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年团圆冰释前嫌
第四十六章一年团圆冰释前嫌
大年三十一大早,沈氏就让周姨娘和宋嬷嬷准备饭菜,自己将这半个月做好的活计拿去绣坊换钱。家里的钱财都由她保管支配,钱还是直接到自己手里的好,若是让周姨娘或者清妍去拿,虽然都不是钻钱眼的主,但这种事到底不应过手太多人。
沈氏手里挽着篮子,从平日走的小路过去。滨州今年难得的冷了一回,早上起来地上还结了霜,被朝阳一照,就滩化成水,融的地上也微湿。因此步子走的慢了些,免得滑倒。
走了一半路,一路没见人,此时见前头有两三个坐在边角木板上的汉子,迟疑片刻,又瞧见他们旁边还有妇孺,只是身上衣裳稍显破烂,琢磨着应当是从边城那过来的难民,应当无碍,埋头从他们身旁穿过,才走了几步,就被那汉子追了上来。沈氏顿了顿,定声:“这位大哥可否借个道?”
那汉子见她孤身一人,穿的虽不十分体面,可脸白手白的,日子应当过的也不错:“把你的钱都交出来,否则别想从这过去。”
沈氏说道:“我身上并没有多少银子,而且家里老小还等着钱下锅,这位大哥还请行个方便。”
那汉子发了狠,可不愿放过她,伸手抓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要去抢她的钱袋。其余的人也纷纷上前,还有女的要扒她衣裳,惊的沈氏叫唤。那汉子眼见要得手,小腿却被人踹了一脚,痛跪地上,其他人一见,立刻退开。
沈氏瞧见那来人,更是诧异,连手腕的痛意都忘了:“安宁。”
安宁眸色微迟疑,手握锋利匕首,冷盯那些人:“还不快滚。”
那几人本就不是什么盗匪,只是想抢钱得个温饱,见她下手又狠还有兵器,哪里敢战,立刻跑了。
沈氏顾不得疼,上前拉住她,话未落心头就颤的痛了:“你怎么来了这?百里呢?”
安宁低眉不语,伸手帮母亲理好衣裳和发髻:“女儿还有事,先走……”
“走什么!”沈氏急道,“你不回家,又不说百里在哪,就这么走了,你真当娘的心是石头做的?娘不问你了,你先跟我回去。”
安宁不好再拗着她,她说不问那自然是不会问的,也好,免得娘亲担心。她对沈氏的感情,比对同在一处来的安然更深。无论她的出身和做了什么,沈氏都待她如亲女。比起前世的亲人,好了百倍呀。
李瑾轩和清妍正在门前贴对联,见沈氏这么快回来,正要问,看见安宁,立刻恍然,也没问她怎么一身潇洒男装,都高兴得很:“三妹。”
安宁笑得清浅:“大哥,大嫂。”
两人听见这叫法毫无意外,倒是沈氏多瞧了她几眼。进了里面,李仲扬正在前院修建花草,父女又说了一些话,一一打过招呼,沈氏这才领她进房,给她找了身柏树的衣裳,给她换上,又仔细梳了个头,说道:“安然也是,见了你就立刻跑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
安宁笑笑:“出阁后可就不能这么跑了,自然要趁空多走走。”
沈氏为她插上簪子,声音微低:“你晓得清妍嫁进了我们家,又晓得安然快出阁,分明一直是在滨州,还是在这附近,可你就是不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你可知娘听见云雀巷失火,却又寻不到你之后的心情?唉,为何就是不让娘省心。”
安宁犹豫许久,才和她说了百里的长的事。
沈氏蹙眉沉思,叹道:“你可知娘最信的人是谁,是你三姑姑。这门亲事是由她推动的,又有百里长骗官得银救千万灾民的事,若真是个小人,你三姑姑又怎么忍心让你嫁给他。他若真的要陷害李家,为何还留你至此?你真的就不问个清楚?可是有什么苦衷?”
安宁低眉:“我知道……只是……当时没有想明白,然后……把他杀了。”
沈氏一惊,手上的力道登时握的更紧,连声道:“糊涂啊。”
安宁默然,是,她是糊涂,明明当时百里长给过她暗示的,可是却鬼迷心窍气疯了。后来想想,若是别人骗了她,她定不会这么气,越是被亲近的人欺骗,就越觉怒火燃燃。所以……是她喜欢的深了,才气昏了头杀了他,那更无法原谅自己。
她不是那种会为了心上人殉情的人,可是这颗心,却一世都不会安宁了。
说话间,已有人敲门,沈氏心中仍在叹气,当真是太糊涂了。开了门,见是安然,强打笑意:“去哪了,还不快和你姐姐聊天。”
安然笑了笑,快步进来,伸手便从侧面抱她:“姐。”
安宁倒觉她更是腻人了,这家伙,天真烂漫的,是天性使然吧。
安然转了转眼眸:“方才的话我全听见了。”
沈氏一顿:“这事不可与别人说。”
“自然不会。”安然挪了个凳子过来,认真道,“姐,如果姐夫没死,你会回家,会原谅自己吧?”
安宁拧眉看她,沈氏也听出蹊跷来,忙问道:“莫非百里那孩子没死,然然见过?”
安然笑笑:“你先回答我嘛,姐。”
安宁看着她那笑意满满的眼眸,又想到方才她急匆匆出去的模样,蓦地站起来,脸都沉了:“他在何处?”
“姐夫一直都在呀,上回还救了我,他以为姐姐还恨他,不出来呢。所以姐,你到底希不希望姐夫回来?”
按照平常人早该脸红了,安宁倒是气炸了,依照百里的性子……她立刻跑了出去,果然就见他在门前,笑意悠然,启齿平而不淡的唤道“安宁”。
安宁气的上前,抬手便捶了他一拳:“混蛋!”
百里长被她捶的肉痛,可仍是笑着,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用力亲了她面颊一口:“是,安宁,你被混蛋亲了。”
就算安宁是从现世来的,可当着母亲和妹妹的面被亲了一口,也觉羞赧,面颊扑哧绯红。再瞧他,分明也有窘态,才晓得岳母和小姨子在这看着。这才松手,红着脸正经八百的作揖:“见过岳母,四妹。”
安然笑道:“姐夫,记得给我谢礼就好。”
沈氏笑道:“真是皮,哪有向姐夫讨谢礼的。我先将安平的房间腾给你们,让她和安素一起睡,得空了再收拾一间新房。”
百里长又谢过沈氏,沈氏让两人先说会话,一会去前堂见长辈,又嘱咐他们两人不必再提以前的事,免得让人生了误会。
等她们一走,百里长又抱了她要亲,安宁抬手堵了他的嘴:“你活着就好,但我仍有些话要问你。”
百里长可不想松开她,他念了她这么久,好不容易释怀,怎么可能再放手,这一开心,又是满眸痞气,吊儿郎当却又深情:“问吧。”
安宁想问他到底是谁的幕僚,可如果他能说,一开始就说了。罢了,这个不问。那是问他跟着自己多久了?好像也没什么实际用处。百转千回,最后放手在当日她刺的那伤口上,问道:“可还疼?”
百里长看她,难得问的这么认真,让他的心分外舒服,那隐痛也全消失了,摇头:“不疼了。安宁……见到你后,我就很好,非常好……看到你从云雀巷离开时,我生平第一次那么恨,为什么要答应你姑姑这门亲事,让你恨我。谁恨我都无妨,除了你。所以……不要再走了,不要再恨我了,陪我一起等水落石出的那天,我就能好好的跟你说当年的事了。”
安宁听的心尖微动,哪里听他说过这么长情的话。两人开始没有夫妻之实,同在屋檐下那么久也都没有。等到两人都两情相悦,将要成为真正的夫妻准备携手一生时,却发生这种事,她还差点把他杀了,想起就后怕。
百里长把她揽紧在怀,又轻轻在她额上印了一记:“答应我不走了?”
安宁靠在他身上,应了一声,她哪里想走……她也想安定下来。
&&&&&
快至午时,百里长和李仲扬在前堂说话,周姨娘领着家里媳妇下人在厨房忙活午饭,沈氏拉着安宁和安然在房里长谈。跟安宁说了这两年来家里的大小事情,也不管她知不知道的,拣着想起的便说。说到最后,叹道:“这年总算是可以过好了,一家人都在,才是团年呀。”
安然握了她的手,笑道:“娘,我们都在呢。姐姐这不是回来了嘛。”
安宁也点头:“是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这么多年。”
得了她这句话,沈氏也放下心来,又道:“你和你三姑姑最为投缘,可有她什么消息?”
安宁摇摇头,拧眉:“我用了许多方法都没找到三姑姑。”
沈氏微拧眉头:“希望一切安好。”
午时,宋嬷嬷过来请饭,几人才去了正堂。由李仲扬领头向祖先上了香,才围桌坐下,吃了午饭。
下午,一家人也没去外面,将明日迎新年的东西准备好,坐在前院唠嗑。正聊的高兴,外头又来了人,说是覃大人覃夫人让人送礼来了。陆续还有其他地方豪绅和小官送礼过来,沈氏一一记下,只是心里感慨,除了覃大人,其他人怕都是因为听见朝廷局势扭转,才又大了胆子来巴结。经此一遭,她也明白什么叫落难知己,那覃家,便是一世知己,以真心回礼。其他人,她不会差他们半分钱财,礼有多少,就回多少。
傍晚将至,周姨娘见盐没剩多少了,让安素去买。宋嬷嬷说她去,她也拦着,她是商家人,知道胆子是练出来的,安素越是如此,就越该让她多出去练练,否则日后只会被夫家欺负,她是真的不敢奢望安素能嫁多好的人家,虽然想想就心疼,可还是得狠心推她出去。
安素平日里可没少买这些东西,家里只要是小件的东西都是让她买的,像大哥用的宣纸,二哥要的书,还有厨房里的柴米油盐。拿了钱跑到外头,因是三十,大家都早早闭门团年,享这一年难得的清静了。只有一些小摊档和卖菜的,盐铺跑了两家都没开,本就是官盐,官衙可没那耐性整日开着店铺,门可关的更早。没买到盐,她想着向邻居借好了,否则回去就晚了。
正要回去,就听见后头有人大声喊她名字,耳朵当即竖了竖,转身看去,果然就瞧见了骆言。她小步跑了过去,比划一番。
骆言看了后,说道:“是啊,我回来了,想不想我?”
安素自然是想的,只是那种想不是挂念心上人,而是骆言是难得会认真和她说话的人,还能看得懂,就似心有灵犀,她可没去想过这么聪明的人会喜欢自己,只要和自己做好朋友就好,至少还有个可以开心说话的人。
见她不点头也不摇头,骆言气道:“问你话呢,难道我走了几个月你就一点感觉也没有?真是冷心肠。”
安素笑了笑,看的骆言又是暴躁:“李安素你笑起来可傻了。”
他越是毒舌,安素就越觉得他气的莫名,然后就越觉得好笑。骆言环手抱胸看着她笑,最后自己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无奈笑了笑:“好了,你最近怎么不在城南摆画了?我等了你好几天。”
安素可不知怎么答他,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来了葵水不舒服吧。见她又不说话,骆言也不急了:“你什么时候再去城南?我从李爷那逃回来了,再也不走了,跟你一起摆画赚钱好不好?”
安素瞪大了眼,认真写道:养不活。
骆言笑了一声:“好了,逗你的,快回去吧,我也要找个地方住了。”
安素看他面有倦容,也点点头,见他要走,又写道:酉时赏灯,此处见。
骆言收了掌,“嗯”了一声,又摆摆手:“快回去,不然你要挨骂了。”
安素笑了笑,这才转身往回跑。骆言瞧了一会,摸摸身上,没银子了,希望还有钱庄开门,希望李爷没把他的银子全都封了。他今晚还想送东西给安素来着。走了几步,他默默的想,其实安素是个挺好的姑娘,唔……
&&&&&
入夜,滨州灯火灿烂,一派过年的热闹气氛。直至半夜才消停下来,千里之外的蕲州,也同样过了年,又渐渐冷清。唯一热闹的,就是一群不归家的浪子,聚在赌场里。
赌场本就少女子进来,一个漂亮,又豪掷千金的女人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李心容把上回从富贾那得来的钱输了个精光,终于拍拍双手,叹道:“输完了。”
旁人立刻说道:“姑娘,我这有银子,你尽管拿去就是。”
李心容笑了笑:“谢过这位大哥,还是把这钱拿回家去孝敬爹娘,养妻宠子吧。”
说罢,已出了赌场。一从里面里面,街道的冷风袭来,吹的她浑身哆嗦了一下。腹中空空如也,准备去寻个地方吃东西。
她人刚走没多久,就有登徒浪子尾随其后,可才跟了几步,就被闪出来的黑影一掌击晕。
长幽的街道铺满了红纸屑,看着分外喜庆。可惜这夜里寒凉,也无行人,倒是让这喜庆变成了一种莫名的讽刺。
走了许久的路,才见到前头有个馄饨摊,她摸了摸身上,没有一个铜板,想了片刻,取了腰间玉佩,得了老板同意抵押,便叫了两碗馄饨,看着那清冷的街道,说道:“跟了一日饿了吧,不来吃一碗?”
那老板见她对着空荡荡的位置说话,别说前头,就连附近也没瞧见人,又见她生的美艳,白衣飘飘的,心头一抖,赶紧躲回小摊档那。
李心容吃完馄饨,唤老板出来收玉佩,却不见人,只好把玉佩放在桌上,寻思找个地方睡下。
等她走了,才有身形高大的人出来,将玉佩收起,放了一锭银子,提剑跟了上去。刚到拐角处,就见那俏丽人靠在墙上,美目如含秋水,在隐约摇曳的灯笼烛火下看得分外迷离魅惑,却无亵渎之意。
李心容笑意淡然,声音轻缓:“赵大哥,贺奉年是不是快死了?”
赵护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的职责就是奉命跟着李心容,为两人传话。在李心容没钱用没地方住时为她打点好一切,依照圣上的说法,就是让她好好活着。
李心容蓦地笑了笑:“我知道了,果然是快死了。所以……我也快死了。”
赵护卫没有答话,她果然什么都知道。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却一直被囚禁着,看似游遍天下,心却始终被困在一处。
李心容叹息一声,问道:“赵大哥吃过饭没,要不我们再回馄饨摊吃一碗。”
赵护卫终于开口:“约摸现在回去,那老板已经跑了。”
“为什么?”
赵护卫看了她一眼:“你不该半夜出来游荡,正常人绝不会这个时辰还在街上走。”
李心容扑哧笑出声,上下看自己:“那真是对不住那老板,嗯……对,正常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都该窝在家里睡大觉,抱着暖和的被子。”
赵护卫看着她,笑靥如花,二十多年来似从未变过,可越是笑得如此,却越让他觉得她其实从未开心过。
是……圣上一死,这样美丽的女子也要死了。因为贺奉年的命令,便是——他活,她可活。他死,她也必须死。
李心容早就知道,以贺奉年的性格,生时不会允许别的男子碰她。死后,也必然要拉她陪葬,免得他归西后,她没了枷锁而逍遥于世,辗转承欢在别的男子身下,他如何能忍受。
他的自私,她早就领教过了。
李心容笑的累了,双瞳剪水,却涂添几分倦意。十分慵懒的靠在墙上,仰头看着晦暗无光的天,无月,无星。
夜,寒如冰,冷得没有一丝希冀。
&&&&&
李家热闹至半夜,都纷纷回房睡觉去了。
安宁收拾好床铺,准备去柜子里拿被子再铺个椅子。打开柜子没找到床褥,百里长净了脸进来,见她在翻找东西,轻步走了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安宁动了动,没挣脱开,那温热的话语便扫在耳畔:“冰释前嫌了,我们从今往后,齐心协力可好,再没有猜疑,彼此信任。”
“嗯。”安宁回身看他,没了那痞气,满脸的认真,眸中全是肃色,让她看的十分不习惯。
百里长俯身吻住她的唇,只觉怀中的人动作有些生涩,软舌又往前钻了钻,撬开贝齿,气息便重了。
本来只想吻她,可吻着,身体便不受控制了。安宁被堵在柜子那,后退不得,那侵入却还在继续。直到感觉到身下有硬物抵来,惹的身上一阵热意。唇上炽热微停,只听见低浅声音“交给我”。安宁微微闭眼,轻应了一声,已被他抱起,往床上走去。
被子才铺好,人刚上去,已压开褶皱。
脚上的鞋脱落,身上的衣物也一件一件离身,等那大掌凉意触来,她才稍稍睁眼。看着百里长,已露出精壮上身。第一次赤体相见,皆有些不自在。见他看的久了,安宁忍不住瞪眼:“你要瞧多久?”
百里长笑了笑,低头轻吻她一记:“原来你要为夫动作快些,遵命。”
“……”
安宁闭上眼,真是无赖。那吻渐由唇吻至脖间,缓缓而落,一寸一寸的轻吻。果然不该觉得他是个正经人,什么时候都轻佻得很。正想着,唇已落一抹樱红上,身下也有长指探来,不知撩拨了多久,已是意乱情迷,终于有长物抵住,沉沉一刺。
她一直不知,原来这种痛,还能如此开心而甘愿的去承受。
第79章 弹指岁月情字何解
第四十七章弹指岁月情字何解
年初五,沈氏收到宋家来信,以往都是和赵氏往来书信,这次署名是宋成峰,收信人又是李仲扬,沈氏还以为是商议婚事的信,交给他展开一看,李仲扬说道,“宋大人和宋夫人约摸这月下旬到滨州,说是商量两人婚事。”
沈氏意外道,“亲自来,”
李仲扬微蹙眉头,“嗯。宋大人素来公务繁忙,这来回一个多月的路程,怎么会有余暇过来……”他和沈氏相觑一眼,都没有将心底猜测说出口,只怕……不单单是商议婚事这么简单。能给宋成峰准假的,除了圣上,还有谁?
年初四,安素又去摆画摊了,走亲访友的人多,买画的也多了些,她可不愿错过这好时机。
画摊摆开,拿了凳子垫脚挂上悬直的绳子,正要下来,就见一个俊气少年抱胸抬头看来。安素低头细看,笑了笑,指了指他的发冠。
骆言说道:“算你眼力好,我收拾一下还是不错的吧,你看,连衣裳都是新的,还有发冠也是新的。”
安素见惯了他穿的随意的模样,一时整齐起来,还有些不习惯。骆言递画给她,等都挂好了,下来后就拿一个小盒子给她:“呐,送你的。”
安素接过,礼数上不该直接打开,正要放回小包里,骆言就说道:“你打开看看。”
她只好打开,一看里面立刻顿了顿,这里头装的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名贵玩物,而是一支食指长的毛笔,毛笔被固定在盒子盖上,盒子里头第一层是切的整整齐齐的纸片,跟盒身差不多大,拿起第一层,就见下面有个小盒子被定在木圈中,拧开小盒子,竟是墨汁。
骆言见她瞧清楚了,这才道:“这样你就不用跟别人讨纸笔了,碰到解释不清的,就用这东西。我试过了,因为盒子很扁很轻,你可以放在随身戴着的小包里,一点也不碍事。”
安素仍在仔细看那盒子,依稀还能瞧见雕琢后的新意,是刚做没多久的,特地为她做的。心中不由波动,他分明很细心呀。
骆言见她发愣,大声道:“李安素,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脑袋好歹动一下。”
安素笑看他,点点头,随后就将盒子好好放起。见她动作小心翼翼,骆言这才开心起来,搬了凳子坐到一旁:“这是你的礼物,你给我准备了礼物没?”见她一顿,立刻说道,“你根本想都没想。”
安素挠挠头,甚为苦恼,她是没想过,而且姨娘说姑娘家不能随便送东西给男子,虽然骆言很好,可也是个男子呀。骆言也是个少年人,平日跟着李悠扬痞惯了,第一次送东西给姑娘,见她只是抬头对自己笑,似最美繁花,教人看的怔愣,脸红成了柿子,也不打趣她了,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就跑了,安素拉都拉不住,更是苦恼,难道是气她没送礼么?
骆言跑远了,才喘气停下。要是让李悠扬知道,恐怕要笑话他。刚想到这,就听见一声长长悠扬:“哟,骆管家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失魂落魄。”
骆言心一沉,这么快就追来了。他硬了头皮转身,瞧见一辆大马车停在后面,跳步上去,撩开帘子一看,果然是他,立刻板了脸道:“李爷不是说要回京城找霜霜姑娘吗,怎么又跑这来了。”
李悠扬懒懒倚在一侧,跨脚在对面坐上,一副倦懒模样:“找不到合意的管家,只好回来了,然后就瞧见那万年冷脸王对着一个姑娘傻笑。”
骆言忍气,没白他一眼:“李爷又想把我抓到哪去做苦力?”
“我早就说了,你可以娶安素。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也没那个权势管,所以……”
“李爷。”骆言盯着他说道,“把你的条件都收回去,我……我想娶她,但是不会要你的那些东西。”
李悠扬顿了顿,笑道:“不要我的这些东西?那你怎么养活安素?你觉得你翅膀硬了可以飞的很好了?你可别忘了,你们中间,还有周蕊,她有多讨厌我们你也知道。日后我这些钱财给你,你还给她或许还可能通融,可两手空空去求娶,不乱棍将你打出来才怪。”
骆言说道:“李爷,你当初把我推到安素面前,不是早就知道周蕊会反对?那您的用意是什么?您想锻炼锻炼你的这个管家,看看他够不够资格接您的生意。所以……激将法对我没用。”
李悠扬朗声笑起,拍他的肩:“不愧是我带大的,那你想好用什么法子说服周蕊没?虽然我是领头的,但她对你这个帮凶可不剪得会手软。”
骆言默了默,起先他不过是顺着李悠扬的意去接近安素,也没想太多。可后来心境转变,又避开那问题,现在终于要正视了,也还需要再想想,想个好法子。
&&&&&
安然这几日在家里待的都快发霉了,偏母亲不许她出去,大门都不能迈出去。她这还没订亲就被禁足了,那要是宋家和爹娘商议让两人先订婚隔了几个月或者一两年再成亲,她岂非要在一直待着。
这日梳洗后回房梳发,隐约听见临着后院的小窗户有声响,不由握了木棒往外走。自从接连发现刺客,安然特地找了个合手的木棒放房里。轻步往那走,只见窗户果然映出一个人影了,吓的她抬手要敲,就听见那人说道:“四姑娘莫怕,在下奉命而来。”
安然一听声音略微耳熟,急忙开窗,见了那人,稍稍一愣,放下木棍:“何侍卫。”
何侍卫……是贺均平的近侍,当年两人仍在一起时,没有少见。何侍卫面色淡淡,一如既往不苟言笑:“世子准备明日回边城,叫属下传话,若姑娘愿意一同随行边城,明日便去城南。若是不愿,那就不必去了。”
安然默了片刻,这种事,他都不会亲口问她……每次都不告而别,每次都是……想到贺均平,又想到过往,强压思绪。何侍卫又道:“那城中细作我们本以为是敌国趁乱混入,谁想那是二皇子派来的刺客,到底是杀谁,姑娘也是个聪明人,不必在下多说。世子让姑娘放心,刺客已除。世子的心意仍在姑娘身上,切莫做个薄情人。”
安然听后,不知如何答他。他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她和贺均平之间,或许谁也不负谁,只是在一个错的时间里碰见了对方,导致了错误的相遇。她并不后悔那五年光景,可若她再如此五年,才真真是负了贺均平,还负了宋祁。
她轻叹一气,声音淡然:“回禀你们世子吧,我不会去……他会懂的。”
何侍卫面色沉沉,硬声应了一句,便悄然离开了。
安然在窗边站了许久,等那冷风吹来,才回神关窗。这一扇窗关上,就好像关尽了两人的过往,将前缘和以后都斩断了,再无法回头,也不会再回头。
安素进来的时候,安然还在对着紧闭的窗户发愣,直到她轻拍了自己一下,可吓了一大跳。安素也被她惊了一番,两人愣了片刻,才笑了起来。
安然笑道:“素素怎么了?”
安素拉着她的手到桌旁,待她做好,才从袖子里拿了骆言送她的盒子给她。安然看着那盒子精巧,打开一看,里面简直就是个迷你型的文房四宝,不由笑道:“姨娘送你的?”
安素摇头,在她手上写了一个言字,最后一笔落下,脸已有些红。微微抬眉看她,心觉羞赧,又写到:送何回礼?
安然没想到骆言竟然又回来了,而且还送了这么一个如此有心思的盒子:“你和骆言的事……没有告诉你姨娘么?”见她摇头,她说道,“素素,你姨娘……跟四叔有些过节,骆言又是四叔的人,如果让姨娘知道,怕是会生气。”
安素愣了愣,这个她怎么没瞧出来。虽然四叔不回家确实有点奇怪,可她从来没想过是跟姨娘有过节。
安然说道:“我也不知到底是何事,但你想想那天在祖母的灵堂上,为什么姨娘要那样对四叔,事出必有因。你要不寻姨娘说说,要是被她先发现了,只怕要生出许多误会。我以为你跟骆言只是聊得来罢了,可如今他竟然送你这盒子,怎么想都觉得好像不大对劲。”
安素蓦地握紧那盒子,难道真的像四姐姐说的,四叔跟姨娘有过节?那骆言送她这个,是真心的么?
&&&&&
沈氏身子不便,李仲扬夜宿周姨娘房中。刚要睡下,钱管家送进一封请柬,周姨娘接过,皱眉:“这么大半夜的谁还送请柬过来。”
李仲扬一瞧,十分意外:“是尚和。”
周姨娘神色一顿:“他们大房又想作甚?”
“明日邀我们赴宴,说是一家人聚聚。”
周姨娘轻笑:“一家人?以前他们大房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是一家人,如今儿子没了大铺子,女儿又疯了,过上小门小户的日子,倒记起这‘一家人’来,倒好笑得很。”
李仲扬看了她一眼,说话仍是带着刺,无怪乎别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是这话是对大房而论,他倒也认同。他们二房落魄来到滨州,吃了闭门羹就罢了,算是他对不住李瑾贺。可李安阳让徐保和逼迫商户不许接他们落脚,安定下来还想把他们从宅子赶走,韩氏不但不阻拦还助纣为虐,别人就罢了,可做出这种事的,偏是与他们血缘最亲的大房人。
周姨娘见他默然,抬手给他揉肩:“二爷又是想起了那糟心事了吧,别再想了,只会膈应自己罢了。他们这么晚才送来,哪里见得是诚心诚意的,莫理会他们。”
李仲扬点头,让她将请柬扔了,又说道:“安然如今待嫁,安平又还小,将手头上的画卖完,就让安素待在家中帮忙吧,反正她绣活做的也好,免得在外被人欺负,她胆子太小了些。”
周姨娘见他关心安素,心下也欢喜,如果不是安然说要去帮家里摆画摊,嫡女开了口,她哪里肯让女儿去,就怕安素被人笑话是个哑姑娘。每每想到安素变觉心口疼痛,不由叹了一气。李仲扬知她爱女如命,默了片刻,说道:“日后我会让阿如给她寻个好点的人家。”
周姨娘更是欣喜,伺候他睡下,已想着明日就去帮安素将画卖了,然后领她回家,再不出去抛头露面。
翌日早起,向沈氏问过安,吃过早点,和宋嬷嬷收拾好,发现手都粗糙了许多。出来时,安素和安平已经走了。陪沈氏做了一会绣活,跟她说了要去瞧摊子,沈氏便让她等到中午,带了饭去,到了傍晚再一起回来。
骆言到底还是受不了自己每天收拾得油光满面,穿得像孔雀的出门,这日如常穿戴,可舒服多了。到画摊就跨步跳了过去,挪了凳子坐到一旁,他要跟她说,他想娶她,然后光明正大的去李家跟他们道歉,接着求亲,要是他们一次不肯,那就去两次,两次不行,就坚持到行为止。
安素今日见了他,心里可有个疙瘩,骆言瞧她想问又停的模样,皱眉:“李安素你是属羊的?慢吞吞的。”
平日觉得他打击自己是因为他本性毒舌,可现在一听,简直就是戳到心里了,胡思乱想他或许是真的烦自己的。当即埋头抱膝,真缩成了一团。骆言顿了顿,忍着急躁:“好了,说吧,有什么事?不会是谁欺负你了吧?是谁?!”
听着音调都高扬了,安素急忙摆摆手,写道:你和四叔为何不回家?
骆言避开她的目光:“不想回就是不想回,而且这也不重要呀。”
不是不重要,是他不能说,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要是她知道李爷把周蕊的钱骗了大半,自己也是帮凶,她还不得气得恨他一辈子。
安素不依,扯了扯他的袖子。心下越发觉得不对,难道四姐说的是真的?真的有过节?姨娘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对人却是恩怨分明的,总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他们。莫不是真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伤了姨娘?她想弄明白这件事,否则让她怎么面对姨娘。
骆言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起身不耐烦道:“李安素别问我,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安素执拗摇头,哪里好?哪里都不好,她可不愿一直被欺瞒。见他不答还想走,也气了,要将盒子还给他,骆言不肯接,两个人都犟起来,忽然听见一人喊了一声“安素!”
两人一抖,齐齐抬头往那看去,就瞧见周姨娘气的脸色青白,疾步跑了过来,想也没想就往骆言身上扔,径直扔中胸膛,痛的骆言面色立刻惨白。安素忙去扶他,想问他伤的怎么样可又说不出话,急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骆言捂着心口微微弯身看她,强笑道:“都说别哭了,你哭又不好看。”
这一说,眼泪就啪嗒掉了。安素随即被周姨娘拉开,气道:“你造反了!”又对骆言道,“滚,滚得远远的!”
骆言顾不得疼,说道:“周姨你听我解释,我和安素……”
“够了!”周姨娘瞪眼,左右一看,瞧见那凳子便要去拿,安素忙抱住她的胳膊,急的冲骆言跺脚,他迟疑片刻,也知多留不得,这才离开。他一走,周姨娘便去收拾画摊,哆嗦的说不了话。
安素知道她生气了,想到骆言被那食盒砸伤也不知道多痛,真是两边心疼,眼泪大颗落下。等周姨娘直起身,才发现母亲也落泪了,握了她的手让她原谅自己。
周姨娘哽声:“是不是姨娘造孽太多了,全都要报应在你身上?你知不知道那是谁?那是你四叔的人啊,你四叔当初把姨娘的钱都骗走了,我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觉得是自己牵线搭桥帮了你四叔,怕你乱想觉得自己有过错。你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模样?也是你四叔害的!你外婆说,当初你爹爹出事,我领你们跪在周家门口,就是因为你四叔在里面施压,你外公才不敢帮我们。可如今……他竟然还在算计你!”
安素一愣,泪生生停在眼眶中,落不下来,又咽不下去。等周姨娘收拾好了东西,拉着她回家,她才仔细想整件事。
所以当年四叔突然帮她,只是因为要接近她,让她给他和姨娘做生意牵线?他们跪在雨中,四叔一直在外祖父家……所以她变成哑巴,一辈子说不出话,也是因为他的缘故。骆言这个时候出现……对她那么好,是在替四叔偿还?
想的深一些,她突然宁可自己笨些,永远不要知道这些事的好。可是她不相信四叔真的那么坏呀,那是第一个夸她的人。她至今还把他当作最懂自己的人。骆言……只是在偿还她吗?
母女两人红着眼回到家里,沈氏并不在前院,等沈氏听见动静出来时,周姨娘已经把安素锁在房里,她也是做过姑娘的,方才两人那拉拉扯扯模样,那真是一个郎情一个妾意,呸!休想!
将她关好,周姨娘立刻去沈氏那谢罪,刚从廊道拐出来,就见了她,当即跪下哭成泪人,指控李悠扬和骆言,又来害安素。
沈氏听了后也是直皱眉,安然在一旁听了,才知道四叔做了这种事,安素变成这模样也是四叔间接害的,若是知道这前因,她在一开始就拦着骆言,不许他接近安素。可昨晚看安素的模样,分明也是喜欢上他了。她尝过离别之痛,可安素的性格怕是很难从那泥潭走出来。那丫头,谁待她不好,她慢慢会忘了。可谁待她好,却是会一心一意往里头钻。把她关在房里,只怕是适得其反了。
安然跟周姨娘说自己去陪安素,周姨娘心里不愿,怕她这做姐姐的心软给她传话出去。可自己哪里能拒绝得了,只好答应,待她要走,又道:“安素还没吃饭,劳烦四姑娘劝她吃些吧。”
“姨娘放心。”安然让宋嬷嬷备了饭菜,拿进去给她。进了屋里,就见安素坐在床上愣神,脸上还挂着泪痕,看的她心疼,“素素。”
安素抬头看着她,眼泪又啪嗒的掉。安然将饭菜放在桌上,刚走过去,便被她抱住,眨眼就哭湿了一寸肩头,她轻拍她的背:“别哭了,姐姐知道你难过。”
安素确实难过,她觉得自己要很恨四叔和骆言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知道被他们背叛坑害了,更多的却是难过。这种又恨又难过的感觉她一点也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好一会,安素才止了哭声,安然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待她平复些了,才道:“你现在暂时别想着出去,好吗?乖乖吃饭,等姨娘心情好转,你再跟她好好说。”
安素摇头,比划了一番,想告诉她骆言受了伤,不知道伤的重不重,她想亲口问骆言和四叔这些事是不是有难言的苦衷。一时比划的太多,安然没看懂。安素见她茫然模样,心口更疼,又哭了起来。
她想说话……想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可是她说不了……她是个哑巴,永远都不能开口说话。
安然抱住她,定声:“素素,不要急,慢慢来,姐姐不会走的。”
一瞬间涌上心头的绝望登时散去,安素抓了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写,安然也一字一字的认。
指尖每每落下,安素便安慰自己,就算她不会说话,可也有愿意看她比划的人,其实这也不算太糟,一点也不糟,至少她还能写,还能看得见,还能走,还有人心疼着,只是不会说话,有什么糟糕的。
第80章 尘世纷扰红线之约
安素让安然去找骆言,将那日周姨娘说的话问个明白,为何坑害他们李家,为何要阻拦外公帮他们。如果……如果没有足以说服她的苦衷,安素想,大概她也不会再去见骆言,也不会再喜欢四叔了。她变成哑巴她可以不怪他们从中作梗,可她不能原谅他们那么害爹爹。她想不通,明明是兄弟,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仇恨。
只是两人不知他住在哪里,安然便寻借口出门,去画摊那等着,一连等了好几日,都不见骆言,让人打听竟也没一点消息,转眼都快过元宵了。
因安平不想让这地方让人占了,张侃便让人一直给她留空位。这会和安然坐在这空荡荡的地方等,等了半日,就有人过来,弯身笑道:“六姑娘可饿了,要不过来吃个小菜?”
安平摇头:“不要。”
那人也不多废话,立刻就走了。过了年,安平的个子开始疯涨起来,安然瞧着她的劲头,估计是这么几个姐妹中长得最快的。以前还笑她是小不点来着,白驹过隙,真快。
一会又有人过来,安平不耐烦了:“说了不要不要。”
那人只好又走。安然笑道:“我们家小六的面子可真大,人家到底是一番好意,下回可不能冲人发火啦,婉转些拒绝好么?”
安平托着腮子,略觉委屈:“她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她越是这样,我就越难受。那些东西,都是别的男人的,干嘛不全留给她儿子。”
安然暗叹一气,仍是笑着安慰:“你又跟她斗气了。”
安平不语,越发的沉默,见远远的又有张府的人过来,她气的跳起来:“四姐我先走了。”
安然拦不住她,只好让她跑开。
此时刚养好伤的骆言正在犹豫到底要怎么去李家,他不会对李爷向李家使绊子的事道歉,在他看来,李老太当着一个几岁孩子的面逼死他的亲生母亲,这种事就算是他也觉得是杀母之仇。所以在李家落魄时坑了他们的钱财,他不觉过分。只是让安素变成那个模样,李爷和自己有大半责任,单是这一点,就觉得难以获得原谅,从周姨娘昨天的反应来看他就知道了。
听见旁人悠哉哼曲子,他忍不住说道:“李爷,你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李悠扬叹道:“我怎么又无情了,你躲在这里这么多天,到底是谁无情来着?据说安素都好几天没出现在大门口了,约摸是被周蕊给关禁闭了,你竟然还不去找她。”
骆言冷笑:“我若不养好伤,去了李家身体怎么挨得了打。”
李悠扬失声笑笑:“觉悟不错,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可我打赌,你不会挨打。周蕊是想打你,可是有李仲扬和沈氏在,她还不敢造次,就算是打,也轮不到她。二哥和二嫂可不是那种会动粗的人,所以你不会有事的,放心的去吧。”
骆言禁不住冷脸,起身踢翻了凳子:“我真是后悔当初陪您一起跳这坑,明知道会有阻力,甚至不可能有结果,却还是推我们入坑。”
李悠扬手执酒杯,声调轻扬:“我从来都不是好人。”
等他愤然离开了,李悠扬仰头喝尽一杯酒,喝下没多久,便咳嗽起来,咳的心肺疼痛,俯身吐了一大口血,染红几寸地板,红的刺人。
只是抬手擦拭,便又窝回狐裘长椅中,轻哼:“半如渔,半如樵,蓬头垢面,一任傍人笑……细寻思,无烦恼,逍遥路上……”
&&&&&
安然刚出门,骆言便来了李家。
他站在门前,仰头瞧着那门匾,大步跨前,敲门。素来镇定的心竟然如临大敌,禁不住的狂跳,他自知今日来此会碰到什么阻碍,也对李悠扬恨得咬牙,要是他知道自己真会喜欢上安素,真想回到相识之前。他不是后悔,只是怕……怕阻力太大,没有办法给安素一个满意的答复。
门很快便打开了,钱管家一见他,略觉眼熟,仔细一瞧,可认出来了,问道:“何事?”
骆言说道:“求见李二爷和沈夫人。”
“稍等。”
钱管家立刻进屋请指示,主子的事还轮不到他来呼呼喝喝,是要赶他走还是请进来,都是李二爷和太太决定的。
沈氏听见是四弟的管家,她倒还记得那个少年,而且周姨娘刚说完那事没多久,立刻就记起。周姨娘就在一旁刺花,听见骆言竟然找上门来,气的哆嗦,拿了案上的鸡毛掸子便去了外面。
到了门口一见他,柳眉竖起,怒目瞪他:“兔崽子,你来这里做什么?还害我女儿害的不够吗?”
骆言定声:“我想娶安素。”
周姨娘可没想到他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更是气的胸口痛,见沈氏出来,急声:“姐姐,这混账东西竟说这种亵渎的话。”
骆言说道:“我没有要冒犯安素的意思,我……我是真的想娶她。我知晓我们有过节,但是我会待她一世都好。”
沈氏说道:“你家爷呢?”
骆言顿了顿:“这事跟他无关,来求娶的是我。”
沈氏叹道:“当初四弟助纣为虐,背后捅一刀的时候,你也出了力吧?那如今教我们怎么能放心把安素交给你?就算你们是真心喜欢的,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你们若是被人相逼,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一开始就是你们处心积虑而为,别说我们,就算是安素也不可能原谅你们,她毕竟是李家女儿。你走罢,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李家门前。我们跟四弟的账也扯平了,再不欠谁,他也再不是李家人。”
骆言不愿就这么回去,执拗道:“我喜欢安素,是真心求娶。我会待她好,她是个好姑娘,会明白的。李爷对李家如此并无错,愧对的只有让安素变成如此模样的事。”
这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如果不是沈氏在身旁,周姨娘真想去掐死他:“就算你们真的强词夺理觉得对李家无愧,但是单单安素一辈子不能再开口说话的事,就无法原谅你!满意了吧?你要娶安素,除非我死了!”
骆言顿了顿:“让我见见她,我想亲口问她。”
沈氏摇头:“你也说安素是个好姑娘,难道你觉得这样一个好姑娘,会原谅陷害自己亲生父亲的人?回去吧。”
说罢,已转身进去,骆言要上前,钱管家已将他拦住。
安平此时正在撬门,拿锤子砸那铜锁,可是怎么都弄不开。安素听见安平说骆言来了,急的团团转,生怕母亲为难他。她要当面问明白,到底当年的经过。就算是分开,她也要分个明明白白!
安平急的满头大汗:“姐,我撬不开,太硬了。”
安素在里面也急,两姐妹一点办法也没有,安平都想去拿斧头劈门了。正扬起大锤子要再砸一次,就听见周姨娘喝声:“安平你做什么!”
这一喊,吓的手一松,登时重落脚上,砸中脚趾头,痛的眼泪都出来了,瘫坐在地上直抱脚。沈氏疾步上前,皱眉责备:“你倒是这么大声做什么。”
周姨娘心里也不好受:“方才太急了……”
沈氏刚近身,安平便抱了她哭起来:“娘,疼。”
“安平不哭,让宋嬷嬷背你,回房里上药。”
到了沈氏房里,脱了鞋袜一看,右脚两个脚指头都肿了,还没抹药就痛的直颤。
百里长和安宁闻讯过来,一瞧,肿得老高。药也不肯上,嚎声刺心。百里长笑道:“你要是再不上药,这脚就废了,你要变成小瘸子吗?”
安宁瞧了他一眼:“不要这么吓唬她。”
百里长无奈道:“我分明认真得很。以前巷子里的拐角王,不就是被砸断了脚趾骨,然后不肯就医,每天蹦啊蹦,最后蹦习惯了,就忘了原来是怎么走路的。”
安平吸了吸鼻子,声调还带着哭音:“我才不信,我又不是小孩子。”
沈氏笑道:“不是小孩子了就好好上药,还要娘苦口婆心的劝吗?”
安平点点头,只是那药膏刚陌上,就痛的她侧身,抓了安宁的胳膊,用力拧。百里长瞧着安宁一脸想把她丢出去的模样,便想笑。安宁趁人没留意,抬腿踹了他一脚。
周姨娘这边也不安静,听见女儿在哭又气得心口疼,喝声:“姨娘说的你都不信是不是?你四叔就是个混蛋,骆言是帮凶,你还想去见他,我这是养了一头白眼狼了吗?我现在就去给你寻个人家,明天就打发你出去!”
李瑾良和柏树陪在一旁,听见这话都吓了一跳:“这话可不要说来吓妹妹,素素向来胆小。”
周姨娘冷笑:“我像是说胡话么?今天的事让你爹知道,就不是我打发她,是你爹了。”
柏树劝道:“姨娘别气了,把自己的身体都气坏了。”
安素听着也觉难过,她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可娘和姨娘,甚至素来都不插手她的事的爹爹都这么拦着她和骆言,那他们说的那些事,十有八丨九都是真的……竟然是真的……那骆言待她好,也只是在借着她还债呀。
她瘫坐在门后,看着那桌上的小木盒,越发难受。
&&&&&
安然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准备再等一会就回去,母亲能让她接连那么多天出来已经十分不容易,要是晚归了,估计别想再有借口出来。
只是她要目不转睛留意街上的人,否则可以带本书出来解闷。这坐的久了,也觉有些无趣。开始打量起从城南进来的人,看他们的发髻,穿戴,模样,神情。再看他们带了什么,猜测进城做什么。看了七八十个,倒也渐渐看出一种打发时间的技能来。揉揉眼,再往那看去,就瞧见一个身形颀长,微显清瘦的年轻人……
安然一顿,站起身,又揉揉眼,那牵马入城的人不正是宋祁。宋祁刚入城便往那画摊看去,空荡荡的空地上却站了一人,见到安然,顿觉如谪仙出现在眼前,是他没有想到的。
两人怔松片刻,宋祁已过来:“安然。”
“宋哥哥。”安然看他一人一马,身后又没马车,不是说宋伯伯和赵姨一起来么?怎么就他一人。
宋祁看出她疑惑,淡笑:“我还有职务在身,走的太久覃大人可要八百里加急催我回来了。”
安然笑笑:“原来如此。”
“我爹娘过五六日就到,马车慢些。”
安然点点头,见他风尘仆仆,问道:“赶了一路么?去附近吃些饭菜歇歇先吧。”
就近找了间酒楼,点了几道菜,安然才想起来,如果真是急着回府衙,那何必绕路到这里。她微微抬眉看了看他,满目的疲倦,也不知是快马加鞭了几回,披星戴月了几个日夜。
宋祁问道:“画摊未摆,你怎么空坐在那儿?”
安然说道:“宋哥哥可知一个叫骆言的人?”
宋祁想了想,答没有。安然知他不是个多舌的人,只是安素的事关乎她的声誉,还是不便和一个男子说的好:“有人托我寻他问件事。”
宋祁也不多问,拿热茶烫干净两个碗,拿了一个给她,自己拿着那碗烫了碗筷的水去外头泼了。
安然给他盛了饭,说道:“我吃过了。”
“多少吃一点吧,也是到了吃晚饭的时辰了。”宋祁迟疑片刻,“可是……不便?”
安然笑笑:“倒还没呆板到这种程度,宋哥哥快吃吧。”
“嗯。”宋祁吃了一半,才道,“包袱了有些东西,是敏怡托我拿给你和清妍的。问她是什么也不说,还说要你亲自打开。”他放了筷子,从衣物中拿了一个小包裹给她,“蓝色的是你的。”
安然听见是敏怡送的,自己和清妍又都有份,拿在手上轻巧得很,也不知是什么。打开一瞧,宋祁看了一眼,只见是同心结,胭脂红线缠绕而成,拧的很结实却不失美观,环环相扣,十分精巧。
两人知晓其中用意,面上微红,自然没议论什么。安然小心将两个小包袱收好,笑笑:“敏怡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细。”
她们这两年都有往来书信,常唠叨些夫家的人和事,日子还是过的很好,只是去年秋季,孙松元纳了一个妾侍,字里行间略有愁伤。想到这,安然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忘了问……这么多年过去了,宋祁是否还如当年所说,不会纳妾呢?
吃过饭,天也快黑了,宋祁送安然回去。
刚过完元宵,玩了十几日的人也疲惫了,也没什么夜会,街道略显冷清。马蹄踏在青石路上,叩出一声声脆响。
安然想问宋祁,会纳妾么?可如今问,是不是太晚了,宋伯伯和赵姨已经在来的路上,她还能说个不字么?就算他要纳妾,自己又能如何,她无法像安宁那样,也没有办法让爹娘愧对宋家。
宋祁见她不说话,蹙眉忧思,问道:“心里可有什么事?”
安然见他问起,抬头看他,动了动唇,许久才道:“宋哥哥,当年……你说不会纳妾,如今……可还算数么?”
宋祁顿了顿,她这一个晚上都思索这个问题去了?笑意淡然:“算。若是要纳,母亲早就往我房里塞了好几个了。”
安然轻松一气,宋祁见她眉间愁云立刻散去,也感意外。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大胆,而没有一般姑娘的拘束。到了巷子,未免李家人瞧见,失了礼数责备她,便在巷口目送她进去,等远远见她进去了,过了小半会,才去李家问候。
清妍收到敏怡的小包袱,同样是个同心结,看着那扎口,笑道:“肯定是敏怡自己做的,手太巧了。”
李瑾轩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看那同心结,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她自己做的?”
“因为打结的方法呀,一眼就看出来了,敏怡有个习惯,拧好了结后,如果尾巴藏不起来,就把它撕成丝线,团成小毛球在里面卷着,横竖都好看。”待看够了,清妍又下地去就近的桌子拿书信,“家书,差点忘了。”
李瑾轩皱眉:“地凉,穿鞋子。”
清妍一听,不动了,伸手:“抱我。”
李瑾轩摇头笑笑,放了书上前将她抱起,作势要将她抛到床上,惊的她抓了他的胳膊,却是被轻放而下,没好气的拍他手:“坏死了,你就爱欺负我,从小就是。”
李瑾轩笑道:“只有你好欺负,别人我不敢。”
清妍轻哼一声:“不理你,看信。”
李瑾轩应了声,俯身去脱鞋。清妍见了,要下地给他脱,他拦住她:“回被窝去,别总想着下地,我自己来。”
清妍抿嘴笑笑:“母妃要是知道我这么懒,一定会骂我的。”瞧着他侧脸,分外俊气,越看越喜欢,探身亲了他一口,“尚清哥哥,你喜不喜欢我?”
李瑾轩笑了笑:“喜欢。”
清妍也笑了笑:“我也喜欢。”
自从成亲后,清妍每日心里都很快活,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就是最开心的事。虽然会挂念爹娘,可是这种感觉,也是爹娘给不了的,和亲情完全不同。她趴在李瑾轩胸膛上,拿出信翻了翻:“满满三页。”
李瑾轩仰躺着,那软身压来,可压的心中躁动,还是等她看完信罢,问道:“说了什么?”
清妍看了一会:“父王母妃说很挂念我,也很想见见你。”
李瑾轩顿了顿:“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城,他们想必也不能擅自离开京城。”
清妍点头:“嗯,皇族嘛,尤其是有封号的王爷,没有恩准是不能乱走的。”
见她没有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他是觉得对清妍愧疚,不能让她回娘家,跟自己在这滨州过苦日子。不过没听出来也好,她本就是这样的姑娘,不会往那些阴暗处想,也好。瞧着她翻看了一页,不语,又看了一张,神色越发奇怪,又不说。等看完了,就要收起来。他笑道:“怎么不说了,还写了什么?”
清妍镇定叠好:“什么都没说。”
瞧她神色古怪,李瑾轩探手去拿,清妍偏是不给,护在怀里。可哪里是他的对手,转瞬被他压在身下,还没再藏起来就被抢了去。她轻拍他几掌:“我告诉娘你欺负我。”
李瑾轩笑笑:“去吧,让娘为你做主。”
清妍说道:“那你能不能不要压着我,让我出去。”
“不能。”
“……赖皮。”
李瑾轩看了一页,失声笑道:“信上说,你脾气不好,让我多让着你。自小娇生惯养,不会什么家务活,让母亲慢慢教。还有……书也念的不好,让你在一旁磨墨倒可以。”
清妍脸红,哪有这么说自家女儿的,伸手去捂他嘴:“不要念了。”
李瑾轩笑了起来,又看最后一页,这一看,也没再念了。
清妍见他略微窘迫,缩回手,扑哧笑笑:“念啊,你倒是念出来。”
李瑾轩顿了顿,迅速念道:“及早生个孩子。”
清妍捂脸:“你真念了。”
“为夫是在遵从夫人意愿。”李瑾轩把信放在一旁,将钳制在身下的她抱住,吻了一记,“清妍,我们要个孩子吧。”
清妍闭眼不看他,嘀咕:“我又没说不要。”
说完,脸更烫,被那掌一握玉峰,忍不住唤了一声。
还好沈氏懂他们新婚,将房间安排在了宅子在最后面,只要不折腾的太大动静,别人是听不见的。否则常闹出这些声响,她都没脸见人了。
以往她想到要是和别的男子躺一块,就觉得恶心,可只有李瑾轩不会,大概是因为,她喜欢他,只喜欢他。
第80章 尘世纷扰红线之约
安素让安然去找骆言,将那日周姨娘说的话问个明白,为何坑害他们李家,为何要阻拦外公帮他们。如果……如果没有足以说服她的苦衷,安素想,大概她也不会再去见骆言,也不会再喜欢四叔了。她变成哑巴她可以不怪他们从中作梗,可她不能原谅他们那么害爹爹。她想不通,明明是兄弟,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仇恨。
只是两人不知他住在哪里,安然便寻借口出门,去画摊那等着,一连等了好几日,都不见骆言,让人打听竟也没一点消息,转眼都快过元宵了。
因安平不想让这地方让人占了,张侃便让人一直给她留空位。这会和安然坐在这空荡荡的地方等,等了半日,就有人过来,弯身笑道:“六姑娘可饿了,要不过来吃个小菜?”
安平摇头:“不要。”
那人也不多废话,立刻就走了。过了年,安平的个子开始疯涨起来,安然瞧着她的劲头,估计是这么几个姐妹中长得最快的。以前还笑她是小不点来着,白驹过隙,真快。
一会又有人过来,安平不耐烦了:“说了不要不要。”
那人只好又走。安然笑道:“我们家小六的面子可真大,人家到底是一番好意,下回可不能冲人发火啦,婉转些拒绝好么?”
安平托着腮子,略觉委屈:“她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她越是这样,我就越难受。那些东西,都是别的男人的,干嘛不全留给她儿子。”
安然暗叹一气,仍是笑着安慰:“你又跟她斗气了。”
安平不语,越发的沉默,见远远的又有张府的人过来,她气的跳起来:“四姐我先走了。”
安然拦不住她,只好让她跑开。
此时刚养好伤的骆言正在犹豫到底要怎么去李家,他不会对李爷向李家使绊子的事道歉,在他看来,李老太当着一个几岁孩子的面逼死他的亲生母亲,这种事就算是他也觉得是杀母之仇。所以在李家落魄时坑了他们的钱财,他不觉过分。只是让安素变成那个模样,李爷和自己有大半责任,单是这一点,就觉得难以获得原谅,从周姨娘昨天的反应来看他就知道了。
听见旁人悠哉哼曲子,他忍不住说道:“李爷,你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李悠扬叹道:“我怎么又无情了,你躲在这里这么多天,到底是谁无情来着?据说安素都好几天没出现在大门口了,约摸是被周蕊给关禁闭了,你竟然还不去找她。”
骆言冷笑:“我若不养好伤,去了李家身体怎么挨得了打。”
李悠扬失声笑笑:“觉悟不错,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可我打赌,你不会挨打。周蕊是想打你,可是有李仲扬和沈氏在,她还不敢造次,就算是打,也轮不到她。二哥和二嫂可不是那种会动粗的人,所以你不会有事的,放心的去吧。”
骆言禁不住冷脸,起身踢翻了凳子:“我真是后悔当初陪您一起跳这坑,明知道会有阻力,甚至不可能有结果,却还是推我们入坑。”
李悠扬手执酒杯,声调轻扬:“我从来都不是好人。”
等他愤然离开了,李悠扬仰头喝尽一杯酒,喝下没多久,便咳嗽起来,咳的心肺疼痛,俯身吐了一大口血,染红几寸地板,红的刺人。
只是抬手擦拭,便又窝回狐裘长椅中,轻哼:“半如渔,半如樵,蓬头垢面,一任傍人笑……细寻思,无烦恼,逍遥路上……”
&&&&&
安然刚出门,骆言便来了李家。
他站在门前,仰头瞧着那门匾,大步跨前,敲门。素来镇定的心竟然如临大敌,禁不住的狂跳,他自知今日来此会碰到什么阻碍,也对李悠扬恨得咬牙,要是他知道自己真会喜欢上安素,真想回到相识之前。他不是后悔,只是怕……怕阻力太大,没有办法给安素一个满意的答复。
门很快便打开了,钱管家一见他,略觉眼熟,仔细一瞧,可认出来了,问道:“何事?”
骆言说道:“求见李二爷和沈夫人。”
“稍等。”
钱管家立刻进屋请指示,主子的事还轮不到他来呼呼喝喝,是要赶他走还是请进来,都是李二爷和太太决定的。
沈氏听见是四弟的管家,她倒还记得那个少年,而且周姨娘刚说完那事没多久,立刻就记起。周姨娘就在一旁刺花,听见骆言竟然找上门来,气的哆嗦,拿了案上的鸡毛掸子便去了外面。
到了门口一见他,柳眉竖起,怒目瞪他:“兔崽子,你来这里做什么?还害我女儿害的不够吗?”
骆言定声:“我想娶安素。”
周姨娘可没想到他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更是气的胸口痛,见沈氏出来,急声:“姐姐,这混账东西竟说这种亵渎的话。”
骆言说道:“我没有要冒犯安素的意思,我……我是真的想娶她。我知晓我们有过节,但是我会待她一世都好。”
沈氏说道:“你家爷呢?”
骆言顿了顿:“这事跟他无关,来求娶的是我。”
沈氏叹道:“当初四弟助纣为虐,背后捅一刀的时候,你也出了力吧?那如今教我们怎么能放心把安素交给你?就算你们是真心喜欢的,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你们若是被人相逼,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一开始就是你们处心积虑而为,别说我们,就算是安素也不可能原谅你们,她毕竟是李家女儿。你走罢,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李家门前。我们跟四弟的账也扯平了,再不欠谁,他也再不是李家人。”
骆言不愿就这么回去,执拗道:“我喜欢安素,是真心求娶。我会待她好,她是个好姑娘,会明白的。李爷对李家如此并无错,愧对的只有让安素变成如此模样的事。”
这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如果不是沈氏在身旁,周姨娘真想去掐死他:“就算你们真的强词夺理觉得对李家无愧,但是单单安素一辈子不能再开口说话的事,就无法原谅你!满意了吧?你要娶安素,除非我死了!”
骆言顿了顿:“让我见见她,我想亲口问她。”
沈氏摇头:“你也说安素是个好姑娘,难道你觉得这样一个好姑娘,会原谅陷害自己亲生父亲的人?回去吧。”
说罢,已转身进去,骆言要上前,钱管家已将他拦住。
安平此时正在撬门,拿锤子砸那铜锁,可是怎么都弄不开。安素听见安平说骆言来了,急的团团转,生怕母亲为难他。她要当面问明白,到底当年的经过。就算是分开,她也要分个明明白白!
安平急的满头大汗:“姐,我撬不开,太硬了。”
安素在里面也急,两姐妹一点办法也没有,安平都想去拿斧头劈门了。正扬起大锤子要再砸一次,就听见周姨娘喝声:“安平你做什么!”
这一喊,吓的手一松,登时重落脚上,砸中脚趾头,痛的眼泪都出来了,瘫坐在地上直抱脚。沈氏疾步上前,皱眉责备:“你倒是这么大声做什么。”
周姨娘心里也不好受:“方才太急了……”
沈氏刚近身,安平便抱了她哭起来:“娘,疼。”
“安平不哭,让宋嬷嬷背你,回房里上药。”
到了沈氏房里,脱了鞋袜一看,右脚两个脚指头都肿了,还没抹药就痛的直颤。
百里长和安宁闻讯过来,一瞧,肿得老高。药也不肯上,嚎声刺心。百里长笑道:“你要是再不上药,这脚就废了,你要变成小瘸子吗?”
安宁瞧了他一眼:“不要这么吓唬她。”
百里长无奈道:“我分明认真得很。以前巷子里的拐角王,不就是被砸断了脚趾骨,然后不肯就医,每天蹦啊蹦,最后蹦习惯了,就忘了原来是怎么走路的。”
安平吸了吸鼻子,声调还带着哭音:“我才不信,我又不是小孩子。”
沈氏笑道:“不是小孩子了就好好上药,还要娘苦口婆心的劝吗?”
安平点点头,只是那药膏刚陌上,就痛的她侧身,抓了安宁的胳膊,用力拧。百里长瞧着安宁一脸想把她丢出去的模样,便想笑。安宁趁人没留意,抬腿踹了他一脚。
周姨娘这边也不安静,听见女儿在哭又气得心口疼,喝声:“姨娘说的你都不信是不是?你四叔就是个混蛋,骆言是帮凶,你还想去见他,我这是养了一头白眼狼了吗?我现在就去给你寻个人家,明天就打发你出去!”
李瑾良和柏树陪在一旁,听见这话都吓了一跳:“这话可不要说来吓妹妹,素素向来胆小。”
周姨娘冷笑:“我像是说胡话么?今天的事让你爹知道,就不是我打发她,是你爹了。”
柏树劝道:“姨娘别气了,把自己的身体都气坏了。”
安素听着也觉难过,她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可娘和姨娘,甚至素来都不插手她的事的爹爹都这么拦着她和骆言,那他们说的那些事,十有八丨九都是真的……竟然是真的……那骆言待她好,也只是在借着她还债呀。
她瘫坐在门后,看着那桌上的小木盒,越发难受。
&&&&&
安然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准备再等一会就回去,母亲能让她接连那么多天出来已经十分不容易,要是晚归了,估计别想再有借口出来。
只是她要目不转睛留意街上的人,否则可以带本书出来解闷。这坐的久了,也觉有些无趣。开始打量起从城南进来的人,看他们的发髻,穿戴,模样,神情。再看他们带了什么,猜测进城做什么。看了七八十个,倒也渐渐看出一种打发时间的技能来。揉揉眼,再往那看去,就瞧见一个身形颀长,微显清瘦的年轻人……
安然一顿,站起身,又揉揉眼,那牵马入城的人不正是宋祁。宋祁刚入城便往那画摊看去,空荡荡的空地上却站了一人,见到安然,顿觉如谪仙出现在眼前,是他没有想到的。
两人怔松片刻,宋祁已过来:“安然。”
“宋哥哥。”安然看他一人一马,身后又没马车,不是说宋伯伯和赵姨一起来么?怎么就他一人。
宋祁看出她疑惑,淡笑:“我还有职务在身,走的太久覃大人可要八百里加急催我回来了。”
安然笑笑:“原来如此。”
“我爹娘过五六日就到,马车慢些。”
安然点点头,见他风尘仆仆,问道:“赶了一路么?去附近吃些饭菜歇歇先吧。”
就近找了间酒楼,点了几道菜,安然才想起来,如果真是急着回府衙,那何必绕路到这里。她微微抬眉看了看他,满目的疲倦,也不知是快马加鞭了几回,披星戴月了几个日夜。
宋祁问道:“画摊未摆,你怎么空坐在那儿?”
安然说道:“宋哥哥可知一个叫骆言的人?”
宋祁想了想,答没有。安然知他不是个多舌的人,只是安素的事关乎她的声誉,还是不便和一个男子说的好:“有人托我寻他问件事。”
宋祁也不多问,拿热茶烫干净两个碗,拿了一个给她,自己拿着那碗烫了碗筷的水去外头泼了。
安然给他盛了饭,说道:“我吃过了。”
“多少吃一点吧,也是到了吃晚饭的时辰了。”宋祁迟疑片刻,“可是……不便?”
安然笑笑:“倒还没呆板到这种程度,宋哥哥快吃吧。”
“嗯。”宋祁吃了一半,才道,“包袱了有些东西,是敏怡托我拿给你和清妍的。问她是什么也不说,还说要你亲自打开。”他放了筷子,从衣物中拿了一个小包裹给她,“蓝色的是你的。”
安然听见是敏怡送的,自己和清妍又都有份,拿在手上轻巧得很,也不知是什么。打开一瞧,宋祁看了一眼,只见是同心结,胭脂红线缠绕而成,拧的很结实却不失美观,环环相扣,十分精巧。
两人知晓其中用意,面上微红,自然没议论什么。安然小心将两个小包袱收好,笑笑:“敏怡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细。”
她们这两年都有往来书信,常唠叨些夫家的人和事,日子还是过的很好,只是去年秋季,孙松元纳了一个妾侍,字里行间略有愁伤。想到这,安然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忘了问……这么多年过去了,宋祁是否还如当年所说,不会纳妾呢?
吃过饭,天也快黑了,宋祁送安然回去。
刚过完元宵,玩了十几日的人也疲惫了,也没什么夜会,街道略显冷清。马蹄踏在青石路上,叩出一声声脆响。
安然想问宋祁,会纳妾么?可如今问,是不是太晚了,宋伯伯和赵姨已经在来的路上,她还能说个不字么?就算他要纳妾,自己又能如何,她无法像安宁那样,也没有办法让爹娘愧对宋家。
宋祁见她不说话,蹙眉忧思,问道:“心里可有什么事?”
安然见他问起,抬头看他,动了动唇,许久才道:“宋哥哥,当年……你说不会纳妾,如今……可还算数么?”
宋祁顿了顿,她这一个晚上都思索这个问题去了?笑意淡然:“算。若是要纳,母亲早就往我房里塞了好几个了。”
安然轻松一气,宋祁见她眉间愁云立刻散去,也感意外。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大胆,而没有一般姑娘的拘束。到了巷子,未免李家人瞧见,失了礼数责备她,便在巷口目送她进去,等远远见她进去了,过了小半会,才去李家问候。
清妍收到敏怡的小包袱,同样是个同心结,看着那扎口,笑道:“肯定是敏怡自己做的,手太巧了。”
李瑾轩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看那同心结,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她自己做的?”
“因为打结的方法呀,一眼就看出来了,敏怡有个习惯,拧好了结后,如果尾巴藏不起来,就把它撕成丝线,团成小毛球在里面卷着,横竖都好看。”待看够了,清妍又下地去就近的桌子拿书信,“家书,差点忘了。”
李瑾轩皱眉:“地凉,穿鞋子。”
清妍一听,不动了,伸手:“抱我。”
李瑾轩摇头笑笑,放了书上前将她抱起,作势要将她抛到床上,惊的她抓了他的胳膊,却是被轻放而下,没好气的拍他手:“坏死了,你就爱欺负我,从小就是。”
李瑾轩笑道:“只有你好欺负,别人我不敢。”
清妍轻哼一声:“不理你,看信。”
李瑾轩应了声,俯身去脱鞋。清妍见了,要下地给他脱,他拦住她:“回被窝去,别总想着下地,我自己来。”
清妍抿嘴笑笑:“母妃要是知道我这么懒,一定会骂我的。”瞧着他侧脸,分外俊气,越看越喜欢,探身亲了他一口,“尚清哥哥,你喜不喜欢我?”
李瑾轩笑了笑:“喜欢。”
清妍也笑了笑:“我也喜欢。”
自从成亲后,清妍每日心里都很快活,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就是最开心的事。虽然会挂念爹娘,可是这种感觉,也是爹娘给不了的,和亲情完全不同。她趴在李瑾轩胸膛上,拿出信翻了翻:“满满三页。”
李瑾轩仰躺着,那软身压来,可压的心中躁动,还是等她看完信罢,问道:“说了什么?”
清妍看了一会:“父王母妃说很挂念我,也很想见见你。”
李瑾轩顿了顿:“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城,他们想必也不能擅自离开京城。”
清妍点头:“嗯,皇族嘛,尤其是有封号的王爷,没有恩准是不能乱走的。”
见她没有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他是觉得对清妍愧疚,不能让她回娘家,跟自己在这滨州过苦日子。不过没听出来也好,她本就是这样的姑娘,不会往那些阴暗处想,也好。瞧着她翻看了一页,不语,又看了一张,神色越发奇怪,又不说。等看完了,就要收起来。他笑道:“怎么不说了,还写了什么?”
清妍镇定叠好:“什么都没说。”
瞧她神色古怪,李瑾轩探手去拿,清妍偏是不给,护在怀里。可哪里是他的对手,转瞬被他压在身下,还没再藏起来就被抢了去。她轻拍他几掌:“我告诉娘你欺负我。”
李瑾轩笑笑:“去吧,让娘为你做主。”
清妍说道:“那你能不能不要压着我,让我出去。”
“不能。”
“……赖皮。”
李瑾轩看了一页,失声笑道:“信上说,你脾气不好,让我多让着你。自小娇生惯养,不会什么家务活,让母亲慢慢教。还有……书也念的不好,让你在一旁磨墨倒可以。”
清妍脸红,哪有这么说自家女儿的,伸手去捂他嘴:“不要念了。”
李瑾轩笑了起来,又看最后一页,这一看,也没再念了。
清妍见他略微窘迫,缩回手,扑哧笑笑:“念啊,你倒是念出来。”
李瑾轩顿了顿,迅速念道:“及早生个孩子。”
清妍捂脸:“你真念了。”
“为夫是在遵从夫人意愿。”李瑾轩把信放在一旁,将钳制在身下的她抱住,吻了一记,“清妍,我们要个孩子吧。”
清妍闭眼不看他,嘀咕:“我又没说不要。”
说完,脸更烫,被那掌一握玉峰,忍不住唤了一声。
还好沈氏懂他们新婚,将房间安排在了宅子在最后面,只要不折腾的太大动静,别人是听不见的。否则常闹出这些声响,她都没脸见人了。
以往她想到要是和别的男子躺一块,就觉得恶心,可只有李瑾轩不会,大概是因为,她喜欢他,只喜欢他。
第81章 好事终成喜结连理
第四十九章好事终成喜结连理
一月末,绿笼大地,宋成峰和赵氏抵达滨州。因之前已卜吉合过八字,稍作歇息,便去整理好聘礼,拜托宋家有德望的叔婶去李家行纳征礼。
因两家人熟识,也免了许多客套话,该有的礼节一一行过,便是定婚期了。
等宋家告期的那几日,沈氏和李仲扬商议了几回安然的嫁妆。虽说李家如今并不富裕,可当初老太太和沈氏的铺子田产可都是没被收回的,只是遥在京城,难以打理,效益并不多。但添在嫁妆花册上,也好看些。
那时安宁出嫁,因不宜太过声张,而且也不过是假婚,因此嫁妆甚少,沈氏想着,安然的嫁妆定然不能太寒碜,否则去了宋家,连下人也要议论的。如今他们的家世已差了宋家一大截,就算宋祁待安然好,面子上总是过不去。
李仲扬倒是想将多一些钱留给李瑾轩,毕竟能兴复李家的还是长子,这钱使的用处可大。沈氏可不依,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而且李瑾轩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钱又还可再赚,女儿出嫁可就一次,不把功夫做足了,以后她去了宋家是要被欺负不成。
好说歹说,软磨了好几日,李仲扬拗不过妻子,苦笑答应。
过了七八日,宋家那边派人过来,因宋成峰还要回京,不能停留太久,因此日子稍稍快了些,定在下月十二。沈氏一瞧,确实是好日子,稍微赶了些但也不是来不及,和李仲扬商量一番,便让那人回复,日子就定在那天。
因宋祁还要在滨州任职,因此成亲后,宋成峰和赵氏先回京,等宋祁任职满了再携安然回去。
宋家已经在装饰宋祁在滨州元德镇的房子,离松林镇有半日路程,迎亲的队伍也不用经过山路,倒也还好。
婚期一定,沈氏便带安然去绸缎庄做嫁妆凤冠,然后是买首饰、锦帛、胭脂水粉。夜里回去便添嫁妆花册,让周姨娘领头布置家里,好不忙活。
眼见着婚期将近,安然心下倒是有些慌了。出嫁后可是要和宋祁一块住在离家稍远的地方,她离家最长的日子,应该是在寺庙和母亲一起祈福住的那十日了。
七天后,订做的首饰送来了。沈氏和清妍一块拿了去安然房里。敲门进去,就见安然眉头不展,沈氏心里明白,当初她要嫁进李家时,可不就是这模样,总想着李二郎会不会待自己好,婆婆凶不凶,妾侍难不难降服。还有那嫡长子会不会敬她这继室。可安然到底是跟宋祁自小就认识,不似她。
清妍可不明白,她是一心一意要嫁给李瑾轩,性格也比安然开朗得多,他说要娶自己时,可是开心得睡不着,哪里知道安然的心思。这会见她拧眉,笑道:“安然,再过几天你就要嫁人了,怎么还拧着眉头。”
安然也不知,她是真的不知。
沈氏和她说了一些成亲的礼仪,又细说了在婆家的行为举止,让她孝敬公婆,体贴夫君。最后临走前,微微抿笑拿了本册子给她,嘱咐她好好看。
清妍和安然一瞧那褐色无字的封面,立刻知道是什么,可不就是“婚前教育”。等母亲一走,两人便相视而笑。
清妍说道:“我还记得当年敏怡出嫁前,我们三人还一起看了呢。”
安然朝她做鬼脸:“分明是你们两个人看了,我站的很远呀。”
清妍已经历过**之事,也没脸红,戳了戳她的额头:“坏姑娘,那现在还不好好看。”末了她探身附耳,话一开口就脸红了,“要不要嫂子给你说一下,免得你害怕。”
安然笑了笑,这些玩意儿她虽没接触过,可毕竟生在开放年代,耳濡目染也听的不少,倒不害怕。她只是担心,真跟宋祁面对面时,放不开罢了。
清妍见她又默然,以为她羞赧,想起以前几人做姑娘时的日子,感慨道:“一眨眼,我们三个人都嫁了。敏怡的孩子都会叫阿姨了吧。”
安然这才回神,笑了笑:“那你也快生一个好不好?我也要外甥叫我姑姑。”
清妍扑哧笑笑:“你这是把自己往老姑娘的路上推呀。”
安然握了她的手,好友在前,顿觉安心:“我出嫁后,你可要好好替我孝顺爹娘,我哥虽然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可是待人都好,你要多鼓励他,可千万别让他在逆境中颓靡。还有安素,她刚和骆言断了纠葛,又有不便,你这做大嫂的也多关心她。还有安平,她最小,看起来是个欢脱人,可心思比谁都细腻,你可千万别厌烦她。还有二哥,素来不喜欢读书,脾气也暴躁了些,以后要是有什么顶撞你的,你多包容。”
清妍听着,才觉安然虽然不是长女,平日也不管事,可这一说,每个人她却都是知道清楚的,也没像平日那样嬉笑她,认真点头:“嗯,你在宋家也要好好的。”
安然笑笑,默默想着,五天……还有五天她就要离开这生活了十几天的家了。
&&&&&
李家不让骆言见安素,可一点也不能阻挠他要见安素的决心。每日等在李家门外,就等着安素出来见一面。哪怕她真的讨厌自己,他也要努力让她不讨厌。
开始瞧见李家装点家门,挂上红绸红灯笼,吓的他以为周蕊一心狠要把安素许给别人,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四姑娘要出嫁了,不是五姑娘,这才大大松了一气。可一连蹲守几日都不见安素,只看见其他李家人进进出出。越发耐不住性子,这日见李家好几个长辈都出去了,干脆挪了椅子到李家后院,翻了进去。
想了想李家几口人的尊卑长幼,约摸安素是住在后侧的,便往那边摸去。如今李家下人少,又都在前院装点,后院可没人。趴了一两间房的窗户,瞧见一个窗花是梨花的模样,当即肯定是安素的房间。
安素曾告诉过他,她最喜梨花,爹娘曾说梨花带个“离”音,寓意凄凉,不为人所喜,可这般美丽的花却得了这寓意,才更惹她怜惜呀。骆言虽然不喜欢花花草草,可这话他还铭记在心。此刻一想,才知道原来安素“说”的许多话他都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
等了一会,不见安素回来。他又不敢跳窗进去,要是让人发现他一个男的在她房里,坏了她的名声怎么办。
一面要警惕别人过来,一面又得时刻留意屋里,极费精神。等了半个时辰,倒有些疲惫。
又等了半个时辰,听见有脚步声,他立刻蹲身藏起。果然有人开了门,却没一点动静。
提茶壶、倒水、放杯,除了东西碰撞轻落,人是一句未言。他悄悄探了个头,往那看去,便瞧见安素微卷袖子,额上稍有细汗,应是忙活累了回来喝水。那稍稍疲倦的模样看的心里不是滋味。
安素喝完茶要回前堂,可隐约觉得不对,抬头看去,便见了一个脑袋,吓的捂嘴,仔细一看,不由愣神。
骆言抬手示意她过来,见她步子微退,急的差点没跳进去,低声:“李安素!”
安素迟疑片刻,如果没有和他对质,她还可以抱个念想。可要是真的如长辈所说,那她是不是就一点犹豫也不能有,彻底和他断了?只是想一想就有些害怕。
骆言见她真的要跑,再也不能想那么多,跨步跳进,几步就追上她,不许她走:“李安素你再跑我就折了你的腿!”
他跟李悠扬走南闯北惯了,哪里会对姑娘家细声细语,平日走商路见的山贼土匪多,唬人的话常挂嘴边,这一说,吓的安素瞪大眼盯他,抬手便捶打要挣脱。
骆言忙说道:“我说惯了嘴,你别生气呀。”
安素挣脱不了,急的双泪垂落,骆言苦笑,只能压低声音:“我错了,你别哭。我想跟你好好说说话,就一会,好吗?”
安素摇头,避开他的眼。骆言急声:“为什么不听?你这么讨厌我?”
说到讨厌,他忽然想到,他喜欢安素又能算什么,根本就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自己啊。这样拉拉扯扯,简直就有点强取豪夺。可他又不想松手:“李安素,你说,你、你喜欢我吗?要是不喜欢,我立刻就走。可要、要是喜欢,你听我好好说行么?”
安素埋头,良久才看他,动了动唇。骆言松开她,伸掌:“你写。”
可第一个问题,便是问他当年李悠扬陷害李家事情的真假。骆言咬了咬牙,点头。安素心头顿凉,又问他当初是否是利用自己牵线搭桥。骆言又点了点头,每点一次,就觉安素恨自己多了几分,可是他难道要骗她?
安素写字的手指都有些僵,最后问他,为何当初要接近她。
骆言看着她,缓声:“李爷说,我若娶你,他的全部钱都是我的。可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信我好不好,安素?”
安素怔怔看他,即便是喜欢又能如何……四叔就是害了李家,而且这些事骆言都知道啊。原来姨娘没有骗自己,所有的事都是真的。
骆言见她又哭,真如梨花带雨,想抱她,却被她退后躲开,更是懊悔心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答应你,日后会好好补偿你,好好待你,别哭了。”
安素转身要去开门,骆言将她拉回,却不知要说什么。两人默然相对,最后骆言盯着她:“你就告诉我,你可喜欢我?”
安素怔愣片刻,眼睛鼻子全都哭红了,听见外头有声响,是姨娘的声音。推了推他,要他走。骆言不走,又问道:“李安素,你可喜欢我?”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安素只好点头,她喜欢他,喜欢这样一个每天会耐心陪着她的少年,虽然开始他不过是因为四叔而来,可后来的情意她能感觉得出来。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两人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她不可能扔下整个李家和他一起呀。
骆言那紧绷的脸忽然展颜,笑道:“那就好,我也喜欢你,等我,我会回来接你的。”
说罢,便俯身在她唇上印了一记,握着她双肩的手都有些颤抖。随即跳窗离去,周姨娘进来时,那窗户还因劲风而微动。
“素素,不是喝水么,怎么这么久……”周姨娘一顿,瞧着她红肿的眼,惊道,“怎么了素素?哪里不舒服么?让姨娘瞧瞧。”
安素摇摇头,想避开她的目光。周姨娘瞧着不对,看了一眼屋内,见那窗户大开,立刻往那过去要看个究竟。安素生怕骆言还没离开,急忙抓住她的手。周姨娘冷冷盯她:“骆言那兔崽子来过?”
见她不答,眸色闪避,周姨娘几乎气疯了,喝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姑娘家的名节你还要不要了?家里没了权势,你又不能说话,本就嫁不了什么好人家,如今还私会男子,你是要做个老姑娘吗?!”
安素身形一顿,被这话刺的心痛。周姨娘见她这模样,心里也疼痛非常,刚抱她就落泪了,哭的伤心:“素素,姨娘已经愧对你们两兄妹一辈子了,别再让姨娘愧疚了好吗?当初如果不是我带着你去你外公家,你也不会变成这个模样。害你如此的人,就是你那好四叔和骆言啊,你如何能原谅他们?不要再和他见面了,等你姐姐的婚事完了,姨娘替你寻个好人家好不好?安安心心出嫁,不要再想着那些人了,你要他们迫害你一世不成?”
周姨娘从未哭的如此难过,在她出嫁时,被李仲扬冷落时,甚至安素变成哑巴,也没有这么难过。安素是不聪明,也不能言巧辩,可是在她心里,女儿比安宁安然好了一百倍。她怎么能让安素嫁给那用心颇险的小人,就怕她想不开,一头栽进里面。
安素也抱了她哭的伤心,最后点了点头,答应了她。等四姐的婚事结束后……她就听姨娘的话,寻个人家……嫁了吧。
&&&&&
元德镇,赵氏这几日也要忙断老腰了,这夜一手撑着腰进了房里,宋成峰见状,给她揉腰,笑道:“还好当日我让几个婶婶嫂子过来帮忙,否则你岂非要忙晕了。”
赵氏轻啐了他一口:“还不是我说请她们一块来,你起先还不答应。如今有了功劳,自己倒全占了。而且要不是你赶着回京,时日哪里会这么紧迫。”
宋成峰笑笑:“是是,是为夫的错,三天后喝了媳妇的茶你就开心了。”
说到这,赵氏只是想想,就笑了笑:“是啊,你都不知道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可算放下了。当初晨风小的时候我还说,他最乖最不用我操心。可是没想到十七八岁要给他找媳妇了,他不要。我是年年说,天天说,他岿然不动。连族里的长辈见了我,都念叨我这做娘的对他的不上心,我真冤呀。”
宋成峰笑道:“如今可好,他娶了一个最合你意的媳妇。”
赵氏笑笑,又略有愁色:“老爷,虽然我喜欢安然,可是娶了李家媳妇真的对你们的仕途没影响吧?”
宋成峰淡笑:“夫人只管安心喝媳妇茶就好。”
赵氏听他这么说,猜着约摸也是没关系的,否则也不会和她一块来着。又叹道:“晨风当初放着好好的翰林官不做,偏要来滨州,我就怕他一个死心眼,安然不嫁,他就不娶别人,可吓的我。”
宋成峰倒没她那般担忧:“两人自小就认识,差的不过是个契机。”
赵氏又道:“就是这宅子太小了,连个下人也不添,难不成要让安然自己动手干活,可苦了这孩子。”
“如今晨风不过是个通判,领着一点月俸还请下人,知道的还好,说他是宋家公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私通覃大人一起贪了百姓钱财。况且你心疼四丫头,可心疼了你儿子这两年来自己动手洗衣做饭?”
赵氏一想也对,当即不再说什么,也确实是累了,歇了一会就睡下了。
&&&&&
家里上下的东西也置办的差不多了,沈氏数了一番,仔细一想还差些没置办,便领周姨娘去买。等从蜜饯铺子出来,一路说笑回去。瞧见前头有人聚在一块不知看什么,周姨娘喜欢热闹,当即拉了沈氏去瞧。
想着时间还早,沈氏也没拦着,可是这一瞧,却愣了。那被众人围看的圈子里,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哭骂的人,不正是安阳。看着她那模样,沈氏倒还记得起她风华正茂之时,如今竟真成了个疯婆子。也不知为何韩氏没看好她,让她跑这来。说起来,宋祁和安然的事倒还得谢她,否则又怎会阴差阳错及早促成这桩婚事。当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不但帮了对方一把,还把自己给害成这样。
一会,就有人过来搀扶她,低声念着“小姐快回去吧,大家都在找你”,安阳哭哭笑笑站起身,眼神涣散,浑身软弱无骨般晃悠悠,忽然定睛在沈氏脸上,大眼猛地睁圆,往她扑来“恶妇!都是你们母女害我如此!”。
沈氏惊了惊,还好旁人拦住了她,将她推在地上:“疯子。”
安阳瘫坐在地,听着那不断飘进耳中的字眼,抓了地上的泥往他们扔去:“我不是疯子,我是知县夫人,我是世子妃,我是皇后,你们这些人通通都得死,都去死。”说着说着捂脸哭了起来,“为什么老天待我如此不公,你们通通都去死。”
周姨娘瞧着,也说不出什么毒辣的话来。沈氏轻声叹息,转身走了。刚回身,就看见韩氏和李瑾贺急匆匆往这走来,几人刚好打了个照面。
韩氏已知安然要嫁进宋家,现在哪里还敢得罪她。又如往年,矮了她半截般,心下哀叹他们大房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比都比不过二房。
二房虽然和他们已无来往,但是见了面,沈氏还是微微欠身,向她问了安,也不多留,和周姨娘走了。
韩氏和李瑾贺心里都不是滋味,听见安阳在那边疯闹,也无暇理会那么多,急忙进去领人回家。
走的远了,周姨娘才道:“我看安阳这辈子是毁了。”
沈氏淡声:“作孽的事做多了,老天也瞧在眼里。”
周姨娘当即应声说是,又趁机道:“等四姑娘出阁了,妹妹想求姐姐替安素做主,给她寻个好人家。”
沈氏点点头:“也是该考虑了。”
周姨娘见她没半分推辞,心下欢喜:“妹妹替安素谢过姐姐了。”
&&&&&
二月十二日,宋李两家皆是天还未亮就开始忙活了。
安然一大清早就被清妍和柏树拽起,先是沐浴,还特地放了丁香香料,当真是洗了一个香喷喷的澡,这澡洗完,睡意便消了。坐在铜镜前任她们打扮,让喜娘上了红妆,扑的满面脂粉。等妆上好了,外头迎亲的队伍也到了巷子。
到了大堂向爹娘辞行,安然便觉心酸,差点落泪。得了爹娘一番叮嘱,见吉时快到,喜娘给她盖上红盖头,背着出门,也瞧不见这迎亲的人有多少。上了轿子,便是漫长的半日原路。一路奏乐,安然腹中饥饿,又没东西吃,倚在轿中,颠的有些困意。
然后她便真的昏沉睡去,等喜娘喊了一声落轿,底下沉沉一放,她猛然惊醒,饿的更慌,却又瞧不见喜帕外头的景致,隐约看着喜帕下面的地方。一会便有人撩开轿帘。
进了里面,便是拜堂,听着那礼官高声喊三拜,顿觉犹如梦中。她忽然记起当年,赵姨来他们家,让她做宋家媳妇。没想到兜兜转转十几年,她竟真嫁了他。
或许缘分在当年,就已经定下了吧。
礼成,安然又被送进洞房中,一人坐在喜榻上,听着外头宾客饮酒劝吃菜的声音,腹中更饿,要是她早上出门前不顾嬷嬷多吃几块糕点,也不至于饿成这样呀。
等了不知多久,已有人进来,安然还以为是宋祁来了,可一想不对,这中间还得闹洞房呢。她想到当初闹姐姐的洞房,可折腾了好久,当即轻轻吸吸鼻子,她能吃些东西么,饿呀。
一会,便听人笑道:“新郎官快过来掀盖头。”
安然气息微屏,连身杆都坐直了,绷的厉害。只见那喜帕可见处,一双鞋子映在眼中,随即便见喜棍横拦在喜帕上,轻轻撩起,微微抬眸,便看见了一身喜服,发全束在玉冠中的宋祁。
还有,他眼底微动的一抹惊艳。
作者有话要说:T^T终于成亲了,忽然有种很不容易的感觉。
第82章 花开并蒂漫漫追妻
那喜帕掀起,只是瞧了一眼,便有妇人笑道,“还杵在这做什么,喝交杯酒,拧红线罢。”
喝过交杯酒,又在手上系了红绳,还让男童来蹭了床,这洞房闹的可久了些。安然已饿的没了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个年纪稍长的妇人说道,“好了好了,良辰美景可不是这么耗的,都出去罢。”
两人送他们出去,回到房里,一时倒不知说什么。良久宋祁才道:“可饿了没?吃些东西吧。”
安然点点头,桌上的饭菜稍有些凉,但对饿的饥肠辘辘的她来说,简直就是美味佳肴。见宋祁没有动筷子,微微抬眉:“宋哥哥也吃些吧。”
宋祁倒是不饿,满腹的酒水,微有醉意。看着她吃菜,面染红妆,唇如胭脂,明眸含着秋水,这样的姑娘,他不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有幸娶进门。她吃了几口,见他仍不动筷,问道:“不饿么?”
“嗯。”宋祁轻吸一气,这才拿了筷子。
吃得半饱,安然去洗面上脂粉,水泼在脸上,想到待会要做夫妻间的事,隐约仍有些抵触。就这么……成亲了,一起了,以后就这样过一世,已成定局,为什么还是放不开。她强压下心中不安,拿帕子擦脸。宋祁回到床边俯身将那抛洒在床上的莲子百合收拾干净,免得待会膈疼了她。
枕头巾上绣了鸳鸯,以金丝勾线,铺在红色枕巾上,分外显眼。宋祁看了一会,心中微动,拿起枕头想看看下面可有遗落的花生莲子,刚拿了一半,就见那放了一块白玉……司南佩。
他仔细看了看,这玉佩他记得,虽然隔了很久,可还是记得清楚,那天世子派小厮还给安然的,不正是这块。
竟还是没忘。
如果只是将它带来,他可以不介意,安然本就不是那种薄情的人,和他成亲时日也太快,可没想到,她竟将那玉佩放在两人的枕头下。
安然洗了脸,唤他:“宋哥哥,你也洗洗吧。”
宋祁眸色微黯,应了一声,怕明日母亲让人进房拿帕子时见了责备她,便又往下放去,这样收拾被褥也瞧不见了。等他洗了回来,安然伸手给他脱外裳,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今日起,他是你的夫君,你们要过一世,如果连今晚都跨不过去心里的槛,那以后怎么办?
手刚碰来,宋祁便说道:“我自己来吧,今天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先歇下吧。”
安然低眉想了片刻,这是……这是不行房?看着他眼有倦意,约摸真是累了,点头:“嗯。”
见她坐到床沿,宋祁便吹灭了灯,屋外灯火照入里面,微暗。安然脱了外裳,睡在里面。宋祁睡不着,身旁正躺着心仪的姑娘,可是一想到头下还枕着一块司南玉佩,就觉刺心,将心头和身体燥火都压了下去。
安然今日大清早就起来,也困了,一会便入了梦境。
听着那均匀的呼吸声,宋祁偏头看去,屋里晦暗,看得不清,依稀看见她白皙的面庞。等……他等的时日还是不够多。
早上醒来,安然从柜子那看了一会,好好思量一番,挑了身衣裳,回头问道:“宋哥哥你今日穿这身?”
宋祁看了看:“嗯。”
安然总觉得他哪里奇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穿戴好新衣,到了前堂,宋成峰和赵氏已经坐在那里说话,见了两人,笑意盈盈。一旁随身的嬷嬷笑道:“少爷少夫人可起来了,老爷和夫人就等着喝媳妇茶了。”
宋祁携安然跪下,嬷嬷便端了茶过来,安然接过,颔首奉茶:“爹,喝茶。”
宋成峰笑笑接过,喝了一口:“进了宋家门,便是宋家人,可要听话。”
安然应声,又向赵氏奉茶:“娘,喝茶。”
赵氏笑了笑,轻抿一口:“争气些,来年就给娘生个孙子。”
吃过茶,便扶起问话。说了一会,那嬷嬷神色微拧,过来附耳向赵氏说了说,赵氏面色一顿,也没说什么。等吃午饭时,赵氏见夫君和儿子都出去了,才低声问道:“你们昨夜……为何不行房?可是闹脾气了?”
安然正奇怪她怎么知道两人昨晚没动静,一想明白过来,想必是那嬷嬷去婚房里瞧了喜布,上头可什么都没有。她报以一笑:“不是,昨天太疲累了,宋哥哥又喝了酒,都乏了,就睡了。”
赵氏这才松了一气:“这就好,我倒以为你们成亲当天就不合,这可不好。你既然做了宋家媳妇,就多体谅他。晨风公务繁忙,又不添个下人,事事都要你这做媳妇的操心,为他打点好家中一切。他回到家里,可千万要和和气气的,这才算是一个家。”
安然一一应声。
吃过午饭,宋成峰和赵氏便领着奴仆回京城去了。宋祁和安然送他们到大路上,目送离去,天色还早,两人往回走,气氛有些沉闷。安然偏头说道:“宋哥哥,你什么时候要回衙门?”
“十七。”宋祁又添了一句,“归宁后。”他看着安然,已挽起了妇人髻,仍带着少女的活泼,一如既往,“这几日可有什么想做的?”
安然问道:“要随你去拜访好友么?”
宋祁淡笑:“除了你兄长,其他好友都在京城。对了,去一回覃大人那吧,今日可还累,明日去?”
安然笑道:“不累。待会去集市,买些礼带去。”
“嗯。”
一路说话,宋祁心里的包袱又轻了些,几次想问她那司南佩的事,想了想还是算了,或许这样过了几日,她会将司南佩拿走?
买了东西,两人去拜见了覃大人。覃夫人瞧着两人,真是一对璧人,又送了一对金镯子给安然。安然忙婉拒,前后推了两次,最后宋祁笑道:“收下吧。”
安然道了谢,平日里覃家就对李家多加照顾,过年就不必说,小节日也常送东西来。覃大人公正廉明,两袖清风,安然也知道那些礼兴许花了他们许多钱财,这镯子戴在手上,情重三千。
傍晚两人回去,覃夫人又备礼给他们,这回宋祁也帮忙推辞,总算是婉拒了。两人一起回家的路上,想到方才从大堂推到门前,从门前推到巷口,忍俊不禁,安然说道:“要是再收什么贵重的东西,以后都不敢去覃大人家了。这是典型的吃了拿嘛。”
宋祁笑笑,安然又说道:“家里还放着许多喜礼,待会回去要好好收拾出来。”
那岂止是很多,根本就是堆积如山。宋家从京城带来的不说,还有宋家族人、宋祁同僚、她的学堂姐妹,以及嫁妆,约摸有一百多抬,这小宅子亏得只有他们两人住,东西还可以堆在别的房间。
回到家里,安然便开始收拾东西,和宋祁对着名册看礼。忙到晚上,安然去做饭菜。宋祁将名册放回房里,又看了一眼那仍是大红色调的床,走到床边,轻轻拿起枕头,那司南玉佩还在,心又凉了一截,说不出的难受。
吃过饭,梳洗后,安然拿干帕子坐在房里拧发,等发半干,见屋里一面墙都是书,走过去看了好一会,抽了一本看。这一看就着了迷,宋祁也沐浴完进来,见她长发披肩,坐在床沿上捧着书看,认真的模样看的那微冷的心又复燃,看的他怔松片刻,不动声色走过去。
安然好一会才发现他进来,说道:“宋哥哥,你日后要把这些书都搬回京城么?”
宋祁点点头,尽量避开她的眼神,只怕一个忍不住,便会想要她:“从京城过来时,也带了许多书。”
安然轻叹:“当初圣上把李家宅子封了,我的书一本都没带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去,回去后又是不是被虫子给啃光了。”
宋祁说道:“若是书籍损坏了,日后我替你再找。”
安然心中暖和,笑着点头:“你将应卯放衙的时辰告诉我吧,我好备食。”
“你要睡就多睡会,要做什么还是如常吧,平日我一人惯了,能自己做。”
安然看他,轻声:“如今你不是一个人了,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
宋祁心中轻叹,实在不知她是如何想的。静静坐在她一旁,气氛又有些凝滞。安然也不是笨蛋,从昨天起就很不对劲,到如今更是不对,似乎一到晚上一进房间就变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莫非……他、他不举?
这一想顿觉事情有些严重呀。安然虽说没做好要做真夫妻的准备,可也不想真的如此。但她总不能直接问,当即闷在心里,只好自己胡乱猜测。
宋祁稍稍看她,神情不定,似乎满腹心事。他将那书放好,免得她又要穿鞋过去:“睡吧。”
“嗯。”
话落,宋祁便去吹熄蜡烛,等她进了里面,躺身下来。
安然仰躺看着黑漆漆的上方,昨夜说太累,今天又没动静,她蓦地肃色起来,果然是……不举吧。
宋祁要是知道心仪的姑娘脑子里想这些,他一定会跳起来说不是。可惜他不知道,他还在想着司南玉佩的事。
&&&&&
归宁那天,因来回都要费上一日,安然收拾衣物准备在家里过夜。按照习俗两人不能同住一室,安然便分成两个包袱,将宋祁的东西打点好。
待她出去沐浴,宋祁又去瞧了一眼枕下,那白玉白的刺眼。
翌日,两人乘马车回去。
李家早就准备好了东西收拾好了房间,沈氏早早让宋嬷嬷去买菜,周姨娘都笑可真跟过年似的。
李家如今人多了,可热闹了许多,一扫往年萧条。李仲扬和沈氏、周姨娘、安素、安平,李瑾轩和清妍,李瑾良和柏树,安宁和百里长,安然和宋祁,还有宋嬷嬷、李顺和钱管家,一共十六人,长住的便有十四人,宅子可显得小了。只是安然出嫁用了不少钱,沈氏也没那闲情去换个大宅子。
因下着小雨,路上湿滑,马夫不敢赶车太快,过了未时才到李家。进了家门,众人仍在等他们一块用饭。
吃过午饭后,李仲扬和宋祁说话去了,沈氏也拉着安然进房,问了她这几日的事,像隔了几年没见,安然一一答她,待说的多了,她笑道:“娘,你别把我当宋家媳妇呀,还把我当你的然然好不好?”
沈氏也觉这谈话说的都是教导她为人媳妇的事,轻声笑了笑:“娘不是怕你还跟在家里那般么?到底还是要多注意言行的。”
安然笑笑:“宋哥哥很好,女儿去厨房时,他也会帮忙。”
沈氏面色一顿,拧眉:“你当真是没规矩,怎可让自家夫君下厨,他又得去府衙,还得随你去做厨子,不知体恤他么?要是让宋家长辈知道,不会有人说你们夫唱妇随道你们鹣鲽情深,只会指责全是你的不是。”
安然瞪大眼,这么小的事竟然上升到长辈指责的问题上了:“可是若撇开宋家家世不说,宋哥哥便是个小官,别人家的夫妻不都如此?”
沈氏摇头:“晨风是个好孩子,不以家世欺人,也体贴你,可无论他如今的身份再怎么卑微,背后就是有个宋家。等他任职满期,你还要跟他回京的。”
安然点点头:“女儿明白了。”
沈氏摸摸她的头,看着她那乌黑青丝挽起的妇人髻,想到她亲自下厨,到底不忍,也没再怪她,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也无须她操太多心吧。见夜深了,等清妍和安宁都出去,沈氏拉了她的手留她,笑意盈盈:“你们这几日处的可好?”
安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点头:“很好啊。”
沈氏轻声笑笑:“娘是问你们夜里,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磨合的可好?”
安然可不能跟她说两人还没行房,否则宋祁的名声可不就完了。她摇摇头:“没有。”
沈氏见她说这话也没脸红,想着两人应是处的好的,当即放下心来,又嘱咐:“晨风守了你这么多年,在同龄男子中也算是大岁数了,你婆家也急着要抱孙子,你们可别特地去寻草药避开这事,生个孩子吧。”
“嗯。”
翌日天放晴,瞧着空山新雨后,甚是美丽,安然便和宋祁去山上寺庙烧香许愿。下山时,安然想起那年在古德寺的事,那时她和母亲在寺庙诵经住了十日,宋祁忽然来了,说是休沐在这走走,可那寺庙可不见得是顺路过来的。她偏头问道:“宋哥哥,你还记得古德寺么?”
宋祁片刻未想,点头:“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安然不与他照面换书看了,不知为何心中十分挂念,只是想看看她,走着走着就去了古德寺,见到她后十分开心,可说了一会话她便走了。如今想想,那份心思,大概就是想见喜欢的姑娘,自己却又不知晓。
安然问道:“是游玩到那的?”
宋祁微微一顿:“不是……尚清无意说起,你随沈姨……岳母去上香了,恰好第二日休沐,随心走到那,想见见你。”
“我竟是一点也没察觉。”当时的她,一门心思都在世子身上,当真是全然未察觉宋祁对自己的心意。
宋祁淡笑:“我还记得后来隔了很长时日才见面。”
安然立刻笑道:“我记得,是在吃蟹宴的时候。”
宋祁点点头:“嗯,席上有位姑娘刁难你,你妙语连珠,说的她哑口无言。”
“重点可不是那个,重点是那些蟹真的很好吃。”
宋祁失声笑笑,看着她神采飞扬,十分嘴馋的模样,笑道:“春蟹虽不如秋蟹,但也别有一番滋味,待会我们便去集市买蟹吃吧。”
安然当即应声:“嗯。”
果然是一说到吃的她便高兴,宋祁喜她不矫揉造作,喜她坦坦荡荡的模样。他倒觉得在滨州住下也好,回到京城,他也要扛起整个宋家了,这点他倒不在意,可安然却也成了当家主母,也不知是否会束缚着她,少了如今的欢乐。
下了山,安然和宋祁去闹市那买蟹,动作得快些,吃过午饭两人就得回元德镇了。
正挑拣着,背后猛地被人推了一下,差点没扑在那蟹堆里,宋祁忙将她拉回揽在怀里,回头一看,便见一人拿了旁边人家养鱼的水盆,抬手便往安然头上泼,挡也挡不住,哗啦泼了她一头,又泼湿了宋祁半身,鱼腥味顿时蔓延。
见她要将盆子也丢过来,宋祁上前一步,将那木盆夺下,紧抓她的手腕不许她再撒泼,安然只是看了一眼,便诧异:“安阳。”
安阳空着一手指着她啐声:“小贱人,嫁给赖麻子的滋味不错吧,瞧你一身鱼腥味,也要抛头露面卖鱼了,好玩吧?你不让我做世子妃,我也不让你做宋夫人。”
她边说边笑,看的安然只想起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宋祁松开她的手,抬袖给安然擦脸上的水,旁边已有人递上帕子:“若是不嫌弃就用吧。”
宋祁跟他道谢,接过帕子,旁人又道:“她就是个疯子,每天在这晃来晃去,胡言乱语的。”
安然忍不住问道:“每天?”
“是啊,偶尔会有人来找她回去,可也经常没人过来,一待就是好多天。”
宋祁和安然对视一眼,安阳已经唱着曲子跑远了,跑的快了摔了一跤,干脆坐在湿漉漉的地上玩泥水,当真是……疯了。
安然是觉得她可悲,可是并不代表她不恨她,也并不是想原谅她。被驱逐出京城后,她本可以改过自新,嫁了个有权有钱的徐保和却利用他县令的职位来打压二房,她想不出这有何意义。最后还设了毒计让人强丨暴她,如果安阳的计策得逞,她的一生就真的毁了。所以她不会原谅安阳,也不会原谅落井下石的大房人。
她忽然庆幸那天宋祁来了,若是他没有出现,面对那死的甚惨的汉子,又受了伤,她根本动弹不了,那就只能是被山林野兽吃了。每次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都在,这样的男子,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宋祁唤了马车,赶紧回去换衣裳吧,免得着凉。见她神色恍惚,以为受了惊吓,轻声:“很快便到家了。”
安然抬眸看他,细细回想,能记得起来的日子,似乎都能忆起他的身影。忽然觉得愧对他太多太多,做一辈子的“假”夫妻也无妨,她会替他好好守着这关乎男人自尊的事,定声:“宋哥哥,不管你如何,我都不会离开的。”
宋祁微眨眼,突然蹦来的这话他怎么好像有点听不懂?
回到李家,安然只说是路滑,在闹市摔了一跤,冲进人家的养鱼盆里,也没说安阳的事。
两人梳洗后,吃过午饭,便回去了。
过了两日,宋祁也要重新去衙门,从小院到那也不远。这几日回来,每次都会去瞧那枕下,可一如既往,玉佩静躺。这晚吃过饭,安然收拾好碗筷回房,宋祁正站在书架前,抬头看着一处,问道:“安然,你怎么买那么多医书?”
安然顿窘,她不敢直接打听那不举的事,但是又想看看有没有法子医治,可又怕买了那书让宋祁窘迫,因此瞧着一本书有说到此事的,稍有注解就买回来,听他一问,顿了顿:“啊……那个……我想学一些傍身。”
宋祁点点头:“懂些医倒也好。”
安然见他不疑,轻松一气,卸了簪子耳坠,准备去沐浴。宋祁见她心情不错,走到床边,瞧了一眼,还在……
安然去拿衣裳准备沐浴,见他神色又拧,轻步走过去。宋祁听见声响,快手将那褥子放下,可还是被她瞧见了,不由笑道:“宋哥哥在这藏了什么好东西?”
宋祁顿了顿,她不知这里有什么?安然见他不答,笑笑去找,竟找出一块司南玉佩来,还没细看,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玉佩,跟她以前的那块真像。
宋祁见她神色怔松,说道:“你放着吧,不急。”
安然蹙眉:“嗯?”
宋祁越觉她神情好似不大对:“这个不是你放在这的?不是……你以前的那块么?”
安然摇头:“你那日去尼姑庵寻我,我不是告诉你玉佩掉进河里找不到了么?”看着他怔愣的模样,忽然明白过来,“宋哥哥是以为我……”
宋祁苦笑:“我以为你仍无法放下……所以即便嫁了我,也将它留在这。”
安然愣神,心头忽如针刺,痛的她彻底醒了:“所以……不行房是因为……宋哥哥以为这玉佩是我的?”
宋祁微点了头,两人竟闹出这么大的误会来。安然哭笑不得:“若是心中还满满是别人,我也不会嫁的,宁死也不会……所以宋哥哥不必芥蒂,你娶的,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姑娘。”
宋祁轻叹一气,他果然还是不了解她的,否则又怎么会有这种误会。他轻握了安然的手,真好,他喜欢的姑娘就在旁边,身在心在,这才是真正的夫妻。
两人真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想想这事又觉好笑,瞧那玉佩,相觑一眼,既然不是他的,也不是她的,那是谁放的?
作者有话要说:【铜钱其他几篇轻松欢脱完结文,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会变成萌兽的男主
电脑传送门
爪机传送门
真身是剑的男主
电脑传送门
爪机传送门
非常强大的男主
电脑传送门
爪机传送门
专栏里还有其他六篇完结文
电脑传送门
爪机传送门
第83章 纷纷扰扰情深意动
第五十一章纷纷扰扰情深意动
安然出嫁后,沈氏便去给安素寻人家,周姨娘求了她,宁可入寒门做妻,不入富家做妾,哪怕是寒门小户也不打紧,男的没毛病没恶习就好。她心想若是嫁的穷了,自己日后还可以帮扶,自从得知娘家当年不帮扶是因为李悠扬阻拦,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偶尔也会接下母亲送来的钱。可若是安素嫁了别人做妾,碰上个厉害的主母,以她的性子可就惨了。
好在安素长的也好,媒婆一瞧便喜欢,听见不会说话,略微为难,但也说不会许到个太差的人家。来回五六日,也有几户小门户的少爷适龄,愿娶的。
这日午后,沈氏和周姨娘看那媒婆送来的名册,瞧了好几个都觉可行,然后打算让宋嬷嬷去向旁人打听清楚,若是品行可以,就定下来。
安素此时正坐在屋里给午睡醒来的安平扎小辫子,瞧着妹妹的脸长的越发俊俏,青丝也软软的。
安平说道:“五姐姐,你待会陪我去找姨娘好不好?”
何采让人送信来,让她去新起的白鹤楼尝菜,可是那张侃肯定也去,弟弟也肯定去,她才不要看他们一家三口甜甜蜜蜜的。
安素听她声调里闷闷不乐,俯身在她掌上写到:不愿去就莫去。
安平摇头,低声:“想见姨娘了,四姐姐出嫁时一直都很忙,娘也不许我乱跑,有好多天没见她了。”
安素抱了抱她,陪她去见何采。
白鹤楼过年时才建好,厨子都是各地有名的大厨,小二也是特地挑选过的。安平进去,说了哪间厢房,小二立刻迎她们上去。
开门进去,只何采一人坐在那,见了她,立刻笑道:“平儿。”看见安素,轻轻点头,“五姑娘。”
安平正欢喜今日只有她来,可一会就听见婴孩的咯咯笑声,回头一看,张侃正抱了弟弟来,她立刻拧了眉,坐到何采对面去。何采要坐过来,她挪了挪,离的远些。
何采又怎么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说接受了,其实还是没有的。她抬头问道:“可拿来了?”
张侃抽手从腰间拿了张纸出来递给她,何采又道:“你先抱五儿出去吧。”
张侃拿她没办法,又道:“安平想吃什么就点吧。”
安平说道:“一壶热茶就好。”
何采蹙眉:“平儿……”
张侃笑笑:“那再添一点点心吧。”
等两人出去,何采将那纸摊平放在她面前,淡笑:“安平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吧?在这写上你的名。”
安平瞧了瞧,顿了顿:“地契?”
何采笑道:“是,这白鹤楼是给你的,写了名后,你就是这的掌柜,日后这钱也是你的,姨娘会找人帮你打理,你只要……”
“我不要。”安平委屈的要哭了,“我不要。”
何采愣了愣:“为何不要?这是姨娘送你的……”
“这不是你送的!”安平气的哆嗦,“这是张侃的,不是你的!你为什么不给压岁钱我?以前你都会给的,你年年都会给的。就算我跟奶奶住在滨州,隔了好几年回去你也会把往年攒的都给我。我不要这酒楼,我要压岁钱。”
何采急了,只觉她脾气犟了,越发……古怪。她千方百计要讨好她,可是母女两人却离的更远。她想给她最好的,弥补她不能在她身边的遗憾。想了很久,计划了很久,费了很多心血每日来这监工,就是为了送她一个经济保障,日后就算沈氏没多少嫁妆给她,安平也有自己的嫁妆。她自知愧对安平,对五儿的关心还比不过安平三分,可这样尽心尽力却被抗拒讨厌,她也……很累呀。
安素握了安平的手,轻轻摇头。安平低头不语,许久才将那地契推了回去:“我不要……也不要你给的那些东西。”
她要的不是这个,从来都不是。
何采叹气:“那你要什么?”
安平想要她回来,可说不出口,张侃说的没错,姨娘在张府好着呢。在家里,爹爹几个月不来一次,跟姨娘也不怎么说话。可她看得出来,张侃很疼姨娘,哪里都陪着她。而且姨娘也不咳嗽了,也长了些肉,眉间有笑,好看极了。
“什么都不要……”
安平离了座位,拉了安素走,她怕再多留片刻,又要哭了。她想要的东西还有很多,姨娘给的压岁钱,姨娘给她纳的鞋底,姨娘给她梳辫子,给她剪指甲,抱着她睡觉。
何采怔坐在那,又是不欢而散,每次都如此。她重叹一气,单手揉着额头。张侃在楼下抱着五儿玩,见安平又闷头走,猜着两人又闹别扭了。摆着五儿的手道:“跟姐姐说再见。”
五儿还说不出词来,咿咿呀呀的在那说着,咯咯笑的欢快。安平听的心烦,步子走的更急。
张侃抱着五儿上去,那地契果然没写名字,默了默道:“又吵了?怎么又吵了。”
何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如此,以前她从不这样……乖得很。我不知道要如何对她,无论做什么,她都抗拒极了。”
张侃淡笑:“那你像以前那样对她不就好了。她若真的抗拒,就不会来这了。”
何采怔松片刻:“以前那样……”她苦笑,“她就是想我陪着她。”
张侃把儿子给奶娘,轻敲了她的头:“不开窍,你如今只是想补偿她罢了,想把全部好的东西都给她,但你可曾想过,她要的并非是这些?她不是要你补偿呀。她嫌恶的不是我和五儿,只要你待她如常,要她接受我们有何难?”
何采默然许久,她似乎真的做错了。原来变的不是安平,是她自己。
过了几日,何采又让人唤安平出来看戏。安平又怕又想,迟疑了很久,才去赴约。到了大街,何采拉她上马车,等她上去了,自己才弯身进去,上下看她,笑道:“辫子梳的真好,是谁帮你梳的?”
“五姐姐。”
何采说道:“姨娘待会带你去买两条束发的绸带吧?”
安平抬眉看她:“这回不去吃吃喝喝,不去逛首饰铺子了?”
何采淡笑,把她揽进怀里,轻抚她的背:“不了,今日你要做什么,姨娘陪着你。”
安平心中微动,“唔”了一声,窝在她怀里,真暖。
看戏时,何采给她剥花生瓜子,也不多问她什么,安平倒是看的欢喜。末了偏头看她:“姨娘别剥了,手都要疼了。”
后头的下人要来帮忙,何采抬手拦下,仍给她剥了一碟。
看完戏,何采果然没有管她,她去何处就跟着,要玩什么就随她。处了一个上午,再没像之前那样吵起来。她没有迁就安平的感觉,只是觉得她开心就好。
玩的累了,安平寻了小客栈吃饭,何采给她夹菜,吃了一会,才道:“那白鹤楼你不要就不要了,姨娘再不会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安平点点头,也给她夹了菜:“这个好吃。”
何采说道:“是姨娘太急了,总想着让你好好的,可是却忘了你要什么,只是一味的塞给你。”
安平声音微平:“平儿也有错……我知道姨娘是为了我好,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给那些东西我,每次都好气,难过死了,然后忍不住跟你吵,明知道姨娘会难过,可自己也好难过,但就是忍不住……”
何采淡笑:“你难过,姨娘才难过。我们真是气了对方又气了自己,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安平这才展颜:“嗯。”
两人冰释前嫌,何采心中的大石头也放下来了。
安平吃饱了,倒了茶喝,正吹着热气,就见一人从客栈门前经过,瞧着眼熟……唔,怎么那么像骆言?
消失了一个月的骆言确实回来了。
他不是那种会轻易放手死心的人,安素说喜欢他,他也喜欢,那不就成了。他不认为李爷做错了,但是李家不会原谅他们,所以他必须想法子弥补。
先把周姨娘的钱还了,把她这做亲娘的心结解开,再逐一打通。他奔波商路,倒卖药材,日夜兼程都快累断了骨头,好不容易得了一大笔钱,虽然还差的多,但至少这钱不是李爷的。
到了李家,果然又被人打了出来。
他暴躁的差没爬墙进去,到底还是忍住了,站在门口等着人出来。
周姨娘在院子里听见骆言又来了,气的差点没把名册拽成一团:“幺蛾子的,我以为他死心了。”她气的起身,开了门劈头便骂道,“快滚!素素就快许人家了,别来败坏她的名声。”
骆言急声:“周姨娘,你别把安素许给别人,我是真心求娶。这些银票都是我跑商得来的,我会还李爷坑你的钱。”
周姨娘看着他手里的银票,那也是好大一笔钱了,她看直眼的不是钱有多少,身为富贾嫡女,自小就把金子当弹珠玩。她诧异的是骆言没走多久竟然就能赚这么多钱,倒是个行商的好苗子。这念头一起,她当即暗啐了自己一口,这算什么,难道就怜他是个好苗子就忘了全部事吗,单是害安素一辈子不能说话就无法原谅了。当即又让钱管家用扫帚把他打远了。
骆言气的在门前跳脚:“你不能逼迫安素嫁了,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你这是拆散鸳鸯,她不会开心的。”
周姨娘气炸,回屋端了宋嬷嬷洗衣裳的水就往他那泼。骆言身手矫健,立刻闪开了,见她还要追来,急忙跑开,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懂。
见骆言跑远了,周姨娘气道:“钱管家,待会去买条大狗来,越凶的越好!”
沈氏瞧她气冲冲的模样,说道:“犯不着跟个少年生气。”
周姨娘哆嗦:“他败坏素素的名声,说她喜欢他。呸,就算真喜欢又如何,这亲事就算我答应,二爷和姐姐也不会答应吧。”
沈氏笑的凉薄:“不会。”
周姨娘放下心来,出身商家的她又想着,骆言是用什么法子赚了那么多钱的?
&&&&&
宋祁成亲后第一日应卯,官府的人都问他什么时候带媳妇来瞧瞧,亦或是他们上门看嫂子去。宋祁笑笑,怕他们一起去吓了安然,便说等得空了就携安然来。因解开了司南玉佩的心结,心情十分好。众人只道他是新婚,夫妻感情好着才如此高兴。
这晚回去,安然已经做好饭菜,时辰掐的刚好。她素来喜欢下厨琢磨菜式,跟清妍和敏怡一起时,也常弄些小菜吃,两人都不懂厨艺,更是让她能大展身手。这些家常小菜也不是什么难事。
摆上碗筷,安然见桌上放了一垒东西,因被纸包裹着看不出是什么。等宋祁洗净手回来,便问道:“宋哥哥,这些是什么?”
宋祁解开绳子,摊开那纸,笑道:“你最近不是想学些医么?我放衙后去书铺搜罗了一些,问了店老板,这些都不错。”
安然差点没呛声,宋祁问道:“怎么?是不是太多吓着你了?”
安然抿笑摇头,想到她看医书的真正用途,面颊都有些红了:“不是,宋哥哥快些吃饭吧。”
宋祁不知她为何如此,可瞧着她面颊红扑扑的,甚是娇媚好看,哪里还有半分饿意。
吃过饭,坐在前院赏月。安然告诉他今日自己带了糕点去见左邻右舍,他们也颇为客气。宋祁也说了今日在府衙做了什么,说了半个时辰,饱腹半消,宋祁让安然先去梳洗,他在后。安然梳洗出来,又烧水给宋祁。
宋祁如往常拿了衣裳进后房,刚放好衣裳,听见开门声,安然进来了。本以为她是来拿脏衣服,走上前来,微微低首,给他解腰带。宋祁一顿,没有拦她。
解下腰带,安然心跳的极快,母亲嘱咐她,女子伺候夫君沐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也该如此。可这一进来心还是跳的十分厉害,再没勇气继续。宋祁轻声:“你回房里吧。”
安然只好抱了脏衣服出去,到井边打了水泡着,蹲在那发呆。夜风寒凉,吹冷了才回屋里。宋祁已洗完,正在将医书摆到书架上,特地挑了个中间的位置,免得太高她还得搬凳子。
安然数了一下,十一本。书店老板在将书卖出去时,会有书铺特定的标志,只是看了几本,标志都不同,那他得跑几家铺子。她看着宋祁,身材笔挺修长,面部线条十分柔和,不见半分凌厉,似从水墨丹青走出来的男子,永远从容淡定,宁静安和。在一群人中,不会是最耀眼的那个,但却不可或缺,也无法忽视。
“宋哥哥,那些医书……”安然有些难以启齿,见他低头看来,更是局促,“唔,成亲后你总是早早去睡,我以为你……有暗病,但又不好直接问你,所以想看看里头有什么法子没。”
话落,烫的能煮鸡蛋了。宋祁琢磨一会那“暗病”字义,蓦地明白过来,俊白的脸上也染了尴尬红色:“又是那玉佩闹的。”
两人想到那大误会,虽然不知怎么会有那东西在那,可最重要的似乎不是那个,两人相视笑笑,越发觉得那玉佩当真是个从天而降的大误会。
宋祁低眉看她,一笑百媚丛生说的或许就是这样的人儿吧。越看心中越是泛起波澜,轻握了她的双肩,缓缓俯身,双唇附在那两瓣红润上。刚触碰到那微凉,两人都僵了身子。
这一吻极轻,犹似试探。可离开之际,两人气息都微重。
宋祁盒干涩,再开口声音都低哑了:“可……可行?”
安然轻点了头,她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一点也想不到。头未抬起,身子已被轻轻抱起,顺着那身体倾去,这才看到他的脸,绷的可厉害着。
宋祁将她放到软塌上,由上往下看她,又低头吻去,这一吻比之前时间长久很多,两人皆是生涩,更像探索什么姿势才更好。一吻情长,已有些意乱情迷。探手解衣带,宽衣这种事本是每日都做的事,可如今却好似寻不到地方。单是脱衣裳,都觉耗了许久。
等终于是赤体相见,安然只瞧了一眼,发现宋祁倒不像外面看的那般清瘦,分明结实的很。立刻偏侧了头,任他亲抚。
怀中的人身如玉如藕,滑如绸缎,该瘦的地方未有半分余肉,该丰盈的地方也不见消瘦,每一吻都能觉轻微颤抖。
情吻深长,酥丨麻遍布全身,少了先前的紧张,人心底的**涌上,渐湿桃花源。
那吻再回到唇边时,仍是轻柔,再后来试探着软舌入里,掠夺唇齿间的温热,缓缓追逐,渐显迷离。
身子洁净无暇,恰似妖娆牡丹,白皙透着淡淡染了情丨欲的粉色,终于是无法忍耐,将那粗大放在幽谷处,试了几次却不得入内,总觉无处可入。安然紧闭眼眸,伸手轻引,入了小半,痛的她蜷身。那东西全部贯入时,差点痛晕过去,真如刀割。
宋祁忍着未动,他也痛得紧要,见安然俏脸雪白,拧眉极痛,声音更哑:“安然。”
安然抬手附在额上,压着额上痛的直跳的神经,微微喘气:“嗯……”
宋祁俯身亲她面颊,以手揉那轻柔,只是这一压,又入的更深,一阵蜷缩。粉白的身子全落入眼中,身下的硬物又胀了几分。缓慢抽丨送,双双如在云雾顶端,只是皆是初次,没过久便结束了。
等两人回过神来,才发现这简单几个动作耗了一个多时辰。宋祁看着眸色迷离的安然,如清晨薄涡的红花,娇艳美丽,看得又是一阵躁。只是见她仍是拧紧眉头,想到女子初次不如男子,强压了躁动。下床拿了水来,拧干帕子要给她擦拭。
安然起身拦住他:“我自己来就好。”
宋祁将帕子给她,自己又去拿了一条。
安然先擦了脸和身子,等碰到下面,果真还是很疼。又瞧见床褥脏乱一片,染着腥红,脸又烫了。披上衣裳胡乱卷了被子放在凳子上,去柜子拿新床褥。
回到床上,宋祁已从箱子翻了药膏过来,打开小盒子,说道:“可以止疼,成亲前母亲嘱咐事后涂抹。”
安然接了过来,躲在被窝下擦药,刚抹上便有凉意传来,痛楚立刻消除了许多,果然有效。
宋祁见她额上又渗出细细汗珠,抬手帮她抹去:“歇下吧。”
动作实在轻柔,安然这才发现,嫁给宋祁,真的无可后悔。她裹着被子,看他,真似书画里走出来的人,美好得让她觉得像人间谪仙。
宋祁见她睁着明眸看来,下意识摸摸脸:“有脏东西?”
安然笑笑,摇头。宋祁顿了顿,也笑笑,稍稍掀起被子进去,和她坐在一块。又偏头在她面颊印了一记。心头一动,身下又胀痛起来,伸手抱她。
安然呼吸微屏,抬眸看他,刚才实在羞涩,什么都没瞧,这会看他,心底毫无抗拒,迎着那炽热的吻,片刻动情起来,忘了□还有些疼。被子掀开时,安然这回大了胆子看,看见那身下的粗大,立刻收了视线。
四目相对,眼中映着浅浅影子,情深意动,再无旁人可插足,唯剩对方。
这次不似刚才那样寻不到位置,很快便再次进入,宋祁俯身吻在她的耳边,安然颤颤伸手环了他的脖子,往事铺在脑海中,在她无忧长大的时候,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守在旁边,教她怎么能不喜欢,怎么能再忍心让他再独自守护。她忍着那痛至欢愉的感觉,低声:“宋哥哥,安然……喜欢你。”
心猛跳一下,撞在胸膛上,宋祁幸福的要喘不过气来。
能得此话,足矣。
第84章 情知所起一往而深
翌日,安然醒来,宋祁已经去府衙了,她动了动腿,那儿还有点疼,全身都有些酸软,开荤了的人真的不得了,开始他还挺斯文的,结果后来就“禽兽”了。她侧身静看旁边空荡荡的位置,附手在那,已经没有余温,一大早就走了吧。
躺了好一会,她才想起要把被褥拿去洗,两人都没经验,否则早早准备好帕子擦拭就好。结果被落红染脏了的一条,还有后来又折腾脏了一条,今日任务繁重呀。可穿好衣裳去瞧那放被子的凳子,却没看见。不由顿了顿,急忙穿鞋子到后院去,果然就见架子上晾晒了两床被子,看的她羞赧比感动还要多一大半。简直无法想象他一个大男人去搓洗那些脏东西的场景。
安然捂了捂小心脏,等他中午放衙回来哪里敢直视他。希望别让母亲知道,否则她又得听一遍“女四书”了。
打扫好房间,安然提着菜篮子去买菜,刚出了门,因日光更好,有几户妇人出来巷子缝补衣裳纳鞋底,见了她,笑道:“宋家媳妇可起来了。”
起先他们见她出嫁的排场那么大,以为是个眼界高的大户人家小姐,可谁想嫁进来第二天便带上果点去见了他们这些左邻右里,人生的好看不说,脾气还好,这几日偶尔见了也是有说有笑,随和的很。平日里闲侃也常说到她,一提便是“宋家媳妇如何如何好”。
安然笑笑:“刚收拾屋子,这会正要出去买菜。”
一人笑道:“我们自然是懂的,新婚燕尔,自然要折腾些。”
一话落下,众人已笑了起来。
这巷子的人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乡下妇人说话也比较直白,安然微微颔首笑笑,也知她们话语中并无恶意,自己也不是原装古代女,也没脸红的抬不起头来,便去买菜了。
午时过一点,宋祁就回来了,手里拎了一包茶点和一包草药。看得那些妇人又打趣他是个疼媳妇的,他不似安然大方,平日哪里有人这么当面说过,闹了个大花脸,被圣上称赞过妙语连珠的他,却是在一众妇人面前败阵下来。
进了门就瞧见安然蹲在院子里比划,娇俏的身子站在绿葱葱的草地上,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甚是美丽。他轻步走了过去,安然耳尖,听见动静抬头看去:“回来啦。”
“嗯。”宋祁笑道,“在看什么?”
“想往院子里种点东西,然后再在这搭个架子,摆个小桌子和椅子,等到酷夏来时,就能在这绿荫下看书了。月色好时,还能一起赏月,下午我先把这里的碎石头清掉。”
宋祁也觉这法子不错,之前一个人住时,哪里有这种闲情逸致:“你今日先计划好位置,明日我休沐,再一起捡碎石。若是架子的话,可以种葫芦。”
安然眼一亮,欣然点头,拍拍手起身:“肉应该焖好了,我去炒菜。宋哥哥先去洗手吧。”
吃过午饭,歇了一会宋祁又要应卯去了,临出门,安然给他整理衣裳上的褶子,只觉顶上目光灼灼,抬眉看去,果然正看着。手势微顿,安然学着他的话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宋祁笑了笑,俯身在她额上轻落一吻,这才说道:“我走了。”
安然微微点头:“唔。”
到门口目送他从巷子出去,安然突然觉得,这种平静的生活很好,没有大宅子的风风雨雨,也没有条条框框约束。她突然有些自私的想,一直在滨州也好。只是片刻摇了摇头,即使他愿意在滨州,宋家也绝不肯让嫡长子如此,当初他来这恐怕也有不少阻力。
安然轻轻吐纳一气,船到桥头自然直,随遇而安吧,他们已是夫妻,宋祁要去哪,她也绝不会有半分迟疑。因为如今……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家。
&&&&&
周姨娘今天和宋嬷嬷去买针线,路上碰到几个地痞拦路,刚怒目圆瞪,就有人跳了出来,将他们唬走,一瞧,又是骆言,感激的心登时就灭了。
骆言笑道:“见过周姨娘。”
周姨娘指着他,手都发抖了:“你别在街上说什么混帐话,否则我撕烂你的嘴。”
骆言摆手:“当然不会,我是真心诚意来求原谅的。周姨娘,我将当初你亏损的钱都还给你,你就别气了可好?”
周姨娘冷笑:“好大口气,你可知道那钱有多少?就你一个乳臭未干嘻嘻哈哈的家伙能还清?”
骆言一顿,眸色认真起来:“那是不是只要我能还得上,你就不再阻拦我和安素的事?”
周姨娘淡声:“想得美,你是不是忘了,素素变成这个模样,你也是帮凶。”
骆言说道:“是,我是帮凶,我开始接近她确实只是想补偿她,可现在不是,我是真的喜……”
“打住!”周姨娘急忙让他住口,免得当街说胡话,“我不过是个妾侍,真正管素素婚事的是太太,你把心思都花她那去,我如何能做决定。”
虽说她不能做决定,可她这亲生母亲在安素耳边吹一下风,她也是会听的。只是被他烦的没法子,沈氏又不是软柿子,就让他去碰碰钉子,磨他戾气,免得整日缠着自己。
骆言问道:“周姨娘的意思是,只要李夫人答应,你没有意见?”
周姨娘轻笑:“那也得你能打动得了姐姐才好。”
说罢不愿再多说,和宋嬷嬷回去了。回去时宋嬷嬷说道:“奴婢瞧着那骆言,也真是喜欢五姑娘的。”
周姨娘冷笑:“喜欢?我看他是觉得还没害够李家,想多踩一脚。”
宋嬷嬷是个明白人,虽然李四郎对不住李家,可是也不至于如此,淡笑:“如果真要害李家,依李四爷的财势,怕早就在李家落魄时,彻底掀了个底朝天。而且五姑娘到底也不是嫡出,何苦不去缠三姑娘四姑娘,却是盯上五姑娘了。五姑娘如今差的,不正是一个真心待她,不嫌弃她的人。”
周姨娘心头一个咯噔,被她堵了一番无话可说,面色暗暗:“嬷嬷未免管的太宽了,连姑娘们的婚事也要插嘴。”
宋嬷嬷知她素来嘴刁,微微苦笑:“是奴婢的错。”
回到家里,沈氏正好挑拣了一家不错的,见周姨娘进来,招手笑笑:“妹妹过来瞧瞧这个,年纪大安素两岁,家中有一父亲,在西南那开了间裁缝店,门面不大,但两父子秉性淳朴,街坊都说是个不错的男儿郎。”
周姨娘心里计算一番,也觉不错:“是裁缝的话,也算是有手艺活,去哪儿都不愁吃喝。”当即笑的欢喜,“姐姐决定吧。”
安平坐在一旁转了转眼珠子,问道:“不用问问姐姐吗?”
周姨娘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用得着问她。”
她这女儿她还不懂么,问了肯定不同意,但她哭一下,女儿就心软点头了,何必多此一举。
安平说道:“可是娘不是常说,姑娘家就是要找个知道疼自己的才好。可那什么什么裁缝见都没见呢,怎么知道疼不疼五姐姐,万一不疼呢?”
周姨娘真想把她的嘴赌上,沈氏笑意淡淡:“安平懂得疼姐姐是好的,娘肯定不会替你姐姐胡乱选个夫君。”
安平“唔”了一声,声音惆怅:“几个姐姐都嫁了,更没人陪安平玩了。”她对周姨娘嬉笑道,“姨娘,要不你生个妹妹给我玩吧。”
沈氏和宋嬷嬷扑哧一笑,周姨娘哭笑不得:“为什么让我生,你不是跟你娘更亲近吗,让姐姐生吧。”
安平轻哼一声:“要是娘生了妹妹,就不会疼我了。四姐姐出嫁后虽然有点寂寞,可是娘整天都带着我呀,我才不要多个妹妹。”
周姨娘和宋嬷嬷还在笑,沈氏倒是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来,这分明是在记着何采生了孩子的事。怨不得她多想。
几人正说着话,就见安宁进来,刚迈入便说道:“好热闹。”
安平正要扑上去,结果一会就瞧见百里长也进来了,立刻吐吐舌头,躲回沈氏旁边:“娘你看,就算住在家里,嫁出去了的女儿就是泼走了,去哪都有姐夫跟着。所以别让五姐姐那么快嫁吧。”
众人笑的直不起腰来,素来面色寡淡的安宁也是淡笑,百里长笑道:“安平,你不觉得有姐夫也是不错的事吗?”
安平拧眉:“没发现。”
百里长这回笑的更开,满脸轻松:“那好,看来今年我不用给你压岁钱了,顺便再去告诉四妹夫,不用准备你那份了,反正姐夫就是拐走你姐姐的坏蛋。”
安平这才想起这事来,今年她虽然没收到何采的压岁钱,可是家里的长辈都给了,他也给了一个十分厚实的。她忙正色:“其实姐夫还是挺有用的。”
众人又好好笑话了她一番,安平脸不红心不跳,辣气壮着。坐了一会,安宁才说道:“女儿有些话想和娘说。”
周姨娘几个也是识趣的,当即领着安平下去了,宋嬷嬷添了一轮茶,关上门退下了。
沈氏笑道:“夫妻两人一起来,可是什么大事?”
百里长说道:“接到密旨,小婿明日就要赶赴京城。”
沈氏也不是个糊涂人,笑道:“你们已是夫妻,如安平所说,安宁已是泼到你百里家,是你们百里家的人,不必顾及我和你岳父的想法,带她一起回京吧。只要你待她好我们便安心了。”
百里长轻摇了头,笑的略不自在:“此次回京较为危险……岳母应当也知如今正是大皇子和二皇子针锋相对的紧要关头,想必很快也会有人来请岳父重回京城。小婿先回去,但安宁不愿留下,所以来请母亲劝劝。”
话落,安宁便说道:“以前你如何与我无关,可若是有福同享,有难我飞,我也办不到。”
百里长笑道:“你乖乖留在这,我很快回来。”
为了这事安宁和他冷脸了一回,百里长也知道要是自己偷偷走了,以她的脾气肯定会快马加鞭追上来,到时候更危险。因此才想让沈氏劝她,只要她答应了,他就不怕她食言,这个女子,将承诺看的比性命更重要。
安宁抿紧了唇,半晌才盯着他说道:“百里长,这不是夫妻,不能一起共进退的根本不是夫妻。如果我是柔柔弱弱草包一个的姑娘家,肯定不会去给你拖后腿,留在滨州等你。可我好歹也是杀过山贼,捅过人刀子的,你有什么理由不让我跟着?”
沈氏面色微变,她的女儿……杀、杀过人?
百里长也看着她,心平气和道:“因为怕你受伤。”
如果不是岳母大人在这,他还想添一句——他喜欢她,所以紧要着她,宁可他一人入虎穴,也不要她也冒这个危险。
两人争执不出个结果,沈氏笑了笑,说道:“让安宁随你去吧。”
百里长一愣,没想到她竟会支持安宁:“岳母应当也知其中危险,若是去了,随时有性命之忧。”
沈氏说道:“你们能如此互相体谅,为娘很欣慰。安宁说的并没有错,夫妻两人本就该携手共进退的,你留她在这,她也是每日提心吊胆。倒不如带她一起去,也好有个照顾。”
她想的倒不是这么简单,百里长如今回京,又提及“密旨”那必然是效命皇上,皇上若是要扶持大皇子,那真登基成为新皇,百里长也是大功臣。安宁的身份到底是个俾生女,虽说两人如今恩爱,可如果安宁不随他回去,不知道的人只会说她不从夫,容易遭人诟病,坏话听的过了,难免百里长不会动摇。可如果安宁和他共同度过难关,日后他会待她更好,即便纳妾,所得的宠爱也永远比不过她。
人生本就是一个赌局,赢了,一世都好。输了,履步维艰。
只是安宁去了,她不用提心吊胆,自己却是会日夜担心这女儿呀。沈氏心里轻叹,却仍是劝着百里长。
百里长来之前就和安宁说好了,让沈氏定夺,结果押错了宝,只好答应。和安宁回到房里,见她仍是面色淡淡,抱了她便狠狠亲了一口:“你都赢了还不给爷笑一个。”
“……”安宁瞪了他一眼,“你肯定是青楼去多了。”
百里长失声笑笑,又叹道:“岳母大人真是女中豪杰,难怪有你这样性子的女儿,李家姑娘个个都不简单呀。”
安宁应了一声:“我去收拾东西。”
“等等,让我多抱你一会。”百里长捧着她的脸,吻了好一阵,才喘气道,“等我们赢了,我们就去深山老林隐居去,没事狩猎,打打熊,抓抓老虎,觉得不好玩了,就生个孩子。”
安宁看他:“百里长,你生孩子就是为了玩的呀?”
百里长又叹道:“听说女人有了孩子就会把丈夫丢到一边去,我可不愿意让个小屁孩把我夫人抢了一半。”
“没点正经。”见他又亲来,安宁是真的嫌弃他了,“我以后往脸上抹里三层外三层的粉,糊你一嘴的胭脂水粉。”
百里长笑道:“照亲不误。”
他抱的力道不似往日,紧的安宁觉得咯吱,语调里却仍是轻松的,可也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安宁不再动弹,伏首在他的胸膛上:“等这无硝烟的战争结束了,我给你生一堆孩子。”
百里长搂着她,认真而又低应“嗯”。
&&&&&
夜里,饭已吃过,李仲扬却还未回来。到了就寝时辰,沈氏心下不安,正要让李瑾轩去找找,就见李仲扬归来,可松了一口气。迎他进来,没闻到酒气,身上衣裳也未染泥泞,这下雨天里若是乱走了,肯定会有泥扑上裤管,可除了鞋面脏了,其它地方也干干净净,便没有问。
等服侍他沐浴后,才和他说了百里长和安宁的事。李仲扬一点也不意外,百里长身为大皇子幕僚,可在两年前能避开二皇子全身而退,在这半年二皇子遭到软禁清除党羽时又安然无恙,也料到他到底是效忠于谁。只怕他跟他的师傅百里慕云是里应外合罢了,分别扶植两个皇子,实则师徒真正效命的,是皇上吧。
沈氏说道:“妾身已经做主,让安宁随百里去京城了。”
李仲扬点点头,内宅的事他很早就不管了,有这样一个妻子管着,他哪里要费什么心,待上床睡下,熄了灯才道:“今日蓝将军来密见我了。”
沈氏不知蓝将军是谁,可将军二字可是冲进了心里,想到百里长白日说的话,形势已经这么紧迫了?
李仲扬说道:“大皇子让他见我,只说如今正是紧要关头,需要我暗中联络其他当年被贬谪的近臣,好为他日做打算。”
沈氏心头揪紧:“可若是不成……就当真毫无退路了。”
李仲扬笑意极淡,近乎冷漠:“即便不以前丞相的身份去联络他们,二皇子登基后也定不会放过我们。与其如此,倒不如破釜沉舟。”
沈氏心下不安,虽然在滨州没有荣华富贵,可是却是实实在在过了一段安宁日子。看着儿子娶媳,女儿出嫁,她这做母亲的十分开心。而且李仲扬每日作画下棋,连鬓间本见根根银白的发都乌黑了,她有些舍不得。
她轻靠在他肩上,说道:“若是成了,二郎又要回到朝廷么?”
李仲扬伸手揽住她,夫妻这么多年,她的心思也愈发懂了:“若大皇子抬举,必然是要回去的,只是待局势彻底稳定了,为夫会告老还乡,再不让你们受怕。”
沈氏心间如映明月,登时喜的半撑了身子看他:“可是真的?”
李仲扬见她如个小姑娘般开怀,更是打定了主意:“嗯。”
沈氏终于是真心一笑:“那着实是好。”
李仲扬笑笑,抚她青丝,才见她发中竟也有银白,心疼无比,又想到两人初见时,微朦灯火下的她局促不安的拿着小扇,四下张望,那般美好。一晃已和他成亲二十多年,却让她跟着自己担惊受怕,不由又抱她入怀,去脱里衣。
年已四十有五的李仲扬已不像以前那样容易起情丨欲,身不由心,这两三个月都未亲热,沈氏见他突然翻身压来,不待脱衣,已是吻落身上,吻的浑身酥丨麻,全然不似他。
&&&&&
备好东西,三日后李仲扬以睦州好友相邀的名义出门了,因他这做爹的出门,安素的婚事便也推迟。周姨娘急的直跺脚,只好叮嘱钱管家,要是她没看住安素被她偷偷溜到门口,可千万别放她出去。
安素自然不会这么胡乱的走,她答应了周姨娘会乖乖的,即使心里难过,也会听话。只是她的房间正靠着后院,这几日醒来总会见到后院地上有奇怪的东西。一包一包的散在地上,打开去瞧,少数是玩的,还有首饰,多数是吃的,还都是她喜欢吃的。
每次看见这些她都要苦恼很久,看到那夹在里面的纸条儿更是苦恼。会做这种事的人,除了骆言还能是谁。把东西扔出去,第二天又有新的扔进来,然后纸条儿写的更大,开场白都是“李安素”,然后就是一顿骂。有一回还有一只大烤鸡,她哭笑不得,就算她接受了,可也吃不完呀,当真是个没心思的人,只会乱买东西。
这日早早起来,也没洗漱就先去后院,免得被姨娘看见了。结果果然瞧见有东西,拾起看了看字条,便又藏了回去,将东西扔到外头。去打水洗漱,刚洗好脸,便有人敲门,打开一瞧,是安平。
安平龇牙笑笑:“五姐姐,三姑姑回来了,快去正堂吧。”
第85章 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第五十三章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一别两年多,李心容倒是没怎么变,脾气仍是见了谁都和和气气的,容貌也如当初。看的周姨娘直想问她是不是在别国遇见奇人异士给了她什么灵丹妙药,维持美貌。
沈氏握了她的手直往里屋拉,自从知晓她和贺奉年的事,再见了她,母性便起,怜惜她这小姑子命苦。问了好一会她的近况,仍是在四处游历,两人也不提过往的事。
“可惜你兄长有事外出,不知何时才归。安宁和百里也是刚刚启程回京去了,安然也在几里外,你早几日回来就碰巧赶上了。”
李心容笑笑,“一家人就算走的再远,也会再见到的,只是时日问题,二嫂莫忧。安宁和百里如今感情怎么样?还有安然嫁的可好?外甥女出嫁,我这做姑姑的倒一次也没上过心。”
沈氏淡笑:“三妹自谦了,他们几人如今都很好,两对璧人,看着就教人觉得欢喜。”
李心容点点头:“如此就好。”她又说道,“待会我去看看大嫂。”
沈氏面色一顿:“你可知安阳疯了?”
李心容诧异道:“疯了?”
沈氏微点了头,知她是个懂道理的人,便将安阳的事说了个仔细,又说了他们到了滨州后,韩氏一家所作所为,说罢,李心容面有苦意:“我倒不知,她这般有心机,对安然又如此嫉妒,当真可怕。说来这事,也跟我有关系了。”
沈氏问她为何,李心容说道:“当初贺奉年问我,将你们贬谪到何处去,我想着滨州是我们李家的祖籍,大嫂他们又在此处,就说了滨州。没想到大嫂一家竟然咄咄逼人,做了这么多错事。都是李家人呀……如果大哥还在世,该多伤心。”
说的人叹气,听的人也叹气,不知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只是两家人如今已不往来,关系全断了。
李心容末了又笑笑:“贺奉年那只狐狸,恐怕我不说,他也会将二哥贬谪到这,否则当初也不会以丁忧之名为先,所犯之罪为后来公告世人了。他是算准了我的心思,真是白白让他折腾了。”
沈氏听出那折腾是何意,又心疼她,低声:“听说圣上身体愈发的差了……”
话还没说完,李心容便抬指轻嘘了一声,笑笑:“窗外有人,这些话二嫂不必说。”
沈氏皱了皱眉,往外面看去,却什么都没瞧见。
&&&&&
李心容这次打算在家里长住,说长住,实则也不过是半个月。若是停留在一个地方十六日,等她第二天早上醒来,就会发现自己附近的人都死于非命。
贺奉年不让她安生,也不让她定居一处,要她和他一样,尝尽孤苦。这种事她违背过一次,在一座满是猎户的山上住了下来,第十六天她起来,整座山飘满了血腥味,那年……她不过十七。
不知道是怎么下的山,只是每落脚一处,不是尸体,就是还未完全干的鲜血。走到河边,跳进冰冷的河中洗了很久,仍觉自己浑身都是血。那时正是寒冬腊月,河水冰凉,当晚她便发起高烧,被路过的马贼捞上山,喂她喝了药,只等着她身体好了就做压寨夫人。
可等她病好了,又发现七八十个马贼都死了。
又是一片血泊之地,刺的她几乎疯了。
死了几次都没死透。贺奉年不让她死,让她活,要多少钱都可以,她想买下一座城玩也可以,就是不许死,也不许长住,不许嫁人,不许别的男子亲近。
睡得迷迷糊糊,梦到过往,又惊了一身冷汗,从梦魇中醒来,李心容又觉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神,才下地去倒茶喝。她这一有动静,外头也微有声响。走到窗边,推窗而望,正是十五,外头月亮分外皎洁明亮,洒了一身银白。因未披衣,站了一会有凉风吹来,连打了两个喷嚏。
片刻就有男子低声:“李姑娘该进去了。”
李心容说道:“又做噩梦吵到你了。”
外头默然不语,这种事他已经习惯,要是普通的女子,这二十多年来所经历的这些,早就死了,她只是做做噩梦,当真跟别的女子不同。
李心容仍倚靠在窗边:“赵大哥讨厌贺奉年吗?将你老母亲囚禁京城,虽然荣华,可却不能离京。你姐姐出嫁,弟弟娶媳,你都只能远远看着。因为于他们而言,你早就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你这个人。”
赵护卫沉声:“李姑娘何必挑拨离间,属下以圣上为天,以此为荣。”
李心容轻声笑笑:“我若要挑拨离间,何必到如今才说。我只是在想,我死了后,赵大哥你该何去何从。除了贺奉年,无人知晓你的身份,你不能回京城,也再不能跟着我。你可想过,日后你去何处?”
赵护卫面色更沉,默然不答。她所言不假,这二十年来奉命跟随,圣上仙游也就是她死之日,那他呢?
那窗边传来一声清幽浅叹,站在一侧的他看不见她的人,却好似能看得到她叹气的模样。
翌日起来,李心容倒没染风邪,她的身体可没那么差。吃过早饭,她就去了韩氏那。虽然两房人已没来往,可她这做妹妹的,却也没和他们到了老死不相往来。她不喜韩氏,可两个外甥和自己可是亲的。
韩氏见了她,可少了之前的冷言冷语,拉了她的手就哭自己命苦,儿子的财路被二房的人断了,安阳也被吓疯了,自己日后可如何是好。
李心容听她哭泣说完,说道:“大嫂,尚和为何会被断了财路你当真想不透么?当初若非他对二哥一家咄咄相逼,何采在寻了新夫家后,又怎会让张侃去做这种事?平日你不欺她,她何苦来欺你?安阳的事我也听说了,当真是自作孽,我这做姑姑的只站在理字一边。”
韩氏泪一收,气道:“你知道什么?当初我们在京城受的气还不够吗?不就是想寻机给他们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长辈,我这大嫂倒是白让他们喊了。而且娘亲的嫁妆通通都让沈庆如给吞了,你怎的不说他们?”
李心容心里轻叹,不知她这辣气壮是哪里来的:“大哥过世后,二哥可待薄过你们?单是我在家时,就见二嫂拿了好几回银子给你们。你们回京后,宅子也是他们购置的,每月的用度也是他们给。大嫂是不知何谓‘分房’么?大房和二房已分,各自的钱财各自赚各自用,互不干涉。可二哥这几年给了多少银子给你们?他风光时你们要沾光,他落难时你们不拉一把,还落井下石,如今全都是他们的不是。”
韩氏被说的哑口无言,又念了一回:“可他们霸占了老太太的田产……”
李心容冷笑:“大嫂这账是只会加不会减,母亲有多少东西你会不知么?全部东西加起来能抵得过二哥给你们的这些钱?若是母亲在世时嘱咐了,这钱也定然全都给二哥,娘的心里可没大嫂这么糊涂。”
韩氏哪儿都得不到安慰,连大郎的亲妹子都这般说自己,又羞又烦,饭也没留她吃,就送她出门。李心容没想到这大嫂仍是不知悔改,瞧了一眼那门匾,只叹着,若是大哥还在世多好。
从巷子出来,腹中饥饿,琢磨着去寻个摊子吃东西。进了闹市,也没什么食欲,走了大半条街也没瞧见有兴致的。随意看着,倒是瞧见一个人。
少年满街可见,但大大方方站在胭脂摊前挑胭脂的少年,可不多见。李心容多瞧了几眼,笑了笑,上前幽幽站在一旁,说道:“哟,堂堂骆小爷也有心仪的姑娘了,可别告诉我你是在做倒卖。”
骆言就算不看也知道能发出这种声调的人是谁,他瞥了一眼,哼声:“本小爷就是要送给心仪的姑娘。”
李心容笑笑:“送谁?”
“安素。”
李心容顿了顿,二哥下狱后的事她多少也知道,自家四弟对二哥出手她也知道,但是没想到四弟的小跟班竟然喜欢上安素了。这简直就是话本里仇家喜欢上对家的戏码,她忍不住说道:“你被他们打出来几次了?”
骆言不知道她是听谁说了,不过这李家三小姐向来都神通广大,连李爷都叫她百事通,对李家最客气的人,就是李三妹了。他说道:“来来回回大概有五次了。”
李心容扑哧一笑:“毅力可嘉嘛,那你不死心?”
骆言说道:“为什么死心,李安素说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我没杀她家人,她没捅我刀子,长辈的恩怨是长辈的事,我和她有什么错?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可以。要是让她嫁了别人,我才要后悔。”
李心容笑意浅浅:“不错嘛,不愧是四弟带大的,恩怨分明。”
骆言迟疑片刻,才道:“李爷把我推进这个坑,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了,现在也不管我的事,我要自己想法子让安素好好的,她那么笨,胆子又小,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我要娶她,天天供在家里,我可不会欺负她。”
李心容倒是诧异了,之前见过他,可是一副冷漠模样,现在说出这些话来,跟个孩子有什么两样,到底是少年人。她笑了笑:“那你加油,对了,我四弟呢?”
骆言说道:“不是在春花楼,就是在春风阁。”末了狭长的眼眸染了狡黠笑意,“你要去找他的话,这个装扮,一定会被老鸨打出来的。”
李心容立刻明白过来,她那四弟正在青楼呢。她笑笑拍拍他的肩:“安素性子淡然,你挑些颜色淡些的脂粉,香料以兰花为佳。日后成了,给姑姑包红娘钱。”
骆言哭笑不得,就说了两句话就想要钱,她这真不是打劫么?等她走了,目光扫在那一排排彩色的脂粉盒上,问道:“大娘,哪些是颜色淡些的?”
李心容当然不会以这个装扮进去,到铺子那买了身男装,用布将胸缠的扁平,气都要喘不过来。她有着男子气慨,可身段却完完全全是女子,丰盈的地方一点也没偷工减料。费了好些功夫,才从里面出来,先去了春花楼,进去便给老鸨一封银票,问了长住的客人,说有几日没来了,便去了春风阁,故技重施,果然就被见钱眼开的老鸨带到了上房,又叮嘱她千万别说是自己领来的。
李心容笑笑:“只管放心,下去吧。”
她敲了敲门,里面的丝竹声响未停,又敲了敲,门才开了个缝隙,是个姑娘的俏脸,却不全打开,上下看这公子哥,唇红齿白,实在好看,这才稍稍放下警惕,笑靥如花:“公子找谁?”
李心容笑道:“找李爷,你就说他三哥来了。”
那姑娘也是个懂世故的,笑道:“原来是李三爷,奴家立刻去通报。”
一会她便回来“李爷请您进去”。
李心容刚踏步里面,便被满屋的熏香呛了一嗓子,那姑娘吃吃笑道:“李爷喜欢香料,别说您,连奴家刚进来也觉刺鼻,但过一会就好了,李三爷忍忍。”
说着,有意无意贴身靠来,李心容笑着,若是男子,可要被她勾了魂了。撩开帷幔,便见李悠扬已经穿戴好衣裳,停了乐响,让她们都出去,这才笑道:“三姐。”
李心容瞧着他,说道:“你又瘦了许多。”
不怪李悠扬敬她,这一句话,已见她是真关心自己,不像其他的李家人。整个李家,最不嫌他,最疼他的,就是她了。
李心容随他坐下,环视一圈屋里,淡笑:“像进了孔雀窝,四弟该成家立室了,青楼姑娘虽好,可到底不能长恋。”
方才那姑娘伺候李悠扬,来传个话都对自己抛媚眼,这绿帽子真是便宜。她可不愿他在这地方虚度年华。
李悠扬笑意略淡:“就是瞧着她们无情,不会长恋于我,所以弟弟才在这住下。他们不留情,我便也不会留意,等散的那天,就不会各自悲伤了。”
李心容懂他这意思,可并不赞同:“倒没见着心仪的姑娘?连骆言都有喜欢的人了,你们像父子似的,没喜欢的么?”
李悠扬笑道:“三姐的消息真灵通,竟然这么快就知道这事了。”
“不巧,刚好碰见在买胭脂的他。”李心容见他目光微浊,说话时底气也并不太足,蹙眉,“你病了?”
李悠扬点点头:“染了点风寒。”
话落,门外敲门声起,已有个姑娘端了药过来,李悠扬立刻笑道:“到点喝药了。”
李心容给他倒了茶,等他喝完,才道:“你既要在这里长住,就寻个宅子吧,反正你钱并不缺,找几个嬷嬷丫鬟伺候就好。”
李悠扬并不答,姐弟两说了许久的话,李心容这才走。下了楼,那老鸨上前说道:“公子不在这住一宿?姑娘可多着,挑哪个伺候都成。”
推辞了一番,见她仍不松手,谄媚笑着。李心容叹道:“如果我再不回去,我家娘子就要领着他们一个帮的兄弟过来砍我了。”
老鸨如见了瘟神,急忙松手,强笑道:“公子是个会疼人的,快些回去吧。”
李心容轻声笑笑,提步走了。出了大门,立刻觉得外头的空气当真好,连吸几口,将肚子里的香味都吐纳出来。还没吐纳完,便有人在背后唤她“李三爷”。
她回头看去,认得她是那端药的姑娘,刚才没仔细瞧,这会见了,才看清她的右脸颊偏下颚处有一道长疤,这脸本来就不太娇媚,配着这疤痕,有些狰狞了。
那姑娘似乎知道她瞧什么,也不掩饰:“小时候碰见山贼,侥幸逃脱,却留了这伤疤,望公子见谅,脏了您的眼。”
李心容说道:“是我莽撞了,姑娘别放在心上。”
那姑娘欠身:“奴婢叫梅落,是春风阁的粗使丫鬟,因李爷常来,说我心细,让我专门为他熬药。”
李心容顿了片刻:“专门?”
梅落点点头:“方才奴婢也在门外,那药……并非是治伤寒的,我拿去问过大夫,大夫说是大病,可也说不上来。奴婢从未见李爷和人交谈得如此欢喜,想着您应是个能说服李爷的人,因此想请公子劝劝李爷,让他寻个清静地方养病。”
李心容面色微沉:“有劳姑娘了。”默了默问道,“若是他知道你偷偷来报,怕会迁怒于你吧?”
梅落说道:“以李爷的脾气,定然会。”
“那你为何要说?”
“当初从山贼那救下奴婢的,就是李爷。若是没有他为梅落治伤,又送到亲戚家,奴婢早死了。”她眸色微闪,又道,“可惜舅舅死后,舅母心狠如狼,将我卖到青楼来。鸨母见我容毁,就把我留在后院做粗活。没想到一别十年,又见着了李爷。只是……他并不认得我罢了。奴婢不想见李爷如此自暴自弃,可是他并不会听我的……”
李心容心下感慨,尘世辗转浮沉,分别十载还能再见,也算是缘分了,当即点头:“我会劝他的,多谢姑娘。”
梅落欠身道谢,这才离去。李心容看着门前灯火通明,映的地面大红,心底却热闹不起来。她这好弟弟,心结到底还是没有解开的。
&&&&&
宋祁和安然清理好前院,搭好架子,种葫芦的日子刚刚好。因两人都没种过,还特地去请教了花农,买了种子回来,种下的当晚,安然就梦见院子里有鸟鸣声,抬头看去,一眼翠绿,悬挂着一颗颗葫芦,喜的笑出声来,跳起去摘,可怎么也够不着。等从美梦中醒来,就见宋祁看着自己,忙把手脚从他身上拿下。
宋祁忍笑:“梦见了什么?把我当梯子了么?”
安然笑笑:“院子里的葫芦爬满了整个架子,还有很多小鸟。我想去摘一个葫芦来玩,可是不够高。”她又戳了戳他的脸,“你只管笑话吧。”
宋祁笑笑,伸手抱她:“明年这个时候,就成真了。”
安然应了声,可是很快两人就想到,宋祁三年期满,明年这个时候,葫芦刚长,可是他却要回京城了吧,默了好一会,才道:“宋哥哥,我虽然嫁了你,可仍是罪臣之女的身份,没有圣旨,也回不了京的。”
宋祁也想过这问题:“不急,到时候京城那边也会一道发来公文,一起回去应当没有问题。”停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你不愿……和我回去么?”
“不是。”安然说道,“只是觉得这样挺好……一直在这多好。”说完,她顿觉自己实在自私。即便宋祁真要担负起宋家重担,她也定然要做好当家主母,总不能永远躲在他的保护下,她必须有这个觉悟,人生本就多无奈,可逃避又有何用。想罢,说道,“宋哥哥放心回去吧,安然也会安心随你一起的。”
宋祁抱她更紧:“宋家是个大家族……规矩肯定比你在娘家时多,开始或许有不适应的,但是母亲和我都会护着你,不必怕。”
他不说还好,一说倒让安然揪心了,这到底是有多少规矩,要早早就告诉她,给她打这强心剂。不由咽咽,不行,下次回娘家,要好好跟母亲讨经验。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被护的太好了,像弱花易折。
温热的气息扑在脖颈上,脸和唇隐约碰来,宋祁忍不住伸手抚她的背,挠的安然痒痒的,抬眸看他:“天就快全亮了……”
可那手已经到了前面,根本拦不住。由下往上揉,揉的她又舒服又难过,想躲开,却被他紧紧箍在怀里,那柔软的东西渐成硬丨物,抵在两腿间,磨了片刻,宋祁低头附耳,声音粗重:“安然……”
安然埋首在他宽实的胸膛前,微微张了腿,已有掌轻磨而下,动作虽轻,刺激却十分强烈,不由缩了缩。长指探入,撩丨拨片刻有了湿丨腻,手又将腿拨开了些,这才扶着大丨物往那洞丨口沉入,挤的身下的人拧眉。往送十几回,渐觉舒服,声音闷在盒,如莺啼悦耳,听的身上的人更觉胀大。
层层欢丨愉如浪涌来,刺着身上每一寸肌肤,一瞬间愿忘尘世,迷醉于此。沉沉一刺,双双瘫软,天也亮了。
宋祁从她身上下来,等那强烈的欢乐消散了些,才觉背上疼痛。安然起身瞧了一眼,不好意思再看,那背上都是她的抓痕。正愧疚着,等照了镜子,才发现自己脸上脖子上都有重吻的痕迹,不由说道:“下回不许亲脖子以上的地方。”
宋祁笑笑:“扑些脂粉应当能掩住。”
“平日只抹淡妆,如今突然扑个白脸,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巷子的婶婶又该笑话我了。”
宋祁俯身在她脖间亲了一口:“午时从衙门回来,我去买些菜,你不出门就是。”
安然这才展颜,又道:“你什么时候休沐?我想回去看看爹娘。”
宋祁想了片刻:“等我这月轮值,得了两日的假,这样来回不会太累。”
安然想到以前,他不就是每次不到中午出现,然后一两个时辰后又走。那样来回可累吧。心中微动,伸手抱了他,轻轻亲了他一口。宋祁一顿,这是安然第一次主动亲近他,如有蜜铺来,甜得入了骨髓,再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
第86章 浅绿罗裙父母之心
等宋祁得了三日假,两人便回李家,沈氏见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高悬的心也放下了,她原本还怕安然太过死心眼,毕竟当初这亲事是间接促成的,若是按她本心,婚事也不会这么快办吧。
两人坐了一会,才知李仲扬去了睦州,百里长和安宁也回了京城,正感慨错过了,便见一人进来,笑道,“姑姑可弥补你的遗憾,”
安然一瞧,笑绽脸上,上前拉她的手:“姑姑。”
宋祁也在后问了好,李心容上下看了他一眼,笑道:“郎才女貌的,看来我家安然也嫁了如意郎君了。”
沈氏笑道:“她方才还说我们这些长辈别老打趣他们,你一来又说,让这小两口如何好意思。”
李心容笑道:“此时不说说,半年一过,这辈子都不能这么打趣了,倒害羞什么。”
宋祁和安然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两人成亲以来,巷子里的人来看新媳妇也习惯了,一起去街上购置东西赏玩,被衙门的人见了,也会说上那么几句,如今好了些。这脸皮呀,果然是练出来的。
众人吃过午饭,在正堂歇息聊天。安然特地拉了安素去外头晒太阳,家里如今一切都好,就是安素的事她还放心不下来。安素和她素来都好,这家里最关心最懂自己的,也只有安然这个姐姐。
虽然从小就被姨娘说她如何如何不如安然,可是心里只有羡慕的份,哪里会讨厌她。而且上回她还帮自己去找了骆言,每日都在外头等,她信她。
安然静静看着安素比划加写了这些时日的事,问道:“骆言每天都在外面给你扔东西?”
安素点点头,写到:我全扔回去了。
“第二天他又扔新的?”
安素又点了头,满目苦恼,扯扯她的袖子,问她如何是好。
安然问道:“你觉得……你能原谅他吗?骆言不觉得四叔做错了什么,也就是说,除了他现在在努力还你姨娘的钱,对当初坑骗李家钱的事他不会道歉。虽然那钱在当时根本无法改变什么局势,可是对我们而言,四叔这么做无异雪上加霜,单是这一点,只怕爹娘还有姨娘都无法原谅。”
安素摇头,她也不知道。四姐姐说的没错,四叔那样做没有本质伤害,可是感情上的伤害却很大。在他们最需要人帮助时,却被亲弟弟踩了一脚。而骆言是帮凶,实在纠结。她甚至不知道对四叔的感觉是什么,又恨又觉痛心。每次见了她都会给她买好玩的好吃的,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真是越想越难过,明明已经告诫自己很多回了,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四叔不是坏人?这种矛盾的感觉太糟糕,连她都觉得自己不懂事。
安然见她长眉紧拧,抿嘴一点声响也没,看着就让人心疼:“素素,你是个懂事的姑娘,要你背弃爹娘和你姨娘绝无可能,可骆言也是个好儿郎,否则也不会坚持这么久。他喜不喜欢你,你也能判定。那就随缘吧,如果他有办法让爹娘原谅,你也不必太纠结自责。”
安素轻点了头,见宋祁站在远处往这看来,扯了扯她袖子,示意她。安然回头,见了他,笑道:“宋哥哥有事?”
宋祁这才走了过来,到了近处说道:“岳母说陵水河那新停了条花船,船东是歌舞,船西是书客,让我们去游玩看看。”
安然应了声:“素素也去走走吧。”
安素急忙摇头,逃也似的走了,她要是出去,肯定要被骆言堵住。这几次她不肯接后院那东西,都能感觉得到他想翻墙进来了,哪里敢自己撞去。
安然笑笑,见安平在那玩,唤声:“安平,走,去花船玩。”
安平眼一亮,刚要蹦过去就被沈氏拉住了,笑道:“你答应要跟娘学绣花的,总想着玩怎么行。”
安平转了转眼眸,她什么时候答应了?昨天她还扎了手,娘还让她休息一天。片刻明白过来,抿嘴笑笑:“四姐姐,我不去了,我得和娘学绣花。”
安然顿了顿,这根本就是要她和宋祁一块去玩,笑意略苦,他们还是放心不下她和宋祁的婚事。
李瑾轩和清妍也是一个劲的忍笑,都明白着沈氏的心意。众人立刻回了正堂各自“忙”去了,宋祁和安然只好两个人去。
陵水河并不太远,宋祁和安然没有乘马车去,坐在小厢子里,也少许多乐趣。四月天,正是春夏交接的月份,仍留有春的绿意,夏日酷热又还未来,穿着微薄衣衫,时而有凉风拂面,十分惬意。
安然今日穿的是一袭绿罗衫,踏步青草上,青丝绿衣,容貌耀眼而不张扬,与树林的碧绿相映。宋祁忽然顿悟“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的意思。
那日你穿了一身绿色罗裙,致我每逢见到碧绿青草,便会记起你当日的模样。美好得不忍触碰,生怕会惊扰这份美好。
安然见旁人默声,偏头看去,便见他微微低眉,似在沉思什么,笑唤他:“宋哥哥。”
宋祁微微回神,淡笑:“嗯?”
安然笑道:“留神脚下,这草地上常藏着石子。”
话刚说完,自己倒绊了一脚,还好宋祁眼疾手快把她捞回,否则就得亲抚大地了。她松了一气,散在额前的碎发已被宋祁撩拨到后,绷紧了脸:“可吓着了?”
安然笑笑:“没,倒把你吓到了。”
宋祁微松了气,怀里的人实在好看,明媚如朝阳,双眸澄清无瑕。安然看他左右看看四下,正在树林中,也没别人,不知他看什么。等回了脑袋,已被他抱住吻来,蜻蜓点水一记,立刻离唇,生怕有人闯入这寂静之地。
安然眨眨眼,看的宋祁偏头,拉了她的手:“走吧。”
她笑了笑,明明年岁不算小了,可跟个青涩少年似的。
穿过小树林,便见到了陵水河,果然有花船在那。不过因未日落,华灯未上,仙音未起,此时略显冷清。两人寻了船西,听书的多是老者,两人如一对璧人坐在那分外惹眼。听完一场才陆续有年轻人来,也往他们多瞧了几眼。
听完两场书,又去船东那听了曲子,日暮黄昏,这才回去。进了小树林,宋祁便又牵了她的手。安然静静跟在一旁,只觉这平平淡淡的相处,比起轰轰烈烈的恋爱,更美好。
走到闹市那,店铺门前的灯笼已经挂上,光束摇曳,照亮了小镇。
安然在船上只吃了一些小点心,根本填不了肚子,这会街上的摊档又摆了出来,远近交杂各种香味,腹中更是饥饿。步子又快了些,赶紧回家吃饭吧。途经一座高楼,听着门口那些姑娘招摇的声音,她不由抓了宋祁的衣袖,又走的更快了。
宋祁知她紧张什么,笑了笑,她会紧张怕自己沾花惹草,也好……至少说明她也在意着自己。心情十分好的随着她的步子,一会又停了下来:“安然。”
安然见他刚好停在这门口,抬头瞪大了眼,别告诉她宋祁也是个花心人:“宋哥哥怎么了。”
宋祁看着前方的白衣公子:“那个怎么看着像三姑姑?”
安然吃了一惊,仔细看去,可不就是她那姑姑,立刻唤声:“姑姑。”
李心容正轻摇纸扇要去里面抓李悠扬出来,听见声音,回头一看,笑染眉梢:“哟,小两口这么好兴致跑这来观摩啊。”
宋祁登时不自在,安然倒是习惯她这姑姑语出惊人,未免宋祁站在这尴尬,拉着李心容走远,才道:“姑姑你到这来做什么?”
李心容拿扇子掸掸衣裳:“不是很明显吗,来找姑娘呀。”
安然咽了咽,她这姑姑该不会是……喜欢姑娘吧。李心容看她一脸惊色,扑哧笑笑:“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呢,姑姑是来找人的。”
“找谁?”
“你四叔呀。”
安然诧异:“四叔来这了?”
“身为管家的骆言都在这,你四叔怎么可能不在。”李心容笑意微淡,“你四叔得了病,在青楼自暴自弃准备就这么沉沦在美人乡里了却余生,我这做姐姐的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准备把他抓出来塞到清静的宅子里去好好养病。”
安然心头一个咯噔:“四叔……得了什么病?”
“这我倒不知了,不是什么小病就对了。安然,你素来是个懂事的丫头,你如今可还恨你四叔?”
安然默然:“那日母亲曾说过,四叔那么做是为了给他的亲生母亲报仇。可是祖母去世时,他来上香,却分明是不开心的,想必四叔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说若为此缘故而不恨,也绝不可能……毕竟于我而言,他有天大的仇,也只是我素未谋面的四叔。而爹娘是生我养我,祖母也待我好了十几年的人。”
李心容轻叹:“姑姑懂,你这么想也不是坏姑娘,可姑姑只记得,他也是李家人,如果当初他真的要将你们置之死地,也不会才踩了一脚就走了。而且……你们到滨州后处处被安阳使坏排挤,你觉得你们当真能在这么短的时日找到安身的地方?”
安然愣了愣:“姑姑是说,我们如今住的宅子是四叔暗中帮忙的?”
李心容淡笑:“你莫忘了,你四叔也是李家人。”
安然没有想到那让娘亲和姨娘痛心的四叔,竟然暗中帮扶了这么久,他们一直住的地方,是四叔帮忙。要是让她们知道,心中纷杂恐怕也跟自己一样。
李心容对宋祁笑道:“天色晚了,你快带她回去吧,瞧你媳妇都吓呆了。”
说罢,又摇着扇子进去。刚到门口,旁边已跟来一人,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李心容瞧了他一眼,笑道:“赵大哥进了这种烟花之地,不怕控制不住么?”
赵护卫脸上紧绷,鼻尖已有脂粉味,皱了眉:“这里不是李姑娘该来的地方。”
李心容面色淡淡,声调微冷:“我又不是来找人寻欢作乐的,找我家弟弟也不行?他可别管的太宽。”末了又笑上眉梢,“对了,谢过赵大哥这几日收集的资料,果然有个替皇族办事的人在身边就是不同。”
赵护卫说道:“还剩十天。”
李心容心下一沉,再过十天,又是半个月期限……她是不是要抓紧时间了……
&&&&&
宋祁和安然回到李家,沈氏也不责怪他们晚归,问他们去了何处,就让他们洗手吃饭。
吃过晚饭,清妍便去找安然,两人说了好一会话,见她眉间似有忧愁,问道:“坏姑娘你怎么了?有心事?是宋祁待你不好么?”
虽然都已嫁人,可称呼一时半会还改不了。安然笑道:“宋哥哥待我很好,只是有其他心事罢了。”
清妍说道:“嫁了人,除了忧愁夫家和夫君,还有什么可让人愁的。”
她和安然不同,自从嫁了李瑾轩,当真就是满心的他。她紧要着他。连沈氏和李仲扬不高兴,也尽心打探个清楚。她从不觉得如此是爱的卑微,只是在意着心上人。所以安然如此,在她看来,也是因为宋祁的关系吧。因为她这好友也知,安然和自己兄长之间的曲折。年少时那样美好,可最后却没结果,到底让她这做好友和妹妹的遗憾。
安然摇摇头,又不好说李悠扬的事,也在思量到底要不要和母亲说。三姑姑素来不会说些胡话,让她知道,想必也是有缘故的,莫不是要借她的口说给家里人听?毕竟她是母亲的亲女儿呀,由她说比她作为姑姑的说更好吧。
她岔开话题,清妍果然很快便不再纠结这话。说着说着,安然倒发现她老是揉心口,问道:“心口那不舒服么?怎么总是揉着,要找大夫看看吗?。”
清妍笑道:“没事,最近有点闷,揉揉就好。还是能吃能喝的,不用瞧大夫。”
安然点点头,末了又提高警惕。清妍见她神色变来变去,跟变脸似的,扑哧笑道:“坏姑娘,你傻啦?”
“清妍……”安然摸了摸她的小肚子,“你最近总想吐吗?”
清妍摇头:“没呀。”
“噢……”安然皱了皱眉,她还以为清妍有身孕了。不对,有些人妊娠时确实是没什么反应的,她也不是没见过,又摸了摸,“你上回葵水什么时候来的?”
清妍挪开她的手:“真是出嫁了的姑娘,问什么都不害臊了。唔……好像蛮久没来了……这个月,上个月都没来。我不会是有什么毛病了吧?”
安然登时笑了笑,起身:“我去找个大夫来,别睡哦。”
清妍拉不住她,正巧李瑾轩回了房,见安然笑的隐晦的跑了出去,不由笑笑,他这妹妹,嫁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也不知道他那好友加妹夫会不会觉得她没嫡妻模样。
清妍伸手给他脱外衣,去拧了脸帕给他擦拭:“和四妹夫聊的可好?”
“聊的好极了。”李瑾轩擦净了脸,等她转身,便将她抱起,掂量了一番,“清妍,你最近确实重了很多。”
清妍拧眉拍他:“你嫌弃我。”
李瑾轩笑道:“以前太瘦了些,如今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重了好。”
清妍可听出来他说的是哪里长肉了,羞的又拍他,不过说起来,双峰确实是丰腴了些。没有多想,见他要抱着自己去床上,忙说道:“安然说要找大夫给我瞧瞧,等会再睡。”
李瑾轩一顿:“找大夫做什么?你哪里不舒服?”
清妍说道:“我也不知道,摸了摸我的肚子,又问我葵水何时来的,我说两个多月没来了,她就跑出去找大夫了。”
说罢,见他还抱着自己不放,刚才还笑意满满的脸色忽然拧紧。心如有大石压来,抖声:“尚清哥哥,我不是得了什么怪病了吧。”
李瑾轩忙把她放到软塌上,可想明白安然刚才一脸坏笑是什么意思了,把她平稳放好,亲了她一口:“大概是……我要做爹了。”
正担心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清妍顿停已到眼眶的泪:“啊?”
李瑾轩失声笑道:“你要做娘了。”
清妍立刻捂了嘴,那逗留在眼眸的泪立刻滑落,看的李瑾轩心疼,轻抱了她:“哭什么,等会安然进来,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就是欺负我了。”清妍往他怀里钻了钻,哽咽,“就是欺负我了。”
李瑾轩笑笑,求饶道:“好好,我该罚。”
清妍哭了一会,李瑾轩给她擦了泪:“如果真是有了身孕,那是我疏忽了,竟然没察觉。”
清妍破涕而笑:“你又没经验,没察觉也不奇怪呀。”她又拉了拉他的手,“快去拿纸笔,我要给父王母妃写信报喜。”
“等大夫来了先吧,可别错报了。”
清妍想想也是,当真欢喜过头了。抱了他的胳膊侧枕着:“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瑾轩笑道:“那就不说了。”
两人笑笑,等了一会,安然果然去找了大夫来。清妍伸手出去,又十分不安的收回嘱咐道:“要好好把,弄清楚了。”
这才把手伸去,李瑾轩和安然也紧张盯着,清妍更是紧张,好一会,那大夫才起身笑道:“恭喜少爷少夫人,确实是有喜了。”
刚才激动的劲过去了,清妍这会倒平静了些,只是还有些后怕,要不是安然警惕,她这整日蹦蹦跳跳的,孩子可不会就……想到可怕处,李瑾轩已轻声说道:“我先送大夫出去,等我。”
安然早就跑出去报喜讯了,跑到廊道那,宋祁正好回房,见她跑的急,忙说道:“慢些。”
“宋哥哥。”安然冲到他面前,笑的脸都酸了,“清妍……不对,大嫂有身孕了,我要做姑姑了。”末了又添一句,“你要做姑父了。”
宋祁也笑了笑,毕竟清妍也非自己亲人,也比不过她高兴,叮嘱她跑慢些,瞧着那俏丽背影,忽然想了一下,挚友快要做爹了,他何时……也能和安然有个孩子?
安然跑到沈氏那,连门也忘了敲,刚服侍完沈氏梳洗的周姨娘出来就被她撞了个满怀,惊的她连声道:“四姑娘可当自己还是孩子吗,跑这么急做什么?”
沈氏也轻责:“你这模样让晨风见了可如何是好。”
“宋哥哥已经看见了。”安然可没想这些,笑的眉眼不见,“清妍有身孕了。”
沈氏一愣,倒是周姨娘先反应过来:“有喜了?”
“嗯,刚才和清妍说话,说她最近身子有些不适,听了症状像有身孕,就找大夫来看看,一瞧果然是。”
沈氏双掌合十,喜的不知说什么好,念了好一会“菩萨大慈大悲”,这才想起去看清妍。
当晚这喜讯便传遍李家,都欢喜得很,更待清妍不同,稍微要用些力气的活也不让她做。沈氏也叮嘱了李瑾轩,怀胎五个月内不许同床,免得生了意外。又让宋嬷嬷好生照顾,平日的菜买多些好的,安胎的药材也要时常备上。
这两日都在安排这些,安然也帮不上什么忙,等沈氏反应过来,小两口已要回去,要给他们置办东西带回去也晚了,一时满腹内疚。
安然倒是理解,安慰母亲:“大哥如今算是李家半个顶梁柱,生的孩子也是李家嫡长孙,女儿明白。若是会气的,就不是你的好女儿了。”
沈氏淡笑,只觉女儿在不经意间,就已经长大了。送到巷口,马车已等在那,她又对宋祁道:“有句话一直没说,我这女儿被我娇纵惯了,脾气是直了些,可心眼是好的,你日后多担待,安然便交给你了。”
宋祁忙作揖:“岳母放心,小婿一定会照顾好安然。”
沈氏也知于这个女婿不必嘱咐太多,可还是忍不住说了许多,好像说了,就能安心。
自古有言——可怜天下父母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好像在维护升级什么,如果有购买了章节却看不到内容的莫急哈,等过一会再来看看=-=
第86章 浅绿罗裙父母之心
等宋祁得了三日假,两人便回李家,沈氏见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高悬的心也放下了,她原本还怕安然太过死心眼,毕竟当初这亲事是间接促成的,若是按她本心,婚事也不会这么快办吧。
两人坐了一会,才知李仲扬去了睦州,百里长和安宁也回了京城,正感慨错过了,便见一人进来,笑道,“姑姑可弥补你的遗憾,”
安然一瞧,笑绽脸上,上前拉她的手:“姑姑。”
宋祁也在后问了好,李心容上下看了他一眼,笑道:“郎才女貌的,看来我家安然也嫁了如意郎君了。”
沈氏笑道:“她方才还说我们这些长辈别老打趣他们,你一来又说,让这小两口如何好意思。”
李心容笑道:“此时不说说,半年一过,这辈子都不能这么打趣了,倒害羞什么。”
宋祁和安然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两人成亲以来,巷子里的人来看新媳妇也习惯了,一起去街上购置东西赏玩,被衙门的人见了,也会说上那么几句,如今好了些。这脸皮呀,果然是练出来的。
众人吃过午饭,在正堂歇息聊天。安然特地拉了安素去外头晒太阳,家里如今一切都好,就是安素的事她还放心不下来。安素和她素来都好,这家里最关心最懂自己的,也只有安然这个姐姐。
虽然从小就被姨娘说她如何如何不如安然,可是心里只有羡慕的份,哪里会讨厌她。而且上回她还帮自己去找了骆言,每日都在外头等,她信她。
安然静静看着安素比划加写了这些时日的事,问道:“骆言每天都在外面给你扔东西?”
安素点点头,写到:我全扔回去了。
“第二天他又扔新的?”
安素又点了头,满目苦恼,扯扯她的袖子,问她如何是好。
安然问道:“你觉得……你能原谅他吗?骆言不觉得四叔做错了什么,也就是说,除了他现在在努力还你姨娘的钱,对当初坑骗李家钱的事他不会道歉。虽然那钱在当时根本无法改变什么局势,可是对我们而言,四叔这么做无异雪上加霜,单是这一点,只怕爹娘还有姨娘都无法原谅。”
安素摇头,她也不知道。四姐姐说的没错,四叔那样做没有本质伤害,可是感情上的伤害却很大。在他们最需要人帮助时,却被亲弟弟踩了一脚。而骆言是帮凶,实在纠结。她甚至不知道对四叔的感觉是什么,又恨又觉痛心。每次见了她都会给她买好玩的好吃的,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真是越想越难过,明明已经告诫自己很多回了,可为什么她总觉得……四叔不是坏人?这种矛盾的感觉太糟糕,连她都觉得自己不懂事。
安然见她长眉紧拧,抿嘴一点声响也没,看着就让人心疼:“素素,你是个懂事的姑娘,要你背弃爹娘和你姨娘绝无可能,可骆言也是个好儿郎,否则也不会坚持这么久。他喜不喜欢你,你也能判定。那就随缘吧,如果他有办法让爹娘原谅,你也不必太纠结自责。”
安素轻点了头,见宋祁站在远处往这看来,扯了扯她袖子,示意她。安然回头,见了他,笑道:“宋哥哥有事?”
宋祁这才走了过来,到了近处说道:“岳母说陵水河那新停了条花船,船东是歌舞,船西是书客,让我们去游玩看看。”
安然应了声:“素素也去走走吧。”
安素急忙摇头,逃也似的走了,她要是出去,肯定要被骆言堵住。这几次她不肯接后院那东西,都能感觉得到他想翻墙进来了,哪里敢自己撞去。
安然笑笑,见安平在那玩,唤声:“安平,走,去花船玩。”
安平眼一亮,刚要蹦过去就被沈氏拉住了,笑道:“你答应要跟娘学绣花的,总想着玩怎么行。”
安平转了转眼眸,她什么时候答应了?昨天她还扎了手,娘还让她休息一天。片刻明白过来,抿嘴笑笑:“四姐姐,我不去了,我得和娘学绣花。”
安然顿了顿,这根本就是要她和宋祁一块去玩,笑意略苦,他们还是放心不下她和宋祁的婚事。
李瑾轩和清妍也是一个劲的忍笑,都明白着沈氏的心意。众人立刻回了正堂各自“忙”去了,宋祁和安然只好两个人去。
陵水河并不太远,宋祁和安然没有乘马车去,坐在小厢子里,也少许多乐趣。四月天,正是春夏交接的月份,仍留有春的绿意,夏日酷热又还未来,穿着微薄衣衫,时而有凉风拂面,十分惬意。
安然今日穿的是一袭绿罗衫,踏步青草上,青丝绿衣,容貌耀眼而不张扬,与树林的碧绿相映。宋祁忽然顿悟“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的意思。
那日你穿了一身绿色罗裙,致我每逢见到碧绿青草,便会记起你当日的模样。美好得不忍触碰,生怕会惊扰这份美好。
安然见旁人默声,偏头看去,便见他微微低眉,似在沉思什么,笑唤他:“宋哥哥。”
宋祁微微回神,淡笑:“嗯?”
安然笑道:“留神脚下,这草地上常藏着石子。”
话刚说完,自己倒绊了一脚,还好宋祁眼疾手快把她捞回,否则就得亲抚大地了。她松了一气,散在额前的碎发已被宋祁撩拨到后,绷紧了脸:“可吓着了?”
安然笑笑:“没,倒把你吓到了。”
宋祁微松了气,怀里的人实在好看,明媚如朝阳,双眸澄清无瑕。安然看他左右看看四下,正在树林中,也没别人,不知他看什么。等回了脑袋,已被他抱住吻来,蜻蜓点水一记,立刻离唇,生怕有人闯入这寂静之地。
安然眨眨眼,看的宋祁偏头,拉了她的手:“走吧。”
她笑了笑,明明年岁不算小了,可跟个青涩少年似的。
穿过小树林,便见到了陵水河,果然有花船在那。不过因未日落,华灯未上,仙音未起,此时略显冷清。两人寻了船西,听书的多是老者,两人如一对璧人坐在那分外惹眼。听完一场才陆续有年轻人来,也往他们多瞧了几眼。
听完两场书,又去船东那听了曲子,日暮黄昏,这才回去。进了小树林,宋祁便又牵了她的手。安然静静跟在一旁,只觉这平平淡淡的相处,比起轰轰烈烈的恋爱,更美好。
走到闹市那,店铺门前的灯笼已经挂上,光束摇曳,照亮了小镇。
安然在船上只吃了一些小点心,根本填不了肚子,这会街上的摊档又摆了出来,远近交杂各种香味,腹中更是饥饿。步子又快了些,赶紧回家吃饭吧。途经一座高楼,听着门口那些姑娘招摇的声音,她不由抓了宋祁的衣袖,又走的更快了。
宋祁知她紧张什么,笑了笑,她会紧张怕自己沾花惹草,也好……至少说明她也在意着自己。心情十分好的随着她的步子,一会又停了下来:“安然。”
安然见他刚好停在这门口,抬头瞪大了眼,别告诉她宋祁也是个花心人:“宋哥哥怎么了。”
宋祁看着前方的白衣公子:“那个怎么看着像三姑姑?”
安然吃了一惊,仔细看去,可不就是她那姑姑,立刻唤声:“姑姑。”
李心容正轻摇纸扇要去里面抓李悠扬出来,听见声音,回头一看,笑染眉梢:“哟,小两口这么好兴致跑这来观摩啊。”
宋祁登时不自在,安然倒是习惯她这姑姑语出惊人,未免宋祁站在这尴尬,拉着李心容走远,才道:“姑姑你到这来做什么?”
李心容拿扇子掸掸衣裳:“不是很明显吗,来找姑娘呀。”
安然咽了咽,她这姑姑该不会是……喜欢姑娘吧。李心容看她一脸惊色,扑哧笑笑:“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呢,姑姑是来找人的。”
“找谁?”
“你四叔呀。”
安然诧异:“四叔来这了?”
“身为管家的骆言都在这,你四叔怎么可能不在。”李心容笑意微淡,“你四叔得了病,在青楼自暴自弃准备就这么沉沦在美人乡里了却余生,我这做姐姐的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准备把他抓出来塞到清静的宅子里去好好养病。”
安然心头一个咯噔:“四叔……得了什么病?”
“这我倒不知了,不是什么小病就对了。安然,你素来是个懂事的丫头,你如今可还恨你四叔?”
安然默然:“那日母亲曾说过,四叔那么做是为了给他的亲生母亲报仇。可是祖母去世时,他来上香,却分明是不开心的,想必四叔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说若为此缘故而不恨,也绝不可能……毕竟于我而言,他有天大的仇,也只是我素未谋面的四叔。而爹娘是生我养我,祖母也待我好了十几年的人。”
李心容轻叹:“姑姑懂,你这么想也不是坏姑娘,可姑姑只记得,他也是李家人,如果当初他真的要将你们置之死地,也不会才踩了一脚就走了。而且……你们到滨州后处处被安阳使坏排挤,你觉得你们当真能在这么短的时日找到安身的地方?”
安然愣了愣:“姑姑是说,我们如今住的宅子是四叔暗中帮忙的?”
李心容淡笑:“你莫忘了,你四叔也是李家人。”
安然没有想到那让娘亲和姨娘痛心的四叔,竟然暗中帮扶了这么久,他们一直住的地方,是四叔帮忙。要是让她们知道,心中纷杂恐怕也跟自己一样。
李心容对宋祁笑道:“天色晚了,你快带她回去吧,瞧你媳妇都吓呆了。”
说罢,又摇着扇子进去。刚到门口,旁边已跟来一人,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李心容瞧了他一眼,笑道:“赵大哥进了这种烟花之地,不怕控制不住么?”
赵护卫脸上紧绷,鼻尖已有脂粉味,皱了眉:“这里不是李姑娘该来的地方。”
李心容面色淡淡,声调微冷:“我又不是来找人寻欢作乐的,找我家弟弟也不行?他可别管的太宽。”末了又笑上眉梢,“对了,谢过赵大哥这几日收集的资料,果然有个替皇族办事的人在身边就是不同。”
赵护卫说道:“还剩十天。”
李心容心下一沉,再过十天,又是半个月期限……她是不是要抓紧时间了……
&&&&&
宋祁和安然回到李家,沈氏也不责怪他们晚归,问他们去了何处,就让他们洗手吃饭。
吃过晚饭,清妍便去找安然,两人说了好一会话,见她眉间似有忧愁,问道:“坏姑娘你怎么了?有心事?是宋祁待你不好么?”
虽然都已嫁人,可称呼一时半会还改不了。安然笑道:“宋哥哥待我很好,只是有其他心事罢了。”
清妍说道:“嫁了人,除了忧愁夫家和夫君,还有什么可让人愁的。”
她和安然不同,自从嫁了李瑾轩,当真就是满心的他。她紧要着他。连沈氏和李仲扬不高兴,也尽心打探个清楚。她从不觉得如此是爱的卑微,只是在意着心上人。所以安然如此,在她看来,也是因为宋祁的关系吧。因为她这好友也知,安然和自己兄长之间的曲折。年少时那样美好,可最后却没结果,到底让她这做好友和妹妹的遗憾。
安然摇摇头,又不好说李悠扬的事,也在思量到底要不要和母亲说。三姑姑素来不会说些胡话,让她知道,想必也是有缘故的,莫不是要借她的口说给家里人听?毕竟她是母亲的亲女儿呀,由她说比她作为姑姑的说更好吧。
她岔开话题,清妍果然很快便不再纠结这话。说着说着,安然倒发现她老是揉心口,问道:“心口那不舒服么?怎么总是揉着,要找大夫看看吗?。”
清妍笑道:“没事,最近有点闷,揉揉就好。还是能吃能喝的,不用瞧大夫。”
安然点点头,末了又提高警惕。清妍见她神色变来变去,跟变脸似的,扑哧笑道:“坏姑娘,你傻啦?”
“清妍……”安然摸了摸她的小肚子,“你最近总想吐吗?”
清妍摇头:“没呀。”
“噢……”安然皱了皱眉,她还以为清妍有身孕了。不对,有些人妊娠时确实是没什么反应的,她也不是没见过,又摸了摸,“你上回葵水什么时候来的?”
清妍挪开她的手:“真是出嫁了的姑娘,问什么都不害臊了。唔……好像蛮久没来了……这个月,上个月都没来。我不会是有什么毛病了吧?”
安然登时笑了笑,起身:“我去找个大夫来,别睡哦。”
清妍拉不住她,正巧李瑾轩回了房,见安然笑的隐晦的跑了出去,不由笑笑,他这妹妹,嫁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也不知道他那好友加妹夫会不会觉得她没嫡妻模样。
清妍伸手给他脱外衣,去拧了脸帕给他擦拭:“和四妹夫聊的可好?”
“聊的好极了。”李瑾轩擦净了脸,等她转身,便将她抱起,掂量了一番,“清妍,你最近确实重了很多。”
清妍拧眉拍他:“你嫌弃我。”
李瑾轩笑道:“以前太瘦了些,如今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重了好。”
清妍可听出来他说的是哪里长肉了,羞的又拍他,不过说起来,双峰确实是丰腴了些。没有多想,见他要抱着自己去床上,忙说道:“安然说要找大夫给我瞧瞧,等会再睡。”
李瑾轩一顿:“找大夫做什么?你哪里不舒服?”
清妍说道:“我也不知道,摸了摸我的肚子,又问我葵水何时来的,我说两个多月没来了,她就跑出去找大夫了。”
说罢,见他还抱着自己不放,刚才还笑意满满的脸色忽然拧紧。心如有大石压来,抖声:“尚清哥哥,我不是得了什么怪病了吧。”
李瑾轩忙把她放到软塌上,可想明白安然刚才一脸坏笑是什么意思了,把她平稳放好,亲了她一口:“大概是……我要做爹了。”
正担心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清妍顿停已到眼眶的泪:“啊?”
李瑾轩失声笑道:“你要做娘了。”
清妍立刻捂了嘴,那逗留在眼眸的泪立刻滑落,看的李瑾轩心疼,轻抱了她:“哭什么,等会安然进来,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你就是欺负我了。”清妍往他怀里钻了钻,哽咽,“就是欺负我了。”
李瑾轩笑笑,求饶道:“好好,我该罚。”
清妍哭了一会,李瑾轩给她擦了泪:“如果真是有了身孕,那是我疏忽了,竟然没察觉。”
清妍破涕而笑:“你又没经验,没察觉也不奇怪呀。”她又拉了拉他的手,“快去拿纸笔,我要给父王母妃写信报喜。”
“等大夫来了先吧,可别错报了。”
清妍想想也是,当真欢喜过头了。抱了他的胳膊侧枕着:“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瑾轩笑道:“那就不说了。”
两人笑笑,等了一会,安然果然去找了大夫来。清妍伸手出去,又十分不安的收回嘱咐道:“要好好把,弄清楚了。”
这才把手伸去,李瑾轩和安然也紧张盯着,清妍更是紧张,好一会,那大夫才起身笑道:“恭喜少爷少夫人,确实是有喜了。”
刚才激动的劲过去了,清妍这会倒平静了些,只是还有些后怕,要不是安然警惕,她这整日蹦蹦跳跳的,孩子可不会就……想到可怕处,李瑾轩已轻声说道:“我先送大夫出去,等我。”
安然早就跑出去报喜讯了,跑到廊道那,宋祁正好回房,见她跑的急,忙说道:“慢些。”
“宋哥哥。”安然冲到他面前,笑的脸都酸了,“清妍……不对,大嫂有身孕了,我要做姑姑了。”末了又添一句,“你要做姑父了。”
宋祁也笑了笑,毕竟清妍也非自己亲人,也比不过她高兴,叮嘱她跑慢些,瞧着那俏丽背影,忽然想了一下,挚友快要做爹了,他何时……也能和安然有个孩子?
安然跑到沈氏那,连门也忘了敲,刚服侍完沈氏梳洗的周姨娘出来就被她撞了个满怀,惊的她连声道:“四姑娘可当自己还是孩子吗,跑这么急做什么?”
沈氏也轻责:“你这模样让晨风见了可如何是好。”
“宋哥哥已经看见了。”安然可没想这些,笑的眉眼不见,“清妍有身孕了。”
沈氏一愣,倒是周姨娘先反应过来:“有喜了?”
“嗯,刚才和清妍说话,说她最近身子有些不适,听了症状像有身孕,就找大夫来看看,一瞧果然是。”
沈氏双掌合十,喜的不知说什么好,念了好一会“菩萨大慈大悲”,这才想起去看清妍。
当晚这喜讯便传遍李家,都欢喜得很,更待清妍不同,稍微要用些力气的活也不让她做。沈氏也叮嘱了李瑾轩,怀胎五个月内不许同床,免得生了意外。又让宋嬷嬷好生照顾,平日的菜买多些好的,安胎的药材也要时常备上。
这两日都在安排这些,安然也帮不上什么忙,等沈氏反应过来,小两口已要回去,要给他们置办东西带回去也晚了,一时满腹内疚。
安然倒是理解,安慰母亲:“大哥如今算是李家半个顶梁柱,生的孩子也是李家嫡长孙,女儿明白。若是会气的,就不是你的好女儿了。”
沈氏淡笑,只觉女儿在不经意间,就已经长大了。送到巷口,马车已等在那,她又对宋祁道:“有句话一直没说,我这女儿被我娇纵惯了,脾气是直了些,可心眼是好的,你日后多担待,安然便交给你了。”
宋祁忙作揖:“岳母放心,小婿一定会照顾好安然。”
沈氏也知于这个女婿不必嘱咐太多,可还是忍不住说了许多,好像说了,就能安心。
自古有言——可怜天下父母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好像在维护升级什么,如果有购买了章节却看不到内容的莫急哈,等过一会再来看看=-=
第87章 再返京城往昔如梦
第五十五章再返京城往昔如梦
马车轱辘声响,春日多雨,碾压泥水,光听着便觉地上湿润黏稠,略觉不舒服。
安然倚靠在宋祁身上小憩,却怎么也睡不着。动弹了几次,宋祁问道,“可是觉得颠了,让临叔赶慢些吧。”
“不是。”安然坐直了身,“本来打算临走时跟母亲说四叔的事,光顾着大哥的喜事,忘了。如今一想,又不知到底要不要说的好。”
宋祁迟疑片刻,问道,“四叔到底和你们家有什么过往,宁可漂泊在外也不归家,也不见岳父岳母去寻他。”
安然看着他,以前总觉得这是自己的家事,不便和他说,甚至在成亲时,心底仍有些排斥。如今却觉有他在身边,跟他说这些事,也可靠,也有个出主意分担的人。这么一想,竟是心境也在慢慢变了,或许这才是将他当作了一家人。
宋祁见她看的出神,淡笑唤她“安然”。安然回过神,笑了笑说道:“刚才在想一些事……以前家里的事并不太愿意和宋哥哥说,可现今却有种感觉,什么都想和你说说。”
宋祁微顿,笑意更浓:“你说,我便听。”
安然点点头,便仔仔细细将李四叔的事和他说了。因安素和骆言的事在后,也并无太大相关,也等着日后再说罢。那日和姑姑说话,他也在,因此给他们购置了宅子的事也不用她多说。最后问道:“宅子的事可要和爹娘说?”
宋祁沉思片刻:“寻个机会说吧。如果四叔的病真的像三姑姑说的那般严重,恐怕三姑姑也是想化解两房人的恩怨。可没有契机,也难以和解。姑姑想的,怕就是想让你牵线搭桥,毕竟她是局外人,不便开口,这话说了,也没人信。”
安然拍拍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
宋祁当即撩开帘子,让马夫往回赶。安然拉住他:“路已行了一半,天都黑了,若是再来回一遍,回去夜都深了,你明日还要早起应卯去。回到家,我去信给母亲就好。”
“及早解决的好,已经慢了两日,恐怕三姑姑那也等急了。”
安然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感激,等他坐身回来,轻抱了他的手臂,低声:“宋哥哥真好。”
宋祁握了她的手,能感觉得出来,如今的她,是真的不抗拒自己了,越发的亲近,这样的安然,他也喜欢极了。
赶回小镇,敲了家门,钱管家开门一瞧,倒吓了一跳,还以为两人遭贼折回了。急忙去请沈氏,又吓了沈氏一跳,安然将那事说了,沈氏蹙眉片刻,也没多说,让他们赶快回去罢,否则就真晚了。
两人这才又回去,等到了家,都已过了子时。
宋祁在巷子里付银子给马夫,因离巷口进,安然先进去开锁。等宋祁走过去,安然却拿着钥匙看他:“宋哥哥你出门的时候没关么?”
那门上的大锁确实没锁上,宋祁皱眉:“记得确实是锁上了的。”他轻推那门,里头竟然还有灯火,立刻将安然拉到身后,轻声,“在这等我。”
安然也不立刻随他进去,否则要真是有贼人,她也是个拖后腿的。等宋祁往前走了几步,悄悄到一侧拿了烧火木棍跟上。
屋里点的是灯油,微暗不明,一个人负手站在正堂,听见声响,转身看去,安然一看便觉这人跟宋祁长的有四分相像,但眉眼更为狭长,状如鹰隼,眸色十分凌厉。
宋祁一愣:“大哥。”
安然顿了顿,宋祁是嫡长子嫡长孙,喊大哥的话,那应当是堂兄。宋成峰有兄妹五人,三个弟弟两个妹妹。搜寻了一下脑海,比宋祁大的,唯有宋二爷的庶长子宋毅了。立即放了木棍,向他问好。
宋毅回应的声音微淡:“见过弟妹。”
宋祁要请他入座喝茶,宋毅并不坐下,说道:“去了府衙,覃大人说你送弟妹回娘家,可没想到,竟然这么晚,明日可还要去衙门办差的。”
安然只觉他说话虽然语调客客气气,但是却是字字带刺,这是在指责两人的意思?可即便他是兄长,随随便便闯进他们的家里来,也不妥吧。
宋祁避开这话不答,也没拖沓半分,直接问道:“大哥来此有何事?”
宋毅淡声:“族中长辈让你回京。”
宋祁顿了顿:“回京?”
“是,恰好你不在,已经带了吏部公文去寻覃大人,等你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回京吧。”
宋祁拧眉:“可是有何要事?”
宋毅看了看安然,见他眼神警惕,宋祁沉声:“但说无妨。”
宋毅收了视线,说道:“京城局势紧张,你也该回京了。你是宋家嫡长孙,若是此时不回,难以确立威信,日后如何服众?还请堂弟及早回去。”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僵硬,但是该有的措辞还是一个不少。虽然他难以理解,甚至觉得宋祁远居滨州安享宁静是荒唐至极,将族人丢弃一边不可原谅,可到底他是嫡出,自己是庶出,就算比他大几岁,地位也低了不是一级两级。
宋祁微微点头:“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去府衙,尽快将事情办好。”
“如此就好。”宋毅走时又看了一眼安然,当初李家刚被贬谪到滨州,宋祁就递交文书到吏部请求调任滨州,后来又娶了李家女儿,怕就是为了这个女人来这。心中不由冷笑,果然是长的好看,却是红颜祸水!他这堂弟如何担得起整个宋家,竟为了个女人如此。
宋毅走后,安然便去烧水,趁着烧水的空档,下了个面条,从米缸里拿了平日里炸好的花生粒,铺在面条上,端出去和他一块吃。席间两人并未说话,默然吃完,水也烧开了。
宋祁让安然先洗,洗了便睡,也暖和。安然让他先洗,明日还要去衙门。过多的推让也是浪费时间罢了,两人也知晓,并不拘礼,便让宋祁先去了。过了一会,又打了一桶热水进去,探了探水温,舀了两瓢热水:“累了一天,加烫些,泡的舒服。”
宋祁终于是忍不住,转身握她的手:“府衙的事约摸半个月能处理好……你若不愿回去,就等等好了。”
安然摇头,笑道:“宋哥哥去哪,我便去哪。”她想到方才宋毅的眼神,实在凌厉,简直是……将她看做祸害。默了默说道:“宋哥哥,你当初来滨州或许无人知晓为何如此,可是如今你娶了我,只是稍稍想想,便知你是为了女人而来。宋家族人觉得我是祸水也罢,怕也会看轻了你,觉得你被女色所诱吧。”
宋祁面色淡淡:“当时族中需要的不过是个一直在翰林院勤勤恳恳,逐步升官的嫡长孙。那样的生活与滨州有何不同。只是……京城无你,滨州有。如今京城有乱,我携你回去,开始会受些苦,你也不必惊怕,我会将你好好护着。”
安然心中动容,蹲身在桶沿看他:“安然怕的不是这个,要面对什么人,只要你一直与我一起便好。安然想的,是你在族人眼中,已是贪色之相,恐怕要受很多非议了。”
宋祁看着她,忍不住抬手抱她,水声哗啦随手的动作响起:“是否庸才,自会随着时日明了,不用为我担心。明知你会受委屈,却还是执意要娶你进门,是我的错。我应当再等等的……只是我怕这样一等,就将你等去了别人家。我到底也是个自私的人。”
安然并不挣脱,微微靠着,轻声:“安然明白,宋哥哥也不用为我担心。那毕竟是宋家,是你的族人,自此也是我的亲人,他们总不会吃了我们。我们两个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其实只要彼此相信,彼此扶持,就足够了呀。”
宋祁淡然笑笑,松了手。四目相对,是道不出的情意,轻吻了她一记:“嗯。”
安然心中也暖极了,笑了笑:“快把手放回水里去,外面冷。”
宋祁听她的话,收手回来。沐浴后回到房里,等安然也洗净身子回来,已过了半宿。夜里睡时,安然蜷在他怀中,感应着他的温度,第一次觉得如此安全。
翌日,宋祁去了衙门。安然给家里写信,告诉母亲自己要随宋祁回京了,尽量写的详细,免得母亲多想。只是突然调任,恐怕说的再多,也会想上许多吧。写好后嘱咐马夫送去。回到院中,看着满院刚清理好的地方,葫芦还没长出来呢……
京城……又是那满是风雨的京城……
她还记得爹爹被投入大牢后,她每日都抱着爹爹送的书,坐在书房里,只等着父亲会平安无事出现在这他亲手为自己挑选布置的书房里。那个时候全家都以为他真的要被皇上追究了。那种滋味只是想想就难受。
官场上的硝烟,又哪里比战场少。
战场上还能看到豺狼向自己扑来,可官场却是看不见的。
看了许久,去后院提了水来,给葫芦浇了一勺水,希望能将这宅子卖给爱惜这一片前院的人,莫枉费了她和宋祁的一番心血。
浇完水,安然去洗了脏衣服,开始打点起自己的嫁妆来,这些肯定不能全都带回京城。看着当初整理的册子,她决定除了娘家给的铺子和一些好带金贵的首饰,像那些大物件厨子柜子,还有绸缎锦帛什么的,都去兑成银票。这样带着也方便。等看到那一墙的书,心里痒痒的,一本也不想丢了。
她拿了些首饰包裹好,去当铺问了价码,连走了几间,拣了间价格最公道的掌柜,说了她要典当的东西。只说了几件,样样都是好的,掌柜也是个识货的人,当即开了价。安然便和他说了家中有许多典当的东西,让他改日过来用车拉走,再一块算账。掌柜当即应允。
等宋祁再休沐那日,安然便去请了掌柜来,将东西清点清楚,一次全兑成银票。宋祁看着他们拉了几车嫁妆走,倒是心有愧疚:“那些东西要带,也不是不能带回去的。”
安然摇头:“有些大件的东西实在也没必要留着,况且嫁妆这东西,不就是个钱字。况且那些看着贵重的也都还有,日后带回去也不会失了面子。”她轻摆了手中的一沓银票,叹道,“突然觉得自己一夜变成土财主了。”
宋祁笑了笑,越发觉得安然俏皮得紧。不一会便有左邻右舍的人过来敲门,问他们怎的方才来了那么多当铺的人。两人也不隐瞒,说宋祁调任回京城,要回京了。说的邻人又是羡慕又是惋惜,安然便寻了个空在家里摆了宴席,请相识的邻居吃了一顿饭。
安然想着,这人要走了,人情也要做足的。也算是替宋祁攒个美名。
这该打点的事都打点好了,只等着宋祁衙门的事交待完,便回京。
&&&&&
沈氏这头收到安然的信,确实如安然所料,几夜都不太安心。安然虽然识大体懂事,可是她如今的身份,可是罪臣之女,宋家所结识的人又都是高官贵族,那些骨子里觉得自己高贵的人,也不知会不会给她难堪。
偏这时候李仲扬又不在身边,也没个说体己话的。宋嬷嬷安慰了一番,说四姑娘是个有福气又聪明的人,劝她莫担忧。沈氏听了,却仍不得安慰。虽然知道担心无用,可到底是不安心。幸好清妍有孕,忙着帮她打点前后,也少了许多闲暇去想这事。
清妍开始还高兴有了身孕,可这几日过了,却觉倒不如晚些时候知道。只是四五日,就觉又重了许多。每晚让李瑾轩掂一掂,见他皱眉,便知果真是重了。还骗自己说没重,说这话时,眼睛睁的倒大。
这晚李瑾轩沐浴进屋,却见清妍已经躲进了被窝里,走了过去亲了她一口,要抱她,清妍推他:“不许抱。”
李瑾轩意外道:“为什么?”
“反正横竖都重了。”清妍扯了被子挡住他,“好了,快睡吧。”
李瑾轩失声笑笑,偏是不听,揽了她便抱。清妍伸手拍他:“讨厌你讨厌你。”
“轻了。”
两字落下,清妍登时就笑开了,心满意足道:“这还差不多。”
宋嬷嬷端了每晚喝的鸡汤进来,瞧见两人如此,吓的在门口就急声:“大少爷快放下少夫人,小心身子。要是让太太看见,又得责骂了。”
李瑾轩笑笑,将她放下。清妍也不敢闹了,乖乖喝汤。宋嬷嬷说道:“如今正怀着孩子,先头几个月最为紧要,可不能胡来。”
好说了一顿,说的李瑾轩和清妍一一点头应声,宋嬷嬷这才走。她刚走,两人相觑,扑哧笑笑。也不打趣了,熄灯睡下。
&&&&&
李心容刚从酒馆出来,已是半夜,缓了好一会神,才迈了步子。刚走几步,便有人过来,声音微沉:“还有六日。”
“哦……”李心容抬着凤眼盯他,“你别一天出来一次可好?三天提一次行么?能让我一个人静静?”
赵护卫看着她,步子踉跄,满身酒气,根本就是喝醉了。忽然一个趔趄,摔到地上,意识仍清醒,却不起来,瞧着满目繁星。忽然觉得这地躺着也不错,大半夜的又没马车行人。
过了一会,已被人抱起,寻了个客栈放在软塌上。刚要起身离开,就被她拽住,立刻去掰她手指,这一碰,便被她抓了手,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不知她哪来的力气,反转床上,压过身。
赵护卫沉脸看着满目醉意的她,已将她推开一半,李心容的动作却十分快,一手压他胸膛,一手已伸到身下直接附在命根上。微凉素手一握,惊的他全身僵硬。
算起来,他的年龄比李心容还要小几岁,可从很久之前就在旁监视,禁欲多年,若是一个漂亮女人如此,实在难以自制。如果不是她喝醉,简直要以为她在色丨诱自己。
手上的动作轻柔而快,几乎浑身瘫软。到底是狼战胜了情丨欲,将她推开,越发觉得她是故意的:“李姑娘,请自重。”
李心容坐在床上,媚眼如丝,面色却冷,笑意更冷:“命都快没了,还自重什么?二嫂收到安然的来信,说宋祁要回京城了。连贺奉年最信任的纯臣宋家长子都回去了,还要我多猜什么,他恐怕是力不从心,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里,要速战速决了。”
赵护卫不答,身下的反应十分明显,想离开这,却不知为何,觉得床上的女人像朵罂粟花,危险而又魅惑,挪不开视线。
李心容缓步下来,身上的衣衫凌乱,一步一步往他走去。环手勾住他脖子,垫脚附耳:“现在就杀了我吧,反正贺奉年就要死了。”
赵护卫转身要走,已被她紧勾住,吻住了唇。
如罂粟,无法抗拒。
&&&&&
四月的天,热意仍未席卷而来。
东郊最东边,幽静无人,因非商路主道,连个行人也少见。李悠扬睡得十分不安稳,太静了,静的连自己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听不见人声,烦躁极了:“骆言,骆言。”
一会,有人撩了帷帐过来:“骆爷早上便走了,李爷有何事?”
李悠扬盯着来人,一眼就瞧见了她脸上的伤疤。他实在是被李心容烦的不行,答应她来这静养。可没想到来伺候的人却是梅落,那在春风阁帮他熬药的丫头。他先前还以为李心容这么好眼力,知晓病理,见到她,他倒是明白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三姐要让这样一个背叛人的丫鬟来照顾自己,顿觉嫌恶:“去叫几个歌姬来。”
梅落应声:“三爷吩咐过,乐响不能太过。”
李悠扬冷笑:“她给你赎了身,你就全听她的。我每次让你熬药给你许多银子,不让鸨母打骂你,你却忘了个一干二净。青楼的姑娘,当真全都是没心没肺。”
说罢,也懒得看她。梅落面色如常:“奴婢去给李爷熬药。”
李悠扬更觉嫌恶,这地方静的,简直要将人逼疯。趁着梅落熬药,立刻披了衣裳,走了。
等梅落熬药回来,屋里已经空空荡荡。她默了片刻,将药装进竹筒里,也出了门。
春风阁、飘香楼、寻芳楼都没找到他,被老鸨拦了好几次。
李悠扬可不会那么笨,去个容易被人找的地方。可歌姬是比不能少的,酒也不能少。等他听的正高兴,喝了一壶酒,心口又闷了起来,仍是大口的喝,闹的更响。实在是不舒服,累的睡下,醒来时,屋里又冷冷清清,歌姬也早就退下了。再看旁边,便瞧见那脸有刀疤的梅落。
梅落抱着竹筒,看着他说道:“李爷,该回去了。”
李悠扬说道:“有钱的不是只有她,我也有。你能不能别再烦着我?”
梅落默然,只是定定看他:“晚了,李爷回去吧。”
李悠扬伸手便去抓她的衣襟,两手一撕,便见了雪白胸丨脯。梅落面色惨白,紧抱着竹筒,指骨都握的凸起。
刚探头去亲咬,心口便一疼,俯身急咳。李悠扬抬手压住心口,已有人拿了帕子过来,他伸手掸开,怒喝:“滚!”
梅落怔愣看他,这样的李悠扬,哪里是当年一人提刀退了十几个山贼的他。虽然他在自己面前杀了七八人,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他是坏人。那样意气风发的人,竟然变成如此模样。
李悠扬咳声渐停,见她双眸蕴了水气,冷笑:“我叫你滚你没听见?就算要了你的身,我也不会给你一个铜板,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许久,梅落才道:“李爷不是说……一个人的命只有一条,谁也代替不了,要死要活的,连阎王也看不起,要好好活下去,至少……要活好这辈子。”
李悠扬一愣,梅落抬眸看他,泪如雨落:“这些话,是李爷十年前跟我说的。你让我好好活下去,即使双亲不在,也要努力活着。可十年后,为什么李爷却自暴自弃,不肯好好活着?你说每年都会来看我,我便努力活着,哪怕被舅母折磨,被卖进青楼,几次想死,可每回都想,你会来看我的,不能就这么死了。”
字字打在心头,李悠扬突然想起,当年他从山贼那救下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姑娘,还跟她说,以后每年我都来看你,你要好好活着。
可那不过是他的一句随意许诺,她却记了十年。
从一个小姑娘到一个少女,足足……十年。
第88章 返京当前手足恩仇
这两天赵护卫都没有出现。
李心容耳边再没人像个日晷提醒她,只是她知道,不是他不在,而是离的有些远,自己在他眼里,恐怕就是朵毒花。等到了第十五日,他还是会出现。她掐算了下日子,四天,还剩四天可以留在这。
到了东郊宅子,瞧着大门前扫的干干净净,敲了门,便有个姑娘开了门,李心容笑道,“这么大的宅子,你一个人倒收拾得来。”
梅落怔松片刻:“李三……姑娘?”
李心容笑了笑:“我是他的姐姐。”
梅落点点头,迎她进来。难怪来了几回青楼对姑娘都不斜视半分,原来本身就是个美丽女子,她还以为这李三爷有暗病来着。
“李悠扬呢?”
“李爷在楼上午歇。”
“他病可好了些?”
“好了许多。”
一问一答,半个字也不多说,李心容笑笑,与其说她嘴拙,倒不如说她有些凉薄。随她去了正堂,喝了茶,问李悠扬近况,听着他肯吃药,也不乱跑了,稍稍放下心来。
过了半个时辰,梅落欠身:“约摸醒了,奴婢先过去伺候。”
“去吧。”李心容一人走到前院,看着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笑了笑,手脚倒很利索。她果真没有看错人,这样坚强的姑娘,才能救得了她那自暴自弃的弟弟。
过了一会,李悠扬过来,远远就唤了她一声“三姐”,李心容回身,瞧着他面色虽然依旧略显苍白,可是精神却好了些,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李悠扬淡笑:“三姐又来视察了。”
李心容笑笑,唤他过来晒太阳。说了一会别的话,李悠扬让梅落去外头买点果子,等她走了,才道:“三姐是知道梅落的身份,所以才让她来伺候的吧。”
这点她倒没否认,也根本无需否认:“是。”
李悠扬摇头笑笑:“你自小就识人心……曾让她好好活的人自己却要死要活,身为男子,岂非很丢脸。所以你算准了我会听她的话。”
李心容笑道:“这有什么不好?一个姑娘遭遇了那么多苦难都能为了一句话活下去,你有何心结解不开要如此?”
李悠扬叹气:“就是不知有何心结。从母亲被迫自尽以后,我便想着如何报仇。可仇报完了,心里却并不舒服,甚至不知自己这般行尸走肉有何意义。”
李心容盯着他,缓声:“因为你的恨早就磨灭了,你恨的是我母亲,可你甚至还没来得及给她致命的打击,她就离世。可对着二哥一家,你更多的却是手足情。毕竟他们从不知情,也不曾害过你。你所做的一切,都变得徒劳无功。所以你才会帮安素,你认为她如今的模样都是你造成的,你要弥补,可是你不愿承认。你的心结早就不是你母亲的死,而是李家后人的归属感。既不承认,也不肯脱离。”
李悠扬默了许久,在四月的太阳下站的久了,浑身都觉刺烫。字字见血,将他心底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挖了出来。再开口时,声音略有喑哑:“三姐说话还是像带了刀,一刀一刀的剜,不留情面。”
李心容又何尝想在他得病时说这些话,只是她在滨州没有多少时日了,下一次能出现在这,也是半年后。半年的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那就让她残忍一次,赌一回。
都是李家人,都是同一个父亲,谁又愿意看到这种局面。
李悠扬长叹一气:“三姐的意思,是要我登门道歉,求二哥二嫂原谅,再和和气气的做一家人?”
“你不愿。”
“是,我不愿。”
“那当面说说可好?把话都摊开了。三姐并不求你们能重归于好,但是却不想你们继续结仇。”
李悠扬拧眉:“我再想想……”
李心容半句也没退让:“你要想到何时?想了两年多了,还没想够么?而且你别忘了,骆言和安素为什么受到阻拦?”
李悠扬这回倒是轻笑一声:“那家伙跟了我这么多年,连这种事都摆不平,还指望我么?李家人摆明不接受他,他就不会把安素拐跑么?”
他如今这么拼命去跑商,难道还打算用钱去打通他们?那得花费多少时日?不如带着姑娘直接跑。
李心容说道:“你只想着让骆言努力,可你曾想过安素的性子?她是那种会丢下全部人跑的姑娘?”
李悠扬顿了顿,眉头拧的更重:“三姐是铁了心来当说客的。”
李心容见他如此,倒是笑了笑:“对。”
李悠扬拿她没办法,看着挺漂亮的人,却是一肚子的痞气。
“去吧,反正他们又不会把你吃了。而且,我好像无意中把你买宅子然后便宜转让给他们的事说漏了……”
李悠扬差点没跳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李心容笑笑:“我有个不错的密探。”
“骆言那小子?”
“这么怀疑自己的管家可不行。”
李悠扬也懒得猜了,他最猜不透最想不透的就是这三姐,他是个男子这年纪不成亲已有许多同行问,那更别说他这个姐姐了。只是她不说,自己也问不了。被她这一绕,这才想起打发梅落出去是有事要和她提,说道:“三姐,我想托你照顾梅落。”
“我?她在你身边待着不是挺好的么?”
李悠扬淡笑:“我的病我自己知道,就算好好治,也不过活几年。如今让她走她不走,那等过了两年,我死了,你把她领走吧。”
李心容摇头,提步便走:“我和梅落明显不是合得来的,你另寻他人吧。要是不放心,那就多活几年。”
李悠扬哭笑不得,当真拿她没办法。李心容迈步出去,一眼就瞧见梅落在外头,她笑了笑:“回来啦。”
梅落微点了头,李悠扬瞧见她,也不知方才的话她听见了没。只是自己的态度很明确,于她,不留。
&&&&&
因只有半月时日交接府衙事务,这几晚宋祁都回来的晚,饭也无暇回来吃。安然便做了饭菜送去,初到府衙,还被人多盯了几眼,说是来寻宋祁,立刻有人反应过来,抿笑问道:“可是宋通判的媳妇?”
安然笑笑点头:“还劳烦大哥通报一声。”
正和覃大人商议西城水利的宋祁听见安然来了,急忙出去,旁人都已在看,见她神色淡然,倒也没不自在,便和她到了后院,自己休憩的小屋里。待她摆好饭菜,才道:“下回不必送来,我尽量早些回去。”
安然笑道:“怎么?嫁了你便不许我四处走了呀。”
宋祁见她说顽皮话,笑了笑:“是,不愿让别人多瞧你。”
两人相视笑笑,安然将菜摆到他面前:“快吃吧,别凉了。”
宋祁吃了几口,说道:“等回了京城,便有人伺候你,再不用亲自下厨烧水,这些时日委屈你了。”
安然默了默,淡笑:“一点也不委屈,如果是让我给别人做饭菜,那确实是委屈的。”
宋祁心中微动,也明了,自己是她的夫君,所以无论怎么“伺候”,她心中都不会有怨言,反而是开心的事。
吃过饭,就送她到府衙门口,门口的捕快见了,也嬉皮笑脸道:“嫂子走好。”
等她一走,众人便开起宋祁的玩笑来。平日里他便有些严肃,今日不打趣打趣,那可就没机会了。宋祁略觉尴尬,心里倒是高兴的。
夜里宋祁归家晚,安然已经梳洗好,灶上还烧着水,只等他回来洗身后就可以睡了。
宋祁洗净后,和安然说了会话,也确实是累了。让安然先上床,自己去吹灭灯。这里不如在那大宅子里常挂灯笼,巷子里也没光亮,屋里便是全黑的。他习惯的抱着安然,身子软暖,十分舒服。说了几句,两人便沉沉入睡。
&&&&&
骆言又抱着被安素丢回巷子的东西一脸怏怏不乐的回了东郊宅子,刚进去,梅落便道“李爷找你”。他应了一声,把东西给梅落:“有烧鸡和蜜饯和果子,还有一包大补的药材。”
给了她,骆言就上楼去了,以往每次到了门口就能听见乐响,如今悄然无声,倒让他不习惯。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大的能耐,能把李爷这头牛劝的回头是岸。他身为管家是不是太失败了?
腹诽着自己踏步进去,瞧见他在看书,更是惊诧,僵着脸道:“李爷,你何时要立志做个满腹经纶的人了?想明年去参加科举么?”
李悠扬扬了唇角:“你问问这世上有哪个管家像你这般毒舌的,我真该克扣你工钱。”
骆言和他如出一辙,也痞的很,将放在一旁花生粒抛入嘴里:“你每个月就给我一百两,还好意思这么使唤我。”
李悠扬笑道:“看来骆爷跑商赚了不少钱啊,连一百两都瞧不上了。那看来……我不用助你一臂之力了。”
骆言一顿:“李爷指的是什么?”
李悠扬悠然道:“给我一万两,再加五十锭金子,还要一个上好的南海观音玉像。”
骆言差点没跳起来:“你这是打劫吗?小爷不奉陪!”
李悠扬叹道:“原来素素不值这个价。”
骆言可不笨,当即想明白是他愿意出手牵线搭桥了,而且敢狮子大开口,恐怕也是有把握的,立刻说道:“成交!”
李悠扬笑笑,不愧是他带大的,立刻就嗅出了这里头的意思:“去置办些体面的东西,明日我们一起去。”
骆言出去买东西时,忽然想,不会走到李家门口,就又被乱棍打出来了吧?
翌日,马车刚进巷口,骆言便觉心跳的慌,这种被驱逐了多次的阴影实在要不得。
安素这日一如既往早起,可在后院没瞧见东西,在草地上找了好多遍也没看到。难得的他不准时,蹲了好一会,才起身回房。吃过早饭,又来瞧,仍是没看到。默默地想,莫非……他生气了,再也不来了?刚想完,便有人跑了过来,她急忙起身,佯装拾手帕,顺势掸了掸。
安平小跑过来,说道:“五姐姐,四叔和骆言来了。”
安素愣了愣,安平又道:“娘说……不让你去,让我看着你。姨娘又添了一句,你要是敢出去,她就……就吊死在屋里。”
安素微微苦笑,指了指自己,摇头。她不会出去,就算姨娘不说这话,她也不会出去的。只怕自己去了,就控制不住,到时候还不是惹的满屋子人神色有变。
沈氏在那日安然告诉自己这宅子是李悠扬从中帮了手的,才想明白为何这宅子会如此便宜,而且有商户愿意在那种风声当紧的时候卖给他们。她便想着将缺的银子补上给他,即便她知道他并不缺,可是他们李家欠不起这个人情。
但却寻不到他的踪迹,如今正好出现,总算是可以如愿了。可许久不曾露面,又带着骆言出现……
宋嬷嬷奉了茶,沈氏端坐着主母位置,见李悠扬没有问他兄长去了何处,恐怕也是知道他外出去了。那当真是一直在留意着二房的事吧。
因清妍有身孕,便没有出来。李瑾轩怕母亲吃亏,立在一旁。一屋子最不镇定的,便是周姨娘了,看着李悠扬简直是想剥了他的皮。
李悠扬镇定自若,时而还看看她,眼神对上,便能感觉得出她要把自己千刀万剐。骆言在一旁可是暗暗叫苦,他自知今日来见不到安素,可到底是离的近了,现在见他们如此,顿觉有种捉急感。
周姨娘不懂为何沈氏要让他们进来,难道不是该打出去吗?一会柏树过来,依照沈氏吩咐拿来了她房里的小匣子,奉上给她。沈氏开了盒,拿了一千银票出来,重如千斤,却不得不给,她不愿去欠这人情,这数目,也足够了。
“宋嬷嬷,把银票还给李爷。”
众人一愣,周姨娘急声:“还?我们何时欠了他的钱?”
沈氏淡声:“宋嬷嬷。”
宋嬷嬷只好将钱交给他,李悠扬也不客气,收了下来:“二嫂不称我李四爷,直称李爷,弟弟惶恐。”
沈氏说道:“这买宅子的钱已经还了你,不送。”
李悠扬笑了笑:“你还了我,我当然也要还你们东西。”
说罢,骆言也递了一个信封过去,说道:“这是大羽国随处可见诚商钱庄的银钱票,凭票兑换现银。周姨娘你的钱,全都在这信封里,有一些盈利,是存进庄子的利钱。”
周姨娘一听,立刻接过,开了信封看里头的银钱票,心中如起珠算,飞快算了一遍,果然是当年损失的钱,还多了足足七千两。久未见过这么多钱,心中可如吹了一阵风,吹的全身都轻飘起来。
沈氏顿了顿:“既然两不相欠,那就各自散了吧。”
李悠扬说道:“这数还没有算清。”
沈氏蹙眉:“你还要如何?”
李悠扬缓缓起身,面色竣冷,并不是朝着沈氏,也非向着李仲扬的位置,而是对着正中央跪下。
不但是沈氏,连骆言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李爷……”
李悠扬声音沉稳,说道:“虽然老太太愧对于我,但我身上流着的是李家人的血,爹爹也从不薄待我。手足情深,我却将老太太的过错添算到二哥头上,是我之错。”
说罢,叩了一记响头,又接声道:“致手足不信,李家分崩,愧对列祖列宗,再错。”
话落,又叩了一记。
地上无蒲团,叩的力道又重,两叩下去,额头已红了一大片。
“只愿祖上和二哥二嫂原谅,即便不能再做亲人,也不再如仇人。”
这一叩,是叩向沈氏的。
沈氏面色凝重,微微示意李瑾轩去扶他,李悠扬并不起身,说道:“这些皆是我的过错,二嫂不必责怪骆言。他自小就跟在我身边,但是品性与我不同。当初安素的事,我愧疚至今。骆言和安素情投意合,我这做主子的,为他求这亲事,还望二嫂答应。”
骆言脑袋一嗡,气道:“李爷你这是做什么?要我看不起你吗?你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李悠扬笑道:“跪天跪地跪祖宗跪长辈,有何不可?”
骆言真想说如果这样,他宁可不娶,一世孤苦。可是他又放不下安素,如果说了这话,恐怕会很混账吧。想罢,和他一块跪下。他跪的,是义气!是养育之恩。
沈氏顿了片刻,他的话语听来,并非虚情假意,而且李家如今这样,他也犯不着做戏。如果不是为了安素和骆言的事,怕他也不会如此。当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周姨娘的钱虽然失而复得,可是安素的事还没有完。只是沈氏决定权在沈氏手里,她如果真的想李家上下和睦,说不定真会原谅李悠扬,然后把安素许给骆言。自己又能说什么?横竖这事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沈氏良久才道:“尚清,扶你四叔起来。”
众人听着称呼已变成“四叔”,心下也明白半分,这是原谅了吧?
沈氏说道:“你二哥外出,不知何时回来,这事我做不了主。等你二哥回来再说吧。”
李悠扬一顿,他这二嫂真是抛了一个好的绣花球,谁知道李仲扬什么时候回来?怕他长跪惹邻人闲话,又不好对磕了三个响头的他说个不字,嘴上好好称呼他,可实际却是缓兵之计。
沈氏不动声色,横竖二房的人都不欠他的,对于宅子的事她感激,可不能抹灭他对李家做过的事。一码归一码,老太太对妾侍心中妒忌造的孽,与二房人何干。若李仲扬是帮凶,她这做二嫂的,早就原谅李悠扬了。
李悠扬知晓再跪也是白费力气,起身说道:“既然二嫂原谅弟弟了,弟弟日后也会好好弥补。谢过二嫂。”
沈氏也不怕他得了个便宜,淡声:“安素的事不必再说,等二爷回来吧。”
李悠扬点点头:“那就有劳二嫂了。”
随即带着骆言离去,满院的东西价值不菲,全堆在那,领着他出去,上了马车,骆言便道:“做了一番无用功。”
李悠扬谢倚车厢,笑道:“谁说无用?二嫂也是个聪明人,她说的是原谅我了,但是安素的事她还得等二哥回来再议。”
骆言板着脸道:“等李二爷回来,约摸素素已经被沈氏早早许给别人了。”
“二嫂不是那种糊涂人。”李悠扬又问道,“最近的一个节日是什么?”
“端午。”
“好,记得提前准备好东西,过去和他们一块过端午。”
骆言僵了僵嘴角:“何解?”
“已得原谅,自然就是稳固一下感情了。”
骆言直想扶额,完全不知这样痞来的感情是否真有作用。
李悠扬说道:“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想多一个敌人。如今我不和他们为敌,他们便要笑了。若是多了个朋友,何乐不为?”
骆言顿了顿,这才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们这前脚一走,趴在那偷听的安平就跑回去跟安素说了整个过程。虽然是听嫡母的,可是她的心还是跟姐姐亲些。安素听了后,向她道了谢,思绪复杂的看看窗外,不知明日,那里可会有人扔进些东西来,在纸条儿上唤她的名字。
周姨娘的钱全回来了,也没那个闲暇去气李悠扬,当晚去了沈氏房里,眉飞色舞的:“姐姐,我们有钱了,赶紧去买大宅子,购置好东西,给少爷姑娘添下人吧。”
沈氏淡笑:“这些是你的钱,你收好。”
周姨娘停了片刻,才道:“当初我初嫁李家,那时还是宁姐姐当家。我处处要比过她,穿戴吃喝全都用自己的。后来得了娘亲的教诲,妾便是妾,愉悦不得,我才敛了这锋芒。可如今……阿蕊是真心为了这个家,并无逾越之心。而且如今郡主有了身孕,难不成就只有一个嬷嬷伺候?”
沈氏握了她的手,笑道:“妹妹的心思我懂,只是如今我们是被贬谪滨州,如果仍如以往,传到朝廷那,还以为我们是来享福的,只会招惹祸害呀。”
周姨娘当即明白,又轻声:“那姐姐每日稍微拿些买肉吧,柏树那孩子身体差,想给她补补身子,瞧着姐姐要做嫡祖母了,我也想做庶祖母来着。”
沈氏笑了笑,这点倒应允了她。李家多添些孩子,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算起来,这文应当是上中下三部分。上卷是李家在京城,中卷是李家在滨州,下卷是安然在京城。所以这文也将进入下卷了。
第89章 情投意合知人知里
第五十七章情投意合知人知里
第十五日当晚,李心容便离开了滨州,她这牵线搭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事她也帮不了忙,再留,就是给家里招惹麻烦。
当晚满空星辰,她赶着马车,扬着马鞭轻掸,再见他们,必然是半年后,却不知半年后回的是京城,还是滨州。
沈氏让人打扫好李心容住的房间,空落落的,忽然就想起了安然,端午恐怕是没余暇回来,自己也要等着李仲扬回来……说不定李二爷会回来过端午?
她怕这一别要过很久才能再见,毕竟是宋家媳妇了,怎么可能常从京城来滨州探望娘家,李家又不能回京。思量一番,给安然去了信,等第二日收到信,晚上吃过饭,一家人在前堂歇息唠嗑时,说道:“安然不日要回京了,只是不得空过来,你们谁要去看她的,明日就收拾东西,后日早早过去,玩几日。”
安平第一个说道:“我要去。”
清妍也说道:“我也去。”
沈氏轻轻摇头,笑道:“你有身孕,就别奔波了。”
清妍立刻向李瑾轩求救,李瑾轩笑笑:“听娘的话吧。”
宋嬷嬷笑道:“郡主金枝玉叶,孩子也宝贝着,这来回一日的路程,又才怀胎两个月,还是别劳累的好。”
沈氏笑道:“你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的,写了信,让安平带去吧。”
清妍不好执拗,只好答应。
商议一番,也只有安素和安平得空,由李顺驾车送过去。翌日,沈氏买了许多轻便的东西,又添了些银两,让安然用的大方些,有了钱,回到宋家也体面。
因端午在那边过,安平想到何采,等收拾好行囊,下午就跑去了张府。
张府的下人瞧见她,笑道:“可巧了,刚才夫人还说待会让小的去李府来着。”
安平一边迈步一边笑笑:“姨娘让你来干嘛?”
“当然是给小姐送粽子去啊,这不是再过几天就端午了嘛。如今正在厨房里捣腾呢,要不您先去后院坐坐?”
安平心下欢喜,可以吃姨娘亲手做的粽子了,笑道:“我去厨房,快帮我领路。”
到了那,就见门口有几个婢女,见了她要问好,安平示意她们噤声,溜进里头。便见何采挽了袖子在掀盖子,盖子刚掀开,就闻到糯米香气。她悄悄走到后面,猛地抱住她:“姨娘。”
何采惊了惊,转身看她:“可吓了我一跳。”
安平往锅里看了看,白茫茫的,眼都熏疼了,将她拉远了些。她想要何采什么都给她亲手做,可是见她亲力亲为,蒸的额上有汗心里又不舒服。她当真是个矛盾的人呀。
何采提袖给她抹了脸上的汗珠,笑道:“下回别跑那么急,还有,姑娘家的出门要带伞,白净些好看。”
安平点点头:“四姐夫和四姐要回京了,娘让我和五姐姐去宜松镇看他们,所以端午不会在这过。”
何采笑道:“东西可准备好了没?”
“好了。”
“那姨娘给你准备些银两,去那里见着什么想买的就买吧。”
安平笑笑:“娘已经给了些,不用。我又不缺什么。”
何采听言,也不好给她,毕竟安平是李家的孩子,沈氏宽和才让她时常过来玩耍,若是自己直接给她银两,反而让沈氏难堪。李家人待她好,她心里知道,也感激。虽然想过要把安平接过来,可是这秦家帮,终究不是什么好地方,比不过李家那书香之地。
粽子是来不及做了,何采将软绵的糯米舀了一碗,炒了些肉末,混在一起,吃起来也香。和她一块在厨房里吃了个饱,就算是陪她过了端午节了。
安平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还得回去梳洗,明天一大早就过去。刚出门就看见张侃进来,顿了顿,唤了一声“张叔叔”,就跑了。
声音虽轻,可是张侃也听清了。瞧着她跑开的身影,果然是母女,跟以前的何采一样。隐约感觉就像是自己和何采的女儿……如果当初没分开,也确实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安素还是每天能在后院收到小包袱,吃的玩的应有尽有。出发当天,她早早扔了个纸条儿出去,说自己要出门了,这几天不在,要是他丢了东西,一定会被人发现的。这才放心的上了马车,和安平一块过去。
安然收到沈氏的信后,早就收拾好了房间,就等着她们过来。
宋祁这几日都不在家里吃,晚上回来梳洗后就睡,于妹妹而言也没太大不便,总没道理让她们这两个姑娘去住客栈。
安然琢磨着快的话午时她们就到了,凌晨就起来了,天才刚亮。因睡在里面,掀开被子小心翻身出去,还没离床,就被宋祁抱住:“这么早起来。”
“嗯,午后素素和安平应该就到了。”
宋祁看着天色朦胧下的她,宁静无瑕疵,美好的很,笑了笑:“这里宅子小,若是来了,有些许动静也听得见。”
安然不假思索点点头,才过了片刻,就见他起身,伸手抱来,温热的气息吐纳耳边:“那得不能折腾好几日。”
安然身子微绷,这几天他忙,也累的沾枕即睡。这话一说她便明白过来,偏头看他,也不抗拒,面颊微红:“记住了,不许碰脖子以上呀,否则不出门也得被人羞了。”
话刚说完,就被封了唇,压来的力道颇重,安然往后倒,已被他揽住腰身,倒在软被上。
身上只穿了里衣,一会就如剥笋般离了身。宋祁估计要是真往她脸上脖子上亲了,她真要生气,毕竟在自己妹妹面前被看穿这种事也确实不好。只吻了唇,就往双峰那亲去,酥的她微颤。
成亲两个月,床第间的事也熟悉了许多,早没当初的羞涩,只有满满的欢丨愉。身上的敏丨感处也知晓得清楚,手掌直抚酥丨胸,一手往下伸去,探指轻压耻丨丘,立刻闷哼一声,只想求得更多这种爱抚。
窗外已有朝阳照射入内,看得更是清楚。安然环手抱了他的脖子,低声:“进来吧。”
前戏虽好,但再折腾一下,就该到时辰去府衙了。宋祁扶了那硬丨物,沉进已然湿润的幽丨谷,欢送几回,都已从挤压贯丨入中得到欢乐。
不知往送多少回,顿登云端,安然微拱了身子,身体绷的越发紧,宋祁了然,动作又快了些,终于齐齐将那最后的一点美妙推上顶峰。
歇了片刻,安然要起身打水给他洗净,刚起来又被他拉回被窝里,用床头的帕子擦了擦便抱着她不放。她抿了抿唇,看他:“你今日还要跑好几处地方看水利良田,别累着了。”
宋祁并不放手,轻声:“那多睡一会。”
安然动了动身子,还有些脏腻:“我先去打水擦净,给你做了早食,你再睡会吧。”
宋祁仍未松手,安然看着他,忽然发现原来这平日里像个学究的人,也有孩子脾气的,只好说道:“那就再睡会吧。”
“嗯。”
这一睡,安然倒睡了过去,醒来是被飘入屋里的饭菜香熏的。她忙起身,穿衣去厨房,宋祁刚好做了饭菜出来,笑道:“快去洗漱。”
安然笑笑:“等素素她们来了,你可千万别如此,否则回去告诉娘亲,她得让我抄一百遍的‘妇德、夫纲’。”
宋祁自然也知道,让她快些去洗漱。吃过后便应卯去了,安然收拾好房间,洗了脏衣服去晾晒。隐约瞧见那花坛里有绿芽儿,顿了顿,放了木盆蹲身去看,果真见到了萌芽,这地方,可是种葫芦的。
嫩绿的芽儿在阳光底下十分碧绿剔透,看的安然想摸摸又不敢轻动,生怕将它折断了。等宋祁回来,天色晚了估计也看不清,明早早早拉他来一起看才好。
到了午时,安素和安平果然到了,李顺将她们送到这,也不好留宿,吃过饭,就赶车回去,等三日后再来接。
安然还要送饭菜去给宋祁,还正好乘李顺的车去。安素和安平也跟着去。宋祁见了她们也是高兴,让安然好好带她们去玩。回去时,李顺就驾车走了,安然领着两人去街市游玩买东西。
因快端午,街市也热闹些。安平如今也不算是小姑娘了,十三岁的年纪已经初见何采的模样,长的温婉,可性格却全然不似她,大咧的很。对那些泥人什么的也少了乐趣,倒看起精巧的刀剑来。
一会三人又去了别的摊档看首饰,看正的欢喜,背后有人唤了一声:“可是安然?”
安然回头看去,欠身笑道:“覃夫人。”见她两位公子也在,也问了好。
覃夫人看看她左右,笑道:“李家两位姑娘也来了。”
安素笑笑向她欠身,安平说道:“正逢端午,母亲让我们过来玩。”
覃夫人笑笑,让她们好好玩,又嘱咐她们得空过来吃饭。因还有事,便没有多聚,等走远了些,小儿子说道:“那五姑娘真是个寡言的人,只是一直笑着,好没礼貌。”
覃夫人轻责:“娘教过你几遍了,看人莫看外,知人应知里。五姑娘小时得过一场大病,再说不出话来的。”
他一听,忙认了错,倒可惜她长的那般好看。
第90章 情投意合知人知里
安素不知又遭了非议,挑了盒脂粉,用手抹了些涂在手背上,颜色淡而好看,笑笑,拉了拉安然的手,递到她鼻下。安然嗅了嗅,笑道,“这个味道好闻,喜欢的话姐姐买给你。”
安平说道,“出门的时候,娘给了我们钱的,说不要给四姐姐添麻烦。”
安然笑道,“哪里有麻烦这个说法。你也挑个吧。”
安平也不跟她太客气,挑了荷包,安素便要了那胭脂。回了小宅子,安素去烧水,安平去收衣裳,安然到底是嫡出,感情再好,也不能去伺候她们,她们倒无妨,但外人知道,牵扯的说法可就大了。说沈氏没嫡母威仪,安然没嫡庶尊卑,两个庶出的妹妹也要被人说闲话。
住了三日,回去那天,宋祁领她们去镇上有名的酒楼吃了饭,待来接人的李顺也客气。回到家里,李顺夸了一番宋祁,当真是个好姑爷。安素和安平也说四姐夫待四姐很好,沈氏听了也高兴。
府衙的事已经忙的差不多了,约摸还有七八日,便能全部交给新来的通判打理。今日回到家里,才刚日落,斜阳余晖还映照大地,踏着晚霞归家,进了院子,便见衣裳后面映了个人影。他轻步走去,撩开衣裳:“安然。”
安然见了他,略微意外:“今日这么早?”
宋祁点点头:“这几日都会早些,已经快没什么好忙的了,赵通判若有什么不会的,我再去帮忙就好。”
安然笑道:“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我现在去做饭,你先进去坐会。”
宋祁说道:“今日我们出去吃吧。约摸八日后就处理完回京了,倒一直不得空带你去尝尝这里好吃的。”
安然想了想,笑道:“宋哥哥是记得安然喜欢吃吧。”
宋祁见她没有尴尬,笑笑:“你素来喜欢吃。我倒还记得,当初年少时去你家里找尚清,便吃了你做的东西,精巧好吃。”
他说的那零嘴,便是安然做的黄金鸡球,安然倒不记得那么远的事了。将衣裳收了进去,和他一块到外头寻了好吃的,吃的饱腹,心满意足。
晚上回到家,梳洗睡下,宋祁抱了她说道:“今日覃夫人来了府衙。”
安然枕在他臂上,挪了个舒服的位置:“覃夫人去做什么?”
“寻覃大人说些事,临走时又跟我说,后日来拜访你。”宋祁顿了片刻又道,“说是为了覃三公子的事。”
安然竖了竖耳朵,捉了重点:“覃三公子?好好的跟我们说什么覃公子……”想到最后一次见到覃三公子的情形,她撑起身子,“该不会是看上我哪个妹妹了吧?”
宋祁也觉有可能,否则怎么会突然说起来拜访,还是为了覃家小公子:“大概是吧。”
安然微微咽了咽:“希望不是看上了素素……你知道母亲很看重覃家,在我们李家最落魄时,在滨州唯有覃家不嫌弃我们。如果覃夫人真的求娶,即便知道素素有喜欢的人,也一定会应允的。”
四叔的事她听安平说了,欣慰这关系融洽了,虽然解决的有些微妙。又想安素和骆言的阻碍也小了些,她是不喜李四叔对李家做过的事,但她还是觉得骆言为人可行,只要不会薄待她那妹妹就好。
宋祁安慰道:“还不知覃夫人来到底是为了何事,先别急。”
安然应了声,伏在他胸膛上。宋祁已经有十多日没早回过,这晚睡下还早,说了很久的话,才渐有困意,缩回他怀里睡觉。宋祁要去熄灯,又想起了事,附耳道:“安然。”
“嗯?”
“下回……你在上面吧。”
安然睁眼瞧他,看得他微微挪了视线,她抿了抿唇:“宋哥哥,你从哪学来的……是不是看了什么小图册……”
宋祁笑笑,亲了她一口:“去买书时,无意瞧见的。”
那图册他早就看到了,只是来回跑了几日,才决定买了,去付账时还觉尴尬,那书铺老板倒是习以为常。回到家里藏的好好的,生怕安然看到不自在。没想到她倒通透,也没觉得他是个下流人。
安然使唤他去熄灯,等屋里黑了,才低声:“要试的话……下回熄灯。”
片刻,就觉下面渐抵了硬丨物,她变了脸色:“今晚不行,晚了。”
宋祁忍了忍,背身应声:“明晚。”
安然唔了一声,又想起事来:“宋哥哥,那司南玉佩的事,可查到是谁放的了?”
宋祁一听,燥热也散了:“倒还不知道,但新房是宋家长辈收拾的,那玉佩又有百年好合之意,应当是他们放的。”
安然默了默:“若是没有那契机让你知道那玉佩不是我的……宋哥哥会一直宽忍着么?”
宋祁转身看她,虽然看的并不清,答道:“不会……会寻个机会问你。你与世子的事我并不是不知,你若因嫁给我就全忘了他,我倒觉得你薄情,只是心里到底会有芥蒂……”
安然轻叹,抱了他说道:“如今宋哥哥心里不用再有芥蒂。”
宋祁应声,她是个坦荡的人,如果还放不下,绝不会说这种话骗他。心中不由轻松一气,终于是全放下了。
&&&&&
覃夫人登门拜访,果然是为了覃三公子和李家姑娘的事。安然听了,奉了茶笑道:“不知是我哪个妹妹这么好福气。”
“是五姑娘。”
安然顿了顿,这绝不是她想听见的事。覃夫人又道:“我们覃家也不是强取豪夺的人家,你母亲又待我们好,就怕贸然去了,又不知许了人家没,怕拂了面子,因此先向你这嫡姐打听。”
安然笑笑:“素素倒还没许人家,只是……”
覃夫人以为她怕自己嫌弃安素有单疾,急忙说道:“我们覃家你也是知道的,老爷和我夫妻二人,也没妾侍。家中和睦,更知妾侍还是不要的好。五姑娘若嫁进来,日后也不会有妾侍给她添堵,我也会待她好的。”
其实打心底说,她倒不是太赞同这亲事,毕竟他们也是四品官家,儿子也听话,长的又好,娶个不会说话的姑娘,就算长的再好,也差了一截。况且还是庶出,她是素来不喜欢那些莺莺燕燕的妾侍还有庶子女的。当年如果不是怕李家觉得自家看他们落难就去求娶嫡女,早就跟沈氏说要安然做媳妇了。如今是庶女倒不怕这些。
安然见她误会,又不好说安素有喜欢的人了,免得被她以为素素是个轻浮的姑娘,笑笑:“我嫁到宋家前,素素还没许人家。可我来这里两个月了,日日都不同,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变化,前几日来我又忘了问,不如等我问了母亲,然后再答复您。”
覃夫人想着也是,反正他们还有一段日子才回京,也点头答应了。
安然送她出去,回屋想了片刻,写了封信给沈氏。给多了些钱马夫,让他快马加鞭当日就送到。
沈氏当晚收到来信,见是安然,稍感意外。回屋抽信一看,先是问了好,随后便说她和宋祁如今过的很好,接着便问了安素和骆言两人,最后才说覃夫人求娶的事,又劝母亲先为子女思量,莫只为还人情债,否则于覃家公子和安素都不好。
看完信,沈氏才觉这女儿当真是长大了。
第二天下午,安然就收到回信。看着信上内容,松了口气。亲自备了东西去覃府,向覃夫人表了歉意,说李家儿女嫁娶几人,如今身边就只有两个女儿,不舍得这么快高嫁。
覃夫人也是个明白人,况且本就不太乐意这亲事,只是小儿子求了,就顺了他。这会听沈氏这么说,可是有了理由,说了一番可惜,就没再多说什么。
安然回到家里,又给母亲写了信,详细说了,免得她担心两家交情有了间隙。
等宋祁回来,安然跟他说了这事。不知为何,听了这件事,宋祁忽然对她回宋家放下心来,看着天真烂漫,处理事情来,也是稳妥的。
安然得了夸赞,笑道:“倒不是我的功劳,如果母亲的说辞是觉得素素配不起覃家,那是折了素素的名声。说不舍得她高嫁,实则年纪也不算小。说还想将女儿留在身边多几年,才是最好的说辞吧。”
宋祁说道:“你不说她心有所属,也是个好姐姐,会顾全安素的名声。”
安然笑笑,谁待她好,她也会待对方好。如果是像安阳那样的,她可不会去理睬半分。这便是人j□j。
宋祁忙完府衙的事,刚好是五月十三日,收拾好行李,十五那天,携安然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