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宫斗不如养条狗TXT下载宫斗不如养条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宫斗不如养条狗全文阅读

作者:风流书呆     宫斗不如养条狗txt下载     宫斗不如养条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获救

    又是上次那个太医,刚准备轮值出宫就被德妃娘娘的侍女火急火燎的拖入碧霄宫。看见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阿宝,太医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伤一看就是被人虐打所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毛,耳朵豁开一道大口子,听力有没有受影响还要醒来才能知道,四爪的指甲尽数脱落,血肉模糊,尾骨寸寸断裂……两月不到受了三次伤,一次比一次严重,这小狗何止是命苦?简直是受了诅咒啊!

    太医小心翼翼的剪去阿宝浑身的皮毛,给他各处伤口涂药,心中不胜唏嘘。

    指尖凑到阿宝鼻端试探,孟桑榆脸色苍白的问道,“太医,阿宝情况如何?”

    “回娘娘,阿宝全身各处有三十七道外伤,尾骨完全断裂,听力和嗅觉有没有受损目前还看不出来,得等他清醒了您自己试探一二,比如在他耳边拍掌,在他鼻下放置食物等,还有一处内伤在腹部,需喝半个月汤药调养。”太医一边禀报伤情一边写下药方,交给随侍的太监去抓药。

    孟桑榆脸色越听越白,待送走太医时竟出了一头的冷汗。这么重的伤,若自己晚去半刻,阿宝必死无疑!掀开覆盖在阿宝身上的棉被,看见他一身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伤痕,她表情木然,好一会儿才感觉到有一股连绵不绝的刺痛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不过是养只狗罢了,怎么也这么难?

    周武帝就是在这时清醒过来的。他前爪微微动弹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皮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一动便钻心的疼,周武帝忍不住闷哼一声。

    听见这微弱的哼唧声,孟桑榆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柳篮里的小东西,看见小东西果然清醒了,她先是松了口气,随即飞快的黑了脸。

    “小畜生,你终于醒了!”孟桑榆忽然重重拍桌,把碧水等人吓了一跳。躺在柳篮里的阿宝也浑身颤抖了一下。

    很好,听力没受影响!孟桑榆紧绷的心弦略略放松,复又飞快换上更为严苛的表情,狠狠斥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死在外面了?啊?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你总是不听!非要受点教训是吧?这宫里的黑暗和龌龊是你无法想象的!被水淹,被石头砸,被脚踩,这些都算不了什么,还有更可怕的!有些变态最爱料理你们这些小动物。他们把你们高高举起重重摔下,把你们浑身的毛剃光,把你们的四肢打折,把你们的耳朵和尾巴剪断,还把你们的小J-J削掉,等你们变成一根狗棍了,他们还要把你们拦腰斩成两半,最后把你们的肠子拽出来绕到你们脖子上!你想不想这样死?啊?想得话我就再也不管你了,你爱往哪儿跑就往哪儿跑!”

    她一边训斥一边将桌子拍的砰砰作响,一旁的碧水等人早已被她详尽的描述弄得脸色苍白,恶心欲吐。天啊,娘娘跟哪儿知道这些东西的?太可怕了!剪小J-J?狗棍?好邪恶!

    周武帝傻呆呆的看着孟桑榆盛怒中的脸,耳边回响着她极尽恶心之能事的恐吓,不知为什么,不仅不觉得她粗鄙失仪,反倒觉得她精灵可爱到了极点。

    能够再次看见这个女人真好!周武帝想要大笑,想要摇晃尾巴,身体一动却牵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的尾巴断了,如今被包成了一根擀面杖。

    “娘娘您别骂了,阿宝都哭了!”冯嬷嬷于心不忍,指着阿宝眼角不停淌下的眼泪说道。

    这是疼痛引起的生理反应,可惜孟桑榆不知道。看见阿宝微微扬起小脑袋,葡萄样的黑眼珠巴巴的看着自己,里面尽是望不见底的眷恋和依赖,泪珠子大滴大滴的挂在眼眶边,小模样可怜到了极点,心霎时就软的一塌糊涂。

    “小畜生哭什么!这次教训你给我记好了,再偷跑,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孟桑榆抬起巴掌,作势要拍打,落下时却轻轻擦掉了阿宝眼眶边的眼泪。这幅色厉内荏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周武帝嘿嘿笑了,发出的却是哼哼唧唧的撒娇声,含住女人一根手指,用舌头细细勾描允吸,好半天舍不得放开。

    “看来是饿了。银翠,把阿宝的粥端上来,我来喂他喝。”孟桑榆扶额,有气无力的对银翠招手。养狗跟养孩子一样,无时无刻都要操心啊!

    银翠屈膝应诺,很快就端了一碗熬的十分粘稠的鸡肉粥上来。孟桑榆先在阿宝脖子下面垫了块棉布,然后舀了一勺粥耐心吹凉,小心翼翼的送到阿宝嘴边。

    周武帝配合的张嘴,将粥舔光。热乎乎的粥水立即温暖了他的肠胃,也温暖了他的心。他发现,只有呆在这个女人身边,他才是最安心最放松的,那些梦魇般的经历在女人的温柔抚慰甚至是呵斥中很快就淡去了。

    “吃东西倒是蛮乖的。”抽出阿宝脖子下干干净净的垫布,孟桑榆帮他掖了掖被角,感叹道。

    “娘娘放心吧,受了这么大的教训,阿宝一定会学乖的。只可惜了他这一身皮毛,如今光秃秃的,看着比以前更丑了!”冯嬷嬷语带嫌弃。

    “母不嫌儿丑,穿上衣服就看不出来了。再者,两个月后还能长出新毛,肯定比以前漂亮。”孟桑榆心情回转,点点阿宝的小鼻头安慰道。

    朕是你夫君,不是你儿子!你想要养儿子,日后可以帮朕多生几个!周武帝满头黑线,用包成粽子样的前爪刨了刨女人的手指。

    冯嬷嬷、碧水、银翠被自家主子的戏言逗得笑起来。主子总是这样,再苦再难的事,她也能以平常心待之,从不因此而纠结痛苦。

    “对了,这次阿宝受伤的账,我一定要讨回来。还没完全失宠就让人欺到头上,以后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孟桑榆皱眉,对碧水挥手道,“去,把以前我对皇后说得话重复一遍给李贵妃听,让她知道究竟谁才是她真正的敌人。沈慧茹想拖我下水,我偏不如她愿。李贵妃师承李相,论心机,这后宫里的女人少有斗得过她的,跟皇后那种心性耿直的人完全不在一个段位!沈慧茹想从李贵妃手里抢夺后位,小心跌得粉身碎骨!”

    碧水欣然应诺,捡了些礼物往凤鸾宫去了。

    孟桑榆看向银翠,吩咐道,“去,想办法将四公主今日劝诫二皇子的话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并不属意二皇子,得了这么个由头必会借题发挥。我虽然从不对孩子出手,但这般恶毒的小兔崽子,还是得好生教育教育!”

    娘娘果然是气得狠了,连皇子都骂上了!银翠摇摇头,下去办事去了。

    周武帝深深看孟桑榆一眼,第一次尝到了被人保护的滋味。至于那句小兔崽子,他表示自己完全没听见。

    “娘娘,阿宝是被四公主扔到咱们宫门口的……”冯嬷嬷忍不住提醒。

    周武帝以为冯嬷嬷想要挑拨离间,立马抬头瞪向她,眼含煞气。

    “我知道,等会儿嬷嬷把皇上上次赏我的两匹蜀锦给四公主送去,那颜色够艳,小女孩穿了正好。对了,还有前一阵我绣的一盒手绢,四公主一定会喜欢。”孟桑榆眼里带上了几分怜惜,叹气道,“这孩子,年岁毕竟还小,又没有母亲教导,做事有欠考虑。她救了阿宝又扔到我宫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故意挑衅于我,说不定就记恨上了。也怪不了她,在她心里,我可是她的杀母仇人……”

    揉了揉额角,孟桑榆不知该如何解开自己与四公主的误会。冯嬷嬷劝慰几句后便去了库房找东西。

    本来还担心妻子与女儿起了龌龊的周武帝这下放心了,眯眼笑了笑,陷入了昏睡。回到孟桑榆身边,他浑身都舒坦了,伤口都不觉得疼了。

    ﹡﹡﹡﹡﹡﹡﹡﹡﹡﹡﹡﹡﹡﹡﹡﹡﹡﹡﹡﹡﹡﹡﹡﹡﹡﹡﹡﹡﹡﹡﹡﹡﹡﹡﹡﹡﹡﹡﹡

    凤鸾宫里,送走了碧水,李贵妃的大宫女静喜低声问道,“娘娘,您相信她的话么?”

    李贵妃意味不明的摆手,敛眉思量半晌后长叹道,“不可不信,也不能尽信!”

    她本就对良妃的忽然受宠感到奇怪,又结合以前的种种迹象和德妃如今的尴尬处境,一下就信了个六七分。如此,她对良妃和沈家就更不能手软!凭着良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若她怀了子嗣,这后宫哪里还有自己和孩子们的立足之地?

    那边厢,还没等银翠将消息透到皇上耳朵里,沈慧茹就迫不及待的推了一把,银翠嗅到风头,果断放弃了行动。皇上当即考校二皇子功课,二皇子俱都答不上来,皇上勃然大怒,斥他顽劣不堪,心性残暴,难以担当大任。

    在立后立储的紧要关头如此训斥二皇子,皇上这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他对二皇子并不满意。朝臣们既要巴结李相,可也要看皇上脸色。皇上虽然年轻,但治国的手段却不凡,一登基就端了许多老牌世家,重新打乱先帝的布局,让不同派别的官员互相制衡,大大集中了皇权。随后又放弃先帝重文抑武的政略,重新启用孟家,增强军力,废除和亲制度,全力抗击蛮夷。

    这样的帝王,再过几年该成长到何种地步?朝臣们如何能不怕?是以,消息从宫中传来,很多御史都消停了。

    李贵妃查清这背后是沈慧茹在搞鬼,被气得浑身发抖,从此对她深恶痛绝,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17养伤

    立后立储的事因皇上震怒而不了了之,后宫和朝堂着实清静了一段日子。又过了半月便到了先皇的祭日,品级在四品以上的嫔妃和皇子公主们都要穿着素服去皇陵祭奠。皇太后照例没有回来,只送了亲手做得一套寒衣叫皇帝烧给先皇。

    祭典上,大皇子表现平平一如往常,二皇子却出人意料的十分打眼。经过皇上的训斥,他明显成熟稳重许多,行止间有礼有节,进退得宜,更作了一篇情真意切,辞藻华美的祭文,直将很多老臣感动的潸然泪下。

    祭典过后,许多大臣对二皇子的孝心与文采赞誉有加,皇帝也碍于场面夸奖了几句,先前二皇子被叱顽劣、难堪大任的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在这宫里,就算是十岁出头的小孩子也不简单啊!那么大的场面都能hold住,不愧是皇家出品。(二皇子虚岁十二,实际也才十岁)看来,李贵妃很快又要出招了。”孟桑榆回味着二皇子祭典之上的表现,感叹道。

    “娘娘怎么就知道李贵妃要出招了?”碧水早已习惯自家主子时而蹦出来的怪话,只捡听得懂的问。

    “知道了皇上与良妃那点子破事,她不抓紧时间为自己筹谋更待何时?难道还等良妃怀孕生子不成?”孟桑榆边说边伸出双臂,朝抱着阿宝进殿的银翠走去,“让我看看阿宝,今天有没有好点?”

    什么叫破事?桑榆这张小嘴真让人又爱又恨。周武帝哼哼唧唧着,用水汪汪的狗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女人,一副求爱抚求抱抱的样子。不过离开孟桑榆两三个时辰,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心七上八下的总落不到实处。

    阿宝今日穿的是兔子装,一张狗脸被毛茸茸的兔子皮包裹着,上面两个长长的兔子耳朵,眼皮上留了道疤,跟越狱兔像了个十成十,直把孟桑榆萌的晕晕乎乎。她使劲儿搓了搓手,待冰凉的手暖和了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阿宝。

    “今儿好多了,细小的伤口都已经结痂,大的伤口还得养个六七天。娘娘走时喂他喝了碗粥,之后就一直未曾进食,药也不肯喝,怕是在思念娘娘呢。远远听见娘娘回宫的仪仗声就开始挣扎,想要出来迎您。”银翠好笑的碰了碰阿宝被包成粽子样的爪子。

    周武帝只管埋在孟桑榆怀里静静感受她的馨香和体温。变成狗的日子越久,他的主人依赖症就越严重,只觉得哪儿都没有孟桑榆的怀抱安全。

    “那赶紧把药端上来,先喂他喝了药再吃东西。”孟桑榆捏捏阿宝的鼻头,从冯嬷嬷手里接过一个小围兜系在阿宝脖子上。

    兔子装、小围兜、一张剪了毛的狗脸……这画面空前搞笑,殿里的宫人们纷纷垂头,肩膀耸动个不停。碧水和银翠脸都憋红了,为了阿宝的自尊只得飞快退下。

    药很快就熬好,端到了孟桑榆面前。孟桑榆用左手将阿宝勾进臂弯,右手拿着小勺一勺一勺喂。阿宝也很配合,一口接一口丝毫没有挣扎,更没有因药苦就吐出来,比大多数人都勇敢。

    “娘娘,您觉没觉得阿宝特别聪明?好似能听懂咱们说话?”银翠低声问道。

    阿宝刚喝下的一勺药吐了出来,将小围兜染湿了一片。

    孟桑榆笑着帮他擦干净,不以为意的问道,“聪明不好么?”

    “没什么不好。”只是有时候感觉很妖异。后半句话,银翠没敢接口。

    “他再聪明也是我的阿宝,我还巴不得他更聪明一点。”孟桑榆捏捏阿宝湿漉漉的鼻头,话语里满是宠溺。

    周武帝吁了口气,伸出舌头殷切的舔舐女人温热的手指。奈何他尾骨断了,否则这会儿早欢快的摇摆起来。

    “奴婢拜见德妃娘娘,请娘娘喝药。”殿门口,一月定时到访三次的医女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行礼。

    以往冯嬷嬷见着她便要眉开眼笑,这会儿却暗暗咬牙切齿,恨不能上前一把将药碗掀翻才好。

    “放着吧,本宫待会儿再喝。”孟桑榆嘴角的笑意稍淡,不冷不热的吩咐道。

    医女应诺,将药碗放到小几上、阿宝的柳篮边,然后退至角落等候。她得到上头的命令,定要看着德妃娘娘喝完药才能回去交差。

    孟桑榆给阿宝喂完药,将他放回柳篮里,正要拿起药碗喝掉,却不想阿宝忽然抬爪扑腾了一下,将药碗打翻。

    “娘娘小心!”碧水和银翠立即上前,一个拉开德妃,一个接住药碗。

    阿宝干得好!冯嬷嬷眼睛亮了亮,连阿宝带小窝都挪到一边的软榻上,免得他被打湿,随即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对那医女道,“这药弄洒了,你看……”

    “无事,奴婢回去再帮娘娘熬一碗,待会儿送过来。”医女连忙屈膝道。

    “那就劳烦姑娘了。”冯嬷嬷的笑容有些假。

    柳篮里的阿宝动了动爪子,眸色晦暗不明。

    等医女走了,冯嬷嬷凑到孟桑榆耳边,压低嗓音道,“娘娘,虽然您不想要孩子,但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啊?是药三分毒,喝了三年,不能再喝了。”

    “知道了嬷嬷,这药我以后都不喝了。”孟桑榆点头,心里思量:反正已经失宠,皇上估计一年半载也想不起我来,不喝也没什么要紧。

    当年她还只是十四岁的小姑娘,就算皇帝不这样对她,她自己也会寻摸些避孕的药丸服下。皇帝此举还省了她不少事。

    柳篮里的阿宝听见主仆两人的对话顿时放心了,以前对冯嬷嬷的各种不满都烟消云散。这奴才虽然愚钝,但胜在忠心,还是让她继续留在桑榆身边好了。

    医女再来时,孟桑榆已经换了一袭深色开襟棉袍,用宽袖遮面,将药汁往袖口一倒便滴水不漏。那医女丝毫也没看出异状,端着药碗回去复命了。

    ﹡﹡﹡﹡﹡﹡﹡﹡﹡﹡﹡﹡﹡﹡﹡﹡﹡﹡﹡﹡﹡﹡﹡﹡﹡﹡﹡﹡﹡﹡﹡﹡﹡﹡﹡﹡﹡﹡﹡

    是夜,孟桑榆睡在榻上,阿宝睡在塌下,一人一狗神态安详,连呼吸的频率也一样。窗外飘着细细密密的雨丝,沁人的凉意从微开的窗户缝里钻进来,然后变成水汽落到靠窗的地上。

    忽然,漆黑的天空被一道亮白的闪电劈开,又过了片刻,震耳欲聋的雷鸣从天边滚来,仿似有千军万马在屋顶交战。

    孟桑榆先是皱眉,随后在惊雷中清醒过来,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尖声呼喊冯嬷嬷。她浑身颤抖,脸色苍白,一双凤目睁大到了极限,显得极为惊恐不安。

    是的,她害怕打雷闪电。上一世,她四岁时被父母独自关在家里,同样的雷雨天气,一道闪电劈中了别墅一角,屋内的电器爆裂出了火花,差点将她烧死,多亏保姆及时赶到将她救出了火海。从那以后,雷电就成了她两世都抛之不去的梦魇。

    周武帝被孟桑榆的呼喊惊醒,扑腾着四爪想要爬起来,顺着绣墩攀到榻上去。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女人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胸口憋闷的慌。只可惜他浑身是伤,包得像木乃伊一样,又穿着厚厚的棉布小袄,实在是有心无力。

    “汪汪汪”桑榆别怕,朕在这儿呢!

    “阿宝?”听见小奶狗糯糯的叫声,孟桑榆愣了愣,然后掀开棉被扑到床边,将仰着头注视自己的阿宝抱进了怀里。

    “阿宝别怕啊,我在这儿呢!我会保护你的!”以为阿宝叫唤也是因为害怕,孟桑榆忽然就镇定了下来,一边轻拍阿宝的脊背一边用被子将他和自己裹起来。

    被子里自成一个小小空间,很香很暖,周武帝深吸口气,感觉头脑一阵醺然。他用爪子勾住女人的手腕,伸出舌头舔舐女人的手背和指尖,滑腻的触觉和清甜的味觉令他有些上瘾。孟桑榆也忘了害怕,用手指勾挠着阿宝灵巧的小舌头,低低笑起来。

    “娘娘,您没事吧?”冯嬷嬷和碧水一身狼狈的进来,头发丝还滴着雨水。

    “我没事,你们去哪儿了?”孟桑榆掀开被子。周武帝被两人搅了好事,恼恨的用爪子拍拍身下的锦被。

    “回娘娘,半夜忽然下起雨来,奴婢和碧水想着书房的窗户没关,赶紧跑过去关上,结果天上忽然又是打雷又是闪电,还落下石子儿大的冰粒,把我和碧水砸的够呛!”

    孟桑榆这才敢细听窗外的动静,果然听见乒里乓啷的冰粒声。

    “娘娘,这都入冬了还打雷。都说冬雷滚滚夏雨雪,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明日奴婢去给娘娘求道平安符,给娘娘去去晦气吧。”冯嬷嬷走上前,替主子掖好被角,看见被窝里的阿宝,就要伸手将他抱下来。

    周武帝皱眉,连忙用爪子勾住孟桑榆的玉臂。这奴才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眼色,太过愚钝!

    “别,就让阿宝陪我睡,今晚嬷嬷不用在我塌下铺床了,省得冻着。平安符就劳烦嬷嬷了。你们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洗个热水澡冲碗姜汤,小心染病。”孟桑榆连忙摆手遣退冯嬷嬷,又小心地把阿宝抱进怀里。

    枕在女人柔软的酥-胸上,眼前正对着一道深深的乳-沟,周武帝鼻子有些发痒,舌头不受控制的伸出去,轻轻舔舐。

    “呀~阿宝你这色狗!”孟桑榆娇嗔,随即轻笑起来。

    见自家主子兀自与阿宝玩闹,完全忘了窗外的滚滚冬雷,冯嬷嬷放心的笑了,带着碧水轻手轻脚的走出寝殿。

    第二日,天降冬雷的恶兆在朝堂上掀起了一些波澜,皇帝立即颁布了诏书,敦促各地官员做好防寒工作,不要让百姓受难。又过了没几日,冬雷的余波还未平息,太和殿后的千年古松却又忽然枯死了,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古松一百多年前也枯死过一回,那之后没几年,前朝国破,古家太祖占领了皇宫,自此龙袍加身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周。周太祖即位大典那天,本已枯死的古松忽然吐出了新芽,重新焕发了生机。周太祖得知后大喜,称这是上天赐福,预示大周建国乃顺应天意,必将万世长隆。

    而今,对大周如此有象征意义的古松忽然间枯死了,且还是根断而死,莫非这是上天在向大周子民示警?根断根断……结合前一阵的流言,可不就应在了皇帝身上吗?

    凤鸾宫里,李贵妃笑了;钟粹宫里,沈慧茹硬生生折断了一只狼毫。

18异动

    群臣再次恳请皇帝立后立储,皇帝再次当朝拂袖而去。这次的流言来势比上次更加凶猛,不出一天就已传遍了京都,想压都压不住,毕竟法不责众。

    钦天监也向皇帝呈报了占卜结果,只两个字——大凶。这结果一出来,又彷如在油锅里加了一瓢水,整个朝堂和后宫都沸腾了。

    碧霄宫虽然管制严格,但也不免受了些影响,有一小部分人开始惶惶惑惑,忐忑难安。

    “娘娘,咱们抄些经书吧,这样既可以修身养性又可以消灾减厄,免得被宫里的晦气冲撞了。”冯嬷嬷抱着一堆佛经进来。

    “天寒地冻的,手都僵了,抄什么佛经?”孟桑榆小心翼翼的解开阿宝爪子上的粽子,查看伤口愈合的情况。阿宝也是硬气,被纱布扯痛了都没哼一声,反把孟桑榆吓的又是亲亲,又是抱抱,还不住的往伤口吹气。主宠两个你亲我一口,我舔你一口,玩得不亦乐乎。

    “这又是冬雷又是古松枯死的,大家都说是因为宫里染了晦气,谁沾了谁倒霉!这不,皇上有龙气护体都重伤了!大家都在抄,娘娘您不抄就算了,奴婢帮您抄,您好歹拿一本放在枕头底下压着。”冯嬷嬷取出最上面一本《妙法莲华经》递到主子面前。

    孟桑榆无奈接过,随意翻了翻说道,“你们不用如此害怕,所谓的雷电不过是一团冷云和一团热云互相碰撞激出的火花,与两把宝剑相撞的情况类似。冬天之所以不常打雷是因为冬天的云团普遍都很冷,互相融合了。但若是天气偶尔暖和几天再突然降温,也会产生打雷闪电的现象。昨天之前,这天气不是热了好几天吗?昨晚的雷就是热云未散冷云突至造成的,与晦气和鬼神压根没有关系。”

    周武帝诧异的抬头看她一眼,为这新奇的言论感到着迷。原来雷电是这样造成的吗?仔细一想确实非常形象,非常有理!她这小脑袋里还有多少奇思妙想?

    “娘娘懂得就是多!”碧水给火笼里添了些银丝炭,戏谑道,“娘娘既然知道,怎得还会如此害怕呢?”

    孟桑榆噎了噎,搂紧怀里的阿宝,辣气壮的说道,“怕就是怕,我有什么办法?阿宝也怕呢,昨晚上都吓得发抖了,还是我搂着他他才敢睡!”

    朕什么时候害怕了?朕什么时候发抖了?你欺负朕不会说话吗?周武帝满头黑线,盯着女人微微嘟起的粉唇,忽而就笑了起来。这个时候的桑榆才有了十七岁少女的模样,可爱中带着点小狡黠,让他看了止不住的心生欢喜。

    见趴在主子膝头的阿宝忽然哼哼两声,好似在附和主子的话,银翠,碧水,冯嬷嬷都笑了。这主宠两个越发有默契了。

    收了笑,碧水好奇的问道,“那太和殿的古松枯死又是怎么回事儿呢?听说那古松极有灵性,可以预知天下兴亡。”

    “古松的事就更简单了,什么灵性,预知,示警,降幅……都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罢了。”孟桑榆不以为意的摆手,引得众人,包括阿宝,都眼神灼灼的朝她看去。

    “那树既然活了上千年,寿命也算是不短了,一朝枯死是正常现象,只不过被有心人利用就成了前朝皇室触怒神明的证据。后来太祖称帝,为了使古家的上位显得顺应天意,显得庄严神圣,这古树又再次被利用了。所谓的复活不过是用了某种秘法,延续了古树的生命,能够再延续百年已是不易,早晚还会枯死。当然,它偏偏在这个时候枯死,里面肯定有人弄鬼,咱们意会就好,不可言传。”孟桑榆用食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古松死而复生的事是古家的不传之秘,太祖早已料到它活不久,登基后在树根下埋了一块‘万古长存’的石碑,只等这树有朝一日枯死时便挖出来为古家帝位正名。若不是继承了皇位,周武帝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他深深看了孟桑榆一眼,已经不会再为她的聪明灵慧感到吃惊了。至于李贵妃和李相,他眼里的温柔顷刻间退去,被彻骨的寒意所取代。连皇室的象征都敢动,李家的心越来越大了!

    冯嬷嬷等人点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片刻后,冯嬷嬷似想到什么,压低嗓音问道,“娘娘您说,皇上伤了根本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十有八-九!”孟桑榆撇嘴,“皇上刚回来那会儿不是一连召了很多神医进宫吗?那些神医都失踪了,必定是为了遮丑。皇上又接连两月未曾踏足后宫,连最心爱的良妃都没碰,可见是有心无力了。”话落,她眉眼一弯,扑哧扑哧的笑了,表情极为幸灾乐祸。

    没有子嗣,沈慧茹这辈子都别想登上后位,沈太师的报复恐怕是难以实现了。而自己又刚刚向李贵妃表明了立场,作为一个无宠无子的嫔妃,李贵妃不会拿自己怎样。沈慧茹应付李贵妃尚且应付不过来,就更不能拿自己如何了。这才是孟桑榆老神在在过日子的真正依仗。

    周武帝闻言脸色漆黑,胸闷气短,但对上她亮晶晶的凤目和微翘的嘴角,所有的郁气又一扫而空。罢了,爱笑就笑吧!待朕回魂,朕定会让你知道朕究竟有没有力!看来,朕得抓紧时间去找俊伟了,寻医问药是没用的,得找个得道高僧招魂才行!

    乾清宫的正殿里,假皇帝坐在御桌后,手里拿着一本奏折,匆匆看了两眼扔掉,捡起另一本,又扔掉,斜飞入鬓的浓眉深深皱起,似有说不尽的烦恼。

    “良妃娘娘求见!”殿外传来太监通报的声音,假皇帝眼睛一亮,立马挥手道,“宣!”

    常喜领着良妃款步进殿,甩甩手里的佛尘,遣退殿内多余的人。

    宫人们鱼贯退出,头俱都垂的低低的,丝毫不敢乱看。最近皇上心情不好,乾清宫里莫名其妙死了很多人,且与皇上关系越亲近的,死得越快,他们整日都战战兢兢,谨小慎微,恨不能没长眼睛和耳朵。

    等人都走远了,常喜也没给皇帝行礼,径直走到殿门口望风。沈慧茹直起微弯的膝盖,极其自然的走到皇帝让出的主位坐定。

    “奴才见过良妃娘娘!”假皇帝卸去浑身的气势,恭恭敬敬的跪下给她行礼。

    “起来吧!”沈慧茹睨他一眼,眼底溢满复杂难言的幽光。看着这人顶着一张昔日高高在上的脸对自己卑躬屈膝,她心里既觉得不自在,又有种隐秘的,不可言说的满足感。终于不用再仰赖着他的宠爱而活了,终于不用再患得患失了,终于不用在日日翘首以待了……

    “回娘娘,倡议立后立储的折子都在这里,奴才已经全部留中不发了。”假皇帝被沈慧茹看得心里发毛,指着御桌上一叠奏折转移话题。

    沈慧茹将目光移向奏折,幽深的眼眸逐渐变得冰冷。她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将折子上一个又一个名字记在心里,大殿内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沉郁的气氛笼罩下来。

    假皇帝依然跪在一边,丝毫不敢抬头。

    半晌后,沈慧茹终于悠悠开口,打破了殿内的沉郁,“光留中不发也不是办法!”

    假皇帝略略抬头,拱手道,“还请娘娘示下。”

    “你今晚就去临幸德妃,连续一月专宠于她,直到让她怀孕为止!”沈慧茹勾唇,幽深的眸子散发着某种晦暗莫名的光芒。

    “娘娘!?”假皇帝猝然抬头,对这个命令感到不可置信。淫-乱后宫?这是要他的命啊!

    “德妃用了多年药,恐不会那么容易怀孕,你只管临幸她一月,届时将这枚药丸给她暗中服下,造成假孕的迹象就可以了。她不是想坐山观虎斗吗?本宫偏要将她拖下水!有了孩子,她不想斗也得斗!而本宫就可以顺势退到幕后,慢慢打击李相的人脉,培植沈家的势力。待她发现怀孕是假,不管她如何反应,本宫都有办法将她打落尘埃,让她生不如死!”仿佛没看见假皇帝惊惧的表情,沈慧茹兀自将命令交待下去。

    “娘娘,恕奴才不能遵命!”假皇帝咬牙,额头早已冒出不少冷汗。

    “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你真以为闫俊伟给你服下的蛊毒已经解除了吗?”沈慧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见假皇帝忽然惨白如纸的面色才继续说下去,“本宫给你的解药里另外掺杂了一味毒药,只有每月从本宫这里拿取解药,你才能活下去。皇上已经昏迷两个多月近三个月了,本宫问过太医,这种情况下醒过来的机会相当渺茫。你若助本宫,本宫不但保你不死,还赐你一生荣华富贵,待日后沈家大计得偿,本宫还会放你远走高飞,你可要想好了!”

    假皇帝呼吸越加粗重,好半晌才哑声答道,“奴才愿为娘娘驱使。”良妃的承诺他一个字都不信,但他不得不做。虽说早晚都是个死字,但晚死一刻也好!

    “很好,你是个聪明人,跟着常喜去偏殿吧,他会告诉你一些德妃的喜好,你认真揣摩,切勿露出马脚。幸完德妃,你若是还看上宫里哪个女人,只管叫常喜带你去就是,若是看上李贵妃也不无不可,但切莫给予她太多宠爱!”沈慧茹挥手,将脚步虚软的假皇帝遣退。

    看着这人与古邵泽一般无二的背影,她眼里流泻出几分恶毒的快意。孟桑榆、李淑静,若日后你们得知自己曾委身于一个卑贱的奴才,心里是何感想?

    “娘娘,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没有皇嗣,就算您斗垮了李贵妃和德妃,最终登上了后位也无济于事。皇嗣是太师偷天换日大计最关键的一环,娘娘您还需早下决定啊。”大宫女晚清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本宫知道,但是让本宫去与一个奴才……本宫做不到!难道父亲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沈慧茹拳头捏的发白。

    “假怀孕,再偷运一个婴儿入宫,所费人力物力甚巨,且历时整整十月,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李相和李贵妃虎视眈眈的在旁盯着,稍微露出一点破绽都会陷沈家于万劫不复之地。还是太师拟定的计策最安全,为了沈家的百年大业,娘娘您还需尽快迈过心中那道坎。”晚清苦口婆心的劝导。

    “本宫知道了,再等上一个月吧!孟桑榆是把好刀,本宫用了六年,随意丢弃太可惜了。”沈慧茹脸色有些苍白。

    晚清如何不知道这是她的推拖之语,只得继续劝道,“再过一月皇上也不会醒的,就算醒了,知晓太师和您的所作所为,他如何肯原谅您?您还是听太师的话,尽早将他……”晚清做了个掐死的动作。

    沈慧茹猛然起身甩了她一巴掌,表情狰狞的开口,“贱婢!此话休得再提!皇上既然已经睡死,就让他继续睡下去,谁也不准碰他一根手指!谁若违了本宫的命令,本宫灭他九族!听见了吗?!”

    晚清捂着脸颊跪倒,唯唯应诺。全家性命都捏在良妃手里,她再也不敢多言。

    乾清殿下的密道里,一名暗卫趴在风孔边听完两人的对话,匆匆写下一张‘皇上暂安,还可继续寻访医圣;良妃异动,请大统领火速回宫定夺’的字条,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送出宫去。

19侍寝1

    孟桑榆抱着阿宝斜躺在软榻上,因气温骤降,宫里已经烧起了地龙,热烘烘的十分舒服。她只着了一件轻薄的小袄,将阿宝裹在小袄里,单露出一个戴着小帽的狗头,一人一狗分食着一块软糕,同看一本杂记,那模样逗趣的很。

    周武帝被夹在两团丰盈的软肉中间,鼻端是诱人的体香,真是痛并快乐着。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去触摸女人的身体,可看见自己包成粽子样的爪子,只得偃旗息鼓,尽力将心思都挪到书本上去。

    “娘娘,刚才敬事房来人通知,皇上今晚将临幸碧霄宫,请您做好准备。”碧水面沉如水的进来。以为自家主子终于失宠了,争宠的苦逼日子也终于消停了,没想到这狗皇帝竟然出尔反尔!

    “扑~”孟桑榆一口糕点没咽下,尽数喷了出来。

    “他不是不行了吗?”她抓着自己披散的头发,不敢置信的大叫!

    “汪汪汪……”周武帝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不过一个假货,谁给他的胆子?竟然敢碰朕的桑榆?!他眼里翻腾的滔天怒火几乎要将阿宝黑漆漆的眼珠染成红色。

    孟桑榆连忙拍拍他的头安抚,压低嗓音狠声道,“好一个渣男!为什么不在他的白莲花身上一展雄风,偏偏要来找我?哼!不过又是打着让我替白莲花挡灾的主意!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老娘要罢工!老娘不干了!”

    桑榆,说得好!周武帝跟着汪汪附和,丝毫没注意她口里的渣男说的是自己。

    “娘娘,那咱们怎么应付?”冯嬷嬷积极询问。以前她是邀宠先锋,知道真相后已经转职拒宠先锋了。

    “去,把我压箱底那粒红色药丸拿出来,这是我从已经隐退的瞿老太医那儿得来的,如今用着正好。”孟桑榆迅速镇定下来,指着一个箱笼对碧水说道。

    周武帝被她感染,眼中的郁躁稍减。他已经想明白了,没有沈慧茹的指示,那假货怎会如此胆大包天,试图染指自己的后宫?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沈家看来已经完全背叛自己了!他们这是要偷天换日继而改朝换代啊!

    他不自觉握紧前爪,钻心的疼痛也无法平息他心底涌上的狂猛怒火,对沈慧茹,对沈太师的最后一点情谊也在这焚天的怒火中消失殆尽。

    好在还有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闫俊伟,自己还保留着一线希望!若是自己身死,俊伟也不能独活,必将谋逆的人一个个斩杀殆尽,再将暗卫统领的令牌交还给太后才会自戕而死。但如今俊伟没有异动,可见自己的肉身还是安全的。想到这里,他抬头去看孟桑榆,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让她参合到这件事里,会不会给她带来危险?他迟疑了。

    就在他迟疑的片刻,孟桑榆已经将他从小袄里抱出来,皱眉说道,“最近阿宝情绪很容易激动,晚上睡觉翻来覆去的,显得非常焦躁。这种情况莫非到了发情期?可贵宾犬的发情期最早不该是四个月吗?阿宝才三个月大吧?”

    她边说边将阿宝翻转过来,去看他剃得光溜溜的小J-J,然后放心的笑了,“没有发情,还好!太早发情的话会导致身体发育不良。阿宝别急,等你年龄到了我一定给你找个娇俏可爱的媳妇儿!”她边说边用手指拨弄那可爱透顶的小玩意儿。

    冯嬷嬷和银翠双双低头,不忍直视自家主子猥琐的模样。

    周武帝用爪子捂脸,心中的小人已经变成了猪肝色,头顶还冒着一缕缕青烟,本还在犹豫不决的心立即坚定了——这辈子,打死他,他也不会告诉桑榆自己曾经是阿宝!他丢不起那人!

    不知不觉中,他心底狂涌的怒焰与杀意都消散了,唯余下深深的无奈与淡淡的宠溺。这女人,总是能让他忘了那些烦心事!

    “娘娘,是不是这个?”碧水捧着一个黑色的小锦盒走过来,打开盒盖问道。

    “对,就是它。”孟桑榆放过用前爪捂脸,显得蠢萌透顶的阿宝,好心情的捻起药丸和水吞下。

    “娘娘,这药究竟是什么效果?”冯嬷嬷不放心的追问。

    “服下这药后两个时辰会导致信期提前来临,且断断续续数月不止。”孟桑榆看向小几上的沙漏,沉吟道,“皇上还有一个时辰就来了,在他临幸我之前,咱们还得再拖上一个时辰,等药效发作了才好。不是说他不行了吗?怎么又可以了?真是令人失望啊!不过,李淑静绝对比我更失望!”话落,她扑哧扑哧的笑了起来。

    被自己的女人渴盼不行,周武帝放下僵硬的前爪,一张狗脸扭曲着,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但他如今已深陷忠犬的泥沼不可自拔,竟然升不起一丝一毫的怒气,只想着回魂以后定要好好疼爱桑榆,让她的小嘴除了呻-吟再也说不出别的话语。

    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的鼻子涌出一股痒意,连忙在孟桑榆没注意之前将鼻头的一丝温热舔掉,舔完以后他又郁悴了。他竟然会吃掉自己的鼻血?老天啊!这段黑历史绝对绝对要捆上千斤重的铁球沉进雅砻江里去!

    冯嬷嬷见阿宝瑟瑟发抖,以为他是冷了,扯了条小棉布盖在他肚皮上,接着再问,“信期数月不止?娘娘,会不会对您的身体有影响?”

    “不会,父亲救过瞿老太医的儿子,为了报恩,瞿老太医曾替我秘密诊过脉,皇上御赐汤药的玄机就是他告诉我的。这枚药无毒,反而能将我体内沉积的毒性排出去一部分,是养生的好东西。毒排得差不多了信期自然就止了。我那时不想要孩子,所以一直放着没用。等数月过去,想必李淑静与沈慧茹的争斗已经尘埃落定了。”孟桑榆徐徐说道。

    冯嬷嬷,碧水,银翠三人纷纷露出放心的表情。

    瞿老太医……默默记下这个感激不尽的名字,周武帝用前爪捂住自己的小心脏,一张扭曲的狗脸终于恢复了正常。

    皇帝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孟桑榆却不能干坐着,还得沐浴更衣熏香,把自己打扮的明艳照人,再提前两刻钟到宫门口接驾才行。

    周武帝四爪还未痊愈,不能行走,被安置在榻边的柳篮里。榻对面放着一扇巨大的薄纱屏风,屏风后雾气氤氲,水声潺潺,依稀可以看见一个曼妙的身影坐在浴桶中慵懒的拨弄水花。浓烈的花香味伴着一丝潮气钻入鼻孔,侵入心田,令周武帝心脏狂跳。

    他不受控制的紧紧盯住巨大的屏风,漆黑的眼睛发出晦暗的幽光,灼热的视线恨不能穿透薄纱,看见其后隐藏的倩影。

    良久,哗哗作响的水声停住了,一道浅浅的身影从桶中站起,映衬在屏风上。身影纤浓合度,凹-凸-有致,饱满浑圆的酥-胸,盈盈一握的腰肢,平坦光滑的腹部,笔直修长的双腿……每一处都透着一股惑人的风情。在不经意间,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而自己却错过了她成长的每一刻。

    意识到这一点,周武帝眼中的幽光变暗,头埋在前爪里,蜷缩起来的身影显得十分落寞。

    片刻后,孟桑榆穿着一件纯白亵衣,披着一件开襟薄纱外袍出来了,抱起柳篮里的阿宝,坐到梳妆台前让冯嬷嬷和碧水给自己打理一头墨发。

    被抱入熟悉的怀抱,周武帝立即从低落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伸出爪子去捞捡垂在自己眼前的一缕青丝。如果朕有手,这三千青丝该由朕亲自打理才是。他默默想着,忆及待会儿桑榆的美丽便要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假货窥觊,甚至是触碰,漆黑的眼眸中便不由自主的泄露出一丝杀意。

    他定了定神,用前爪抱住那捋青丝,置于鼻端细细嗅闻,一边暗暗沉醉,一边思量着要尽快养好伤,去御花园的密道联系闫俊伟。沈家已显出谋逆的倾向,俊伟定会拼尽全力将他的肉身送出宫去,然而假皇帝在朝,他亦会每隔一段时间进宫来查探一次,自己只需写张纸条,放入密道中他们常常用来传递消息的沟槽里就行了,俊伟早晚有一天会发现。

    “就梳个简单的垂云髻,簪朵牡丹花就行,妆容我自己来。”恍惚中,女人慵懒随性的嗓音响起,爪里的一缕发丝也被抢走。

    周武帝皱眉,不满的哼了哼,换来孟桑榆温柔的爱抚,湿漉漉的鼻头也被轻轻刮了一下。淡淡的欢喜不可遏制的从心间升起,他咬住那根手指,用牙齿一点一点碾磨,不舍得放开。

    “好了,你乖乖在旁看着,我要化妆了。”轻笑着收回手指,孟桑榆将阿宝放在梳妆台上,拿起一瓶雪肤膏细细在脸上涂抹开来……

    本就白皙的肤色更白了,显得有些病态,再画上艳红的口脂和粗重的眼线,这张脸孔虽然还是很美,却多了几分匠气,少了几分灵动自然。周武帝看着这张刻板的面孔,心头涩涩发苦: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桑榆从未想过在朕面前展露她最美的一面,可见她丝毫没有心悦于朕!

    苦涩的感觉被眼角的凉意打断,周武帝回神,却见孟桑榆正拿着炭笔,在他眼角快速画了三道,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他反射性的伸出前爪,想要去抓挠。

    “不准挠,挠掉了没有饭吃!”孟桑榆虎着脸恐吓,清亮的凤目却溢满笑意。

    周武帝愣了愣,立即放下爪子。

    “好乖!”亲了亲阿宝的小嘴,孟桑榆毫不客气的在他另一边眼角也画下三道,然后扑哧扑哧的笑起来。

    “呀,阿宝这是怎么了?未老先衰了么?”碧水和银翠也憋红了脸,嗓音颤抖的调侃。被刮干净毛发的狗脸粉嫩粉嫩的,两边眼角各有三道粗黑的鱼尾纹,那形象实在太喜感,太让人忍俊不禁了。

    周武帝能够想象出自己滑稽的形象,他浑身冒着黑气,僵硬的转身,用屁股对着孟桑榆,但望向琉璃镜中倩影的眼底却藏着浓浓的宠溺。如果牺牲形象能够换来她展颜一笑,他甘愿。

20侍寝2

    酉时刚过,孟桑榆便狠心撇下狂叫不止的阿宝,身着一袭华丽宫装,迎着瑟瑟寒风在宫门口等待周武帝的銮驾。

    假皇帝到时,看见的便是寒风中衣袍翻飞,显得飘逸灵动的美人。美人的脸色因寒气过重的缘故显得有些苍白,狭长的凤目染着几丝水汽,盈盈的朝自己看来,仿佛含着万千情谊。他愣了愣,不自觉低下头,本就紧张不安的心开始狂跳,不是被美色所惑,而是因即将到来的杀僧祸。迈出这一步,他将再也没有活命的可能了。

    他身后的常喜假作咳嗽,实则在警告。他立即抬头,扯出一个笑脸朝迎上前来的德妃看去。

    又是这张明明不喜欢却要强装喜欢的死人脸!其实你可以不来的!我一定感谢你八辈儿祖宗!孟桑榆一边屈膝请安,一边默默腹诽。

    上辈子,她从小就被父母抛在一边不闻不问,为了活得更好,为了获得更多的关爱,她自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对人的负面情绪十分敏感,再细微的表情变化也能够立即发现。要不然,她也不会一进宫就发现了皇帝苦心掩藏的真实情感。

    假皇帝遵从常喜的教导,快步上前扶起德妃,并拉住对方细嫩的小手。这双手很柔软,却也十分冰冷,就像自己此刻的心情。假皇帝不自觉的稍稍握紧又飞快松开,牵着德妃往殿里走,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一点。

    这是挑逗?孟桑榆感觉到手上的力度,诧异的瞥了一眼男人俊美的侧脸。以往的周武帝即便握着她的手,那力道却永远不松不紧,仿佛经过了测量,在床上也从没失去过狼,只将欢-爱看做是一件不得不完成的任务。除开沈慧茹,他对所有女人的态度都一样,看似亲近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偶有年纪偏小又家世不显的新人入宫,才能在他的眼里看见片刻放松,但这轻松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新人的蜕变而消失,再也难得一见。

    所以说,这也是一个可怜的男人。

    在孟桑榆胡思乱想时,假皇帝已经带着她走入正殿。烧了地龙的大殿十分温暖,扑面的暖气立刻熏红了她的脸,也令假皇帝心头略微放松。

    两人挨着小几在软榻边坐下,碧水和冯嬷嬷来来往往,张罗着茶水和糕点。

    也不能一来就说‘爱妃,我们安置吧’,这样显得太猴急!假皇帝端起热茶啜饮,心里思量着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隔壁偏殿里传来的狗叫声。想起上回看见的德妃的宠物,他眸光微闪,自觉终于找到了话题。

    “爱妃,你那只宠物调-教的如何了?”

    “回皇上,谈何调-教?如今是一动都不能动了!”孟桑榆语带哀怨,话落还冷冷瞥了眼常喜。

    常喜连忙低下头。

    “哦?是上次旭尧干的好事?伤得很严重吗?”假皇帝放下茶杯,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碧水,让银翠把阿宝抱进来给皇上看看!”孟桑榆挥手道。听这略带嘶哑的叫声,可见阿宝自她离开后就一直没停过。这孩子,一刻都离不得自己,日后可怎么办才好?明明是抱怨,心里却漾着淡淡的欢喜,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很令她着迷。

    小狗的叫声越来越近,待进了殿,看见孟桑榆,他立即从银翠的怀里抬起头,嘶哑凄厉的叫声变成了哼哼唧唧的撒娇声,小爪子朝孟桑榆抬起,仿佛在祈求主人的拥抱。

    对上他湿漉漉的黑眼珠,孟桑榆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立即起身将他抱进怀里,用食指轻轻刮挠他的下颚。

    哼哼唧唧的声音更欢快了。

    “爱妃,他怎么伤成这样了?没想到旭尧下手如此狠毒!”看见阿宝的圣诞小棉袄,周武帝怔楞了一瞬,及至德妃抱着阿宝坐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阿宝被剃光的毛发和一身的伤痕。瞧这爪子,都包成蹄子了,还有那尾巴,与擀面杖何异?可真够惨烈的!

    孟桑榆哀怨的瞥他一眼,没有接话。与皇帝一起说他儿子的坏话,除非她脑子被驴踢了。

    周武帝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假货。那‘爱妃’两字一出,他漆黑的眼珠便划过一道厉芒,不由自主的对着假皇帝汪汪大叫起来。他也想隐忍,只可惜阿宝的脑容量太小,间接影响到了他的性情和思维。

    “他好像对朕有敌意?”假皇帝挑眉。这是周武帝表达不满时的标准动作,他模仿了十成十。

    孟桑榆心里一紧,连忙拍拍阿宝的脑袋,示意他闭嘴,然后捏起他的两只前爪,做叩拜的样子,笑盈盈的说道,“哪里,他方才是在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按照阿宝叫唤的频率,再结合德妃的翻译,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假皇帝恍然,然后仰首大笑起来,接到良妃指令后的惊惧都在这畅快的笑声中消散的一干二净。反正早晚是一死,不如好好享受当下。

    德妃不仅长得明艳端方,性子也意外的可爱,相处起来十分舒服,令人止不住的心生愉悦。只是奇怪皇上怎么就不爱她反倒去喜欢良妃那样野心勃勃,性子阴沉的女人呢?都说圣心难测,果然没错啊!假皇帝心里感叹,不由自主便赞道,“爱妃真是个妙人儿!”

    他语气亲昵,表情柔和,幽深的眼底满溢着不可错认的欢喜。这是一个男人欣赏女人的表情,是动心的前兆。

    周武帝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脏一缩,呼吸一窒,竟觉得恐慌难耐。桑榆究竟有多好,没人比他更清楚,但凡稍微对她用点心或多几分关注,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她开朗,她豁达,她襟怀洒落,至情至性,在这不见天日的禁宫里就像一缕阳光,带着致命的诱惑。只要不似以前的自己那般有眼无珠,是男人都无法抵抗她的魅力。

    如果这男人对桑榆起了心思……周武帝咬牙,不敢再想下去,心脏仿似被人硬生生挖出又硬生生捏碎。他再次痛恨自己的境遇,哪怕不是人,附身獒犬也行啊!他一定会当即咬断此人的喉管!

    孟桑榆这会儿心里也并不平静。她看见了什么?她竟然从狗皇帝的眼里看见了柔情?以往的狗皇帝笑得再欢,幽深眼眸中的冰冷却从未融化过!所以说,面前这畅快大笑的人是假的吧?她不由自主的想。

    假皇帝见孟桑榆表情呆呆的,十分可爱,便又拿话来逗她,“你看他这满脸敌意,确实是不喜欢朕。”

    孟桑榆顺着他的指尖才看见阿宝狰狞的表情。阿宝瞪着眼,呲着牙,鼻头一拱一拱,正发出威胁的低鸣,这幅凶狠的模样若是惹了皇帝的不快就糟了!

    她连忙捂住阿宝的狗脸,讪笑着解释道,“皇上理解错了,阿宝不是对皇上有敌意,是对旁人有敌意。小狗可是十分记仇的,上次多亏了常喜公公,臣妾的阿宝才在荷花池里洗了一回冷水澡,要不也不会带着这一身伤回来。”她冷飕飕的瞥了常喜一眼。

    常喜立即跪下,一边掌刮自己的脸一边告罪,“奴才该死,奴才错了,奴才有眼无珠!请德妃娘娘恕罪!”本以为这个女人注定落魄,他才会那般肆无忌惮的摔打她的宠物。可谁曾想良妃娘娘竟然拿她还有用?如此,他少不得要委曲求全一次了。不过一个将死的女人,暂且便忍你一忍,待洒家做了尚书令,定要你好看!常喜垂眸,掩饰眼底的怨毒。

    但周武帝趴在孟桑榆膝头,视线刚好与他齐平,自然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冷冷忖道:看来,这个奴才是留不得了!

    看在周武帝的面子上,宫妃们都对常喜客客气气,礼遇有加,但孟桑榆却不。她一不想争宠,二不想谋权,更无需常喜帮她在周武帝面前说话,让周武帝时刻惦记着她。常喜不招惹她自然相安无事,若招惹了她,她也不会让对方好过。阿宝那一脚之仇,她一分一秒都未曾忘记。

    不过,报仇也要适可而止,常喜毕竟是狗皇帝的人。

    孟桑榆时刻关注着周武帝的面部表情,以待他稍微露出不悦便立即叫停。但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那是什么眼神?不是不耐,不是恼怒,却似紧张,畏惧,不安?

    孟桑榆抿唇,再次乜去,这回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紧张畏惧一个奴才?怎么可能?她心脏突突的跳起来,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似闪电般滑过脑海。

    见周武帝拧眉朝自己看来,明明是不悦的表情,眼底却暗藏一丝忐忑与闪烁,孟桑榆抬手,漫不经心的开口,“罢了,停下吧。下次有眼色一点!”话落,她朝暗自放松了面部神经的假皇帝看去,兴致勃勃的提议,“皇上,为了不让那些有眼无珠的东西再伤害阿宝,您给他写一块儿狗牌吧?有了钦赐狗牌,阿宝在宫里行走就安全了,臣妾也再不用为他提心吊胆了!”

    “这……”假皇帝迟疑,他害怕写字时露出马脚。

    “碧霄宫阿宝,不过五个字罢了,举手之劳。皇上就成全臣妾吧!”孟桑榆掰着手指头数数,随即凑过去拉扯他的袖子,声调儿软乎乎的醉人。

    假皇帝心神荡漾,不着痕迹的朝脸颊红肿的常喜看去。常喜微不可见的使了个眼色,假皇帝欣然应诺。

    周武帝在孟桑榆拉住那假货衣袖撒娇时便声嘶力竭的吼叫起来。

    孟桑榆自是发现了假皇帝与常喜不同寻常的互动,连忙摆手叫银翠把吵闹不休的阿宝带下去,免得他触怒了这人,也让自己分心。

    狗叫声远去,碧水与冯嬷嬷分别拿着笔墨、纸砚过来,在榻边的八仙桌上铺开。

21侍寝3

    假皇帝提笔蘸墨,手腕悬空,在雪白的宣纸上停顿了数秒才落下第一笔。浓重的墨迹在纸上延展开来,‘碧霄宫阿宝’五个行书大字跃然纸上,与周武帝的真迹一般无二。

    放下笔,看见自己的成品,假皇帝微不可见的吐出一口气。皇上的字迹他模仿了三月,每日都要描摹数万遍,足可以假乱真,连良妃和沈太师都分辨不出,更何况不通笔墨的德妃?这道关卡应该是顺利通过了。

    想到这里,他搁笔,趁着德妃拿起宣纸欣赏的当儿给常喜投去个询问的眼神。

    常喜微微点头,表示不错。

    两人的互动自以为不着痕迹,天衣无缝,但实际上,拿着宣纸凝目欣赏的孟桑榆却留了一线余光关注两人的动作和表情。两人的眼神交流,她自然没有错过。

    心中隐约的想法更加清晰,孟桑榆眉头微蹙,这才细细查看手里的五个大字,半晌没有说话。

    殿内安静的出奇,气氛逐渐有些微妙。假皇帝心脏略微收紧,终于忍不住开口,“爱妃可是觉得朕这五个字写得不好?”

    常喜悄悄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德妃的脸。

    “哪里,就是皇上写的太好了,臣妾一时都看呆了!”孟桑榆放下宣纸,笑容说不出的谄媚。

    “哦?哪里写得好?爱妃同朕说说。”假皇帝挑眉追问。

    “这个,臣妾也说不上哪里好,但就是觉得好!皇上您真是才高八斗!”笑容更加谄媚,拍马屁的痕迹更加露骨,孟桑榆将一个不通文墨,心机单纯的痴女形象表演的入木三分。

    假皇帝舒心的笑了,德妃果然如常喜公公所言,没什么才学,也没什么心机,但正是这样的女人才更好相处。他不由为自己感到庆幸:若真要死,临死前能亲近这样的可人儿也不算亏。

    想到这里,他走上去揽住德妃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脸上的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尼玛!这百分百是个假货!孟桑榆心里做咆哮状,面上却丝毫不显,极其自然的挣脱假皇帝的怀抱,将他按坐在软榻上,娇滴滴的说道,“皇上,现在轮到臣妾来展现才学了。臣妾前一阵儿刚学了一套烹茶技艺,今日便表演给皇上看,可好?”

    烧水,全套茶艺、品茶,再谈论些诗词歌赋,人生理想,这一套流程下来少说也得花费一个小时,应该能把此人熬走。孟桑榆默默思量着,亲自跑到茶水间去挑选茶叶。

    在瓶瓶罐罐中搜寻,她最终选定了周武帝最爱喝的君山银针,随后想了想,又拿出一罐凌云白毫,捻了一小撮放进君山银针里拌匀。

    小巧的水壶逐渐冒出白烟,不久便响起咕咚咕咚的沸腾声。隔着氤氲的雾气静看德妃专心烹茶的脸,那恬淡怡人的微笑,优雅从容的动作一再吸引着假皇帝的视线。他原本是见不得光的暗卫,注定孤寂一生,何曾接触过什么女人?更何况是这样明丽照人却又心机单纯的女人。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皇上请喝茶。”孟桑榆捧着一盏热腾腾的茶递到他手边,打断了他心中的旖旎遐思。

    假皇帝迅速收起迷蒙的眼神,接过茶盏送到嘴边啜饮。品茶的功夫他也学了三月,虽然不似皇上那般精于此道,但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香气高爽,汤色橙黄,滋味甘醇,根根银针团聚直立于杯底,爱妃泡的好茶!”他喝了一口赞道,末了又细细品了两口,三口之后便放下茶盏再不动作,行止间尊贵典雅,倒很像那么回事儿。

    孟桑榆眸光微闪,掩嘴笑道,“皇上谬赞了!”

    见她凤目流转,笑颜如花,假皇帝内心一动,看看窗外早已昏黑的天色,哑声道,“天色不早了,爱妃与朕早些安置了吧。”

    “是,臣妾这就帮皇上沐浴更衣。”孟桑榆正准备起身,似想到什么又坐下了,期期艾艾的看着假皇帝。

    假皇帝莞尔,柔声道,“爱妃有事便说,无需顾忌。”

    “皇上,臣妾母亲日前帮哥哥相中了礼部侍郎付广达付大人的嫡长女,想求皇上给哥哥下旨赐婚,喜上加喜,皇上可能成全?”她目光满含期待的看来。

    “这……”事关孟家,自己不能擅自做主,假皇帝不着痕迹的朝常喜看去,常喜动了动小指,他立即接口道,“让朕考虑考虑吧。”

    周武帝做事果决,甚至是有些专横,这等小事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便会当场拒绝,从未有过‘考虑考虑’的说法。孟桑榆口里应诺,心里却更加笃定了某种猜测。虽然这猜测有些耸人听闻,常人绝对难以想象,但历经两世的孟桑榆可不是常人,她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想得多。万事皆有可能,这是她一直信奉的一句话。

    压下突突狂跳的心,她站起身,一边吩咐碧水和冯嬷嬷去准备热水,一边去挽假皇帝的胳膊。

    “呀!”正准备退走的碧水忽然惊叫一声,引得众人都朝她看来。

    “你这死奴才,鬼叫什么?”常喜当即怒斥。

    “奴婢失仪,请皇上恕罪!只是,只是……”碧水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惊恐的瞪着德妃坐过的绣墩。

    冯嬷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马哀声叫道,“呀,娘娘信期来了!”这下,染了几丝血色的绣墩便在众人眼中暴露无遗。

    孟桑榆立时便涨红了脸,连忙放开皇帝,噗通一声跪下,“臣妾污了皇上的眼,扫了皇上的兴,请皇上恕罪。”话落,她咬紧红唇,偷偷用水汪汪的凤目去瞟皇帝的表情,又羞又怯的小模样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假皇帝被她看得心尖发痒,又瞟见染血的绣墩,胸中更添爱怜。掩下心头的一丝失落,他连忙伸手去扶德妃,柔声道,“信期突至本是正常现象,爱妃何罪之有?快快起来,地上凉。”

    “臣妾不起来!”孟桑榆死活不肯起身,见假皇帝皱眉,连忙怯怯的解释,“臣妾这幅模样如何好意思起身?待皇上走了臣妾才起来。”话落,还将手里的绣帕急急盖在那污了的绣墩上。

    “哈哈哈哈……”假皇帝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这样直爽又可爱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真是让人不得不喜欢!皇上怎么就看不上德妃呢?真是令人费解啊!

    “那好,朕这便走了,爱妃不用送朕,快些起来吧。”见德妃拧眉撅嘴,表情十分坚定,假皇帝只得摆摆手,笑着走了。

    等他走远,孟桑榆立即起身,脸上娇憨的表情慢慢被凝重取代。

    “除了碧水和冯嬷嬷,其余人都退出去。”她沉声发令,就着备好的热水匆匆洗了洗,换上干净的衣裙,然后走到八仙桌旁坐下,拿起那张宣纸再次细看,末了又叫碧水取出以前周武帝的墨宝,一起放在桌面上比对。

    见主子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好像遇见了天大的难事,碧水和冯嬷嬷都有些紧张起来。就在这时,银翠哭丧着脸进来了,手里抱着嗷嗷低唤,显得虚弱无比的阿宝。

    “这是怎么了?”孟桑榆立即抽回心神,接过奄奄一息的阿宝,指着他嘴角的一丝血迹骇然惊问。不过半个时辰而已,怎么就吐血了?

    “回娘娘,阿宝不知怎么的,离开您以后就不停大叫,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奴婢怕他吵着您和皇上,就带他去了最东边的耳房,没想他叫的更凶了,喉咙都叫出血还不肯停。奴婢想好好安抚安抚他还被他咬了一口!”银翠举起手腕,亮了亮上面渗血的牙印。

    周武帝不叫了,只鼻子里发出微弱的哼哼声,用爪子死死扒住孟桑榆的手臂不肯放开。天知道,在离开桑榆以后,他的内心有多么恐惧,多么绝望,就像被人用厚重的尘土活生生掩埋,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只想借着大叫引来桑榆将他救出那濒死般的痛苦。

    那假货眼里的欣赏和心动,他绝不会看错,若那人将桑榆从自己身边夺走,他便什么都没有了,连活着的希望都没了!桑榆是支撑他一路走来的精神支柱,是他黑白世界中唯一的亮彩,是他目前所能拥有的一切!他不能失去桑榆!死也不能!

    眼眶忽然涌起温热的潮意,周武帝连忙将脸颊埋入孟桑榆怀里,去深深嗅闻那令他无比安心的味道。

    “阿宝乖乖,别哭了,我在这儿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怕啊!”孟桑榆挑起他的下颚,看见他溢满泪水的眼珠,心头便是一痛,连忙对银翠说道,“他受伤以来一直和我形影不离的,一旦离开我便会陷入遇难时的回忆,再次受到惊吓。你赶紧去太医院找温太医来看看。”

    银翠连忙应诺,匆匆离开了。孟桑榆也没了比对字迹的心思,抱着阿宝坐在榻上,又是揉又是亲的,好容易才将浑身发颤的阿宝从她怀里哄出来。阿宝呜呜叫着,用小爪子勾住她的脖颈,一个劲儿的舔她的唇,动作前所未有的急切。

    这边厢,假皇帝和常喜走出去老远,常喜忽然拧眉停步,低声道,“哎~洒家记着德妃的信期可不是这个时候,应是月底才对啊!这还有十七八天才到呢!”

    “公公,她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假皇帝面色一紧。

    “凭她的脑子,应该看不出什么来。不过,还是找个太医给她看看保险。”常喜沉吟,一边派了个小太监去太医院传唤良妃常用的林医正,一边带着假皇帝回乾清宫复命。

22识破1

    温太医如今已成了阿宝的专属太医,但凡阿宝出个什么事儿,德妃娘娘的大宫女便逮着他不放。好在他也是个有耐心有爱心的,并不曾因阿宝是只狗而看轻。

    温太医到时,德妃正抱着阿宝倚在窗边等着他,见他来了,忙三两步的迎上来。温太医心里就是一突,这回又怎么了?

    “温太医,快来看看,阿宝足足叫唤了一个时辰,都吐血了!”不耐烦的打断温太医的行礼,孟桑榆连连招手叫他赶紧诊断。

    温太医直起身,示意德妃将阿宝放到柳篮里,然后掰开阿宝的嘴,对准一排烛光查看。看了半晌,他叹气道,“回娘娘,阿宝嗓子坏了,得喝几天药调养。他怎得叫唤了那么长时间?可是又受了惊吓?”

    “都怪本宫。本宫不知道他还没从上回的惊吓中缓过来,轻易离不得本宫,竟放他独个儿待了一时辰。”孟桑榆捏捏阿宝的小耳朵,低落的语气里满是自责。阿宝舔舔她玉白的手腕,小鼻子耸动着,发出一哼一哼的低鸣,仿佛是在安慰对方。

    “原来如此。”温太医点头,挥笔写下一个保养嗓子的药方,递给碧霄宫的侍从,又吩咐了些熬药的注意事项,这才告辞而去。

    做宠妃不容易,做宠妃的狗更不容易啊!走在碧霄宫的小径上,他捋着胡子感叹。

    温太医刚走,林医正又到了,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后便言及自己是皇上特意派来的,替娘娘诊个平安脉。

    哼!还真是谨小慎微!孟桑榆垂眸讽笑,大大方方的伸出手让林医正查看。

    细细诊断了一刻钟,林医正拟了几个养生的方子,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便离开了。待人走远,孟桑榆立即遣退了殿内多余的侍从,只留下碧水,银翠和冯嬷嬷。

    “有件事要跟你们说一下,你们听好了,切莫声张。”一下一下轻轻拍抚着阿宝的脊背,孟桑榆想要借此让自己平静下来。

    殿内的其他人,包括阿宝都竖起了耳朵。

    “现在的皇帝是假的!”没有任何修饰,她就那么平铺直述道出真相。

    碧水,银翠,冯嬷嬷全都呆若木鸡,完全无法对自家主子的惊天之语做出反应。我一定是听错了!她们不约而同的想到。

    周武帝心头巨震,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孟桑榆。他从未想过,仅凭这个照面,短短一个时辰不到,桑榆就能辨识出那人的真假!如此灵慧,不愧是朕的桑榆!本来还恐慌着心爱的人会被蒙骗,会被夺走,这下都不用担心了,几欲爆裂的心一瞬间恢复了原状。

    “不,不能吧!那眉,那眼,那身材……他就是皇上啊!”冯嬷嬷好半晌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银翠和碧水跟着猛点头。

    那人的外表确实与自己像了十成十,无论是身高还是身材,甚至是某些细微的身体特征,闫俊伟都做了精心调整,务必要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就连周武帝看了都觉得那就是另一个自己,更何论外人?听见冯嬷嬷的反驳,他刚松缓下来的心再次绷紧,就害怕桑榆会被她们说动,放弃自己的判断。

    “他是假的,错不了!”孟桑榆笃定开口。

    对于这些古人而言,君权神授,君王天定的封建思想早已刻入了骨髓。君王在他们心目中是相当于神一般的存在,直视君王圣颜是大不敬的死罪。怀着这等又敬又畏的心理,他们如何会了解自己的陛下?陛下换了人,他们如何分辨的出?

    但孟桑榆不同。首先,她骨子里没有那种卑微怯弱的心态,她把皇帝当做一个普通的人看待;其次,她的家世不同寻常,入选进宫便是在钢丝上行走,一个不慎就会跌得粉身碎骨,进而连累家人。所以,自进宫那天起,为了能好好活着,她把周武帝,自己的顶头上司当做一个重大的课题来研究,务必要掌握他的所有喜怒哀乐。对一个人的一举一动潜心研究了三年,这宫中若论谁最了解周武帝,非孟桑榆莫属,恐怕连多年未曾回宫的太后都比不上。

    试问,她又如何分辨不出真假?

    “皇上的一喜一怒,一举一动,没人比我更清楚。”见冯嬷嬷等人还在犹疑,她徐徐开口,“皇上每每见了我,虽然面上欢喜,嘴角含笑,但其实他心底并不愉快,因为他的眼睛是冷的;皇上虽然在与我谈笑,但心思早已不在我身上,因为他的眼睛是空的;皇上虽然热烈与我缠绵,但他的身体并没有为我燃烧,因为他的眼睛是暗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露出一抹讥讽的微笑,指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强调,“想要真正认识一个人,首先要看的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的眼睛!眼睛是灵魂的窗户,它是不会骗人的!哪怕隐藏的再好,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冯嬷嬷等人犹疑的表情褪去,被凝重所取代。她们已经被自家主子的话打动了。

    周武帝深深埋头,强忍着胸口一波又一波的绞痛。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桑榆已经将他看透了。那样虚伪,那样无情的自己,她又怎么会去喜欢?没有怨恨已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

    孟桑榆还在继续,“方才那人见了我,眼里的欢喜是真的,眼里的柔和是真的,眼里的宠溺也是真的,我甚至从他眼里看出了几分心动。一个厌恶了你三年的男人,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就对你改变态度?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这话立即在周武帝心上狠狠补了一刀,唰唰飙血。

    “当然,我不会只因为这一点就做出判断。之后我细细观察他,他虽然故作威仪,但眼里却藏着心虚和忐忑,遇见不确定的事便忍不住朝常喜看去,仿佛在询问常喜的意见。这对独断专行的皇上来说不显得很不合常理吗?”孟桑榆侃侃而谈,“之后,我便有意试探,叫他给阿宝写一块儿狗牌。你们看……”

    她指着八仙桌上的几幅字帖,“这是方才那人留下的,这是皇上以前留下的,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娘娘,这几幅字明明出自同一人之手,您从哪儿看出不对的?”碧水稍通文墨,凑近了查看半晌,不确定的道。

    “都说字如其人,一个人的字和他本人一样,也带着特定的性格。皇上的字力道强劲,落笔干脆,行书迅猛,一横一竖皆有风骨,一勾一画皆有棱角,一看便可感受到书写之人的磅礴大气和王者风范。”

    周武帝飙血的心稍微好受了一点。至少,在桑榆眼里,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银翠和冯嬷嬷连忙凑上来查看,经过自家主子的解说,果然感受到了内中的玄妙。

    孟桑榆点头,指着方才那人的字迹道,“再看这幅,落笔犹豫,着墨不均,行书滞涩,这些弯钩之处虽然有些棱角,可却不够自然,可见此人以前习得是古朴大方,略显柔软的字体,是最近才改了字体却还未完全适应,于细微处露了痕迹。一个人虽然可以练习多种字体,但不会连自己最习惯最常用的字体都练得生疏了,由此可见,这写字的人有问题。”

    碧水等人微微点头,已信了七八分。

    孟桑榆又指着还未收起的茶盏道,“看完字迹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于是便又泡了壶茶继续试探。皇上最好风雅之事,深谙品茶之道,非好茶好水绝不饮用。但你们看,这茶仓里被我混入了与君山银针有些相似的凌云白毫,皇上却完全未曾品出,还大赞我茶艺高超,若是往常,早已弃盏而去了!”

    说完这些,她面色凝重的下了结论,“观此种种,方才那人绝对不是原来的皇上!皇上不会连小小的赐婚都无法替我做主,皇上不会被李相和李贵妃苦苦相逼到这等地步,皇上不会越来越软弱,任由朝堂纷争不断,后宫争斗不休。”

    这一席话彻底将碧水等人的犹疑打散了。冯嬷嬷脸色煞白,嗓音干涩,“那娘娘您说,真正的皇上去哪儿了?”

    “恐是上次重伤昏迷后就一直未曾醒过来,现在的皇上不过是个替身,已经成了沈家父女操-弄朝堂和后宫的傀儡。我们的处境危险了。”孟桑榆沉声说道。

    “皇,皇上不会死了吗?”银翠脸上全是惊慌失措的表情,碧水也失了一贯的冷静。

    “不会。如果皇上死了,沈家父女就不会安安生生的活着了。你们忘了皇上身边的暗卫和邵氏一族的下场吗?”

    碧水等人恍然,心中的惊惧慢慢平复下来。

    邵氏一族的某位嫔妃曾害死过继周太祖后的一任皇帝,结果遭到了暗卫的疯狂报复,合族三千多人被血洗,上到八十岁的老者,下到襁褓中的婴儿,甚至连豢养的动物都没放过。当届的暗卫统领事后自刎谢罪,传说是因为他被下了某种蛊毒,帝王若非寿终正寝,若没有在死前赐他解药,他亦不能独活。因该任帝王上位不足半年,这件事又太过耸人听闻,被大周子民有意遗忘了。

    “所以说,皇上一定还活着。暗卫之所以放着假皇帝不管,为的就是让他先占着皇位,不要给淮南王和湘北王以可趁之机。两王听到风声必会挥师进京,蛮人此时又大举侵犯,大周有覆灭的危险!暗卫担不起亡国的罪责,自是以不变应万变,静待皇上苏醒。”

    孟桑榆逐条逐条分析,清晰的思路,精准的预测令周武帝频频侧目。他如今才知道,沈慧茹所谓的‘才学不输男儿’与桑榆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可叹可笑。

    “那娘娘,咱们该怎么办?”冯嬷嬷心脏都揪起来了。

    “宫里有暗卫盯着,我们就当不知道。如果我们露了行迹,不但暗卫要怀疑我们,沈家父女也会千方百计迫害我们。等会儿我修书一封,派人送到边塞给父亲,让父亲的军队随时做好勤王护驾的准备。至于具体该怎么办,他自有打算,我们只需与他随时保持联络就可。”

    孟桑榆的语气十分压抑,不是因恐惧,而是因内心巨大的振奋。若皇上醒来,孟家也算立了不世之功,就算父亲致仕,孟家也不会就此没落,自己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若皇上不醒,那更好!孟家百万雄师,淮南王,江北王又怎会是孟家的对手?自己要脱出这牢笼翱翔于天际再也不是奢望!

    想到这里,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周武帝却以为她是在害怕,心中又爱又怜,还有更多的感激。在危难中依然记挂自己,帮助自己,即便恐慌也毫不退缩,这样的桑榆更值得他倾心相爱!他情不自禁的抱住女人的手,用舌头寸寸舔舐。目前,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来表达心中汹涌而至的情感。

    冯嬷嬷等人已经完全失了分寸,自是主子说什么她们就听什么,但冷静下来,不免又会多想。

    “娘娘,关外将领私自进京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啊!万一皇上醒不过来,国公爷岂不是要担上谋逆叛国的罪名?”冯嬷嬷忧色比方才更重。

    “难道就因为顾忌这一点,我们就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魑魅魍魉窃取我大好家国不成?父亲对皇上忠心耿耿,这个险,他一定会冒,而我也一定会支持他。至于母亲和哥哥,他们向来与父亲是一条心。你以为沈慧茹会放过我,放过孟家吗?不会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不能瞻前顾后,只能一往无前。皇上福泽深厚,有上天庇佑,他一定会醒的,你们无需多想。”

    孟桑榆竭力安抚大家,心中的想法却与她说出的话南辕北辙。

    孟父性格固执,却也知道变通。他的确对皇上忠心,可更看重家人。两者能够共存,他会选择忠心,两者不能共存,他绝对会选择家人。皇上醒了自然是好,孟家也算师出有名,护驾有功;皇上若不幸亡故,孟父为了保护家人定会牢牢把持住手里的百万大军。那是最有分量的筹码,不管是另投明主还是自立门户,孟家都握有绝对的主动权,而她也能顺势摆脱禁宫这个暗无天日的囚笼。

    以前因为看不见希望,所以她从未考虑过自由的可能;现在机遇就在前方招手,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心中最真实的渴望。当然,在渴望之余,她还保留着相当的狼,绝不会向任何人吐露自己的想法。对于冯嬷嬷等人而言,这无疑于谋逆,她们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而且,这事最好顺其自然,不能随意插手,比如干掉昏迷不醒的周武帝之类的,她绝对不会去做,不但不能做,还得积极营救。因为只有占据勤王护驾这个道德的制高点,孟家才能处于最有利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

    可怜沈家父女,自以为是螳螂捕蝉,胜券在握,却偏偏要将最大的把柄送上门来给自己这黄雀知道。未来的日子有波澜,有艰险,甚至有杀僧祸,却也比如今的暮气沉沉要好太多了!

    她兀自想得出神,因为苦苦压抑着胸中的兴奋,脸色显得特别凝重。冯嬷嬷等人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主子,俱都屏声静气,不敢打搅。

    周武帝以为她在为自己的安危担心,鼻子里轻轻哼着安慰的调调儿,心里泛着一阵又一阵的甜意。

    同沈家父女一样,他也是个可怜人。若他知道了孟桑榆心中真正的想法,恐会将三升心头老血都喷出来。

23识破2

    看清了局势,知道自己岌岌可危,孟桑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怀着得过且过的心态过日子了。她抱着阿宝在殿内来回踱步,沉吟半晌后将阿宝放到榻上的柳篮里,叫冯嬷嬷铺开纸笔,给远在边关的父亲写信。

    刚落下开头几字,一名负责打探消息的小太监便跪在殿外求见。碧水拧眉出去,片刻后又沉着脸进来,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娘娘,方才得到消息,皇上出了碧霄宫后便回了乾清殿,待了一刻钟不到又翻了贤妃娘娘的牌子,如今正在前往绛紫宫的路上。”

    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占了身子,若皇上来日清醒,贤妃必死无疑!若自家主子没有服用丸药规避,如今恐也落得与贤妃一样的下场!想到这里,碧水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银翠和冯嬷嬷也反应过来了,一边后怕,一边对良妃恨得咬牙切齿!

    周武帝的狗脸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一股戾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几欲爆炸。六年的珍惜六年的呵护,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指使一个假货-淫-乱后宫?他还能说什么?他已无话可说!

    孟桑榆听闻消息后愣住了,提着笔立在桌前许久不动。

    “娘娘,咱们要不要去救救贤妃?”冯嬷嬷迟疑的问。

    “怎么救?告诉她皇上是假的?她能信吗?别届时被她反扣一顶妖言惑众的帽子害了去!先是投靠皇后,利用皇后的庇护顺利诞下皇子,后又倒打一耙害死皇后,贤妃可不是个善茬!再者,她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分辨不清,我又如何能点醒她?嬷嬷,这件事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们都要烂在肚子里,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会害了皇上,也会为我们自己招来杀僧祸!”孟桑榆搁笔,缓缓按揉额角,明媚的容颜已黯淡下来,染上了深深的疲惫。

    冯嬷嬷唯唯应诺,对救贤妃的话再也不提。

    听闻贤妃的真面目,周武帝濒临崩裂的心已经彻底麻木了。正如桑榆所说,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分辨不清,贤妃若被污了身子也只能怪她自己,怨不得任何人,更怨不到桑榆头上。

    银翠上前帮主子按揉太阳穴。碧水见主子搁了笔,也放下手里的墨条,迟疑的问,“娘娘,这信您还写吗?”

    孟桑榆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在想,这么大一顶绿帽,皇上醒来若知道我们是知情者,会不会杀了我们灭口?这信若寄到父亲手里去,咱们日后就摘不清了,皇上看见我们就会想起今日的屈辱,定恨不能将我们除之而后快。”

    冯嬷嬷身子晃了晃,颤声道,“怎么会呢?咱们也是为了救皇上啊!”

    孟桑榆面带讥讽,“家丑不可外扬,不要小看男人的自尊心!”

    周武帝没心思再去计较头上的绿帽了,被孟桑榆的猜忌弄得心头发苦。在你面前,朕还有什么自尊心可言?任你摆弄任你亵玩,末了还要装乖卖丑逗你开心,朕已经在努力弥补以前的错误,你为什么总要把朕往坏处想呢?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吗?他鼻子一酸,不由自主的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

    孟桑榆的注意力立即被阿宝吸引,忙走到榻边拍抚他的脊背柔声安慰,换来阿宝扒拉不去的四爪。

    小家伙越来越粘人了!将眼里写着‘求抱抱’三字的阿宝搂进怀里,孟桑榆好笑的暗忖。

    “那咱们怎么办?装做不知道?”冯嬷嬷跟到榻边,压低嗓音问。

    装作不知道最好,这些危险的事桑榆最好不要搀和。在这之前,朕一定要尽快找到俊伟,让他保护好桑榆。若朕醒不过来,便让他将桑榆接出宫去,送到孟国公身边。有孟国公相护,哪怕大周战乱四起,桑榆也能过得很好。周武帝暗暗思量。

    “什么都不做就只能等死!罢了,豁出去了,大不了等皇上醒来求他看在父亲救驾的份上饶我一命。皇上顶多给我一份厚赏再给我一个更高的位份,然后远远把我打发到一边,眼不见为净。这样也好,有权有闲又不用伺候渣男,我乐得轻松自在。”况且,皇上能不能醒还是两说。最后一句话被孟桑榆隐去,她左手勾起阿宝,右手提笔,再次挥毫。

    朕怎么舍得将你远远的打发走?那是剜朕的心啊!桑榆,朕错了!朕日后一定好好待你!周武帝趴在她臂弯里哼哼唧唧,只可惜他的表白没人能听懂。

    “如今天寒地冻,这信辗转一月才能到父亲手里,我们有一段日子要熬了!索性谋朝篡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事的:至少沈慧茹得有个皇子,至少她得登上后位,皇子得加封储君,沈太师得完全架空皇上的权利培植自己的势力。这一系列动作下来,没有个五六年是不行的,我们还有时间应对。”孟桑榆边写信边安慰面色凝重的冯嬷嬷等人。

    写下最后几句,她搁笔,拿起信纸查阅,似觉得不满,又提笔匆匆添上几段,低声道,“关外战乱,我得提醒父亲多留点心。蛮军已呈节节败退之势,这个时候该担心的不是外敌而是内鬼。沈太师既然要窃国,必会打击目前最强大的两个对手,一个是文臣之首的李相,一个是武将之首的父亲。虽然他不大可能这么短时间就将手伸到军中去,但买通监军在粮草、情报、增援等方面给父亲下绊子是极有可能的。一旦着了他的道,父亲就危险了。但愿皇上的心腹韩昌平是个靠谱的,能够帮到父亲。”

    冯嬷嬷连忙低声安慰,“娘娘别担心,国公爷打了一辈子仗,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算计的。那韩昌平听说也是个有本事的。”

    孟桑榆颔首道,“但愿一切都如嬷嬷所言。好了,咱们就在宫中等候消息吧,有暗卫和父亲奔走,皇上定会转危为安的。”她的言不由衷谁也没有察觉。

    周武帝感动的呜咽了一声,眷恋的舔舔女人皓白的手腕。

    冯嬷嬷拿起信纸将上面的墨迹吹干,打眼一看,不由惊道,“这……娘娘,这是很平常的家信啊!您方才写的内容怎么不见了?这后面的一大串符号是什么意思啊?”

    孟桑榆轻笑,“这是封密信,只要父亲手里有本大周律,对照后面这些符号检索,他自然能看懂。这也是为了防止信件被人中途截获。嬷嬷,明日一早你就将这封信送到母亲手里,她会代我转寄,不必刻意遮掩,越光明正大旁人反而越不感兴趣。对了,这件事千万别跟母亲说,省得她操心。”

    冯嬷嬷连声答应,见主子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心中的慌乱也在不知不觉间平息。碧水和银翠比她恢复的更快,这会儿面色已经恢复了红润,嘴角也露了笑意。

    该做的都做完了,孟桑榆紧绷的心也舒缓下来,拿起桌上假皇帝留下的字幅查看,兴味的开口,“银翠,明天拿着这副字去内务造办处,让他们照着字幅给阿宝做个狗牌。牌子要用最顶级的紫檀木,椭圆形,玉佩大小,字体用纯金镶嵌,越华贵越显眼越好。”

    “可是娘娘,这副字是假的啊。”银翠迟疑道。

    孟桑榆揉着阿宝的小肚子,“我不说,谁会知道?况且,我若要了字却没去做狗牌,假皇帝和沈慧茹会起疑心的。”

    银翠点头,接过字折好,放进袖口。

    孟桑榆抱起阿宝,亲亲他的小嘴,“明儿我再给阿宝做个小黄马褂。身上穿着小黄马褂,脖子上挂着御赐狗牌,看谁还敢欺负我的阿宝。”想象着阿宝穿着黄马褂,挂着御赐狗牌在宫中招摇过市的情景,她扑哧扑哧的笑起来。

    冯嬷嬷等人虽然不明白主子笑什么,但见她开心,也跟着笑了。

    明明方才那么阴郁,一瞬间却又能乐出朵花儿来,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周武帝眯眼暗忖,细细舔舐女人柔软的唇瓣,感觉既满足又安心。

    ﹡﹡﹡﹡﹡﹡﹡﹡﹡﹡﹡﹡﹡﹡﹡﹡﹡﹡﹡﹡﹡﹡﹡﹡﹡﹡﹡﹡﹡﹡﹡﹡﹡﹡﹡﹡﹡﹡﹡

    乾清宫里,沈慧茹还在挑灯批阅一沓奏折。将假皇帝打发去贤妃的绛紫宫后,她看向御桌下跪着的常喜,沉声问道,“林医正怎么说?”

    “回娘娘,林医正说德妃确实来了月信。她三年里用了太多药,伤了身子,这次月信紊乱便是身子亏损的信号,恐会恶露连绵,数月不止。”常喜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连绵数月不止?”沈慧茹皱眉,沉吟道,“那德妃这把刀本宫是用不上了,好在贤妃丽妃宸妃等人也不是善茬,联合起来也能让李淑静够呛。你最近多带那替身去贤妃丽妃宸妃宫里转转。”

    常喜应诺,想了想,补充道,“回娘娘,方才德妃想让皇上给她哥哥赐婚,女方是礼部侍郎付广达的嫡长女,您看这事……”

    “此事先搁着,本宫自会替孟炎洲寻个更好的!”沈慧茹面上含笑,眸色却森冷无比。

    “娘娘,该喝药了。”大宫女晚清端着一碗药进来,跪在她脚边。

    沈慧茹也有宫寒之症,但她喝的药才是真正对症的药,不似孟桑榆那碗,虽然所用药材一模一样,但分量稍微改变,效果却完全相反。这个秘密也是当年皇上为了让她安心才私下告诉她的。

    看着热气腾腾的药碗,沈慧茹冰冷的眸子溢出一丝温柔。

    “娘娘,您已调养了三年,可以孕育子嗣了。”受太师所托,有些话晚清不得不说。

    沈慧茹的眸光似刀子一般扎在晚清身上,骇得晚清立即跪下请罪。

    “本宫自有主张,休得多言。”仰头将药喝尽,沈慧茹抬手遣退晚清和常喜,继续提笔批阅奏折。

    ﹡﹡﹡﹡

    凤鸾宫里,李贵妃也得了消息,正皱着眉细细思量。

    “你没听错?德妃果是用药过量,再难有子嗣?”她逼问跪在自己脚边的一名医女。这是林医正最宠爱的一名医女。

    “奴婢绝对没听错。德妃月信紊乱,恶露不止,恐是数月都沥不干净。”那医女语气十分笃定。

    “三年隆宠,三年用药,落得个终生无子的下场,孟桑榆也是个可怜人啊!……”李贵妃叹息,对德妃日前所说的话已是深信不疑。

    “皇上还想利用她保护沈慧茹那贱人,见她身子坏了又换贤妃,哼,真是用心良苦!本宫倒要看看,皇上能为那贱人做到哪一步!”她眼里不可遏制的流露出一丝怨毒,深吸口气后平复了扭曲的面色,赏了那医女一大笔银子将她遣退。

    ﹡﹡﹡﹡

    宫中的某处密道里,风尘仆仆的闫俊伟正与自己的属下碰头。

    “回大统领,地字九号知道的几个据点最近果然被沈太师的人围剿了,索性我们及早撤离,没有损伤。”那名属下跪地禀告。

    地字九号就是之前假皇帝做暗卫时的代号。

    “他不过一个小卒,能知道什么?沈太师以为能在他身上做文章那就大错特错了。”闫俊伟冷笑,示意属下跟随自己往安置周武帝的密室走去。

    “沈家父女已经彻底叛国,我们今晚就将皇上带出去,这宫中就送给他们折腾,他们最好祈祷皇上能醒过来,这样他们日后还能留个全尸!”闫俊伟边说边打手势,隐在暗处的属下们立即分头行动,簌簌的风声不断响起。

    “那替身今晚早些时候去了德妃处,德妃信期突至,他又去了贤妃处。大统领,贤妃那里……”那属下有些迟疑,皇上的女人该不该管?

    “德妃倒是好运气,没让那替身沾了身。贤妃不用去管,那替身爱找哪个女人就找哪个女人,待皇上日后苏醒,他自会处理这些女人,我们只需负责皇上的安全。走吧,没时间了!”闫俊伟冷声催促。

    那属下应诺,将密室里伺候的宫人全部斩杀殆尽,背起周武帝的身体,在闫俊伟的护持下从密道潜出了皇宫,隐没在无边的黑夜里。

24识破3

    是夜,已近亥时,各宫的灯火逐渐熄灭,只留下宫门口的几盏灯笼在寒风中摇曳,远远看去显得十分萧瑟。

    孟桑榆躺在床上,怀里搂着小小一团的阿宝,一人一狗你翻过来,我翻过去,显然都没办法入睡。

    “阿宝,睡不着吗?”孟桑榆点点阿宝的小鼻头,悄声问。

    阿宝朝她柔软的胸口拱去,一张小脸埋入她怀中轻哼一声,算作回答。这可爱的小模样把孟桑榆逗笑了,她捞起阿宝,赤着脚下床,朝窗边的软榻走,“睡不着咱们就靠在窗边看星星,冬日的星空比夏天更加美丽,你不知道吧?”

    阿宝在她怀里扭动,皱着鼻头哼哼唧唧,一只爪子抬起,指向榻边的绣鞋。

    孟桑榆没有注意,又往前走了几步,阿宝扭动的更厉害了,差点翻出她臂弯。她这才顺着阿宝的爪子看去,扑哧笑了,“阿宝是在提醒我穿鞋吗?”

    阿宝哼唧一声,不动了。

    孟桑榆揉着阿宝的脑袋,笑眯眯的走过去穿鞋。阿宝小爪子再次朝屏风上搭着的一件外袍指去。孟桑榆又扑哧扑哧笑着穿外袍,然后将阿宝严严实实的裹进怀里,只露出一颗小小的狗头。

    “我的阿宝真聪明!如果能说话就更好了!”孟桑榆感叹着,慢悠悠踱步到窗边。她知道阿宝聪明的诡异,但这又如何呢?他再怎么聪明终究是自己的阿宝。而且,她孟桑榆的宠物,就应该是最特别的。

    阿宝又呜呜咽咽的回应了两声,然后窝在她怀里,仰头朝繁星闪烁的夜空看去。夜空很厚很重,似泼了墨般沉沉的压下来,更衬出星子的明亮与通透。一人一狗鼻端喷着白色的雾气,表情是一样的悠远静谧。

    “阿宝看见那几颗星星了吗?那是猎户座,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孟桑榆指着自己能够辨识出来的星座,缓缓讲述着它们的故事。阿宝竖起耳朵静静聆听,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给予自己全部温暖的人。

    孟桑榆一路指点过去,看见不远处的绛紫宫,忽然沉默了下来,表情肃然。

    看着兀自皱眉发呆的女人,周武帝知道,她定是想起了如今正躺在那假货怀里的贤妃。她嘴上说着不救、不管、不理,其实心里依然会过意不去。他本以为沈慧茹外冷内热,需要自己的包容与呵护才能在宫里活下去,但事实证明,那女人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都是冷的。不像眼前这个女人,正因为内心柔软的一塌糊涂,所以才要用张牙舞爪的外表来掩饰自己,保护自己。真正将她看透以后才会知道,她有多么可爱,多么招人心疼。

    孟桑榆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低头就见阿宝正呆呆的看着自己,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倒映着漫天星辰,那么明亮,那么深邃,那么专注,好像他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可不是么,对阿宝来说,自己就是他的全部啊!除了自己,他还有谁可以依靠呢?心中的孤寂苦涩被这个念头驱逐的一干二净,孟桑榆心里热乎乎的,轻点阿宝的鼻头,呢喃道,“阿宝,有你在身边真好……”

    阿宝呜咽一声,张嘴叼住她的手指轻轻允吸。主宠两个额头抵着额头相视而笑,这一刻,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

    远处的灯火以乾清宫为中心渐次亮起,将漆黑的夜晚染成了橘色,嘈杂的人声依稀传来,打破了主宠两的温馨时光。

    “怎么了?”孟桑榆裹好阿宝,走到殿门口询问。

    “回娘娘,好像是乾清宫出事了,已经派了人过去探问,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冯嬷嬷快速走来禀报。

    “乾清宫?皇上?!”孟桑榆心里一惊,周武帝也僵直了脊背。

    前去探询的太监很快回来,气喘吁吁的跪下行礼,“启禀娘娘,乾清宫里遭贼了,负责值夜的侍卫说御书房里丢了一件很贵重的古董,这会儿全宫戒严,正在捉拿贼人。”

    “知道了,下去吧。”孟桑榆挥退太监,看向冯嬷嬷轻笑,“丢了古董?我看是丢了皇上吧!应该是暗卫知道假皇帝的所作所为后采取措施了。再不把皇上送出去,指不定沈慧茹会亲手把皇上掐死。”

    周武帝打了个冷战,不得不承认桑榆的话极有可能一语成谶,就算沈慧茹现在下不了狠心,但当她逐渐品尝到权势的美妙滋味后,她不会再放任自己活着。

    察觉到阿宝的颤抖,孟桑榆以为他冷了,连忙抱着他往殿内走。因皇帝很可能已经被救走,可见暗卫不会放任沈家父女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紧绷的心弦略微放松,抱着阿宝躺进了余温犹在的被窝里。

    周武帝也吁了口气,忐忑不安了三个月的心头一次落到了实处。

    主宠两面对面,很快就陷入了酣甜的梦乡。

    乾清宫里,假皇帝收到消息后急匆匆赶回来,沈慧茹也通过密道来到了内殿,正在殿中大发脾气。

    “废物!一群废物!”她披头散发,脸色狰狞,拼命压抑着摔打殿内器物的冲动。

    “回娘娘,京畿防务一直掌控在皇上的心腹手里,奴才们不敢动用,就怕引起他们怀疑!再者,这暗道四通八达,机关众多,奴才们进去了上百人,只活着出来二十人不到。娘娘,奴才们尽力了,请娘娘宽恕!”常喜低声哀求,假皇帝跟着磕头。

    沈慧茹胸口剧烈起伏,绯红的双眼里充斥着滔天的怒火与一丝微不可见的恐惧。皇上被救走了,若他醒来,自己该怎么办?她指甲嵌入掌心,不敢再深想下去。

    就在这时,晚清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书信,行礼道,“娘娘,这是太师叫人递给您的。”

    沈慧茹身体僵硬了一瞬,她能猜到父亲要跟她说些什么,无非是催她快点行动。也是,皇上都被救走了,他们再也没有时间来慢慢布局。那些暗卫神出鬼没,来去无踪,若真要取沈家族人性命,沈家没人能逃得过!且还要留下叛国谋逆的罪名让沈家被人世世代代唾骂!为今之计只有趁着皇上未死,尽快上位夺权,将御林军,龙禁卫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用绝对的权势来保护自己。

    她放开紧握的双拳,用沾着斑斑血迹的手接过信封,面无表情的打开看完,然后扔进火盆里烧成灰烬。

    “常喜下去吧。”她挥手,待常喜战战兢兢的退走,这才看向脚边跪着的假皇帝,“你明天翻本宫牌子,夜夜召本宫侍寝,直到本宫怀上为止。之后就没你什么事了,你爱宠幸谁就宠幸谁。”

    假皇帝猝然抬头,脸上满是惊骇,对上她冷冰冰的双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拱手应诺。

    沈慧茹看也不看他一眼,脚步虚浮的从密道离开。她会好好记住今天,就在今天,她彻底斩断了与古邵泽的过去。

    ﹡﹡﹡﹡﹡﹡﹡﹡﹡﹡﹡﹡﹡﹡﹡﹡﹡﹡﹡﹡﹡﹡﹡﹡﹡﹡﹡﹡﹡﹡﹡﹡﹡﹡﹡﹡﹡﹡﹡

    翌日,孟桑榆是在阿宝的口水洗礼中苏醒过来的。看见自己醒了,正舔她嘴唇舔得欢的阿宝僵硬了一瞬,然后将脸埋进了她颈窝里。

    “小东西,还知道害羞?!”孟桑榆支起腮,笑眯眯的戳弄阿宝软乎乎的肚皮。

    阿宝赶紧抱住她的手腕,用口水给她洗手,每一根手指都不放过。这些事,他已经做得越来越熟练了,什么帝王之尊,男人的尊严之类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孟桑榆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主宠两按照惯例抱在一起闹腾了一阵,直到冯嬷嬷掀开床幔催促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乾清宫还有消息传出吗?”给阿宝穿上一件奶牛装,孟桑榆漫不经心的问道。

    “听说乾清宫死了几个侍从,都是皇上的近侍,若非皇上昨儿去了绛紫宫,连他本人都要遭难。天还未亮,皇上就宣了九门提督罗大人进宫,将他好一通叱责,又勒令他十天之内抓住凶手,否则便捋了他的职务,让他闭门思过。”冯嬷嬷一边给自家主子披上外袍,一边低声回禀。

    “上哪儿抓凶手?暗卫是那么好抓的吗?这是沈家在借机夺权呢!只可惜了,有李相在,这九门提督的位置空出来,还不定被谁的人得了去。论人脉论根基,沈太师都不是李相的对手,这招棋,他下得太急了,结果未必会如他所愿。”孟桑榆抱起打扮一新的阿宝,款步到梳妆台前。

    冯嬷嬷将热帕子拧干,递给她净面,然后拿起梳子给她梳理一头墨发。阿宝蹲坐在梳妆台上,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柔柔动作的冯嬷嬷。这一头青丝,他什么时候才能亲手摸一摸。

    孟桑榆弹弹他的小鼻子,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然后拿出一盒润肤膏细细给自己抹上。

    碧水和银翠一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许多名贵药材和绫罗绸缎,走到主子面前亮了亮,请她过目。

    “这是什么?”孟桑榆挑眉。

    “这是今早李贵妃娘娘赏赐给您的,叫您好好养病,切莫多想。病没好之前都不用去给她请安了。”银翠放下托盘,拿出妆奁给主子挑选要佩戴的首饰。

    “呵~~她这是在可怜我呢,想来,我的身体状况她已经知道了。”孟桑榆自嘲一笑,捻起一根人参置于鼻端嗅闻,赞了句好东西。

    周武帝垂头,掩饰眼底的痛色,心中暗暗思量:待朕回魂,第一件事便是寻访名医,给桑榆调养身体。那个瞿老太医不错,可以叫俊伟去打听打听。

    在他出神的时候,孟桑榆已经抱起了他,走到桌边用膳。因为不用去给李贵妃请安,主宠两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很是磨叽,期间又嬉闹了几回,双双换了一身衣服才算捯饬干净。

    殿外已然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孟桑榆兴致上来,又忆及阿宝足足快一月未曾踏出殿门,便带着他前往御花园赏景。

    主宠两刚步入御花园便看见昨夜沐浴了圣恩的贤妃携带着五皇子在园中的锁虹桥边饮茶,绍围坐着一圈儿嫔妃,衣香鬓影,有说有笑,气氛正浓。

    孟桑榆停步,想转身改道却已经晚了,贤妃已看见了她,正派遣一名宫女过来相请。孟桑榆叹气,带着阿宝缓缓走过去。

25贤妃

    一众嫔妃纷纷起身给德妃行礼,贤妃略略颔首,笑着请她在自己身边入座。

    孟桑榆扶起给自己请安的五皇子,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五皇子今年刚满四岁,头上挽了个小发髻,用金丝绳缠起,小脸肥嘟嘟的,粉团子一样,一双眼睛遗传了周武帝,又黑又亮,眼角还微微上挑,很是招人,看得孟桑榆心肝直颤。

    “五皇子越来越可爱了。”她真心赞叹。

    周武帝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孩子,眼里满是怀念。五皇子玉雪可爱,聪明乖巧,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之一。三个月以来第一次见,他心情有些激动。

    贤妃眼里流露出一丝得意,还未开口,五皇子已正儿八经作了个揖,奶声奶气的说道,“谢德妃娘娘夸奖。”

    三四岁的孩子,在现代还是满地打滚,懵懂无知的年龄,可在这皇宫里却已经被训练的一板一眼,有模有样了。孟桑榆顿时觉得有些无趣,但面上依然笑道,“乖。”

    一众嫔妃连忙出声附和,也不知是拍德妃的马屁还是拍贤妃的马屁。

    贤妃笑开了眼,对儿子的表现相当满意,有意炫耀道,“昨晚皇上考校皇儿功课,皇儿对答如流,皇上很满意呢。”话落,她轻拍五皇子肩膀,叫他背三字经给各位娘娘听。

    听了贤妃的炫耀,周武帝心情极其郁躁。不但没辨识出枕边人的真假,竟还叫皇儿认贼作父,真是有眼无珠!

    因着心中的愤怒,周武帝遇见儿子的喜悦之情淡下去很多,也没心思去听儿子背诵,窝进孟桑榆怀里来个眼不见为净。孟桑榆倒是听得认真,小孩子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像羽毛吹入心间,让人止不住的心生欢喜。

    五皇子背完,众嫔妃纷纷开口夸赞。贤妃虽然面上不显,但一双桃花眼里溢满了得意和骄傲。李贵妃有儿子,她也有儿子,凭什么立后立储的最佳人选就一定得是李贵妃?论资格,她也没差李贵妃多少,况且,皇上喜欢自己和皇儿明显胜过李贵妃母子。

    想到这里,她抚了抚颈间密密麻麻的爱痕,嘴角微微勾起。

    在宫中,皇上的爱宠是最值得炫耀的资本,贤妃不但没想过要遮掩还试图昭告世人。有眼尖的嫔妃看见她红痕遍布的颈子,眸光闪烁了一瞬,试探道,“皇上三月未曾踏足后宫,宫内宫外都谣传皇上伤了根本,今儿这谣传可算是破了。”

    “也不知是哪起子魑魅魍魉造谣生事!皇上正值壮年,龙精虎猛,怎么可能因一点点小伤就损了身子。”贤妃慵懒的歪斜在椅子扶手上,端起一杯热茶缓缓啜饮,动作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其上的红痕斑斑驳驳,煞是招眼,给她本就娇美的容颜添了三分艳色。

    孟桑榆皱眉,略略撇开头。

    一众嫔妃眼睛微红。

    阿宝在贤妃说到‘龙精虎猛’四个字的时候就猝然转头去看她,见她眉眼间的□和脖颈间的痕迹,黑漆漆的眼珠腾地燃起两簇火苗。看来,贤妃昨晚过得很快乐!?他眯眼暗忖,心头的狂怒与郁躁交织在一起,令他脊背新长出来的绒毛根根竖立。

    身为女人,连自己的丈夫都分辨不出,他还能对她们抱有什么期待?恐怕,在她们的眼里,他就只是一个符号,象征权力和地位的符号,只要披了一身龙袍,她们就不会去管龙袍下的人究竟是谁。除了桑榆,有谁试图去了解过他?大概再也没有了!

    心头一阵又一阵的发冷,周武帝扒拉着孟桑榆的开襟棉袍,一个劲的往她怀里钻,试图汲取一丝温暖。这是他最眷恋的地方。

    孟桑榆捏了捏阿宝的小鼻子,拉开衣襟将他包进怀里,只露出一颗狗头。狗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帽子上缝着两扇翅膀,看上去新奇又可爱。

    五皇子圆溜溜地眼睛更亮了,一眨不眨的盯着阿宝。

    “德妃娘娘,他头上长了两扇小翅膀。”五皇子指着阿宝,语带渴望,“能给我抱抱吗?”

    “现在不行,他刚受了伤,一个不好会弄痛他的。等他伤好了,本宫带他出来陪五皇子玩儿。”孟桑榆狠狠心,拒绝了五皇子的请求。这个年纪的小孩手脚不知轻重,阿宝到了他怀里很可能伤上加伤。

    五皇子一脸的怆然欲泣,但他已初具皇子气度,并没有哭闹,只可怜巴巴的依偎进贤妃怀里。贤妃有些不高兴,眸色沉沉的瞥了德妃一眼,拿起身旁的一个果盘,诱哄道,“小狗受伤了,你若是磕碰到他,他会咬你的,咱等他伤好了再说。来,吃颗龙眼,这可是你父皇今早赏赐给你的,岭南今年只进贡了一篓,全都在这儿。”

    贤妃一边哄孩子,一边不忘炫耀自己的隆宠,给自己造势。

    孟桑榆心内暗叹,抬手截住贤妃递到五皇子嘴边的龙眼,慎重开口,“龙眼肉薄核大,口感滑溜,不适合五皇子这样的孩子吃,若核卡进喉咙里,恐有性命之危,还是将果肉剔下来再喂给他吃吧。吃也不能多吃,龙眼性温补,大人吃多都受不住。”

    因龙眼是极其稀有的贡品,就算是高位嫔妃,一年也吃不上一回,都叫皇上转送到千佛山太后那里去了。贤妃从未吃过,自然也不知道还有这些说法,当下便有些不高兴。但为了孩子着想,她终究没把龙眼往五皇子口里塞。

    五皇子本就被拒绝过一次,这下连到嘴的好东西都没了,眼睛一眨,眼泪就下来了,拉扯着贤妃的衣袖哀求,“母妃,孩儿想吃龙眼!孩儿想吃龙眼!”

    贤妃爱子成狂,最受不住的就是儿子的眼泪,立时便把德妃的警告忘到了脑后,忙忙剥了个龙眼塞进他嘴里,柔声嘱咐,“要把核吐出来,知道吗?”

    五皇子含着龙眼破涕为笑,把龙眼肉用舌头卷干净,龙眼核吐到一旁的宫女手里。见他吃得好好的,贤妃放下心来,示意宫女继续给儿子剥,心下对德妃方才的话不以为然。

    众嫔妃都对德妃投以嘲讽的目光,以为她方才的举动是嫉妒贤妃,故意给贤妃添堵。

    孟桑榆不以为意的笑笑,垂头抚弄阿宝的耳朵,换来阿宝哼哼唧唧的安慰。反正该说的她已经说了,他们自己小心就好。

    却不想,她放心的太早了。龙眼肉质爽滑鲜嫩,汁多甜蜜,口感极佳,让人吃了口舌生津,欲罢不能。五皇子吃了两三颗下去就得了趣,动作不免急切起来,在含入第五颗时舌头一卷,竟将整颗龙眼都咽了下去。

    三四岁的小孩食道很窄,不可能让龙眼顺利通过,于是卡在了喉头与气管交界处不上不下。五皇子说不出话,脸立时就涨成了紫红色。

    “呀!娘娘不好了,五皇子卡主了!”那宫女吓的打翻了果盘,一边拍着五皇子的背一边惊叫。

    正与嫔妃们谈笑的贤妃先是一愣,随即腾地站起,抢过五皇子大力拍打他的背部。五皇子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青白色,眼睛一翻一翻,只余出气,没有进气了。

    一众嫔妃们骇得从各自位置上站起,纷纷退开几步怕招惹麻烦。虽然脸上皆是担忧焦急的表情,但不少人眼里分明闪烁着幸灾乐祸的亮光。

    贤妃看着慢慢软倒在自己怀里的儿子,心中升起一阵绝望,泪水混着汗水将她精致的妆容弄得一塌糊涂。她嘶哑的吼叫,“去,去叫太医!快点!”

    “你让开,让本宫来。”孟桑榆看不下去了,把汪汪乱叫的阿宝塞进冯嬷嬷怀里,一把拉开贤妃,将快要陷入昏厥的五皇子置于自己膝盖,头朝下,脚朝上,用力拍打他的肩胛骨,足足拍打了五次,见龙眼依然没吐出来,又将他平放在地上,用食指及中指用力按压他的胸骨,反复了十来次后,只听噗的一声,五皇子喉头的龙眼终于吐出来了。

    见儿子虽然昏迷着,但青紫的脸色已恢复了红润,断断续续的呼吸也均匀了,贤妃腿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一旁的宫女们口里连声呼唤着娘娘,七手八脚的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

    孟桑榆抱着五皇子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银翠和碧水心疼的走上前,接过她怀里的五皇子,扶她在椅子上落座。

    周武帝停止了汪汪大叫,狠狠吁了口气。关键时刻,还是桑榆最可靠。贤妃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顾得好孩子!?

    太医姗姗来迟,吩咐宫女们将昏迷不醒的五皇子和奄奄一息的贤妃先送回绛紫宫再行诊治。孟桑榆不放心,连忙带着阿宝跟了过去。众嫔妃也不好先行离开,浩浩荡荡的往绛紫宫走。

    钟粹宫里,沈慧茹听闻消息只冷冷一笑,并没有赶去探望的意思。满宫的嫔妃、皇子、公主,她如今都没放在眼里,是死也好,是活也罢,都碍不了她什么事。反正他们都只是她手里可以随意揉捏摆弄的玩具,就连曾经最恨的孟桑榆,也再激不起她心中的一丝涟漪,因为她早已站在了对方难以企及的地方。

    凤鸾宫,李贵妃挥退前来通报消息的宫女,叹息道,“没想到德妃会出手相救,真是可惜了!死了该多好!”

    “正因为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别人的孩子就特别心软吧,德妃娘娘也是可怜。”李贵妃的心腹嬷嬷有感而发。这种事,但凡换个人都不会去管,没想到向来以狠戾出名的德妃娘娘竟会伸出援手。

    “嗯,德妃从来不对孩子出手,这一点,本宫也敬服于她。走,咱们去看看五皇子。”李贵妃挑了些礼物,带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往绛紫宫而去。

26晦气

    一众嫔妃被安置在绛紫宫的偏殿里等候。孟桑榆抱着阿宝独自坐在一边,并不与众妃搭话。不似窃窃私语,眼里偶尔闪过隐晦笑意的众妃,她时不时抬头往正殿瞟去,脸上的表情是满满的焦急。

    周武帝也紧紧盯着正殿的大门,等候太医出来回禀情况。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怎么能不心疼?亲眼看着儿子脸色青紫,呼吸几近断绝,那种无能为力,痛彻心扉的感觉到现在还留在心里。

    但越是担心,他此刻的心情就越是阴郁,无他,只怪他的耳力太过灵敏,那些嫔妃们的窃窃私语一字不露的传入了他耳里。什么叫‘多管闲事’?什么叫‘命怎么那么大’?什么叫‘真会做戏’?这群该死的女人!

    周武帝鼻头耸动,发出凶狠的呜咽。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张张或娇俏,或可爱,或艳丽的面孔是那么的丑陋狰狞,令人作呕。

    正等候着,殿外传来‘皇上驾到’的通禀声。一众妃子立即收起脸上轻松的表情,齐齐摆出一副心忧如焚,受惊过度的脸孔,动作齐整的不可思议。苍白的脸色,微蹙的眉头,各有各的美态,各有各的味道,还真是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怜惜。

    原来她们平时就是这样对付朕的?周武帝喉头发出郁躁的低鸣,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阿宝怎么了?是不是人太多了害怕?没关系,等五皇子平安了我们就离开,再坚持一会儿,啊!”听见阿宝的低鸣,孟桑榆俯身,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末了还亲了亲他耸动的小鼻头。

    周武帝心头高涨的戾气一瞬间就被这个亲吻打散了,不自觉的轻哼一声,嗓音变得又甜又腻。他已经从最开始迫不得已迁就德妃,到后来的心甘情愿讨好德妃,再到如今下意识的讨好德妃,这心路历程已经彻底升华了。

    假皇帝进来时,一众嫔妃早已跪在宫门口迎接。路上他听太监回禀了事发的全过程,止不住为德妃的英勇机变,挺身而出感到诧异。这种情况,谁不远远躲开去?偏她不管不顾的冲上前,果然是个单纯的女人!

    假皇帝摇摇头,心中却更添了对德妃的几分欣赏与喜爱。他不自觉的搜寻德妃的身影,见她坠在众妃身后,怀里鼓鼓囊囊的,裹着自己的爱宠,形象着实有些滑稽,眼里一下就荡开了浓浓的笑意。

    “爱妃快起来,地上凉,你身子又正虚着,小心染病。今日五皇儿能够平安无事,多亏你了。”他径直走到德妃身边,亲手搀扶她起来。

    这温情脉脉的眼神,温言细语、小心呵护的做派像在周武帝心上狠狠插了一刀,扎得他鲜血直流。他龇牙,低低咆哮起来。

    孟桑榆顺势站起,飞快的捂住阿宝的嘴,朝假皇帝谄媚一笑。假皇帝莞尔,眼中的柔色更浓,刺痛了一众嫔妃的眼。本以为德妃大势已去,没想到她又复起了,还拿贤妃母子当踏脚石,当真是好本事!

    偏殿里伺候的一名宫女眸色暗了暗,悄悄绕进内殿,向手脚虚软,受惊过度的贤妃禀报情况。

    李贵妃抵达偏殿时正好将假皇帝的做派看进眼里。若是往常,她定也会像旁的妃嫔那样,认为德妃碍眼,可如今知道了真相,她只能讽刺一笑。主位上的妃子收到消息都来探望,偏你心爱的人儿稳坐钟粹宫中,对此不闻不问,端的是好高的姿态!既然如此有资本,为何不大胆站出来斗上一斗,找别人为她挡刀挡枪算什么?!

    心里的想法越来越阴暗,李贵妃面上却显得愈加柔和,娉娉婷婷的走过去给假皇帝行礼。假皇帝收到沈慧茹指示,对李贵妃不理不睬,只扶着孟桑榆在自己身边落座,静候太医诊断。李贵妃好不尴尬,勉力一笑,在他下首落座。

    不一会儿,两名宫女搀着脸色苍白,已重新打理了一遍的贤妃进来。看见假皇帝,她快走两步,身子一软就要行礼。毕竟是做了一夜夫妻,贤妃又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脸色苍白时更添了几分娇弱之姿,令人心中生怜。

    假皇帝连忙将她拉起来,抱入怀里拍抚。贤妃鼻头一酸,潸然泪下,哽咽道,“皇上,刚才吓死臣妾了!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皇儿,这叫臣妾日后可怎么活啊……”

    假皇帝将她搂的更紧,不停柔声安慰。

    殿中众妃,除了孟桑榆和李淑静,俱都用又妒又恨的眼神看着亲密相拥的两人,恨不能和贤妃换换。

    孟桑榆撇嘴,只管低头安抚脾气有些阴郁的阿宝。李淑静伸手拿了杯茶徐徐啜饮,用平静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两人,就像看一出戏。

    周武帝紧紧盯着几乎快合为一体的两人,半晌后低哼一声,漠然的转开了眼。民间有句话怎么说得?天要落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这话虽然糙,却真切的诠释了周武帝此刻的心情。除了冷眼旁观,他还能做什么?

    贤妃哭了好一阵儿,脸上精致的妆容却半点不花,反倒看着更美了,与她先前在御花园中狼狈不堪的模样简直像两个人。那时才是真正的伤心,如今这样却是在做戏,儿子还躺在里面诊脉,安危尚且不能确定,她却还有心思邀宠,这女人……

    周武帝摇头,心中暗叹,止不住的想到:若是桑榆,怕是守在皇儿床边半步不肯离开,自己来了恐都不会出来接驾,更分不到她半点关注!

    就在这时,太医身边的侍从拿着一张方子出来了,同假皇帝行礼问安,匆匆往药房跑去。假皇帝连忙携着贤妃一同入殿探望五皇子,众妃待李贵妃与德妃起身移步后方才鱼贯跟上。

    五皇子躺在榻上,眼角还挂着泪,看见假皇帝后泪掉得更凶了,期期艾艾的叫着父皇,还要挣扎起身给父皇见礼。

    假皇帝连忙将他摁回床榻,给他掖好被角,拉着他的手柔声安慰,贤妃坐于榻边,将他的小脑袋搂进怀里。三人喁喁私语,就像民间的寻常家庭,那温馨动人的画面激得众妃的眼又红了几分。

    太医跪在假皇帝脚边,徐徐述说病情,大意是因为救治及时得法,没落下什么病根,只是受了点惊吓,精心调养几日就好了。

    假皇帝满意的点头,眼神万分柔和的朝孟桑榆看去,对五皇子说道,“皇儿,今次你能平安脱险,全赖德母妃救治及时,还不快快谢谢你德母妃。”

    孟桑榆微微一笑,正想摆手推辞两句,没想五皇子竟然露出恐惧不安的表情,直往贤妃怀里钻,嗓音尖利的喊道,“不要,都怪她我才会被噎着!她染了晦气,是扫把星、乌鸦嘴!若不是她诅咒儿子,儿子也不会如此!她是坏人!”

    这是三四岁的小孩能说出来的话吗?他懂什么是晦气?什么是乌鸦嘴扫把星?明显是有人刻意教导!况且,那么小的孩子,就算说话再难听,你又能拿他如何?能打他骂他?除了受着还是受着。

    正因为这一点,贤妃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算计自己。皇上前一阵还被晦气一说弄的心烦意燥,听闻五皇子的话,就算此时不多想,回去以后也会心生膈应,继而冷落自己。这禁宫啊!太脏了!连独属于小孩的天真纯洁也要夺走!

    孟桑榆心中暗叹,脸上的微笑却淡然依旧。她本就不在乎周武帝的恩宠,更何况面前这人还是个假货,她就更不会在乎了。

    “看来五皇子果然是受惊过度,有些语无伦次了。臣妾还是先行离开为好,省得刺激他。”孟桑榆裹好忽然狂躁起来的阿宝,向假皇帝行礼告退。

    假皇帝无奈,挥手让她离开。

    刚跨出大殿,一股寒风便扑面而来,叫孟桑榆止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她连忙用手遮挡在阿宝面前,为他阻断了寒风的侵袭。狂怒不止的周武帝立即冷静下来,翻腾的心绪一点一点平复。桑榆都不在乎,他还计较什么?不过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不值当他如此在意,只是可怜他的五皇儿,病中还被母亲如此利用,日后若移了性情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以前桑榆曾说过的话,无爱即无恨,与其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感情,不如好好爱自己。在这宫里,连三四岁的孩童都能在别人身上扎刀,若真要事事计较,当真无法活下去!心脏逐渐拧紧,连绵的剧痛让周武帝忍不住悲鸣。桑榆该对人性如何失望才能有如此透彻的感悟?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她又受了多少苦?他一点也不敢去想象。

    “好了,已经出来了,阿宝不怕啊!咱们马上就回家。”孟桑榆挠挠躁动不安的阿宝的下颚,柔声安慰。

    周武帝更加为她心疼起来,见她这幅没心没肺的模样,又变成了深深的气恼,一龇牙,一咧嘴,将她冰凉的手指叼进嘴里。不敢用力,他泄愤似地用牙齿碾磨了几下,直想将这根冰凉的手指含化。

    “德妃妹妹慢走一步。”一道温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打断了温馨互动中的主宠二人。

    见来人是李贵妃,孟桑榆屈膝福了一礼。

    “不必多礼。”李贵妃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态度亲昵,低声道,“妹妹今日鲁莽了,明知道贤妃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就不该插手她的事。如今倒好,谢没得一句,却落了一身的脏水。”

    “她说她的,臣妾救臣妾的,臣妾只问心无愧就行。”孟桑榆淡淡一笑,态度极其豁达。

    李贵妃眼里快速滑过一抹激赏。有心机,有手段,却良心未泯,保有着做人最基本的原则。这样的人,在这宫里可不多了!但正因为如此,与德妃合作,自己才会放心。

    想到这里,李贵妃试探道,“妹妹难道就准备这样过一辈子吗?要知道,没有孩子,没有宠爱,在这宫里可是极其不好过。不如你与本宫合作,本宫心愿得偿后替你寻一个孩子养在身边如何?”

    周武帝龇了龇牙,心中不悦的忖道:桑榆为何要搀和你的事?她要多少孩子,朕日后都会给她,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但臣妾心灰意赖,实在是没什么斗志了,眼下只想安安静静的待在碧霄宫里悠闲度日。”孟桑榆微笑摆手。

    “是么,那就算了。若你改了主意,或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来寻本宫便是。”李贵妃眼里流露出几分怜悯之意,温声道。

    “臣妾多谢娘娘。臣妾也劝娘娘一句,不争是争。”见李贵妃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孟桑榆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不争是争?呵~处在本宫的位置,有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有多少双手在背后推着,本宫若不争,那下场……”隐去未尽的话,李贵妃摇首而去。

    孟桑榆与周武帝目视她单薄却坚定的背影良久,齐齐叹了口气。

27禁足

    回到碧霄宫,略略吃了点东西,又稍微梳洗一番,孟桑榆抱着阿宝窝进软绵绵的床榻,睡了个舒舒服服的午觉。

    等主宠两个起来时已到了未时,再过不久就可以用晚膳了,有人陪伴在身边,这日子当真过得飞快。

    耷拉着绣鞋,披散着头发,孟桑榆抱着阿宝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让碧水和银翠帮她整理妆容。将一缕墨发缠绕在指尖,用发梢去挠阿宝的鼻头,见他频频打喷嚏,小爪子一抬一抬的想要去抢发丝却每每慢了一步,她咯咯咯的笑起来。

    周武帝傻呆呆的看着她明媚照人的笑脸,忘了动作。本就是陪她玩,只要她开心了,他亦觉得无比满足。

    见阿宝不动了,孟桑榆以为他是生气了,讪讪一笑,将发丝主动塞进他怀里。阿宝立即搂过发丝,小鼻头一耸一耸的去嗅闻上面的香味,表情十分专注十分认真,仿佛要将主人的味道刻入骨子里。

    孟桑榆温柔一笑,拍拍他的小脑袋吩咐,“阿宝,记住我的味道,以后你与我走散了,就循着这个气味来找我。”

    朕不会让你走散的!我们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周武帝汪汪叫着,只可惜他的话无人能听懂。

    冯嬷嬷端了一杯茶,面色漆黑的走进来,将茶杯放到主子手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嬷嬷,发生什么事了?”孟桑榆喝了一口茶,将茶杯凑到阿宝嘴边,让他也舔上两口,慢悠悠的问。

    “娘娘,外面都传遍了,说咱们碧霄宫就是导致古松枯死的晦气的源头。您已经深染晦气,成了不祥人,不但自己病重,还差点把五皇子和贤妃克死。只要是您说出来的话,好的不灵,坏的全应!”冯嬷嬷语气沉沉的将外面的流言复述了一遍。

    “忘恩负义,倒打一耙,果然是贤妃一贯的风格。一下午时间流言就传遍了,其他嫔妃也不余遗力啊!”孟桑榆笑容嘲讽。

    这些该死的女人!周武帝微微眯眼,目光森冷。

    “早知如此,娘娘您当时就不该管五皇子的事!让她失了依仗,看她还狂什么!”冯嬷嬷咬牙齿切。

    “那么小的孩子,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既然有能力,总要救上一救的。我救了他,只图他好好活着,只图我自己问心无愧,不图别人的感恩和回报。她爱说就随她说,倒正好帮了我一个大忙。既然是不祥人,那当然是不好随意出现在人前的。咱们这段日子就闭了宫门修身养□,外面那些糟心事就不要随意搀和了,安安心心等父亲的消息,到时,皇上或许也醒了。”孟桑榆一脸的轻松愉悦。正想避一避风头,贤妃就给她送了个绝好的借口,这日子不要太顺心才是。

    冯嬷嬷一想也对,漆黑的面色立即恢复如常。

    周武帝舔舔女人葱白的指尖,为她的开朗豁达感到心折。她浑身总是充满了温暖的,光明的,令人振奋的力量,再污秽不堪的事也没办法沾染她分毫。只要待在她身边,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纯粹的,充实的,快乐的。魂附狗身后能够遇见她,这无疑是上天对他最好的眷顾。

    捯饬整洁,孟桑榆懒懒的窝在靠窗的软榻上,拿起一把小剪子修剪一个松树盆栽。松树长得十分繁茂,需要经过人工修剪才能展现出它遒劲枝干的力度。周武帝蹲坐在小几上,将她剪下来的废弃枝叶叼进嘴里,扔到一旁的托盘里。

    主宠两你剪我扔,配合的相当默契,不多时,繁茂的松树就逐渐展露出它古拙质朴、端华大气的一面。

    “怎么样?好看吗?”左右打量了一阵,孟桑榆看向身旁的阿宝,询问他的意见。

    很好!匠心独具!周武帝毫不吝啬的夸奖,但说出口的只能是千篇一律的汪汪声。孟桑榆却听懂了,笑着拍拍他的狗头,“谢谢夸奖。”

    “娘娘,您能听懂狗语?”碧水嘴巴开开合合,终是忍不住问道。在她心目中,自家主子是无所不能的,能听懂狗语也不稀奇。

    扑哧扑哧……孟桑榆抱着哼哼唧唧的阿宝笑倒在软榻上,这小丫头太可爱了!

    银翠和冯嬷嬷也跟着笑起来,碧霄宫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息,丝毫没受到外界流言的影响。

    但偏偏有人要打破这美好的氛围,只听殿外传来太监的通禀声,常喜公公带着皇上的赏赐到了。赏赐有名贵的药材和珠宝玉器,但最打眼的还是一沓厚厚的佛经。常喜亲自将佛经送到跪下接旨的德妃娘娘手里,嘱咐她定要好好抄写,及早驱走晦气。

    “真好,又被禁足了!”拍拍一沓佛经,孟桑榆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满足。冯嬷嬷等人也笑着附和,颇有种额手称庆的架势。

    对这特立独行的主仆几人,周武帝只能无奈的摇头,黑漆漆的眼珠里溢满温柔。

    左右也无事可做,孟桑榆将阿宝抱进怀里,拿出一本大藏经缓缓念给他听。女人的嗓音轻轻柔柔,和着梵音的抑扬顿挫,平平仄仄,比世上最动听的乐曲更加迷人。周武帝将前爪耷拉在她手腕上,仰头呆看女人如水墨画般写意的脸庞,漆黑的眼珠蒙上了一层名为痴迷的雾霭。

    如果真的还魂无望,就这么窝在她怀里过一辈子也好。这想法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虽然荒谬,虽然显得软弱无能,但它就那么产生了,不可遏制。

    ﹡﹡﹡﹡﹡﹡﹡﹡﹡﹡﹡﹡﹡﹡﹡﹡﹡﹡﹡﹡﹡﹡﹡﹡﹡﹡﹡﹡﹡﹡﹡﹡﹡﹡﹡﹡﹡﹡﹡

    钟粹宫里,沈慧茹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的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忽然,她挥手狠狠扫落台前的妆奁镜匣,一阵乒呤乓啷的巨响骇得她身边的晚清猛然一抖。

    “娘娘,已经走到这一步,您就不要再犹豫了,想想沈家的未来,想想您日后的无上尊荣,眼下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待日后您功成,自然可以将现在的一切都抹平。”晚清低声安抚。

    沈慧茹仰起头,用手捂住脸,不知是在哭泣还是在沉思。许久以后,她放下手,露出微红的眼眶,对晚清沉声道,“替本宫梳妆吧,接驾的时辰快到了。”

    “是!”晚清精神振奋,快速将掉落的妆奁镜匣捡起来,细细替自家主子弄了个精致奢华的妆容。满宫里都在看着,即便知道那人是假,也不能敷衍了事。

    假皇帝倒时,看见寒风中遗世独立的良妃,心里却没有半点动容或旖旎的情思。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这女人的真面目。让他与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过夜,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硬的起来。

    走进内殿,遣退闲杂人等,沈慧茹也不废话,直接便将身上的衣衫层层褪下,赤-条-条的站在假皇帝面前,声音冷沉,“快点,不要耽误本宫的时间。”

    看见这洁白的酮-体,看见她高高在上隐含蔑视的眼神,假皇帝不知跟哪儿来的一股戾气,本没有丝毫反应的下-体竟开始蠢蠢欲动。这女人不是自诩高贵吗?还不是一样要辗转承欢于我的身下?

    “请娘娘背过身去,奴才不敢直视娘娘的脸做下那等冒犯于您的事。”假皇帝半跪回话,态度看似卑微,实则是不想看见她那张倒胃口的脸。

    沈慧茹愣了愣,依言转过身。虽然这人的脸与古邵泽一模一样,但是她心里清楚,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看着这张脸合-欢,她心里的罪恶感会更加深重。

    假皇帝快速脱下龙袍,走上前去,半点没有前-戏,扶着自己的器物对准女人干涩的通道,狠狠一-插-到底。见女人只哼了哼,并没有叱责,显然也很想快点完事,他略略勾唇,大力动作起来。想到自己的生命就揣在身下女人的手里,想着自己被她逼迫被她利用,他双手用力勒住女人的纤腰,力道一下比一下狂猛。在无尽的畅快中,在宣泄而出的愤恨中,他将自己的精华-射-入了女人身体的最深处。

    沈慧茹全程都咬着牙,只一个劲的祈祷这过程快点再快点,她没有感觉到半点愉悦,有的只是满心的屈辱和喉头不断涌动的呕吐的欲-望。在男人闷哼着达到顶点时,一滴滚烫的泪水从她眼里滑落,掉入厚重的羊毛地毯消失不见。

    ﹡﹡﹡﹡﹡﹡﹡﹡﹡﹡﹡﹡﹡﹡﹡﹡﹡﹡﹡﹡﹡﹡﹡﹡﹡﹡﹡﹡﹡﹡﹡﹡﹡﹡﹡﹡﹡﹡﹡

    碧霄宫里,孟桑榆与阿宝正面对着面用餐。阿宝依然喝粥,但一些煮得比较松软的食物已能下肚。孟桑榆不时给他的粥碗里添些蛋羹,豆腐,红烧肉等容易克化的菜肴,阿宝则用爪子将她喜欢的菜碟刨到她面前。主宠两个你来我往,气氛好不温馨。

    “娘娘,听说良妃方才已经侍寝了。”冯嬷嬷走进来,凑到她面前低声禀报。

    周武帝停下了舔食的动作,就那么僵直的看着面前的粥碗,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终于豁出去了,比我想象中更早。看来,她对皇上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获宠,怀孕,后位,储君。不出五年,等沈家势力准备就绪,皇帝便会驾崩,储君名正言顺的登基,沈太师摄政,太后垂帘听政。再过几年,待沈家势力根深蒂固了,或许连傀儡皇帝也不需要了,这古家的天下从此就可以正式改姓沈……真是好算计啊!但愿他们也一样能有好运气!”孟桑榆放下竹筷,悠然长叹。

    好算计!周武帝内心也在喟叹。他僵立在桌上,静静等待心中的绞痛退去。他本以为经过一系列的打击,他的心已经麻木,但毕竟是珍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从少年时代便一路陪伴他走过的女人,不可能说忘就忘。

    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为你心痛了!沈慧茹,自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见面既是兵刃相加,你莫要怪朕!默默斩断与沈慧茹的过往,周武帝若无其事的叼起孟桑榆放进他碗里的一块肉,细细咀嚼起来。任何人都没有发现他方才那一刻的失常。

28御女

    良妃侍寝后,皇帝仿佛发现了她的好处,一连数日都翻了她的牌子。但与此同时,皇帝也还临幸其他女人,往往上半夜在这宫,下半夜去那宫,一晚辗转数宫,十分忙碌。最多的时候夜御九女,堪称神勇,用强有力的事实打破了他‘不行’的传言。

    受宠幸的嫔妃或家世显赫,或育有皇子,或容貌殊丽。这些女人联合起来,着实给李贵妃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虽然皇上以前于女-色上不怎么热衷,但为了雨露均沾,也是日日春-宵从不落空,未有连续数月不曾踏足后宫的现象。所以李贵妃才会笃定皇上伤了根本,示意李相对皇上咄咄相逼。但见如今这光景,她已成了后宫女人的众矢之的,是她们荣登后位的拦路石,是她们儿子加封储君的最大障碍。

    被群起而攻之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哪怕李贵妃手段了得,也有些招架不住,更加之皇上日日去上书房考校皇子功课,不管二皇子表现如何优异都免不了一番叱责。不过八-九天光景,二皇子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人变得越来越阴沉,性格越来越乖戾。

    为了儿子,李贵妃终于服了软,跑到乾清宫前跪地请罪,跪了半日,终于获得了皇上的原谅,当夜便宿在了凤鸾宫,但下半夜依旧辗转于各宫之间,真正做到了雨露均沾,皆大欢喜。在这场圣宠争夺战中,夜夜受召侍寝的良妃异军突起,成了继德妃后的第一宠妃,低位嫔妃依附者甚众。

    碧霄宫里,孟桑榆抱着阿宝,一边看书一边听冯嬷嬷汇报宫中情况,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

    她怀里的周武帝木着一张脸,已经在冯嬷嬷一连十天的刺激中失去了展现面部表情的能力,变成了应激性面瘫。他本就十足坚强的心脏如今又升级了,被血与火淬炼成了一颗金刚钻,血自然是心头老血,火自然是滔天怒火。

    “夜御九女,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孟桑榆放下手里的书,一脸的纠结,心里盘算着照这速度下去,真正的周武帝要戴多少顶绿帽。不用怀疑,他如今已荣登大周第一绿帽王的宝座了!皇帝就是皇帝,戴个绿帽也如此轰轰烈烈!

    “夜御九女算少的了,太祖曾夜御十七女,明武宗夜御十二女,犹以为不足,前朝的宋度宗曾夜御三十多女。(这两个都是历史真事)以前的皇上一夜只临幸一宫算是十分克制了。”冯嬷嬷低声说道。

    “我说呢,皇上夜夜春-宵不断,却得了个不好女色的名头,原来是因为有对比啊。夜间放浪形骸,沉溺女色,日间操持政务,劳心劳力,身子如何不亏损?所以当皇帝的才都那么命短。细数大周历任帝王,能活过五十的可不就一个都没么。”孟桑榆捋着阿宝背上新长出来的绒毛,感叹到。

    周武帝愣了愣,细细一想觉得颇有道理。他自小接受的就是帝王教育,在御女方面,先皇曾教导他:昔黄帝御女一千二百而登仙……能御十二女而不复施泄者,令人不老,有美色。若御九十三女而自固者,年万岁矣。

    先皇自己便能夜御十二女而不复施泄,但他却依然老去了,刚三十有二便撒手人寰,可见这话不足为信。

    在他愣神的时候,孟桑榆继续感叹,语气颇为愤恨,“幸好真正的皇上一夜只宿一宫,不然我非得找根绳子投缳不可!只要一想起他用刚插过别的女人的黄瓜来□,我就想吐!每个皇帝都是世界上最大的渣男!”

    什么黄瓜,什么渣男,周武帝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脸色先是一黑,继而又暗自庆幸。幸好他还没那么荒唐,不曾做出令桑榆更感厌恶的事,否则等他回魂,都不知该如何才能获得她的欢心才好。她既不爱他夜宿别宫,他不宿就是,如此还可修养身息,一举两得。

    冯嬷嬷见主子的思想跑偏了,不得不扳正回来,“娘娘,您说那替身如此淫-乱-后宫,待日后皇上醒来,这些娘娘们该怎么办才好啊?”

    “嬷嬷,这些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我们能够自保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余力去管别人?但凡咱们将假皇帝的事露一个字出去,等待咱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父亲未传回消息之前,咱们只能装聋作哑,明白吗?”孟桑榆严正警告道。

    周武帝哼哼两声,小爪子一下一下拍着孟桑榆忽然绷紧的手背。

    “唉,奴婢知道了。奴婢只是看不得眼下这光景,但为了娘娘的安全,奴婢绝不会透露一个字的。若皇上知道了这事,不知道会不会从昏迷中气醒过来。”冯嬷嬷感叹道。

    “气醒过来了,怕也会再次气晕过去。这么多顶绿帽,一年到头也戴不完,够皇上受的。”孟桑榆有些幸灾乐祸。看见渣男倒霉,她就开心了。

    周武帝的小爪子僵硬了,温柔的表情又变得木愣愣的。朕没有气醒,更不会气晕,朕已经习惯了!他心中的小人迎风流泪,喉头堵着一口老血,怎么都咽不下去。

    “娘娘,内务造办处方才将阿宝的狗牌送过来了,您要不要看看?”碧水手里拿着一个锦盒,走到榻边给主子行礼,身后跟着端了一壶茶的银翠。

    “快拿过来给我看看。”孟桑榆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碧水将盒盖打开,递进她手里。

    这是一块雕刻成祥云状,玉佩大小的狗牌,顾及到阿宝的小身板,为了尽量减少重量,让阿宝佩戴时能够感觉到舒适,孟桑榆特意嘱咐匠人用了镂空雕刻的技艺,五个鎏金大字也是用细细的金粉铺就,既显得华贵醒目,分量又十分轻省。

    内务造办处的匠人,手艺自是不必说,孟桑榆端详了好一会儿,没有找出任何瑕疵,这才给阿宝扣在脖子上。紫檀木的颜色与阿宝新长出来的褐色绒毛十分相近,一戴上就与毛发融为了一体,五个鎏金大字似漂浮在阿宝的脖颈间,显得十分打眼,十分特别。

    孟桑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从腋下抱起阿宝,鼻头对着他的鼻头,笑眯眯的道,“咱们阿宝有御赐狗牌了,也是只有身份有地位的狗狗了,日后看谁还敢欺负你!谁若是还不长眼,咱们就用这狗牌打他的脸!狠狠地打!”话落,她皱了皱鼻头,做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看来,她还在为阿宝受伤的事耿耿于怀。

    如果没有桑榆,自己能在这宫中活几日?周武帝心头发软,眼眶也潮乎乎的。他呜呜叫着,用舌头细细的,一点一点的描绘女人形状优美的唇瓣,只觉得她每一面都那么好看,就算是故意扮丑也丑的可爱。

    孟桑榆也咯咯笑了,连连回吻过去,主宠两在软榻上滚做一团。

    又过了几日,阿宝一身的伤总算是养的差不多了,温太医一早就被德妃娘娘召进碧霄宫替阿宝拆纱布。

    “恢复的如何?”她迫不及待的问。

    “恢复的很好,阿宝好像长胖了,长壮了,娘娘照顾的很精心。”温太医笑眯眯的道。他本身也是个极喜欢小动物的人。

    “那就好。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的吗?”孟桑榆吁了口气。

    “嗓子还要保养一段时间,尽量不要让他大吼大叫。”简单交待一句,温太医拎着药箱行礼告辞。

    给温太医打了一份厚赏,待他走远,孟桑榆捏起阿宝的小爪子细细查看。指甲是新长出来的,半透明的白色,当初血肉模糊的小肉垫如今又粉嫩嫩的了,摸上去十分柔软。孟桑榆被萌的心尖发痒,忍不住将阿宝的小爪子放到唇边啄吻,脸上带着俏皮的笑容。

    蝶翼般轻柔的触觉让周武帝浑身酥麻,灼热的温度从掌心一直燃烧到心脏,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那么剧烈,仿佛全世界都能听见。如不是有狗毛的覆盖,他通红的脸色,激动的表情一定会将他内心澎湃的情-潮暴露无遗。

    他从未如此为一个女人心动过,仿佛拥有她就拥有了全世界,所有的色彩都淡去,只有她是最鲜活最醒目的存在。偌大的宫殿里,不必费心寻找,只一丝气味,一种直觉,就能让他准确的搜寻到她的所在。这是一种近乎于本能的热爱。(你真相了,狗狗爱主人可不就是本能么!)

    周武帝在女人温暖的怀抱中呻-吟,忽然之间就有种掉入了万丈深渊的感觉,但是他却心甘情愿。

    女人婉转的嗓音依稀钻入耳膜,“阿宝,甩甩尾巴!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伤到尾骨的神经。”

    于是还未等心中的情-潮退去,周武帝便下意识的从她怀里爬起,欢快的甩动起自己的小尾巴。

    女人抱着他咯咯咯的笑了,周武帝内心却在呻-吟:朕没救了!臭女人,看你干的好事!朕真成了你的宠物了!

    呻-吟完,他又开始为女人明艳动人的笑脸而着迷,漆黑眼珠中的爱意如海般深沉。只可惜当事人与他隔着跨越物种的距离,自动将他的深情转读成了对主人的依恋。

    狗皇帝的追妻之路还远着呢。

29纸条

    自乾清宫失窃已经过去了十天,原九门提督罗大人连丝儿风声都没抓到,更何论抓人了。他本是皇上的心腹,自以为皇上还会宽限他几日,却没想限期一到皇上就捋了他的职务,勒令他闭门思过半年。

    九门提督乃从一品武将,负责全京城的防务,品阶高,权利大,是个让人十分眼红的位置。沈太师和李相两派经过了一系列明争暗斗以后,这位置落到了原西安将军荣大人的头上。荣大人乃李相的连襟,娶了李相正妻的嫡亲妹妹。这京畿防务算是落入了李相囊中,沈太师棋差一着。

    孟桑榆虽然整日不出宫门,但孟家的人脉也不差,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的消息,她总是能第一个知道,也连带着让阿宝听了去。

    京畿防务丢了,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周武帝依然震怒不已,复又暗自庆幸。落进李相手里总好过落进沈太师手里。夺了九门提督之位,还有御林军和禁龙卫需要掌控才能完全架空自己,这两人还有几场恶仗要打!

    虽然知道两派还有的耗,周武帝却也不敢再耽误,他要马上与闫俊伟取得联系回到肉身才行,否则朝局就难以收拾了。

    这日,趁着孟桑榆午睡,碧水、银翠、冯嬷嬷躲在偏殿的耳房里唠嗑的空挡,他麻利的溜进书房,跃上凳子,再攀上书桌,扒拉了一张宣纸出来准备给闫俊伟留封书信。

    琢磨了好半响,他在纸上写到:子恒,替朕请得道高僧招魂,再派人保护德妃。如朕无法苏醒,将德妃安全送到孟国公身边去,落款瀚海。

    子恒和瀚海是先帝分别替他们两取的字,除了先帝和他们自己,没有第四个人知道。用这样的称呼,闫俊伟看了一定会重视。他一边思量着,一边尽力控制肉爪子,试图将字写好。只可惜阿宝的脑容量不够,小爪子也比不上毛笔,几个字写出来歪七扭八,笔划复杂点的还污成一个个墨球,看着着实不像。

    写废了好几张纸才终于出了一件像样的成品,周武帝迅速用爪子将纸折起,放进自己小袄前的口袋里。幸好桑榆把他当人一样看待,费心给他缝制了衣服,否则这纸条都没处藏,直接叼进嘴里立马就被唾液打湿,污了字迹,写了也是白写。

    将其余的废纸叼进盛满水的笔洗里,看着上面的字被水浸湿,晕染成一团团不成形状的墨迹,他这才跳下凳子,放心的离开。

    最近的密道入口在御花园里,离碧霄宫有七八百米路程。因身子比以往壮实了很多,脖子上又戴着御赐狗牌,周武帝这一路走得很顺利。见周围没人,他跐溜一声钻入了一座假山。假山的涵洞很深很阴暗,走到尽头处,他用肉爪子拨弄地上的一块鹅卵石。平时只需轻轻一踩就能开启的机关,今儿足足拨弄了一刻钟才弄开。

    周武帝甩甩酸痛的爪子,迅速钻入徐徐开启的地道。

    地道里温度极低,一阵阵阴风从身边刮过,带来刺骨的寒意。浓浓的白色雾气从鼻端喷出,周武帝打了个哆嗦,再次庆幸桑榆给他穿了身小袄御寒。想到桑榆,一丝暖意就从心尖升起,周武帝定了定神,挨着地道的墙根紧走几步,一边走一边寻找暗卫们用来搜集情报传递信息的凹槽。

    这种凹槽镶嵌在墙壁的砖缝里,只要将搜集来的情报或需要传递的信息塞进去,凹槽里的气流就会将纸张卷走,落入机关尽头的小匣子里。这个小匣子只有闫俊伟才有钥匙,他每天都会定时打开整理情报,再挑拣出重要的消息呈报给自己。

    如今自己昏迷,只希望闫俊伟还保留着这个习惯。思量中,周武帝的肉爪子摸索到了墙壁底部的一个小凹槽,凹槽里隐隐透出一丝凉风,强劲的力道刮得他肉爪子生疼。就是这里了!

    周武帝眼睛一亮,扒拉出小袄里的纸条,踩成细细一卷,朝凹槽里塞去。刚塞进去一个头,凹槽里的劲风就嘶的一声将整张纸都卷走。

    也不知卷坏了没有?没有手真是不方便!周武帝站在原地摇了摇头,沿着原路往回跑。人一般只会注意与自己视线齐平的地方,头上和脚下是最容易忽略的两处。正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密道里的机关一般都设置在头顶或脚底,不细找很难发现。以前周武帝还觉得麻烦,如今却有些庆幸这样的设计。若是机关都设在与人等高的位置,现在的阿宝绝对够不着。

    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地面某块青砖上,待地道口开启,他麻利的钻出去,又在外面按下机关,将地道关闭。确定假山外面没人经过,他迅速钻出来,朝碧霄宫狂奔。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至少用去了半个时辰,桑榆快醒了,看不见自己她会着急的。周武帝归心似箭。

    匆匆跑进碧霄宫,碧水等人还在耳房唠嗑,竟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失踪,周武帝松了口气,快速朝孟桑榆的寝殿奔去。翻过门槛,三两步跑到榻边,见孟桑榆眉目恬淡,睡得正香,他微微一笑,小爪子搭上床沿就要爬进她怀里。

    看见映衬在深紫色床单上的脏兮兮的爪子,他僵住了,连忙停下动作。只可惜已经晚了,整洁的床单已经留下了两个黑色的梅花印,看着十分刺眼。

    周武帝垂头呻-吟,当机立断朝偏殿跑去。他记得偏殿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壶茶水,正好可以用来给自己梳洗。借着凳子的帮助攀上八仙桌,他用爪子掀开壶盖,沾上茶水清洗自己爪子上的墨迹和灰尘,然后用舌头舔舐自己露在外面的绒毛,务必使自己看上去干净又整洁,免得遭了桑榆的嫌弃。

    舔完毛皮,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苍天啊!他堂堂的周武帝竟然在给自己舔毛?!就为了讨主人喜欢?他还真成了一只宠物了!心里万分纠结,但他舔毛的动作却丝毫未停,桑榆还睡着,待她醒来看不见自己,不知道会有多担心!

    “阿宝在这儿呢,正在桌上玩水!快去告诉娘娘,叫她不用担心。”殿外,银翠探头进来,看见桌子上的阿宝,紧张的表情舒缓下来,对着另一头的碧水叫道。

    碧水答应一声,跑回去给主子回禀情况去了,看来孟桑榆已经醒了。

    周武帝垮下肩膀,心里十分沮丧。终究是没能赶在桑榆醒来之前回到她怀里去,又让她担心了。

    “阿宝在干什么?”银翠笑眯眯的走到桌前询问,看见已然变得漆黑的茶水和阿宝的一身狼藉,她惊讶的挑眉,“阿宝你个坏东西,又偷偷跑出去玩了!看你这一身脏的!刚换上的小棉袄就变成灰色了!走,我带你去洗个洗澡再送你去见娘娘!”

    话落,她伸手准备去抱桌上的阿宝。

    周武帝不习惯被一个女人长时间抱在怀里,那有损于他帝王的尊严,当然,桑榆是个例外。他避开银翠的手,自己跳下桌,跑到门边等待。

    银翠好笑的摇摇头,带着阿宝去洗澡。

    寝殿里,听见银翠托小宫女送来的口信,孟桑榆好笑的指着自己的床单,“阿宝这鬼灵精,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偷跑出去了呢,瞧瞧,这就是证据!也不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这爪子黑的……”

    碧水看着两个黑色的小爪印掩嘴轻笑。

    冯嬷嬷既无奈又好笑,忙唤来几个小宫女给主子换床单。

    孟桑榆转而坐到窗边的软榻上,见殿内地龙烧的很旺,热烘烘的让人浑身发软。她取下头上的发钗,打散一头青丝,脱□上的衣袍,指着梳妆台上的一个水晶瓶,慵懒的开口,“许久没松快筋骨了,碧水好好给我按按,用力点。”

    “是。”碧水笑着应诺,将一双手仔细清洗干净,拧开水晶瓶盖,将里面的玫瑰精油倒在掌心捂热,见主子已经脱得精光便走过去按揉她一身洗白的皮肉。

    冯嬷嬷快步走到窗边,将窗子严严实实关上,免得露了冷风进来吹着自家主子。

    两刻钟后,阿宝已洗得干干净净,浑身的毛发也用帕子搅干,换了身新衣服,屁颠屁颠的朝寝殿跑,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银翠。跑到近前,看见门窗紧闭的寝殿,他狐疑了一阵,待听见里面传来的嗯嗯啊啊的-呻-吟,他浑身都僵硬了。

    这声音太暧昧,太引人遐思,他止不住就要往那方面想。究竟是谁在里面?是谁让桑榆发出这样惑人的娇-吟?他黑色的眼珠子染上了冰寒的杀意,鼻头一皱,凶狠的咆哮声在喉间酝酿。

    “娘娘,这个力道够不够?”碧水低声询问。

    “再用力一点!唔,嗯……就是这样,好舒服!”孟桑榆低哑的嗓音中难掩欢愉。

    桑榆与碧水?磨镜?难怪她对朕不屑一顾!难怪她待碧水和银翠那般特别!原来如此!没想到朕的情敌竟然会是女人!一把妒火在心头熊熊燃烧,周武帝几乎快失去狼。他汪汪狂吠着跑到门边,疯狂的用爪子挠门。

    “哎,来了,别叫了小祖宗,嗓子还没好呢!”冯嬷嬷听见动静连忙打开房门。阿宝像炮弹一样闪进来,朝软榻冲去。看见里面的光景,他傻眼了。

    只见女人脱得光-溜-溜的趴在床上,浑圆的半球被床褥挤成了一个极其魅惑的形状,线条优美的脊背,挺翘丰润的臀部,笔直修长的双腿,每一处都仿似上天最精心的杰作,将女性的柔美和妩媚展现的淋漓尽致。

    碧水站在榻边,正用力在这幅完美的躯体上按揉,一股浓郁的花香味扑面而来,令人头晕目眩。那洁白的肌肤因沾染了一层油脂,散发出莹莹的微光,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旁人的视线。

    画面确实香艳,却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周武帝心头狂燃的怒火滋的一声熄灭了,大张着嘴巴呆呆站在榻边,滴滴答答的口水从嘴角滑落,积成了一个小水洼。

    “扑哧~”孟桑榆莞尔,伸出手去勾挠阿宝大张的下颚,戏谑道,“看什么呢?瞧你这呆样,口水都出来了!小色狗!”

    脸颊瞬间爆红,再待下去连毛发都要起火了!周武帝呜咽一声,屁股一扭,急急跑出殿去。孟桑榆银铃一般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催促着他赶紧消失。太丢人了!看自己的女人竟然看到流口水!老天爷啊!求你赶紧让朕还魂!让朕能好好抱一抱桑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网络不给力,回复一条留言小菊花要转动半个多小时,我就直接在这里说明一下。

    很多亲对男主有很大意见,我只能说,我写这篇文的初衷就是改造渣男,调-教狗皇帝,他身上有所有帝王都会具备的通病:自负、自私、自以为是、独断专行,滥情。正因为他渣,所以才有了这篇文的诞生。他前期有多渣,后期就会有多忠犬,所以千万别叫我换男主,换了男主我就不知道怎么写下去了。

    至于许多亲说的狗皇帝的智商问题,我是这样想的。从高高在上的帝王陡然变成一只畜生,这种心理落差肯定是非常巨大的,在宫里,随便一个小太监或小宫女都能随便踩死他,没有桑榆的保护,他活不了几天,遇见别的嫔妃做主人,喜欢了就逗一逗,不讨好不谄媚就不给饭吃,心情差了还拿针扎一扎,作为一只狗,他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霸气侧漏砍了这人的脑袋?被自己的女人和恩师背叛,被自己的儿子女儿毒打,被戴绿帽,几次挣扎在死亡线上,他若一点不悲伤愤怒,不彷徨失措,到最后还能高贵冷艳一笑而过,那他就不是皇帝了,是上帝。其实说到底,皇帝也是人,他们养尊处优的长大,如果扒掉他们的龙袍,夺取了他们的权利,将他们打落社会最底层,他们的生存能力恐怕比普通人还不如。狗皇帝不是没有IQ,他只是没有施展的余地,等他拿回权利,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窝囊了。(好吧,我承认,EQ确实低了点,皇帝一般都不懂爱。)

    这几天看见许多讨伐狗皇帝的评论,说实话真的很沮丧,突然有点累觉不爱。好在还有很多亲支持我,我才没有挥刀自宫。这篇文一定会努力码好,后期很甜蜜很有爱,想看狗皇帝倒霉或看桑榆幸福,都能满足你们。

    PS:有两个问题说明一下,一个关于李贵妃能生,为什么桑榆不能生。李贵妃是为了牵制皇后才上位的,李相也是在与皇后一族的斗争中逐渐掌权的,他是文官,生死都握在皇帝手里,皇帝可以给李贵妃子嗣,让李家有个念想,促使他们不得不争斗。而桑榆不同,桑榆的父亲手握百万雄师,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皇帝根本无法控制他,在内忧外患下也不能除掉他,所以他不能让桑榆有皇嗣,给孟家更进一步的奢望。而且,这里面还与狗皇帝的身世问题有关,后文会提到。

    还有,关于狗皇帝儿女太多,这个设定我觉得很正常,哪个皇帝不是儿女成群,除非我再给桑榆开个大大的金手指,让狗皇帝在爱上桑榆之前都不举或不育,否则儿女肯定会有的。

    你们让我弄死几个,我正想谴责你们残忍、冷酷、无理取闹,结果我回头看了看存稿才发现,艾玛,我已经弄死一个,弄残一个,还有两个已经中毒,就只剩下大皇子和三个公主还好端端的。因为都是一笔带过,我竟然把这茬给忘了,果然还是我最残忍,最冷酷,最无理取闹,我擦汗。

30巫蛊

    朝堂上,李家和沈家争斗不休,原周武帝的心腹被排挤的排挤,被撤换的撤换,局势越来越混乱。许多天子近臣都在嘀咕:皇上的手段怎么越发软弱了,竟大有当甩手掌柜的趋势。再瞅瞅百花齐放的后宫,大臣们悟了,感情皇上是被女人勾走了魂!皇上自17岁登基,如今正好在位十年,向来于女色上十分克制,怎么受了一次伤反而性情大变了呢?莫非是被前一阵的流言刺激了?

    有几名性情耿直的大臣直接上了折子,劝谏皇上不要耽于美色,荒废了朝政,皇帝不但不听,还狠狠发落了几名领头羊,着实寒了一批老臣的心。皇上这是要往昏君的路上走啊!

    糟心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入碧霄宫,周武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假货败坏自己的名声,毁掉自己的江山社稷却无能为力,心情越来越阴郁。

    好在有孟桑榆时刻陪着他,给他做美味的糕点汤品,早晚带他到碧霄宫的花园里遛弯,上午种种花草,下午去书房看书写字,日子悠闲又充实,才没让他被一个又一个坏消息打击到崩溃。没有孟桑榆,他知道自己在这样恶劣的处境下绝对撑不了那么久。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孟桑榆是他活着的希望,他已经完全离不开对方了。

    这日,消沉了好几天的周武帝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孟国公在边关取得了大捷,用六万兵马击退了蛮人十万大军,且对蛮人的皇廷形成了包围之势,不出一月就能拿下蛮人政权,保大周边关百年安宁。

    消息传来,沉寂了许久的碧霄宫再次步入了后宫众妃的视线。德妃虽然失宠,但无奈娘家太彪悍了,等孟国公班师回朝,她必定还会复宠。这样大的功劳,皇上不封赏她都说不过去,妃以上就是贵妃,皇贵妃,甚至是皇后,凭着这样的家世,谁还能与她抗衡?怕是连李贵妃也要退避三舍!

    各宫的蠢蠢欲动孟桑榆并不在意,她此时正拿着捷报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角挂着一抹舒心的笑意。

    “蛮人政权即将土崩瓦解,父亲长久以来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了。在这一点上,他与皇上倒是颇为君臣相宜,都致力于打击蛮夷,巩固边防。若除去那点猜忌心,皇上也算是个难得的明君,若不是他坚持摒弃了先帝重文抑武的政略,致力于发展国防军事,我大周恐怕如今还饱受边关战火的侵袭,如何能有眼下的繁华盛世。”长叹一声,孟桑榆将捷报递给满脸笑意的冯嬷嬷。

    周武帝盯着捷报的视线转向了一脸严肃的女人。难得听这女人夸奖自己,他嘴巴扬起个大大的弧度,小尾巴一甩一甩。

    “娘娘说得是。那些蛮夷再厉害,对上咱们国公爷立马就变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了!听说咱国公爷的名声在蛮夷中那是令人闻风丧胆,听之色变,可止小儿夜哭呢!”冯嬷嬷竖起了大拇指。

    孟桑榆也笑起来,晶亮的凤目里满是骄傲的神采。周武帝也跟着汪汪叫了两声,表示附和。如今再谈及孟国公,他早已没了当初的防备和猜忌,反而觉得大周能有此猛将镇守边关,自己能有此贤臣辅佐,是上天对大周的庇佑。

    “边关的战事已近尾声,父亲很快就能回来救助皇上,咱们也安全了。”收了脸上的笑意,孟桑榆吁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落到这个地步,能够陪伴在自己身边,尽心竭力帮助自己的竟然是当初最忌惮,最防备的人。周武帝回忆往事,不由感叹世事无常,更感谢上苍让他遇见了桑榆,让他重新认识了自己,也认清了身边的人。

    ﹡﹡﹡﹡﹡﹡﹡﹡﹡﹡﹡﹡﹡﹡﹡﹡﹡﹡﹡﹡﹡﹡﹡﹡﹡﹡﹡﹡﹡﹡﹡﹡﹡﹡﹡﹡﹡﹡﹡

    捷报传来以后,孟家在军中在大周百姓之中的声望一时间无人能及。谈起孟家,连市井小儿也能哼出一两句歌功颂德的歌谣,孟家军力破蛮军的传奇故事成了京中最流行的桥段,被说书人不厌其烦的传唱,场场爆满。没办法,大周向来重文抑武,大周百姓历来受蛮人欺压,今儿终于扬眉吐气了。直接把蛮人给灭了,这话说出来舌头都打着转儿,忒威风忒霸气!京中谁若说一声孟家不好,必定被人群起而攻之。

    皇城里,碧霄宫晦气一说不攻自破。晦气人家能打胜仗?能灭了十万蛮军?这谣言谁传的?忒离谱了!德妃自然而然被解了禁足,皇上还亲自驾临好好安抚了一番,赏赐了不少贵重东西,如不是德妃身体未愈,想必又是接连几月的专宠。

    后宫所有嫔妃都眼睛血红的盯着孟桑榆,其中以沈慧茹为最。孟长雄若真带着百万大军班师回朝,沈家再要图谋大业就难了!没见连李相近些日子都沉寂了么?他也被孟长雄的锐气给压制了!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除掉孟长雄和德妃!

    孟桑榆也感觉到了宫中的暗流涌动,当即加强了碧霄宫的守备,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入正殿和书房,来往人员也要一一审查,务必在孟父回京之前将碧霄宫防得滴水不漏。

    这日,孟桑榆照例带着阿宝去花园遛弯,主宠两玩了一会儿捡绣球的游戏,又折了几枝梅花才一前一后,高高兴兴的回了寝殿。

    跨进殿门,阿宝屁颠屁颠的奔到榻边,将主人惯爱在室内穿的一双绣花鞋叼到嘴里,甩动着小尾巴走到主人身边,将绣鞋放下,然后仰头用湿漉漉的小眼睛看着主人。

    “阿宝真聪明!只教一次就学会了!么么~”孟桑榆的小心肝儿被阿宝萌的一颤一颤的,抱起阿宝,对准他的小嘴巴就是几个大力的响吻。

    阿宝眼睛眯了眯,迅速用舌头舔舐主人形状娇美的唇瓣,一张狗脸呈现出满足的表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回到身体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灵魂被牢牢的禁锢在阿宝的身体里不得离开,他有时候甚至在想,就这么待在桑榆身边也好。如今孟国公快回来了,就算他一辈子不醒,孟国公也有办法护桑榆周全,他此生再无挂碍,就安心的做阿宝吧。

    主宠两腻在一起好一阵玩闹,待冯嬷嬷端着热水进来催促,他们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来,把小爪子洗干净,等会儿才好上床。”孟桑榆抱起阿宝,让冯嬷嬷给他清洗脚爪,然后将他放到软榻上。

    周武帝跑到榻上的炕桌边,叼起孟桑榆随手摆放的一支梅花,等她洗漱完毕,立马颠颠的奔过去,将花递到她手里。

    孟桑榆接过花,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一个跳探戈的俊男嘴里叼着玫瑰花泡妞的形象,再将这俊男的脸换成阿宝的狗脸,那画面……

    扑哧扑哧……她抱着阿宝笑倒在软榻上,直笑得周武帝莫名其妙。

    “哎呀,我的阿宝越来越可爱了!阿宝就是我的心肝宝贝脾肺肾,我一天都离不开你!”她揉着阿宝软乎乎的小肚子,笑嘻嘻的说道。

    朕也离不开你!周武帝汪汪叫着,被绒毛覆盖的狗脸一片通红。

    “娘娘,该用膳了!”冯嬷嬷指挥着一众宫人在隔壁的偏殿摆饭,对整天腻歪在一起没个够的主宠两感到很无奈。

    “唉,来了!”孟桑榆又亲了亲阿宝的小脑袋,这才带着他往偏殿走,路过殿内拐角的一个巨大立式花瓶,阿宝的鼻头忽然耸动了一下,停住不走了。

    他缓缓踱步过去,在瓶身细细嗅闻,发现了一丝以前不曾闻过的气味。他对桑榆和冯嬷嬷等人的气味早已烂熟于心,这寝殿在没有得到桑榆的允许时是不准第五人个入内的,按理不可能出现异味。如此就只有一个解释,在桑榆和自己离开以后,这大殿有外人进来过!

    没有得到允许而偷溜进来,此人绝对不会干什么好事!且这气味带着一股淡淡的胭脂味,来人定是一名宫女。分析到这里,周武帝心头已滑过千万种阴谋论,他心头发紧,对着孟桑榆汪汪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围着花瓶转圈。

    “阿宝这是怎么了?快别叫了,你嗓子还没好呢!”孟桑榆走过去,伸手去捂他的嘴。

    周武帝刨开她的手指,用小爪子指着花瓶汪汪大叫。

    “这花瓶有问题?”孟桑榆表情凝重起来。

    周武帝点点头,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在孟桑榆面前显示出他能听懂人话。但孟桑榆早已看出了端倪,并没有吃惊,只围着花瓶打量了一圈儿,然后去偏殿叫来摆膳的冯嬷嬷、银翠和碧水,将其他闲杂人等都遣走。

    “把花瓶翻倒,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阿宝方才一直对着花瓶大叫,恐怕这花瓶被人动过了。”孟桑榆沉声说道。

    花瓶足有一人高,里面插着几株如意竹,灌了半人高的水,要搬动着实不容易。孟桑榆又挑了两名绝对忠心的,由孟父安插在宫里的太监进来,让他们帮忙。

    花瓶被翻倒在地,盛放了许久的水都有些发黄了,在殿内缓缓流淌,一个小小的布偶随水冲出,上面扎满了寒光烁烁的银针。

    看见这等阴邪的玩意儿,冯嬷嬷等人脸色大变。孟桑榆抱着阿宝,踩着一地水泽踱步过去,俯身查看布偶。一人一狗的瞳孔同时收缩了一瞬,脸上不可遏制的流露出一丝骇然,只因布偶上用朱砂写着一列文字,赫然就是当今圣上周武帝的生辰八字。

    朱砂防水,这字迹依然鲜亮鲜亮的,刺痛了主宠两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大家的留言,很感动,一定会努力把这本书写好,更新也不会断,一直日更,周末双更,其余时间存稿充足的话偶尔也加更,老规矩不变,除非发生了我双手瘫痪的重大事故。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162/ 第一时间欣赏宫斗不如养条狗最新章节! 作者:风流书呆所写的《宫斗不如养条狗》为转载作品,宫斗不如养条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宫斗不如养条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宫斗不如养条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宫斗不如养条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宫斗不如养条狗介绍:
【作品简介】: “狗皇帝”被“挡箭牌”宠妃收养,跟在宠妃身后经历各种残酷宫斗并找到真爱的过程PS:只虐狗皇帝的身心,不虐女主狗皇帝会恢复人身这不是正统宫斗文,爱情会有,专宠也会有本文金手指大开,本文天雷狗血都会有从狗狗的视角去看自己的妃嫔和皇子,原来温柔可人的解语花背地里却是食人花,孝顺知礼、聪明可爱的皇子公主也会转瞬变成恶魔,过程各种颠覆各种幻灭!不过老天保佑,狗皇帝跟了个治愈系的好主人,虽然过程有点艰辛,结局却是美好的。宫斗不如养条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宫斗不如养条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宫斗不如养条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