闷的几乎要喘不过气了,但是……舍不得放开。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已经趴在他肩头了,彼此拥抱的很紧,谢嘉树在她耳边粗重的喘着气。
“我听到了,”他声音又低又热,恨之入骨又热血沸腾的语气说:“你拒绝他了!你说你不爱他!”
冯一一脑袋里一片空白,迟钝而费力的想我说过吗?
谢嘉树微侧过脸,亲昵又有点委屈的蹭着她,“你特意把他叫来就是为了拒绝他,对吧?”
“……不是啊。”冯一一困惑的说,“我没叫他来。”
谢嘉树听到前面那句已经怒了,听了后面才没掐她脖子。他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恨恨的说:“沈轩这个衣冠禽兽!”
骂人是不对的,冯一一推开他,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
谢嘉树才不怕她呢,斜着眼睛不悦的看着她,冷声问道:“你和那个衣冠禽兽做了什么没有?上床了吗?”
冯一一倒吸一口凉气,什么也没说,转过头就要冲下车,谢嘉树故技重施,拽着她包包的带子把她扯回来。
他像只熊一样从身后抱住她,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脸埋在她衣领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我胡说八道呢……我知道,你不会的!”
冯一一愤愤的咬住唇,不吭声。
过了会儿,他声音闷闷的、带着一股压抑却压抑不住的欢喜满足:“你是不是……一直在等着我回来?”
虽然从未开始过就已经结束,但你是不是再没有爱过别的人?
虽然这些年都没有过音讯,但你是不是经常都会想起我?
虽然彼此未有过任何的承诺,但你……是不是一直在等着我?
冯一一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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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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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漉漉的脸,微凉的唇摩挲着贴上来亲,立刻他脸上也沾了泪水,凉丝丝的,蹭着滑滑的,谢嘉树滚烫的心头舒缓了许多,惬意的小小哼唧了一声。
这声音太熟悉了,冯一一顿时就不想哭了,扭了扭试图甩开他。
可是谢嘉树那么大一只,紧紧熊在她身上,半抱半压,根本一点挣开的可能性都没有。
她一动他就凑过去咬她,凶狠的咬着她耳垂,傲娇的问:“那你有没有和其他男人怎么样?”
“……你先松开我。”冯一一热的浑身汗,都快喘不上气了。
“你说了才放你走!”谢嘉树霸道的抱的更紧,“有牵手吗?有没有被别人亲过?”
他问到最后一句时,怀里人的挣扎明显僵了一下,谢嘉树如今何等敏锐心思,立刻察觉,伸手捏了她脸转向自己,眼睛亮亮的,逼问:“牵手了?”
冯一一仰着脸,艰难的摇摇头,“没、没有!”
谢嘉树脸色大变:“你被别人亲过了?!”
冯一一:“呃……”
“谁?!被谁亲了?!”
被哪只猪亲了?!
他低吼咆哮的样子一点没变,冯一一骨子里的那种怂全部翻上来,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老实交代:“沈、沈轩……”
谢嘉树一秒钟变身谢魔王!怒气瞬间飙的整个车里满满当当,眼里熊熊的怒火燃的冯一一都不敢直视。
〉吧……”
“闭嘴!”谢嘉树现在只要从她嘴里听到沈轩的名字就不爽极了,恶狠狠的松了手,还推了她一把,“你走吧!快走!”
冯一一一获自由就连滚带爬的逃出热火朝天的车里,抱着她的包、衣衫凌乱的站在车外,她犹豫的弯下腰,对车里犹自生闷气的人说:“你还是把司机叫回来吧,你喝了酒不能开车的,太危险了。”
“少啰嗦。”谢嘉树白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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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回到解放前,还是升级版的谢魔王,冯一一不敢再管他,头也不回的一路狂奔上楼。
她进门时头发凌乱,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不过冯妈正在给儿子检查打包带去学校的东西,头都没抬,只说:“你怎么把手机落家里了?沈轩打电话来找你呢!”
冯一一低着头换了鞋,哑着嗓子“哦”了一声就急匆匆回房间。
手机就放在她床头柜上呢,不仅有沈轩的来电,还有一个短信,二十分钟前刚发来的:“到家了吗?”
他的关切令刚“出卖”了他的冯一一心虚了一下。
正犹豫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正是沈轩。
心虚的人接起,态度格外好:“喂?不好意思啊,我才刚看到短信。”
沈轩酒后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听起来更加温柔:“没关系……刚才离开的时候,你别误会,我是知道谢嘉树那个人,他不高兴了最多摆脸色、不会对你怎么样,所以我才答应让他送你回家。毕竟不好驳了小熊的面子。”
冯一一心里泪流满面,又不好告诉他:谢嘉树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单纯中二病的清纯少年了。
“一一,”沈轩听她沉默,以为她被谢嘉树甩了脸色伤心,语气更加柔和的说:“你上次答应过我,不会被过去迷惑、会好好想一想,现在你想明白了吗?”
冯一一老实的说:“本来是明白的……现在又糊涂了。”
本来以为与他只有过去、只有回忆,无论如何不会再有交集,所以以为虽心怀遗憾也能平静的过下去,可是现在,谢嘉树卷土重来了,还比过去更加……凶猛**。
冯一一自问扛不住。
沈轩其实这会儿酒后不舒服的很,听了她这话头更疼,还好电话里看不见,他手指点在自己眉心轻轻的揉,淡声分析说:“清醒一点,你们过去存在的问题,现在依然存在甚至更严重。冯一一,你别犯傻。”
“你又在提醒我了。”
她语气陡然几分不悦,沈轩倒是笑了出来:“哈……抱歉抱歉,我又忘记了。”
他缓和气氛,玩笑说:“今年一定是你人生的巅峰之年,我和谢嘉树这种一流货色,一来就是两,你是不是感觉到了甜蜜的负担?”
冯一一却没有心情与他调侃,认真的说:“其实我知道的,我怀念的或许是自己的青春,他念念不忘更多的是拒绝了他的那个我。”
沈轩的潜台词被她说的一干二净,无奈的说:“即便这样,你还是要试一试对吗?”
“对。”冯一一轻而清晰的说。
“你是在明确又婉转的拒绝我,对吗?”沈轩简直感到痛苦,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无奈到痛苦的感受了。一直觉得她乖,怎么在谢嘉树这件事上会这么倔呢?
冯一一轻声的在说:“我不能耽误你,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沈轩长叹了一口气:“我服了你了。不让你在谢嘉树那儿磕破一次头,你是不会消停的。”
冯一一还没说话呢,他又说:“好了,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你想干嘛就去吧,趁着最后几年再作一把,等过了三十就真没人理你了。”
怎么明明豁出去了把话说清楚了,又被他转回来了呢?冯一一有点郁闷,说:“那你都三十五了,别再作了吧。”
沈轩默了默,这回语气平静却更显郑重:“我说了,我有分寸。何况你比谢嘉树人品好,所以我肯定不会伤的比你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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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刚挂了沈轩电话,手机立刻又响起来。
谢嘉树的语气非常不耐烦:“是不是和沈轩打电话?这么久!”
冯一一本来挂了电话就想打给他的,连忙问:“你到家了吗?没有酒驾吧?”
那头顿了顿,语气好了一些:“我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回来?
这三年多以来,你是不是谁也没有看在眼里、一心一意的期盼着我回来?
刚才她哭得太厉害,他也情难自已,便没有问下去。后来纠结于她被猪亲了还亲了两次,一气之下赶她走,竟然没有再问。
冯一一没有答,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说话,耳边都是对方呼吸的声音,深深浅浅,和彼此的心跳是一样的节奏。
这样不说话也觉得很好很满足的时候,是不是就叫做“此时无声胜有声”?
谢嘉树那边好像是操作什么仪器的声音,很轻微的“嗡——”,然后就听他悉悉索索的似乎是翻身,细碎的声响听在冯一一耳中,好像他近在咫尺,她心上满满的又很暖和。
沈轩劝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很有道理,可没用啊,她听不进去的,她已经疯了。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他好像是哪里不满了,低声嘟囔了一句脏话,冯一一“噗”的笑出声,被他骂了一句,“笑P啊!神经病!不说话我挂了!”
书桌前的窗户开着,不远处临街的路灯很温柔的照亮梧桐的枝干,树枝上隐约已抽出了新芽,春天真的要来了。冯一一缩着脚坐在春夜的轻风里,将额头贴在膝盖上,柔声对他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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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冯一一早起上班,冯爸冯妈起的更早,依然忙着儿子开学的琐碎事情。早饭他们俩随便对付了一口昨晚的剩菜剩饭,冯一一坐到桌前冯妈才惊觉没有给女儿做早饭。
“哎呀来不及了!你自己路上买个包子吃吧!”冯妈说。
冯一一不肯:“路边摊好脏,地沟油对身体不好。”
冯妈嫌她烦:“那你随便吃点饼干顶一顶,中饭早点吃!”
冯一一很无奈的说:“妈,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三餐要准时,到了九点人还不吃早饭的话,肠道自动开始吸收宿便……”
冯妈抬手威胁她闭嘴,否则抽她!冯一一乖乖闭上了嘴巴。冯妈又白了她一眼,然后一边骂她事儿精一边快速给她摊了一个蛋饼,放一勺肉丝、卷了几根榨菜,裹个保鲜袋塞到她手里,催她快走别在这儿添乱。
冯一一也来不及吃了,往包里一放就下楼。
从楼梯间走出去,她下意识看了眼昨晚谢嘉树送她回来的停车处,顿时惊住了:他的车还停在那儿!
冯一一奔过去,车窗贴着深色贴膜看不见里面,她绕到车头从前挡风玻璃往里看:驾驶座的位置放平了,上面躺着一个人,脸看不清,但是身上的黑色大衣双排24K金扣闪闪发光。
冯一一很久没有这种甜蜜得满心冒粉红泡泡的心情了,激动的跑去拍他车窗:“谢嘉树!谢嘉树!”
车里传来谢嘉树模模糊糊的嘟囔声,过了会儿车窗“嗡——”的降下来,谢大少睡眼惺忪的俊脸上满满都是起床气:“干嘛?!吵死了!”
“你怎么睡这儿啊?你昨晚没回去?!”
谢嘉树看她一眼,恶声恶气的说:“不是你唧唧歪歪的说我喝了酒不能开车吗!”
冯一一真想伸手去捏住他脸好好的揉一揉!可是不敢啊,她只能这么手撑着膝盖、满心欢喜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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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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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上百万的豪车也不可能比睡床舒服,而且谢嘉树好像着凉了,坐起来以后觉得鼻子不通畅,不时的小心的吸一下,确认确实是堵了,他更不高兴了。
不高兴的谢大少,双手抓着方向盘的神情恶狠狠的,像是随时都要把方向盘连根拔起、甩来甩去。
反观冯一一从上车起就兴高采烈,虽然没有敢明目张胆的咧嘴笑,但是眼睛亮晶晶的,说话语气轻快的像小鹿奔跑:“前面路口要右转!”
转P!我不转!谢嘉树心里不高兴的骂,我要开回家!
“转什么转?我说送你上班了吗?”
冯一一深知他的起床气之严重,更何况窝在车里睡了一夜他肯定没睡好,“那你到前面的公交车站台把我放下来吧。”
你早点回去补觉啊!
可她话音刚落,谢嘉树的脸色明显变的更臭了,冯一一正忐忑,忽然他重重一脚刹车,极其夸张的停在了一个红灯前。
冯一一还好绑着安全带,不然就飞出去了!
向来开车平稳如履平地的人,忍不住对鲁莽司机怒目而视!
谢嘉树却得意的很,挑衅的挑着眉,用眼角余光一直瞄她的反应。
冯一一知道他是故意的了,她没吃早饭呢本来就心慌,被他这么一下有点恼火了,小声说:“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谢嘉树眉头一挑,松开刹车往前滑了一段,又是一脚急刹车!
冯一一气急了,立刻就要开门下车,可谢嘉树眼明手快的锁住了所有车门。
这下谢大少的起床气全好了!而且他变得很高兴,比起冯一一的满面怒容、深深呼吸,他得意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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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转过弯就到了冯一一公司。车停下,她一言不发的解开安全带,而谢嘉树双手撑在方向盘上,吹着轻快的口哨,眼睛看着前方,就是不看她,也不开锁。
冯一一忍,吸气、吐气:“谢嘉树,你这种行为特别幼稚、特别不男人。”
和以前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估计是前段时间扮成熟压抑了很久,这个早晨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了,可恶的让人想狠狠揍他一顿!
清晨发现他守了她一夜的那种惊喜感动……烟消云散了啦!
可是才说了他一句,他脸立刻沉下来了,又是那副“我是冷酷总裁,小样儿你别惹我,不然分分钟弄死你”的讨债鬼表情。
冯一一上班快迟到了,心乱如麻,压着情绪轻声对他说:“你先放我下车吧,什么时候我们找个时间谈一谈,现在这样……好别扭。”
不清不楚的,令人忽而云霄忽而跌落,心里七上八下的。
谢嘉树其实真就是憋久了,在谁面前都不如在她面前轻松,一轻松他就犯浑,因为他的本质就是一个混蛋。
这个早晨太美妙了,他飘飘然的仿佛回到这一生最好的那段时候。察觉她真生气了他心里其实也已经慌了,不过就是脸上还端得住,听他这么说,从车上的小抽屉里翻出一张名片甩给她,傲慢的端着架子说:“我的行程表每天都很满,你要找我谈?先去找我助理约时间!”
冯一一接了,心平气和的:“好,我知道了。你开门吧。”
谢嘉树心里一抖,看她一眼,咬咬牙开了锁。
然后他飞快的倾身拉过安全带给她系上,等冯一一莫名其妙的再解开安全带,他已经早就跳下了车,迈着那双大长腿匆匆几步绕过了车头,走到她这边替她打开车门。
他微微弯腰,伸手护着她头顶,冯一一从他张开的怀抱里走下车……不过才一分钟的事情,她已经又深觉心动。
她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谢嘉树眨巴眨巴眼睛,也不说话,跟着她跟了两步,忽然他眼睛一亮,前一刻脸上还跟只迷路小狼狗似的表情,这时立刻一扫而空,亲切又不失姿态的朗声对来人说:“陈总?好久不见!”
陈总是冯一一的BOSS。陈总刚才来上班时看到楼下停着一辆车型和车牌都扎眼的车,这种车城中数量寥寥,那车牌更是只有几个人的可能性,他正犹豫观望,就见一个大高个从车里“嗖”一下蹿出来,跑到副驾那边伺候一个人下车。
陈总见过谢嘉树几次,觉得像是,可那人那股殷勤小意的劲——不太可能吧?
不是一向听说谢家这位大少脾气又臭又狂的么?
可眼前这大大的正面看得一清二楚了啊,这光芒耀眼更甚他背后一轮照样的俊脸……确实是谢嘉树没错啊!
陈总心里叽咕叽咕叽咕,脸上已经堆满了笑,热情又亲切:“谢总?还真是您!这一大早的,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谢嘉树十分得体的与他握手寒暄,言毕,看了身边人一眼,“我难得今天自己开车,就来送她上班。”
他语气平常,但这种平常语气在此刻反而显得更劲爆4在我面子上!啊!哈哈哈……”
两个老总之间的气氛愉快温馨,冯一一被雷劈了的表情也令谢嘉树觉得赏心悦目,与陈总话别,他当着她老板的面、俯身用脸颊碰了碰她的,温柔周到的轻声问:“那我就先回去啦?”
冯一一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巴巴的问:“你……支票已经送来了啊?”
她还冲到医院那样子骂他一顿,原来他已经叫人送过来了……冯一一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了。
春天的清晨那么美好,充满活力的朝阳,阳光也像小鹿轻快的奔跑那般,遍洒大地。冯一一刚好站在阳光与建筑物阴影的交界处,头发黑黑的,像鸦羽,脸上却被朝阳照的明亮,连细细一层透明绒毛都看得清。
谢嘉树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的……真可爱~
陈总已经识相的先上楼了,周围走来走去的人反正都不认识,谢嘉树弯腰在她唇上轻轻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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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一整晚没洗脸刷牙,还亲了她,谢嘉树脚步轻快的回到了车上。
他刚跳上车,副驾驶车窗又被敲的“咚咚咚”的,他降下车窗问刚才还喊着要迟到了的人:“什么事?!”
冯一一递过来一卷弯弯扭扭粗粗的东西,裹着保鲜带,接到手上还有点温热。
“给你吃的!早饭!”她欢快的说。
谢嘉树怀疑拿在手里怀疑的看看,问她:“你吃了没有?”
冯一一甜蜜的笑笑:“没……”
不过已经饱了。
可她还没说这个不过,谢嘉树一听是她的早饭,连忙手伸回去、蛋卷生生往怀里揣,好像生怕她后悔抢回去似的。
冯一一的确看他这欠得慌的样子立刻就后悔了……可谢大少吹着口哨开心的开着车走了,喷了她一脸的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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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都顺畅极啦!
开进车库时一个漂亮的甩尾,车精准的停好,谢嘉树“哈哈”笑了两声,坐在那儿从怀里掏出他捂了一路的早饭。
什么东西啊,薄薄的一张面,鸡蛋就摊了一个,卷几根肉丝一吃就知道不是早上新鲜炒的,而且居然还放了一把葱……咦——恶心死了!
谢大少一脸嫌弃的吃得津津有味。
谢嘉云今天恰好也心血来潮,自己下来开车,走进车库一眼看到她亲爱的弟弟坐在那儿吃东西。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近了才十分奇怪的问:“嘉树,你这是干嘛?”
谢嘉树差点噎着!
不动声色的把嘴里一大口硬咽下去……从喉咙一路疼到胸口!
谢嘉云这个弟弟是她一手带大的,他小时候吃东西就挑剔,长大了之后更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而且进餐得搭配最好的餐具、环境和心情……像这样子坐在车里一边吃东西一边笑的样子,她还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
谢嘉云勉强聚拢了思路,说:“你昨晚怎么没回来睡觉?”
谢嘉树已经收拾好了,抽了一张纸巾优雅的拭着嘴角,说:“哦,昨晚承光哥叫我去他家吃饭了。”
这个回答相当有技巧,谢嘉云果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很感兴趣的问:“哦?那你跟他谈的怎么样?”
“还行吧,”谢嘉树神情淡的看不出一丝端倪,“总之,我努力争取。”
他不会告诉他姐:承光哥很愿意合作。
就像他在盛承光面前也摆出的高姿态一样。
谢嘉云不可能去向盛承光求证,目光掠过弟弟有意无意扣在手里的粗陋蛋卷——那种东西,不可能是盛承光家里带出来的。
她很想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毕竟他现在是F.D的执行人,带着几百个亿的投资回国的……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她管教的弟弟了。有些事,可能已经容不得她插嘴、更别提干涉。
“你辛苦了啊。”她最后柔声的说。
谢嘉树对她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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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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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像盛、谢两家这种本地大族,百年基业、树大根深,谢嘉树带着再多钱衣锦还乡也无法比肩。但是盛承光和谢嘉云都明白:F.D只是个外壳,是个小玩具,谢嘉树真正依仗的、令人对他刮目相看的,是背后支持F.D的投资方。那么大一笔钱,他说引资回国,人就让他带回来了,这份人脉才是令各家趋之若鹜的。
被趋之若鹜谢嘉树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是不可能困了就能跑去补眠的,昨天跑去盛家吃饭,又不知不觉的在别人家楼下守了一晚,落下好多事情今天都得补上。他回家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就出门了。
F.D的工作室位于市中心最贵的黄金地段,整整一层写字楼租下来之后全部重新装修过,因为时不时会有大牌艺人出入,电梯一出来就立着两排四个保安。谢嘉树的助理这会儿也站在那儿,翘首以待他家亲爱的老板。
他家亲爱的老板看上去脸色有些疲惫,应该是昨晚没睡好,但是那张英俊脸眼角眉梢那股春情荡漾、心满意足……助理先生面无表情的心想:难道是昨晚一夜之间摆脱处男身了?
“谢总,”一本正经的助理先生汇报:“叶沐那边给答复了:Mars的合约可以立刻签给我们,但是陈源的得缓一缓,因为他太太Cylin又要生孩子了,陈源这半年都不接任何活动。”
谢嘉树往办公室走的脚步不停,瞥了他家助理手里的合同一眼,说:“叶沐这么爽快,不是吧?她开了什么附属条件?”
“谢总英明!”演技满分助理先生连拍马屁的表情都格外真实,“叶沐那边要求带两个人。”
所谓的“带两个人”,就是比如说Mars这种国内一线小生,炙手可热,经纪人把他的经纪约签到谢嘉树这里,还要附属几份新人的合约,买一赠N的形式。
不过这种新人一般都是有后台的,接过来没坏处。谢嘉树轻松的在办公桌后坐下,勾勾手指接过那一叠照片,顺手拍在桌上排开,扫了一眼,指尖一错捏出来一张。
照片上的女孩子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一双杏眼清纯透亮,笑的眉眼弯弯的,十分可爱自然。助理探头一看,情真意切的佩服道:“谢总您眼睛真毒!她叫梁以清,是梁氏总裁梁飞凡的堂侄女儿。”
其他的都是谁谁谁的“干妹妹”或者“干女儿”,只有这梁以清是个真公主。梁家在C市的地位就像郑家在G市一样,那梁飞凡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人物,且和C市几大家族都极为交好,他的堂侄女儿能放到他们这里,简直不能更好了!
可他家亲爱的老板好像不是这么想的——靠在宽大舒适的椅子里,两条大长腿嚣张的翘在桌上,谢嘉树嗤笑了一声说:“我是看她这张脸——长这么丑,到时候捧不红关我P事!”
助理先生跟了他三年,虽然总是很难摸准这位的心思,但是这一回他可确凿的知道老板这是反话:这个梁以清,长得有六分像那冯一一,尤其那双眼睛,形似神似。
不管心里怎么想,演技满分的助理先生一脸“谢总英明、我等拜服”的表情退了出去。
可刚走到门口,忽听他家老板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对了,去帮我定个位置……整个大厅包下来,一会儿我给你照片,你照着那上面布置——甜点一定要提拉米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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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平时风雨不改的早到迟退,今天早晨居然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组员们都觉得好稀奇啊!整个上午这群小孩都往她那儿探头探脑,还打赌她是为了什么事迟到,冯一一又好气又好笑。
她刚坐下看了两个文案,陈总打电话过来,叫她去他办公室。
一走进去陈总就对着她笑,冯一一揣着明白不装糊涂,无奈的说:“老板,您叫我来什么事儿啊?”
陈总指指沙发叫她坐,他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笑眯眯说:“当时是盛总推荐你来我这儿的,我以为你是盛家那边的。一直听说盛家和谢家不对付啊,你怎么和谢总了呢?”
老板你八卦的这么开门见山、光明正大真的合适么……冯一一心里叽咕叽咕,还是得解释啊:“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那时候盛家和谢家还挺好的。”
那时候盛承光的未婚妻还是谢嘉云呢,子时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谢嘉树每天换一个发型,而她人生最重大的事情是每个季度一次的体检。
陈总恍然大悟,这下他笑的更开怀了:“哈哈哈……我叫你来,是想跟你说:支票的事情你就别再和谢总闹别扭了!多大事儿啊?我听外面都说谢总脾气挺急——世家公子哥儿嘛!就今天早晨那样哄着你,真的已经很不错了,你可得好好珍惜他。”
……
冯一一被念的垂着头走出了老板办公室。回到位置上,她揉着饿的叽咕叽咕的肚子,有气无力的想:我还不够珍惜他的么?我都为了他吸收宿便了!
不过她是真想和他谈一谈,他们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呢?
冯一一翻出他早上给她的名片,打给他助理约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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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刻钟都不到,手机铃声大作,冯一一嘴里嚼着苏打饼干,接起电话含含糊糊的“喂?”了一声。
谢嘉树本来恨不得把她从电话里直接揪出来骑着打,这一声软软的,他怒气陡然降了一半,莫名其妙的。
“你打他电话干嘛?!”他助理是男的!她打一个陌生男人电话!“你脑子不好啊!”
冯一一咽下饼干,解释说:“早上你叫我打这个电话约你啊!”
你才脑子不好呢!
谢嘉树一下子又炸毛了:“我叫你做那么多事儿呢你怎么没都听我话?!我以前叫你留在我身边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这下冯一一说不出话了,干巴巴的往下咽口水。
“咕嘟”一声。谢嘉树心上一痒,眯着眼睛,在那儿暗自使劲磨牙。
过了会儿,他态度好了点,只是声音仍旧不高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那个……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俩谈一谈好吗?”
“哟,这么着急啊~”又变得高兴了。
冯一一心里叹气,平静的说:“拖着没意思啊。”
谢嘉树那头静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晚上我来接你,下班了别乱跑。”
约好了便要挂电话,这时候他忽然神来一笔:“冯一一,你刚在吃东西吧?”
冯一一:“啊?啊!”
“……骗我吃什么破蛋饼,还说是你的早饭呢!”
他嘟囔了一句,把电话挂了。
冯一一对着桌上干巴巴的苏打饼干,脸都扭曲了。来给她送文件的女孩刚大学毕业,青春活泼的马尾一甩一甩,笑眯眯的八卦:“组长大人,刚是和男朋友打电话呢吧?”
冯一一摇头,又不甘心的说:“不是,是一个大别扭!”
“男的可只在喜欢得不行的女人面前才会别扭哦!”
年轻女孩声调明快,冯一一听着悦耳,心情都变好了一点:“真的吗?”
“真的啊!在别人面前他要面子,只在你面前能敞开心扉。”可爱的女孩子,睁着涉世未深的大眼睛,那眼神像极了当初初识谢嘉树的冯一一自己,“一个男的只有在你面前能放下自尊心和形象,把真实的他展现给你看,这是真爱!”
冯一一听的直笑。女孩以为组长大人这是甜蜜的笑,可其实冯一一很想告诉她:等以后你就会知道,真爱这东西……其实用作怀念最最好。
不过她到底什么也没说,因为她自己在二十岁的时候都不信这种话。到现在二十八岁……不管信不信,她正在头也不回的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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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没下班的时候谢嘉树就到了她公司楼下了,冯一一不敢让他久等,收拾了一下赶紧下楼。她那群组员看组长大人跑得跟只兔子似的,纷纷好奇尾随。
谢嘉树今天用司机了,他坐在后面一边等她一边用手机收邮件,一抬头见冯一一风风火火的走出公司门,后面不远跟着一群探头探脑的年轻孩子,谢总顿时心知肚明。
他立刻下车去迎,冯一一以为他又要耍脾气了,可他居然笑得一点都不神经病,还很迷人,伸手接过她的包,递给跟着他下车的司机,然后扬着笑脸对她身后挥了挥手。
“都是你的同事吧?”他笑着问。
冯一一这才发现这群熊孩子,“哦……都是我一个组的。”
熊孩子们一下子涌了过来,打量着谢嘉树和他的车,男孩子们羡慕的看着谢嘉树,女孩子们则都看着她们的组长大人。
冯一一有点尴尬,问:“你们不下班都站这儿干嘛呢?”
“看姐夫啊!”这群人平时和冯组长关系都好,一点不怕她,理直气壮的喊。
谢嘉树笑眯眯的揽了冯一一,对他们说:“不好意思,姐夫今天想和你们冯组长过二人世界,下回请你们大家吃饭好不好?”
熊孩子们一阵欢呼,然后被冯一一瞪的连忙三五成群的跑了。
“哈哈!”谢嘉树一下子心情特别好,揽着她往回走,嘴里说着:“你同事挺有意思的,比我那儿好多了。”他的手下都很怕他,绝不敢这样嘻嘻哈哈。
冯一一手心都出汗了,转头看他一眼,说:“都是刚毕业的小孩子,说话不过大脑。”
“姐夫”什么的真不是我教他们的……
“我觉得挺好,”他为她开车门,“我们年轻时候也那样,没大脑多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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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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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树年轻的时候何止没大脑和多开心?
冯一一至今清楚的记得她第一次见他时,二十岁的谢嘉树留着一头优雅漂亮的及耳卷,穿了一件深紫色的衬衣,那种美貌到妖异的颜色冯一一原以为只有漫画里的男孩子才能穿,可二十岁的谢嘉树,深紫色真丝衬衣都无法对他那张脸喧宾夺主,冯一一从没有见过像二十岁的谢嘉树那么好看的男孩子——简直是一轮骄阳,耀眼夺目。
那时候整个G市都知道谢家有个美貌又骚包的大少爷。那时候的谢嘉树毫无心事,一点烦恼都没有。那时候他爱华服美衫、纸醉金迷,日日锦帽貂裘、当街打马而过。
可如今不要说头发的颜色,他的衣服颜色都几乎只有黑白灰三种,极简极低调。只是——简单的灰色套头衫,肩头随意披着一件质料挺括的黑色大衣,这一身明明一点出彩的地方都没有啊,他人也只是随随便便的坐在那里,却端的是人如美玉、身姿若松。
如今的谢嘉树已经知道他自己有多么的好,完全不需要外物修饰。
时间对女人可真不公平,冯一一摸了摸自己的脸,忧伤的轻叹了口气。
坐在她对面的谢嘉树自从被叫了那几声“姐夫”就像吃了笑药、嘴角一直翘着,这时翻着菜单笑着问:“怎么了?菜不合你胃口吗?”
“不是啊……”冯一一兴致寥寥的放下手边菜单,“你点吧,我都可以。”
谢嘉树用“你这个磨人精、不过我喜欢”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愉快的替她点了餐。
侍者收了菜单离开。不远处角落里的现场乐队幽幽的奏起了一首曲子,曲调低柔轻缓。今晚餐厅只有这一张桌子,只有他们头顶上方那盏水晶灯亮着,三面落地窗的窗帘都被拉开,一眼望去,星光乍起……这成惜后来并没有。后来他向冯一一表白是在马路边,连盏路灯都没有,只有头顶上的星空。
那晚他带她去山上放焰火,背她下山、执拗的不肯让她走一步路,到了山下他把她放下来,那么冷的天他身上衣服全都湿透了,但是他很开心,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璀璨的星星,他说:“我追子时是闹着玩的,是看不过承光哥喜欢她,我想我要是追了她、承光哥就回去找我姐了,我才不喜欢子时呢……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只分两种人:绝大多数人我不喜欢,还有很少的人,很少的几个我喜欢的人,比如我妈妈、我姐……比如你。”
“冯一一,”他当年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至今都能清晰的浮现在冯一一眼前,她无比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强装镇定的可爱样子,全世界最令她心动的可爱样子:“我喜欢你。”
说完他紧张的嘴角都抽抽,可是看她没有反应,他神情变得越来越紧张,最后他像平时一样恶狠狠的威胁她:“快说你也喜欢我!”
那是冯一一第一次公然反抗他,她说:“谢嘉树,我不喜欢你。”
这之后不久谢嘉树就去了美国,然后一直到现在。
“我没想到还有今天,像这样和你坐在这里。”谢嘉树微垂着眼睛,在水晶灯梦幻的光亮里微微而笑,“其实有一阵我在美国特别绝望,因为我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想想你都快三十了,以你的脾气二十五岁恐怕就相亲嫁人生孩子了……”他抬起目光,眼里流光回转的:“我觉得你会等我,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等我。”
他的话令冯一一眼眶发酸发涨,看着他,二十八岁的男人正值最好的年纪呢,坐在她对面,好得一点瑕疵都没有,她心酸又心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是故意要等你的……一个不小心就等了。”
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自己的心,可是不知不觉就心如止水的等到了现在。
“一次约会也没有过?”谢嘉树此时的笑容有些骄矜,仿佛那是什么大事,令他倍感荣耀。
冯一一想了想,说:“沈轩不算的话……没有!”
眼看着谢嘉树眯了眯眼睛、神情不善,她连忙接着解释:“我的确考虑过他的提议,但是我没有和他约会!”
谢嘉树对这个解释好像不算很满意,挑着眉在那儿不知道想什么呢。沉默了一会儿,冯一一小心翼翼的问他:“那你呢?”
在美国又是在美女如云的好莱坞,三年多的时间呢,你有没有和其他女人约会过?有没有对谁……动心过?
“好像忘记点酒了,”有人立刻顾左右而言他,“你也没开车,陪我喝一杯吧?”
冯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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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酒量很一般,一杯红酒她只抿了两口。谢嘉树一个人把剩下一整瓶都给喝了,走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真醉了还是假装的,半个人都压在她身上,冯一一感觉他重的像头猪。
好不容易把他塞进车里,他却立刻精神了,伸手一扯把她抱到怀里,带着红酒香醇气息的吻随后落在她脖子上,热切又迷乱不已……冯一一推他,他低低笑起来,温烫的呼吸喷在她皮肤上,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又软又热的团在他怀里。
谢嘉树也只是抱着,脸贴在她衣领那里,吻变得很轻,语气乖的出奇:“别躲我……抱抱我~”
冯一一迟疑了一下才打开紧缩一团的身体,伸出手轻轻放在他肩上。谢嘉树好像很满意,开心的“嗯……”了一声,按着她后背加深这个交缠的拥抱,脖子靠着她蹭啊蹭。
“谢嘉树,你喝醉了吗?”冯一一轻声问交颈缠绵的人。
∩冯一一没办法,就算只是她一个人的赌博,她现在也停不下来了。
毕竟“我们没有在一起”这件事太遗憾了,这个坎她过不去,或许这辈子都要遗憾,她不想那样。
元宵节之后没过几天就是2月14,西方情人节。当天正好是周五,冯一一手下那群熊孩子这一天来找她请示的送文件的,明里暗里都在打听她今晚是不是和那个高帅富姐夫约会。
谢嘉树今天有一个明星签约的盛大发布会,为了这事已经忙的两天没见到他人了,冯一一不敢指望他今晚能有时间,索性中午吃饭的时候宣布:今晚她请客聚餐,单身的小朋友都可以跟她走,包吃包喝还包玩儿。
那群熊孩子大多还是单身,顿时山呼组长万岁,接着一下午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工作完成的又快又好。
难得一次,冯一一想让这群小屁孩高兴一下,带着他们去了盛氏旗下的一家大酒店,要了一个豪华大包间——凭老板娘闺蜜的身份,她在这里可以享受五折待遇。
熊孩子们当然就玩疯了,男孩女孩都喝起了酒,冯一一被他们追着灌了两杯,还好这时候有电话进来,她趁机躲了出去。
是沈轩:“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
冯一一说:“和同事在一块聚餐。”
沈医生闻言长叹了一口气,抱怨兼撒娇:“我今天都快累死了……”
“怎么了?做大手术了?”
“嗯,连着三台……你们在哪儿玩儿呢?我现在过去找你们好不好?”
冯一一迟疑了一下,婉转的拒绝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做了一天手术了,大晚上的还跑出来多累啊……”正说着呢,感觉前面有人走过来,她低着头往边上靠了靠,那人却停住了脚步、站在她跟前。
冯一一心里一动,一抬头,果然是谢嘉树!
他一身正装,明显是刚从发布会现场直接过来的,漂亮的黑色领结握在手里,白衬衫扯开了上头的两个扣子,一丝凌乱,无比性感。
无比性感的谢总从她手里抢走了手机,毫不客气的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在家睡你的大头觉!别到处想着挖别人家墙脚!”
说完他就给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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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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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情敌电话的谢总有型有款、帅气非常,而且他一脸的不高兴,眼神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冯一一,表情看起来很是不善。
冯一一哪里还敢指责他这样的行为不礼貌哟……
谢嘉树盯了她一会儿,确信已经把她瞪的毫无还嘴之力了,顺手把手机按了关机,然后往她口袋里一塞,他顺势贴上来亲她。
大庭广众的,而且隔着一扇门后面一屋子都是她同事,冯一一不好意思的往后躲。
她背后就是墙,眼看她后脑勺要撞上去,谢嘉树及时伸出一只手垫住她脑袋。
冯一一撞他手心里,重重的一下,谢嘉树手背被撞的挺疼,皱着眉瞪她……可不一会儿他突然又笑起来。
这下冯一一也想起来了——
那是她拒绝他表白之后的第二天,谢嘉树一夜没睡,不服气的跑去公司找她,把她揪到员工休息室,关上门,咄咄逼人的逼问她:“冯一一!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有什么不好!”
冯一一那时候可怕他了,但还是壮着胆子瞎扯:“那个……因为你抽烟!偶尔还喝酒!吸二手烟很伤身体的,我不喜欢。”
谢嘉树想了一夜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他愣了,愣在那里好一会儿,然后神情认真的对她说:“那我可以戒,从今天开始我就戒烟戒酒,我发誓!”
他本来也就是跟人应酬的时候才喝一杯,抽烟更是偶尔好玩,耍帅装深沉才抽一根,压根没有多大瘾,他愿意为她彻底戒了,戒一辈子。
只要她愿意喜欢他。
可冯一一却说:“不用了吧……好麻烦的……不如我找个不抽烟不喝酒的,你找个不嫌弃你抽烟喝酒的吧。”
“冯一一,”谢嘉树恨的咬牙切齿的,“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容易被别人取代?我和那些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一样吗?对你来说就没什么区别吗?”
“有啊……他们不抽烟、不喝酒。”
谢魔王勃然大怒!那时候的谢嘉树可不像现在,那时候他生气就立刻发火,从没有忍着一说,按着她就要强吻!
他脸骤然压下来,冯一一吓的拼命往后仰头,后脑勺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
那次急诊还是送到沈轩手里的呢,当时沈医生一边看着颅脑CT一边很感兴趣的打听:“怎么搞的啊?”
谢嘉树双手插口袋,酷拽狂霸的傲然答道:“我搞的!强|奸未遂!”
想起那个时候沈轩精彩的脸色,两个人都笑的有点没心没肺的。还是冯一一先克制住了情绪,推开他站得稍远一些,问他:“你怎么来啦?你发布会结束啦?”
“差不多,我就先溜了,”他含糊的解释了一句,收了笑意,不高兴的反问她:“你喝酒了?”
冯一一看看他,底气不足的小声说:“你也喝酒了啊。”
“我是男的!我还带了司机!你一个女的,三更半夜在外面不回家,还跟人喝酒,缺心眼吧你!”谢嘉树看她要反驳的样子,伸手把她揪过来,揽着往他们的包厢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说她:“……我要是不过来,你是不是就让沈轩来接你了?”
没等冯一一表忠心呢,他就自问自答、冷艳高贵的说:“哼!想得美!回头我非得找人打断他腿!”
“……谢嘉树,你别这样好不好?!”冯一一无奈的说。
谢嘉树看她居然当真了,顿时笑得很开心,还有点坏坏的。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他笑着说:“开玩笑的好不好……要打也是打断他双手啊!”
说着话的功夫他已经一手推开了门,就在吻她的时候。整个包厢的熊孩子都看到了这个吻,他们集体静了三秒钟,然后欢呼声、尖叫声、口哨声……在很有节奏的一声声“姐夫”声里,谢嘉树抬了抬手,亲切又豪爽的表示:“今晚姐夫买单,你们看哪个酒最贵,使劲点!喝醉了楼上房间随便睡!”
这下熊孩子们的起哄声顿时差点要掀翻屋顶!
冯一一着急了:“他们明天还要上班呢!你干嘛?!”
谢嘉树“哦”了一声,扫一眼立刻偃旗息鼓的熊孩子们,缓声傲然说:“一天请假扣多少钱啊?加上这个月的全勤奖,我给你们报销。”
……这会儿就是叫这群熊孩子为姐夫肝脑涂地都没问题啊!姐夫万岁!
冯一一拿这群人没办法,戳了戳人来疯的“姐夫”以示警告,她自己走进去在沙发角落里坐下来。
谢嘉树没跟她走,挽起袖子兴致勃勃的和熊孩子们玩成了一片。
谢大少以吃喝玩乐名满G市的时候,这群小屁孩都还在初中里解方程式呢,也就二十分钟吧,整个场子被他带动的气氛热烈到爆棚,三三两两猜拳的、玩骰子的……还有一小队人被他带着玩起了开火车……
熊孩子们那么喜欢他们家姐夫,当然要借花献佛——他们的冯组长就是那朵花。他们点了一首《广岛之恋》,一屋子的人起哄要看两人情歌对唱。
话筒塞到冯一一手里,两个小姑娘拽着她从沙发里起来。她刚站起来,就听谢嘉树的声音带着点喘、带着些微笑意:“不行,唱这首歌的男女容易分手。”
屋里热,他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修长的脖子和性感的喉结,声音通过麦克风低低沉沉的响起,好听的要命!顿时几个小女生忍不住一阵“嗷嗷嗷”的尖叫。
迷人无比的谢嘉树,隔着人群对刚站起来的人温柔一笑:“我一个人唱。”
他背对着大屏幕,不看歌词、只看她。
光影都在他背后,可是他比一切的光都耀眼夺目。
他为她唱:终于明白恨人不容易。为证明我曾真心爱过你,愿被你抛弃。
冯一一如坠梦境。
沉浸在她一个人的万籁俱静里,他什么时候唱完的她都不知道。谢嘉树贴到她耳边她才察觉,他热烫的呼吸扑在她耳垂上,她情不自禁的一颤。
熊孩子们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冯一一连忙扯他坐下来。
一坐下他还是倒过来,巴着她耳边,语气不满又不屑的说:“我唱的比沈轩好听吧?!”
冯一一:“咳……”
谢嘉树才不管熊孩子们个个偷偷往这边看呢,他张开双手紧紧抱住她,抱得她都发痛。
他用脑袋抵住她,很用力,语气亦然,轻声却用力的问她:“到底是谁,在你最好年纪遇到你的?你说!说!”
其实这一幕应该挺搞笑的:人高身长的大男人跟只无尾熊似的巴在她身上,看上去简直在撒娇耍赖,一点深情男主的酷拽狂霸之气都没有。
可是冯一一被他抱的那么紧,他话里那些愤怒不甘甚至是……委屈,直接打上了她的心头。
她心疼了。
“是你啊,”她转头轻声的说:“我最好的年纪遇到了你……才算没有辜负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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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一句歌词,但是谢嘉树比被叫了“姐夫”那天还高兴,就像是吃了双份剂量的笑药,一晚上嘴角就没能平下来。
他兴致高涨的教熊孩子们点酒,教他们哪几种跟哪几种混着喝,还亲身上阵和他们玩游戏,猜拳的时候他以一车轮十五,喝倒了十四个,剩下一个被吓跑了。
他自己也喝多了。
安排好那群醉的东倒西歪的熊孩子,他俩回去的时候已经夜里九点多了。一路上谢嘉树瘫在座位里唱歌,反反复复的唱那句“在最好的年纪遇见你,才算没有辜负自己……终于等到你!”
跟卡带了似的来来回回,冯一一都快听吐了。叫他闭嘴,他却唱的更大声,她忍无可忍伸手去捂他嘴巴,被他圈住手腕轻轻一扯拉倒在他身上,他撅着嘴上来要她“亲亲”。
冯一一被他浑身的酒气熏的闭气,失色大叫:“谢嘉树你臭死了!别靠近我!走开啊!”
谢嘉树哈哈大笑,更来劲了,捉着挣扎的人没头没脑的亲,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冯一一快被他给烦死了,伸手扬起就要给他两下狠的,却被他一下子握住了手。
他喘着粗气坐回去,眉目含春、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手里握着她的手往他腿间按去。
冯一一身上一松还以为逃过一劫了,忽然手被按到一个昂首挺胸、杀气腾腾的东西上,她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竟然还好奇的握了握。
“哦……”谢嘉树立刻眯着眼睛**的低叹了一声……车内余音袅袅。
冯一一迟钝的脑袋“嘎达嘎达”的总算转过来了,顿时如遭雷击!
她不敢置信的僵在那里。谢嘉树欢快无比的蹭过来,头靠在她肩上,一扬脸张嘴含住了她耳垂,声音又低又热:“怎么办?我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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