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节 生儿子是大事情
鞠蕖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对浍州的局面不是很了解,但鞠蕖也知道自己这位郎君现在是树敌太多了。
哪怕是在这长安城中,都一样有不少人欲置他于死地。
这不是她主观臆想的,而是在拜会两位舅父时,舅父告知她的。
商人重利,也更实在,当她找上两位舅父告知自己现在的情形时,两个舅父先是兴奋狂喜,但是很快就又冷静下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觉得如果要押注浍州,风险太大了。
对于长安城里的胡商们来说,能够靠上外藩固然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却也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浍州的情况十分特殊,和淮南、淮北乃至潭岳、江陵、鄂黄、吴、越这些根基深厚历史悠久的藩阀不一样,刚刚设州,立足未稳,而且周遭都是对其不太友好的强藩,唯一可以依靠的大梁却还不和浍州接壤,甚至大梁也许对浍州都还存有异心,这样的情形如何能够让商人们押注在其身上。
对于商人们来说,垄断某个行业,或者为成为某个藩阀的大供应商无疑可以获得巨额利益,但是这却需要这个藩阀拥有稳定的地位局面和良好的发展前景,而现在浍州显然还没有达到这一步,他们当然不愿意轻易把银钱砸入进入打了水漂。
就像鞠蕖和两位舅父商量的战马问题,大舅父卡里姆现在手中就有将近三百匹来自吐蕃湟中地区的上等良马,稍加训练就可以成为优良的战马,价格也不算贵,甚至卖给浍州还可以再优惠便宜些。
而且如果浍州真的需要的话,大舅父甚至可以在三个月内还能从湟中、甘凉二州再运来三千匹良马,可问题是你浍州付得出这笔钱么?
没钱也行,你浍州能拿得出什么东西值得交换的东西么?丝绸、茶叶、铁料、武器、甲胄、盐、药材、布帛、烈酒,这些东西都可以,这些东西,浍州有么?
再后退一步,如果这些东西你都没有,你有人口有土地,有稳定的田赋租税,占据交通要道,有稳定的商税关税,一样可以作为质押物让商人们心甘情愿的为你奉上你需要的一切,可这个东西是要建立在你拥有一个稳定的政权前提下。
现在浍州显然还不具备这个条件,蔡州和南阳都对浍州极度仇视,东面甚至还有蚁贼肆虐,浍州这个新设州能维系多久,谁也不知道。
没准儿今天把三千匹战马奉上,明日浍州已经成为南阳或者淮南的囊中物,这让商人们找谁哭去?
鞠蕖在二位舅父那里呆了半日,该说的都说了,但是两位舅父都没松口,但也没有一口封死,只说需要商量,另外他们也想见一见江烽。
没想到这一面还没有来得及见,就发生了这种事情,也不知道两位舅父在得知这种事情之后,还有没有兴趣再见二郎了。
似乎是觉察到了鞠蕖表情有些怔忡,江烽还以为是在为自己的安全担心,笑了笑:“蕖娘,不必担心,我伤势不重,这都是皮外伤,将息休养几天就不碍事了。”
“二郎,我不是在为这个担心。”蕖娘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好像你走到哪里,都有人想要针对你刺杀,是不是每一家都是这样,难道说南阳刘家、鄂黄杜家或者蔡州袁家的家主们也都这样?”
江烽若有深意的摇摇头,“蕖娘,不是这样的,之所以我屡遭这种刺杀,是因为敌人认为用这种效率最高,利益比最大的方式来解决我最划算,你想一想,如果要通过战争来征服占领浍州,该有多麻烦,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可要刺杀我,纵然也有风险,但一旦得手,那就是一劳永逸的事情,而且单人刺杀风险也小得多,成固然好,不成,一击不得手,便飘然远遁,也无关大局,就算是被我们当场格杀,损失也不过就是单个人,顶多也就是几个人而已,何乐而不为?”
“那其他人呢?难道他们也一样随时面临这种刺杀?”鞠蕖意似不信。
“当然,其他几家不可能像我这样,因为他们背后都有家族自身为其撑腰做底气,他们大多成名已久,而且膝下儿孙满堂,刺杀了他,他还有儿子、孙子,丝毫无损于他们政策的执行,只会遭来他们整个家族乃至政权的更大仇视,所以这种情形下,不能说绝对没有谁会去干这种事情,但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或者确实需要,没有谁会去干这种蠢事。”
江烽的话让鞠蕖终于明白过来了,郎君的根基实在太单薄了,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他膝下没有子嗣,一旦他遇刺身亡,那么他所建立的一切都将瓦解,甚至继承人们都会为这一切大打出手,而为他报仇就更不可能了。
就像刚才郎君刚刚特意提到了大梁,虽然大梁现在和浍州是准盟友或者说盟友关系,但是郎君麾下好几员重要大将和文臣乃至术法师,像杨堪、丁满、张挺、郭岳、崔尚、王煌、邓龟年,却都来自大梁。
虽然他们现在看似效忠郎君,可一旦郎君遇刺身亡,那么这些在浍州军中执掌大权这会儿如果无法立即推举出一个能够服众的首领来,只怕大梁就可以乘势接管笼络这些人,进而接管浍州了。
难怪郎君在南阳会那么重视遇上的王邈和甘泉二人,无他,盖因这二人都不是来自大梁,甚至和大梁还有着隐隐的敌意,如果能将这二人引入浍州军中,势必对平衡整个浍州军中大梁系的力量发挥作用,这也是为什么郎君一力扶持张越,甚至连秦再道这个不那么可靠的家伙都还是委以重任,而许子清和鞠慎在郎君心目中的地位恐怕也一样不轻。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郎君背后缺乏一个以姓氏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家族支撑,所有风险就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了,这是关键,所以要解决就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二郎,你说你有一个大哥入山修道去了?能不能让他回来帮你一把?”鞠蕖咬着嘴唇问道。
“大郎?”江烽脸色古怪,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瞥了鞠蕖一眼,“我大哥是对俗世生活没兴趣的,很早就修道养生去了,蕖娘,我明白你的意思,把心思花到他身上,还不如咱们抓紧时间,你早点替我生一个儿子来的稳当。”
前面几句话都还正经,最后一句话江烽忍不住调戏了一下鞠蕖。
饶是鞠蕖大方豪爽,但是在这种生儿子的事情上却也难以放得开,原本有些柔弱白皙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忍不住拿手打了一下江烽,但是看见装模作样龇牙咧嘴的模样,鞠蕖又不敢使劲儿了,只能把头扭到一边:“想替你生儿子的人多了去,许宁,小静,等在排队等着呢,还有那个瑾公主,……”
“得,小宁和小静也不说了,我和瑾公主可没那事儿,还有了,小宁和小静生不生儿子是我和她们的事情,我只问你愿意不愿意替我生个儿子?”江烽半真半假的看着鞠蕖问道。
被江烽逼到了墙角边上了,鞠蕖面颊绯红,扭过身去,面向一隅,良久才吭哧吭哧的说了一句:“生儿生女,谁又能说得清楚?”
江烽心中一荡,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的用前世的心境来看待这个时空了,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鞠蕖挺翘丰硕的臀部,“儿女虽然对我都一样,从我个人来说我更喜欢女儿,但儿子也得要生,一次没生出来,那咱们就来第二次,总得要生出一个才行,郎中都和我说过,你这里够大,是个生儿子的模样,……”
被江烽放肆无比的淫词艳语弄得心神俱乱,鞠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只能捂着脸嘤咛道:“二郎,别说了,别说了,……”
本欲再调戏一会儿鞠蕖,却听得门一响,吴瑕那个小丫头却钻了进来,“哎呀,郎君醒了?”
鞠蕖心中一松,总算是把自己给解脱出来了,“吴瑕,来,我们要替二郎换药了,……”
刺客的剑技非凡,好在江烽以三皇炮锤之力催发的玄铁刀气也不弱了,总算是抵挡住了最致命的剑气伤害,倒是这等外伤无关大局,顶多也就是失血多一些,只要勤换药,也就是三五天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
“对了,二郎,尉迟大人和瑾公主,还有那位二殿下都有人专门来看望你,现在门外都是宫中禁卫守卫,就是怕那杀手再来,……”鞠蕖渐渐恢复了正常,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道。
“嗯,也得对外做个样子才行啊,否则这日后外藩谁还敢进京来,动辄遭刺杀,这长安城像什么?皇室的威严气度在哪里去了?”江烽淡淡的笑了笑,示意鞠蕖和吴瑕把自己扶起来靠在床头,“不过我挨这一遭也并非没有好处,朝廷总得要给点儿安慰吧,相比二殿下的提议会很快获得通过,我们也不必在这里呆太久了,谁想要阻拦,也许就要背负起刺杀我的嫌疑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节 胡商
江烽的遇刺在长安城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外藩来朝,居然在齐王府外遇刺,这种公然的刺杀行径无疑是对朝廷的莫大的轻视和侮蔑。
纵然李唐皇朝已经日趋没落,但是在这关中,在这长安城中,其地位和威严仍然是不容挑衅的,尤其是除开李氏还有九大公卿豪门家族在,仍然毫不客气的被打脸了。
这种消息传开,会对日后意欲上京来朝的外藩们是一个什么样的刺激。
外藩们又会对李唐皇朝的信心产生多么大的变化,这都是难以预计的。
胡床上两名胡服老者相对盘腿而坐。
“纳辛,情况怎么样?”
“城内还是很紧张,朝廷震怒,对浍州来客的被刺极为重视,现在虽然没有封锁城门,但是出入城门都必须要进行严格检查,看样子朝廷对这个江烽还是很重视的。”身材略微要瘦削一些的虬髯男子抚摸了一下下颌,“茶楼酒肆里边传言也很多,有说是南阳和蔡州来的刺客,也有说是大梁派来的,更有说是大殿下派人,故意在齐王府门外行刺,……”
“大殿下?!”宽脸深目的男子有些吃惊,“证据呢,理由呢?”
“证据肯定没有,理由么,都说这江烽和瑾公主以及尉迟家族好,二殿下和瑾公主乃一母同胞,朝廷有意要拉拢此人拉来换取对光州的控制权,传言二殿下一直在帮此人向朝廷谋求光浍寿观察使一职,所以……”纳辛摊了摊手,“大殿下一直和南阳关系密切,对凡是和大梁有瓜葛的人,都切齿痛恨,这也是大家有些怀疑大殿下的原因。”
“光浍寿观察使?这么说鞠蕖所说的寿州有可能要被江烽掌控是真的?”宽脸深目男子坐直了身体,“寿州可是一个好地方,商贸发达,联通吴越。”
“卡里姆,不一定,寿州现在还是半独立状态,而且和淮南杨氏关系莫逆,恐怕姓江的未必有这个实力和胆量拿下寿州吧?而且新设浍州已经从寿州划走了两个县,再要把寿州交给姓江的,只怕淮南也不会答应。”
虬髯男子当然知道自己兄长一直抱着要把生意做到吴越之地去的愿望。
吴越之地素来富庶,尤其是生产丝绸、茶叶、瓷器最是受西北之地的欢迎,而且吴越之地对产自西北的马匹、皮革亦有大量需要,所以这等相互需求甚大的贸易地区最是适合商队往来。
只是山高水远,长安与吴越之地相隔多个藩阀势力,一批货物要从长安运到江都、扬州或者杭州,不知道一路上有多大风险,而且沿途各种苛捐杂税只怕也会让货物价格不知道攀升到什么状况。
当年妹妹还在的时候,他二人就曾经探索过这条商道,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从长安经商州到南阳,再从南阳过申、光二州,进入寿州,无论是沿淮而下到楚州,再由运河到扬州,或者直接从寿州经庐州从江水东下到扬州,都要过六七家藩阀地盘。
这过一关抽一次税,还要过太多治安不佳的地段,面临盗匪抢劫的危险,实在太过于危险,所以最终不得不放弃。
但现在情况比起十多年前又有些变化了,关中的局面不太好,光是这长安城内的胡商竞争也进入了白热化状态,信奉佛教粟特商人和信奉伊斯兰教的大食商人越来越受到朝中贵人们的青睐,而他们这些信奉祆教的波斯商人,则受到各种打压。
现在大食商人在广州、扬州沿海一带势力很大,而波斯胡商则在黄巢之乱后丧失了对广州的统治权,长安、洛阳乃至汴梁又是粟特人的根据地,而契丹的胡商也开始南下河朔,波斯胡商的势力萎缩得相当厉害,作为波斯胡商的领头人,卡里姆和纳辛两兄弟不得不为整个族群的未来多考虑一些。
“不,纳辛,如果寿州要归给姓江的,那我们就需要认真考虑一下了。”宽脸深目男子摇摇头,郑重其事的道。
“哦?”纳辛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兄长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之前兄长一直力主要慎重,不愿意轻易表明态度,怎么这寿州得失竟是如此之大?“卡里姆,这却是为何?”
“纳辛,你可知我屋里置放的那一套茶具?”卡里姆问道。
“知道,大兄最是喜爱,黄里泛红,好像是产自岳州窑的名器?”
纳辛对品茶并不太感兴趣,不像自己兄长生活早已经和茶浸润在了一起,每日必饮茶,而且一日不饮,便坐卧不宁,哪怕是出门在外也要想方设法喝上一壶,所以这几年里大兄都不太愿意出门,更愿意呆在长安城里了。
“不,那不是产自岳州窑,而是产自寿州窑的红釉,我敢说整个长安城里也绝无仅有,只此一套。”说起茶具,宽脸深目男子便忍不住眉飞色舞,“这套茶具我是在瓜州买得,花了我一百金,后来便有人找上门来,愿意出一百五十金要我想让,但被我拒绝了,上年,工部上官侍郎来我这里,我以此待客,他多番诊断之后才说这并非产自岳州窑,而是出自寿州的寿州窑,乃是黒釉瓷经过窑变而成的红釉瓷,极为罕见,……”
看见自己兄长说起茶具滔滔不绝,纳辛也有些气闷,难道就因为一套茶具就要改变态度?哪怕是寿州曾经出产瓷器,但是现在也应该早就破败寥落下去了。
这么些年来他对瓷器也是大略有些了解,除了吴越那边的青瓷外,现在河朔地区的白瓷早已在战乱中破败萧条下来,反倒是潭岳那边的名窑不断,产量大增,现在要做瓷器生意,要么去越地,要么去潭岳。
看见兄弟面部表情变化,宽脸深目男子也意识到自己话题跑偏了,赶紧转回正题:“纳辛,寿州这么些年来的确没有什么太有名的名窑出产,但是上官侍郎也曾经提过,寿州窑在几十年前规模也是相当大的,所产青釉、黄釉、黒釉皆名满天下,但是被黄巢之乱席卷而过之后,寿州窑就衰落下来了,但是那边窑土仍在,而且寿州乃是淮水中游最重要的商埠,若是这江二郎能控制寿州,恢复寿州窑,同时打通寿春商埠,这是何等机遇?”
纳辛连连摇头,显然不太认同兄长的观点,“大兄,你这是一厢情愿的设想,想那寿州窑既然那么大名气,黄巢之乱也已经过去四五十年了,为何却迟迟未能恢复?还有,寿春何等重要,淮北淮南都一直垂涎,就是因为大家都投鼠忌器才能保持这种半独立局面,连蚁贼都未能打下寿春,江二郎何德何能就能接掌寿州?大兄不会认为朝廷一直诏令就能让寿春落入江二郎手中吧?”
卡里姆也知道自己兄弟所言不无道理,但是他更明白另外一个道理,若是一切都能算到,没有一点风险,哪里还能轮到自己这帮人?只怕粟特人和大食人也早就扑上去了,现在起码自己还有鞠蕖这条线作为引导,可以先行一步,至于说日后寿州能不能落入江二郎手中,江二郎能不能如愿以偿的恢复寿春商埠风采,让寿州窑重现辉煌,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如果你要等到他已经拿下寿州之后再去联络,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卡里姆从来不认为一个女子就能让江烽这种正处于上升期的藩阀改变决定,要想获得其认可,那么就只能把利益和其绑在一起,这样才是最可靠的。
“纳辛,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你应该看到我们波斯商人现在的处境,那帮大食人现在倚仗在扬、广二州的海商通道,不断蚕食我们在中原的市场,而粟特人现在更是猖獗,整个中原和西北几乎都快要没有我们的落足之地了,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我们挤垮?你我也许能够靠积蓄优哉游哉过这一辈子,但我们的儿女呢?我们没有了生意,对朝中贵人们还有什么用处?怕是求个安稳也难吧?难道也要沦为东市上起早贪黑卖胡饼之流?”
兄长的话一下自己击中了纳辛内心最大担心,他和兄长都是儿女成群,在长安城里置下了偌大家产,可走到这一步,这长安城里胡商上万,就是波斯商人也是上千户,若是象自己这种头面人物对朝中贵人们没有了用处,只怕立即就会引来无数恶狼垂涎,找准机会把自己撕得粉碎。
这生意场上难免利益纠葛争夺,大食商人和粟特商人一样巴不得把波斯商人吞噬,就像自己不也一样渴望将他们挤出长安城一样么?想要当个无忧无虑的田舍翁,哪有那么简单?更何况自己兄弟背后更有上千的同族商人也还要靠自己兄弟的支撑呢。
看见自己兄弟乍然色变,卡里姆也知道自己说中了对方内心的担忧,若非如此,自己又何须去冒这种险?实在是这条路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节 防御守捉使
“二郎,你躺下,躺好,别起来,……”
“嗨,公主殿下亲来,我就是躺在这里,心里也不踏实啊。”江烽还是撑着坐了起来,摆摆手,“我没那么孱弱,刺客虽然高明,但我也不是吃素的,总得还他一招,要不我也伤不了这么重。”
李瑾是独自前来的。
之前派人来了一次,当时江烽还处于昏迷期,所以没有什么交流,这一次得闻江烽已经苏醒,所以李瑾亲来。
能让瑾公主殿下亲来,无论对谁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甚至比两位殿下来更显赫。
“真是不好意思,长安城里出这种事情,我已经责成禁卫负责你在长安城里的安全,另外朝中也有安排,专门追查此事,定要给你一个交代。”
虽然明知道这不过是场面文章,但是话从李瑾嘴里出来,还是让江烽很舒服,起码人家公主殿下这般重视,无论于公于私都做到了仁至义尽了。
“有劳殿下费心了,不过公主也不必太过于计较,我这一年多来从浍州到汴梁,再到长安,经历这种事情也不少了,习惯了,……”
江烽的话让李瑾的面色微变,她目光落在江烽脸上,端详着江烽的面部表情,似乎要看穿江烽话语中是否隐藏着什么,“二郎,你是不是听到了外界流言,说是我大哥……”
“不,不,公主你误会了,外界的确有些传言,诬称大殿下意欲如何如何,我是不信的。”江烽摇头,目光明澈,“想要要我命的人不少,但想要得手却很难。”
“你还是怀疑我大哥了?”李瑾脸色有些黯然。
“公殿下,这不重要,有些事情我们心里清楚就行了,如果真是大殿下,我相信也不是针对我,我这样说够了么?”
江烽笑了起来,他实在不愿意让这位相对单纯一些的公主殿下黯然神伤,更何况这本来也不可能是大殿下所为,只不过有些人想要制造混乱,故意挑起各方的矛盾罢了。
对于刺杀这种行径,江烽素来不愿意去追根究底,原因无他,任何一个只要觉得刺杀行为有价值有意义的对手都可能是幕后操纵者,你追查的结果也许就是人家想要的,所以江烽一直觉得这种追查没有太大意义。
有那份心,不如加强自己的实力和戒备。
最霸道的莫过于直接把这种事情帽子扣在你想要对付的对手身上,当然前提是你要有足够的实力去碾压对方。
李瑾听懂了江烽话语中的意思,眼睛陡然变得明亮起来,但随即又有些伤感,“为什么这些人都要这样做?”
“殿下,大家都是为了生存,可以理解,但作为当事人,却很难接受。”江烽动了动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不过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少来一些,对朝廷的威信损害很大,多来几回这样的情形,只怕日后就没有人愿意来京城了。”
李瑾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每每发生,朝中就要引起一阵大哗,然后就是相互攻讦,但是结果却不会有多少改变,……”
听得李瑾这么直截了当的话语,江烽也觉得这位公主殿下大概是对当下的局面失望透顶了,才会这么不客气的把盖子揭开,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殿下,看来我在船上和尉迟大人所说没有多大用处啊,兴元府、洋州、凤州、兴州那边,据说情况很糟糕,为何朝廷却不愿意去收复呢?”江烽顺口问了一句。
他也没打算能得到一个回答,虽然对关中内部的情况不十分了解,但长安城内公卿内部和皇室之间的内斗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每一件事情都需要多轮博弈才能见出分晓。
而要想出兵兴元府这等大事,恐怕对于关中来说,不争论一个两三年是没有结果的,可以长安这样四处透风根本无法保密的议事规则,只怕大臣们还没有完全搞明白情况,兴元府杨氏那边早已经在考虑对策了。
李瑾愣了一愣,脸色更加晦暗苦涩,“二郎,这种事情轮不到我去多关心,你若是有兴趣,不如去和尉迟叔叔他们多说说吧。”
“我多言了,尉迟大人深谋远虑,朝中诸公智慧远胜于我,何须我来操心?”见李瑾不想提这些事情,江烽也就知趣的不再多问,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在长安城里这几日,他也未曾闲着,无闻堂的体系也刚刚才在长安城里落足,很多情报工作刚刚开始起步,还远无法为自己提供多少有价值的情报,但是上午抽时间与专门来拜访的卡里姆和纳辛兄弟花了一个时辰的谈话,却让他收获不少。
照理说山南西道观风使杨文昌把兴元府临近四州折腾得天怒人怨,目前应该是最合适的出手时机,但是朝廷中却好像犹豫不决,拖了大半年都未曾有动作,。
眼见得夏收在即,这也就给了杨文昌以喘息之机,这等绝佳机会一旦错过,只怕再要想动手,就难得找到合适时机了。
“二郎,朝中的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关中,长安,和你那浍州比,没有可比性,连我父皇很多时候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前几日里我进宫里去看望我父皇,我父皇还在说整日里听着这些人吵吵闹闹,他连朝都不想上了。”
李瑾有些苦涩的话语让江烽也无言以对,也难怪关中这么多年来暮气沉沉无所作为,九大公卿家族垄断了整个关中和朝廷的运作,哪怕是皇帝陛下也一样在这样的困缚下难以有所作为。
更何况以江烽的观察,当今这位皇帝陛下也不是一个有大雄心大魄力的人物,面对这种局面也只能躲在宫中消磨时间了。
苦了的却是这些皇家子弟了,关中地狭人多,像二殿下和李瑾这种公主,日后去向可想而知。
就像当今天子的弟妹们一样,当个懒散闲王公主,若是不得皇帝陛下亲近的,府上更是门可罗雀,说句不客气的话,就是外藩来朝都懒得拜访,打个秋风都没处去,可见这些皇室成员的处境有多么凄凉。
看见李瑾眉宇间的愁苦之色,江烽心中也有些感慨,“公主殿下若是觉得在这长安城里太过憋闷,不如到我浍州一行,也算是散散心,我听尉迟大人说公主殿下去年到南阳还是第一次出关中,我们江淮这边却从未来过,浍州虽小,但是也有些可看之处,浍州老百姓也久慕天家,公主殿下能来一行,浍州也必定增辉不少。”
李瑾眼睛一亮,眉宇间的愁思都消散不少,“二郎,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来浍州可不是呆一天两天,说不定要呆一月两月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殿下能来浍州,也是浍州百姓之福,别说一月两月,就是一年两年,浍州也只有喜悦啊。”江烽也乐呵呵的道。
李瑾深深的看了江烽一眼,这才轻声道:“朝中关于你出任光浍寿观风使一事争论颇大,有的主张你出任光浍观风使,不宜给你寿州名义,避免刺激淮南,有的说你乃白身而起,不能破格擢拔,观风使一职不适合,你自己也应当去走动走动,……”
江烽笑了起来,“殿下看我这模样适合走动么?
“嗯,所以这一次刺杀也让朝中意见渐趋统一,朝中有意任命你兼任光浍寿防御守捉使。”
防御守捉使是略低于观察使的职务,往往与团练使互置,可掌几州军务,但是并无执掌诸州政务之权。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如此。
像光浍寿防御守捉使这一职务,光州刺史肯定是朝廷来人,而寿州甚至不在自己控制之下,也就无从谈起,说来说去也就是一个浍州。
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个职务就没有意义了,这起码给了江烽一个统揽三州的名义,而江烽要的就是这个名义。
光州也就罢了,寿州他是志在必得的,而没有一个名分,你要出手寿州就要尴尬得多,而且可以随时砸到来自寿州本土势力正大光明的反抗,但有了这个名义就不一样了,自己出兵寿州就是理直气壮,谁敢反抗,就是违背朝廷诏令,那就是反叛。
名分大义在没有实力时显得无关紧要,但是在有实力的情况下就会显得格外重要。
“我这一次遇刺看来还成了一桩好事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怀疑这是我自导自演的好戏呢?”江烽轻轻笑了起来,看见李瑾瞪起眼睛,赶紧收回:“殿下,我失言了,感谢朝廷的恩赐,江烽感恩不尽。”
“二郎,你还是早一些回浍州吧,我总是有些担心这长安城里……,你知道的,日后等你的武道水准晋入小天位之后,也许你才能安全一些,前日那刺客不过是固息期罢了,若真是来一个小天位的强者,你恐怕就危险了。”李瑾幽幽的道。
江烽身体一抖,目光也是一凝,这丫头难道知道是谁刺杀自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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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节 寿州郑家
李瑾还是离去了,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回答江烽的疑问。
不回答其实就是一个最好的回答,江烽意识到自己遇刺背后恐怕还有更复杂的故事,甚至连自己大概都难以想到。
关中长安城内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矛盾重重,其复杂程度恐怕连长安城中名义上的主宰者大概都难以搞清楚,或者是难以干涉,不仅仅是自己遇刺,就像是山南西道问题,都足以证明。
接下来的一连串登门看望慰问也印证了江烽的怀疑,无论是大殿下还是二殿下,亦或是政事堂和枢密院的大佬们,都纷纷登门,慰问之余也都信誓旦旦表示要揪出这幕后黑手,倒是让江烽都有些懵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藩阀,或者说甚至连藩阀都还有些算不上,怎么就会牵动那么多人的神经?
或者说自己的遇刺已经不单单是自己遇刺那么简单的问题了,更涉及到其他被牵扯进来的许多人和势力。
就像那位大殿下所说的那样,总有一些人想要兴风作浪,有意要把谁搅浑,妄图在里边得利,或者说他得不了利,却要让你受损,这种人就有这么歹毒。
具体指谁,江烽也不得而知,甚至江烽觉得恐怕大殿下本人也吃不准究竟是谁有意栽诬他,但可能栽诬他的人和势力估计不是一家两家,否则他也不会吃不准。
总而言之,江烽明白了,自己不过是被卷进来遭了无妄之灾,或许人家根本就不是想要刺杀自己,只是想要用刺杀自己来搅浑水,让局面更混乱,让各方的猜忌怀疑心更甚,进而从中谋利,但现在你要从其中梳理出来却没那么容易,很多东西要随着时间的推移才会慢慢显现出来。
就像愤怒欲狂的大殿下一样,他肯定会怀疑甚至仇视几个有可能栽诬他的对象,假如这个刺杀的主使者并不在其中,那么也许这就是他要达到的目的。
想明白这一点,江烽越发觉得在这长安城里意义不大,只是他又有些可惜这样一次来长安的机会,不想这样匆匆离去。
长安城里一样是人才荟萃,但是和汴梁相比,长安九大公卿家族更为强势,几乎垄断了整个关中的资源,甚至于连能够插得上手的外藩,他们也一样不愿意给庶族半点机会。
这些对于江烽来说却恰恰不是问题,他手下几乎就是一个大杂烩,虽然是大梁来的人最多,但是像许氏、鞠氏以及本土势力依然有不小的势力,现在他需要更多的非大梁系人才进入,这样才能实现整个浍州军政要员大将们的平衡。
像卡里姆和纳辛已经找上门来了,虽然他们提出了很多前置性的要求条件,但是江烽却很满意,嫌货才是买货人,能够提这么多要求条件,说明他们是真有心要加入进来了,否则不需要其他理由,就说自己现在精力不济资金不足就能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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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铁是估计江烽一行已经除了潼关,这才通过尉迟无病告知了江烽已经离开了。
尉迟无病吃惊之余也只能叹息不已,在他看来江烽是被这一场刺杀吓破了胆,想想也是这长安城里,齐王府外,居然有固息期高手刺杀,如果不是应对得当,也许江烽就真的给撂下了。
连齐王府外都能遇上这种事情,如果真的有心要对付江烽,只怕下一次运气就不一定有那么好了。
江烽也分别给李瑾、尉迟无病二人以及政事堂和枢密院都留了信。
当然向尉迟无病那边的解释是浍州事务繁忙,需要自己马上回去,所以请恕不辞而别;给李瑾的信则要丰富许多,谈了许多,也邀请李瑾能在年内到浍州一行。
至于说政事堂和枢密院那边无外乎就是一些套话了,政事堂吏部已经和江烽基本谈妥了关于光州刺史、长史、司马以及六曹判司的人选,这里边也免不了又有一番交锋,大殿下和二殿下两人都有意要加塞自己的私人,而政事堂则要力保朝廷的意图得以实现,所以也才拖了这么几日,正好江烽因伤无法外出,所以吏部来人也是频繁出入江烽居所,总算是把人选敲定。
苏铁留在长安还有另外的任务。
江烽交给他要在关中招募人才的任务,同时也通过信函的方式请求李瑾帮其招募庶族人才到浍州。
江烽相信在这个问题上李瑾是乐于帮忙的,盖因关中庶族是很难出头的,甚至比在南阳更难,公卿豪门几乎垄断了所有高位,甚至稍微有点儿油水的位置都被这些豪族所霸占,别说庶族就是关中许多地方士绅都一样挨不上边。
回程江烽没有选择走南阳,原因也很简单,他很怀疑在长安城中的刺杀并非长安内部势力的倾轧,而是来自南阳。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可这种可能也就意味着自己如果通过武关道原路返回,那么就需要过相当长一段南阳境内,而被其发现觉察的可能性就会大许多,而走潼关这边进大梁,哪怕大梁对自己的态度现在还有些捉摸不定,但是起码自己化妆通过大梁应该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另外江烽也向去洛阳一行,常昆已经在洛阳等自己了。
他要陪自己去白马寺一行,为自己和白马寺之间正式搭桥牵线,也算是为日后的合作作一个引荐。
下一步白马寺的俗家弟子将会成批的进入浍州军中,这也是江烽乐于见到的,虽然白马寺在大梁境内,但是却不受大梁军方的信任,大相国寺牢牢把持着大梁军界的信任,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白马寺已经等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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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骑毛驴踏着破碎的脚步声趁着夜色走进了霍邱县城,跟随在两骑毛驴身后的还有五六名神色警惕的汉子。
坐在毛驴上的两名男子脸色阴郁,目光却始终在城头上徘徊,但是最终还是失望的收了回来。
从东门进入,整个街道两旁残垣断壁,死一般的沉寂,似乎还有阵阵恶臭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偶尔有两只乌鸦歇在坍塌的房后发出两声让人不寒而栗的叫声。
“二柱,这几个月里情况都是这样么?”坐在后面那骑毛驴上的男子声音低沉,有如鬼魅。
“回二爷,基本上都是这样,城里只有几百人,现在也许陆陆续续又回来一些,但也就是一千多人吧,都是无处可去的可怜人,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熬过这一夏。”跟随在毛驴背后步行几人中领头者紧走两步跟上回答道。
“一千多人?!呵呵,想我郑家人在霍丘城里都不止一千人,现在偌大一个霍丘城就只剩下一千人?”声音里充满了说不出阴戾残毒,每一个字都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透露出丝丝杀气恨意。
“二爷,蚁贼围城长达几月,早就不耐烦了,最后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整个城里人基本上都被蚁贼杀光了,只有从西南角破城时跑出去了一部分人,可我们郑家人大多都住在城东,所以……”
被叫做二柱的壮年男子抚弄了一下手中的百炼九环刀,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话语里不甘、痛恨、愤怒混合在一起,也还有一些无奈。
“哼,蚁贼,这些该死的蚁贼!”毛驴上的男子手握成拳,胳膊上青筋爆绽,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蚁贼固然可恶,可还有更可恶之人!”
手持百炼九环刀的男子给手下几人一个手势示意,其余几人开始分散开来,呈戒备之势向前搜索。
“二哥,慎言。”坐在第一骑毛驴上的男子年龄略轻,他的脸上同样是充满了悲愤和凄凉,目光不断在周围街道上寻找着什么,“这是顾大林的布帛庄,去年我还在他这里订做了两身长袍,……,孙吉南货店,我曾在蚁贼围城之前,在他这里买了七枚南珠,至今还有一半钱尚未付给他,现在……”
“够了,五郎!”似乎是有些气急,后边毛驴上的男子眼中凶光毕露,“若不是梅田两家刻意阻挠,让寿州军不出寿春城门一步,我们郑氏一门岂会惨遭灭门之祸?”
“二哥,州军不出也是有原因的,蚁贼数万人,区区一万多州军,多年未曾打过仗,济得了什么事?真要出了寿春城,那还不是和送死无异?何况安丰城被攻破,州军也未去,梅田两家也没有说什么,……”五郎也有些不甘,但是还是辩解了一下。
“呵呵,那我们郑家每年奉上数万石粟米喂了狗了?”中年男子脸上露出狰狞可怖的笑容,“安丰城攻破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他们梅田两家的妾妇婢生子所在,他们的本家嫡子都在寿春城里,他们当然不愿意去冒险了,可我们郑家呢?郑家千余口就这样葬身蚁贼手中?”(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节 争论
二爷的话让五郎无言以对。
他深知二哥的一子一女都在霍丘城中葬身于蚁贼手中,连带着还有两个最受宠爱的妾妇,对蚁贼和不同意出兵救霍丘的梅田两家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二哥和自己碰巧前往寿春城向大哥汇报生意上的事情,只怕自己和二哥也早就成了这霍丘城中的一堆枯骨了。
“还有那淮北淮南,平素一个个耀武扬威,真到了蚁贼来时,都怂了,看看颍亳泗三州,时家全都是一帮窝囊废,被搅得一团糟,枉自十多万大军,却连一帮蚁贼都解决不了,淮南也一样是外强中干,蚁贼从寿州进庐州再进舒州,现在都跑到宣州去肆虐了,可看看淮南军在哪里?”
二爷越发有些癫狂了,言语更是肆无忌惮,听得五郎也是直皱眉头,虽说这霍丘城里已经是白地一片,但正如二柱所说,好歹也还有一千多人呆在这城里,真要被人听了去,梅田两家倒也罢了,但淮北时家和吴地杨家,就是天大的麻烦了。
“二哥,先进城看一看吧,也许还能遇上几个漏网之鱼呢?”五郎苦笑着摇头,“淮北淮南都有他们自己的难处,淮北也还是和蚁贼在打生打死,只是没那么容易解决罢了。”
“哼,感化军号称十五万大军,敢和大梁军硬碰硬,怎么连一帮蚁贼都拿不下来?”中年男子一脸轻蔑,“其他不说,就是那固始江烽,都能把一帮蚁贼打出固始,让这帮蚁贼分毫未得,这才奔寿州而来,感化军现在连那固始军都不如了么?”
“二哥,蚁贼战斗力也是参差不齐,不过韩拔陵部攻打固始损兵折将,怎么却能在寿州这般凶悍?难道说那江烽的固始军真的如此厉害,连蚁贼都要退避三分?哎,现在说这些都没太大意思了,族里打算怎么做?现在你也看到了,这县城里一片废墟,人口凋零,如果要重建的话,恐怕又要和梅田两家协商了,我估计他们两家恐怕不太愿意出钱,而且他们也肯定会以安丰也需要重建为理由来推诿。”
五郎看着这满目疮痍,忍不住叹息。
“听说浍州新建,固始正在大兴土木,而且待流民甚好,不仅仅是我们这边过不下去的老百姓都跑到固始那边去了,连颍亳两州以及蔡州的战乱灾民都渡淮南下,跑到浍州去了,而且我也听说那江烽颇为了得,不但有长安为其摇旗呐喊,而且也和长安贵人能拉上关系,否则浍州怎么能这么快就新设,而且还硬生生把盛唐和霍山两县也划给了浍州。”
二爷目光中的怨毒和冷厉慢慢褪去,渐渐恢复了清明,似乎在思索五郎的话。
“浍州?看来长安城是根本没有把我们寿州人的态度放在心上,看看梅庸那个家伙成天提笼架鸟优哉游哉,经年不出城一步,梅家和田家什么时候主动派人去过长安,也难怪长安从来就没有把寿州打上眼。”二爷的话语里充满了对梅田两家的轻蔑和不满,“他们以为只要能龟缩在寿春城里不被蚁贼打破城就行了,却没有想过这寿州的一切都被蚁贼毁了,寿春城还能像以前那样繁荣么?”
二爷这番话一出口,立即也引起了本来还有些息事宁人的五郎的共鸣,“是啊,二哥,现在霍丘成了这样,方圆几十里都是一片白地,听说安丰的情况也差不多,这一季怕是彻底无望了,甚至下一季都可能无人耕种,没有了粮食,那些粮商还会来寿春么?没有了人,盐、布匹、农具、牛马,运来了又能卖给谁?”
“哼,现在盛唐和霍丘都划给了浍州,所有人都把主意力放在寿州身上去了,而淮水以北颍亳泗三州仍然是蚁贼横行,这场战乱还看不到尽头,就算是能招来流民耕种,可谁敢保证蚁贼会不会突然又渡淮?像梅田两家现在这幅德行,半步不敢出寿春城大门,他们有这份胆魄?没有人种田,粮食从哪里来?没有粮食没有人,谁还会来寿春做生意?这寿州就要毁在他们手上了!”
恢复了清明的二爷语气里越发萧索,寿春的繁荣是建立在霍丘、安丰和盛唐三县作为整个淮水中游最大的产粮区的基础之上的。
泄水从南至北流入淮水,再往东,肥水由北至南在寿春注入淮水,而芍陂横亘其中,可供三县灌溉只用,旱涝无忧,也正是两条河再加上淮水和芍陂,使得从寿春城下向西一直到固始,从淮水畔一直向南到盛唐,方圆数百里地都堪称水旱无忧的上等良田,所产稻麦不但满足全州所需绰绰有余,而且还可大量供应北方中原地区,乃是著名的鱼米之乡。
这一区域本来是人口稠密之地,像霍丘、安丰、盛唐三县总人口就超过十五万户,接近百万,但现在三县被蚁贼肆虐荼毒之后,几乎百不存一,霍丘和安丰两县人口尚存者不足二万户,堪堪过十万人,而且大多藏于山野乡间,像县城和交通要道四周却是几十里不见人烟。
唯一好一点的大概就是盛唐,在浍州方面的强力督促下,来自颍亳蔡三州的流民纷纷向盛唐和霍山两县涌入,现在在浍州登记之后向盛唐和霍山进发的流民仍然在络绎不绝,而浍州第一军据说已经拉到了盛唐县城驺虞城,并开始整修城防,这也给了原本还有些犹豫恐慌的流民很大安慰。
安丰和霍丘成了一片白地,而盛唐虽然在恢复,但是却有划给了浍州,日后寿州该何去何从?难道说就依靠梅田那两家醉生梦死苟延残喘的家伙?
淮北情况不说了,现在还在被蚁贼给弄得焦头烂额,而淮南局面据说也已经很不稳了,很有点儿剑拔弩张的迹象,没准儿年内就要迎来一场大乱,谁还会来关心寿州?
“五郎,大哥现在身体不好,我看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来过问族中的事情了,这一次让我们出来,还指望霍丘的局面经过这几个月看能不能恢复一些,但是我们一路行来,你我看到的这一切,有好转的迹象么?如果没有外部力量的介入,只怕十年八年都别想恢复到原来的模样,甚至连原来一半都不可能!”二爷呼吸急促起来,“我们该怎么办?梅田两家还能守着寿春商埠和淮水水道苟活,我们郑家怎么办?”
郑家的根基在霍丘,虽然寿州三大姓都居住于寿春,但是郑家是最后迁入寿春的,前后也不过十来年光景。
而之前郑家一直是以霍丘为根基所在的,郑家在霍丘拥有良田数万亩,也是霍丘乃至寿春最大的粮商之一。
安丰虽然也是著名粮仓,梅田两家在安丰也有大量土地,但是安丰更多的还是中小地主士绅们为主控制着土地,不像霍丘是郑家一家独大,而在寿春城里的粮食生意也是郑家坐头把交椅,可现在霍丘和安丰都成了一片白地,连种田的泥腿子们都找不到了,这不是意味着无粮可卖,那郑家还能干什么,还怎么和梅田两家竞争?
五郎也被二爷的话给问住了,郑家的主要生意就是在粮食上,现在根基已失,纵然在寿春城里还有些积蓄,但是那又能济得了什么?坐吃山空,要不了几年,郑家就要轰然倒地了。
见对方脸上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二爷一咬牙:“五郎,所以我打算去一趟浍州!”
“去浍州?!”五郎有些懵懂,还没有明白过来二哥话语中的意思,直到抬起目光看到二哥眼中闪动着的阴狠光芒,他才反应过来:“二哥,这如何使得?无论是淮北还是淮南,都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无论哪家大军压来,我们郑家便要成为齑粉!”
“哼,淮北淮南?!淮北还有这个心思来过问寿州的事情么?田家一直抱淮北大腿,可时家现在元气大伤,撑不撑得过去还两说呢。淮南自顾不暇,徐知诰只是徐温义子,却凌驾于徐知询和徐知训两个徐温亲子之上,而吴国大权虽然被徐知诰掌握,但杨氏根基不浅,一旦双方反目,哪里还有精力来过问寿州?”
二爷眼睛里闪动着灼灼精光,“浍州军实力不弱,能击退蚁贼,而且我听闻南阳和蔡州本来都有吞并光州之意,却被那江烽以二桃杀三士之谋将光州置于蔡州、南阳和长安之间,让三方都僵持不下,不得不交与他,这等手腕委实让人佩服,若是此子真是人杰,这寿州也许托庇与他,也胜过现在被梅田两家把持!”
“这,这,……”五郎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出门之时他就猜到了自己这位二哥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宠妾和爱子皆命丧于蚁贼手中,而他又一直认为最大的责任该梅田两家来承担,甚至也对支持梅田两家的淮北淮南极为仇视,只是这浍州江烽有此能耐能掌管寿州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节 练兵
杨堪一直对江烽提出的军队几个训练要义极为感兴趣。
像军队操习之法对于像他这种将门世家出身的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一支军队如何养成,杨堪也有他自己的训练之法,但是江烽提出的几个建议还是让杨堪忍不住意动了。
像队列操练之法,自秦汉以来便讲求阵型操练,但是没想到江烽却提出了要以队列和动作整齐划一为标准,以这种标准规范来约束士兵行为,以此来让士兵更具有纪律性。
无论是谁都很清楚,一支军队最重要的就是军纪,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最重要体现就是通过军纪来体现的,击鼓而进,鸣金则退,就是讲的这最基本的军纪军规。
但如何来强化军纪却是一件最麻烦最困难的事情,像寻常士兵,举刀负盾,持枪舞戈,这种单兵战术,易学难精,但起码占了一个易学,只要在军官的拳脚和皮鞭之下,农夫都能很快熟悉,也就是程度不同而已,但是要让这些农夫们形成严格的军纪,击鼓而进,哪怕前面刀山火海也要前进,鸣金则退,哪怕前方遍地黄金珠玉,也一样要撤退,要做到这一点,对于农夫们来说就太难了。
按照惯例,这都需要几场血淋淋的战事才能让这些刚从农夫转化为士兵的泥腿子们稍许明白一些,但江烽告诉杨堪,通过队列相关动作的训练,只要舍得吃苦训练,能够极大的减轻这些泥腿子们的散漫懒惰,而让他们最快速度的适应军纪,学会协同。
军队之所以是军队而与贼寇有着本质区别,就在于有军纪约束下的相互配合作战,最大限度发挥出群体的力量。
为了实验江烽给自己提出的这几个建议,杨堪也专门选了两个营中的四个各方面情况都比较相似的都来做实验,两个都的士兵除了日常训练外,专门加了江烽提出的队列训练,而另外两个都则按照自己原来在广胜军的训练规范来进行,三个月下来,四个都之间的差别明显显现出来了,加入队列训练的两个都明显在日常规范和士兵士气上要高出一截,尤其是在他们的协同配合进攻防守时,更是熟练,整齐划一。
这也让杨堪和其他几个营的指挥使们大为惊讶。
明显的事实总能让人迅速接受,按照江烽给杨堪的建议,第一军五营的编制虽然中、前、左、右、后的排序而来,但是要体现出各营士卒训练努力和军官的得力,那么肯定要有对待上的区别,那么五营之间的对抗演练就是必不可少的,获胜者不但会在日后士卒增补、武器盔甲的发放上有优先权,甚至在一些诸如术法盔甲和武器乃至一些特制的药剂上都会优先保证,这个消息一出来,立即就让整个第一军都沸腾起来了。
江烽还建议在每个军的五营中设立流动红旗,每十天一小比,每一月一大比,打比胜出者,将获得流动红旗,会享受加餐、休假的特殊待遇。
这极大的刺激了各营的军官士卒,也使得第一军的五个营中从一开始就处于一种激烈的竞争对抗当中,迫使军官士卒们都要殚精竭虑的努力来确保自身地位不会被别人夺走。
除了这种对军纪的训练外,江烽更给出了一系列的个人体力训练方式。
在这个时空中军队中官兵呈现出十分明显的区别。
一方面是有着武技基础的一批军官,他们大多因为各种原因自小训练武技,比如江湖门派的传授,又比如家族中某一个成员在这方面有所涉猎的传授,又或者自己因为资质禀赋而被人看中传授,再或者通过其他一些渠道获得这方面的筑基知识,所以在少年期就能开始打好基础。
在进入成年期后,大多已经进入了锻体期这个武道最基本的阶段,偶尔也有天赋特别出众者能达到通脉期水准,当然这是指非世家望族出身的这批军官,他们通过自身努力,与那些自小就有家族武技传授而进入军中世家望族子弟一道成为军中骨干——军官。
而绝大多数士卒则是来自市井农村,他们青少年时代从未接触过武技修行,只是抱着填饱肚皮的想法来加入军队,充其量也就有一把蛮力,甚至很多人连这一点都达不到,这也使得他们和军官阶层有了相当大的距离。
诚然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军官是核心关键,但是如果士卒个人素质能力太差,无疑会极大的拖累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尤其是在两支军队其他方面相若时,士兵素质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正因为如此,江烽给出了一系列的士兵单兵素质训练方式,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一些现代最基本的体能培训方式,诸如武装负重越野行军,比如俯卧撑,比如集体抬木慢跑,又比如武装泅渡,这是江烽能够想得起来的一些训练方式了。
应该说江烽给出的这些训练方式对杨堪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冲击,他不知道这种看似非常粗陋简单的训练方式能够对这些普通士兵起到多大作用,所以他仍然沿袭了惯例,即选择了两个营中的四个都士兵来比较性训练,一半按照惯有训练方式,一边采用江烽提出来的方式。
一个月下来,双方比较差距尚不明显,但是按照江烽提议训练那两个都的食量明显要大一截,但是也能看得出来这两个都士兵的精神面貌和协调配合能力明显要高于另外两个都。
而三个月后,双方的差距更明显,尤其是在体质方面,按照江烽方式要求训练两个都的士兵身体强壮度明显高于另外两个都,这也让杨堪终于放下疑虑,开始在整个第一军全面推进江烽给出那看似简单粗陋的训练方式。
训练场上,挥汗如雨,十名士卒扛着一根碗口粗的原木嘿着嘿着的从训练场上小步跑过。
经过几个月的训练,虽然这些近乎于文盲的农夫在识字上是个大问题,但是在服从性上却逐渐显现出他们的优势,这从他们扛原木奔跑的节奏就能看得出来。
最初是毫无节奏感,甚至一组人不知道该如何配合,结果不是压伤士卒,就是乱成一盘散沙,甚至还被这原木压伤了不少人,但随着日渐熟悉,尤其是队列训练效果展示出来的协同配合能力,使得士卒们开始逐渐适应这种高强度的新式训练方式,前提是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
当然这种原木也是从最初的小碗口粗细逐渐加粗到现在海碗口粗细,甚至更粗更重,这样也能使得他们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壮,负重能力更强。
杨堪站在高台上俯视着硕大的较场内一片沸腾的景象,这让他感到很满足。
相比于许子清的第二军和张越的第三军,第一军是当之无愧的绝对主力,绝大部分经历了蚁贼围城战和蔡州军来犯战两场恶战的老卒和军官都集中在第一军中,而第一批来自大梁的军官和老卒也在第一军中数量最多,这使得这支军队在适应能力和训练强度上都要高于第二军和第三军。
像第三军甚至还在进行着最基础的身体适应性训练,拿江烽的话来说,就让尽可能这帮长期饿肚皮的流民赶紧吃饱饭,让他们身体强壮起来以便适应打仗的需要。
高台木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杨堪微微扭头,是贺德才。
这位现在已经完全进入角色的材官所材官显然对他目前的工作十分满意,而起表现出来的适应能力也让江烽、崔尚等人十分满意。
“杨大人。”
“贺大人。”
贺德才拱手一礼,杨堪也回了一礼,这位贺大人虽然性格平和,但是却很讲礼数,迎来送往都是循例而为,绝无出格之举。
“这一批甲胄已经补充完毕,下一批物资恐怕需要等到两月之后方能送来了。”贺德才看了一眼校场内龙腾虎跃的景象,忍不住也抚了抚下颌的短须,“第一军果真不凡,某观第三军与第一军相比,有若婴儿与壮汉之别啊。”
“贺大人,你这话让子跃和四郎他们听了肯定要气恼不已了,现在他们也在全面采用新市训练法,而且那帮从颍亳二州来的流民素质也不算差,只是饿得太久所以前期恢复起来慢一些,一旦进入正常训练,提高也会很快,加上四郎后面从大梁招募回来的一批老卒和军官也有不少分到了第三军,所以别小看他们。”
杨堪的话也让贺德才深以为然,每一次押送大批量的军械物资去各军时,贺德才几乎都要亲自随队,一方面是监督,一方面也要去了解各军目前在使用这些武器甲胄和后勤上有什么问题,这也是改进材官所工作的必要举措。
每一次去各军,都能带给贺德才不一样的感受,第三军刚成军时从固始到光州,一路走去,掉队无数,逃兵也多达数十人,但现在虽然还无法和第一军、第二军比,但却也初见气象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节 乍现
“杨大人说得在理,某观第三军战力提升也很快,张李二位大人在训练上也很是严格,只是那帮颍亳流民消耗甚大,在粮食上的需求都超出原来估算二成以上。”贺德才点头认可杨堪的观点,“相比之下第二军的情况恐怕要慢一些,许大人在接受刺史大人所提议的训练方式慢了一些,另外在军官老卒上也有所不足,好在现在许大人已经意识到了,正在加紧赶上。”
许子清在江烽给出的训练建议上有些不太认可。
在他看来江烽的这些观点有些异想天开,一支军队的训练之法岂是随意改变的,所以最初他没有接受,而江烽也没有勉强。
一直到第一军和第三军都全面推开并成效明显时,许子清才专门组织了军官分别到第一军和第三军来观摩学习,认识到第一军和第三军的训练效果属实之后,第二军才开始真正采取新法训练。
好在第二军底子虽然不如第一军,却要比第三军强得多,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是仍然不是第三军能比拟的,只不过却也被第三军撵上来不少。
像丁满负责的牙军是最早采用江烽提出的新法的。
在牙军上没有条件可讲,毕竟牙军数量上不及三个军,而且确立的目标也就是精锐,所以丁满和黄安锦二人虽然也有些抵触情绪,但是还是坚决服从了江烽这道命令,而这也为牙军节约了几个月时间。
当然这种训练效果上的差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感觉得出来,也不是一年半载的这种训练就能让一支军队达到脱胎换骨的水准。
江烽也从来不认为这种冷兵器战争光靠训练就能淬炼成军,他奉信一个观点,一直没有染过血的军队就不配称之为军队,而一支没有经历过苦战硬战的军队,就称不上是一支合格的军队。
杨堪不愿意评价第二军,倒不是有什么嫌隙隔阂,而是因为自己有些敏感的身份。
许子清性格相对内敛深沉一些,毕竟遭遇了许氏灭族之乱后,许氏一族族人都有些敏感,许子清坐上了第二军军都虞候,但是实际上是代行军指挥使的职权,这本来在当时就有些出人意料。
在杨堪看来,或许许子清的武技水准没的说,但是许子清之前只在光州牙军中干过,而且时间也不长就闭关修炼,能不能承担起一军成长之责,他表示怀疑。
他也就此事和江烽提起过,江烽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说他是综合考虑了多方面因素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浍州军内部也有一些传言认为江烽是不是有意要平衡所谓大梁系军官的影响力,所以才会把许子清推到这个位置上。
应该说这些质疑也不无道理,但是杨堪却觉得江烽恐怕不是单纯的要想平衡大梁系军官那么简单,否则他完全可以自兼第一军指挥使,然后让张越或者黄安锦这些老人来担任军都虞候,牢牢掌握浍州军中实力最强的第一军,让自己去第二军。
杨堪估计江烽应该更多的是从政治层面来考虑这个问题,许氏一族遭此大难,又在对阵蔡州军来犯这一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加之江烽本人也是出自许氏一族,如果不给许氏一个让其安稳的交代,的确说不过去。
而让许子清执掌第二军就是要给许氏一族一个定心丸。
这要比纳许宁、许静二女为妻妾更让许氏一族放心,毕竟这年头女人再漂亮也难以和军权相比,把许子清放在第二军位置上,本身就是一个信号,表示了江烽对许氏一族的信任。
在这一点上,杨堪还是认同江烽做法的,毕竟通过许氏一族加强对光州的影响力很有意义。
现在虽然浍州要完全控制光州有难度,但是能够对尽可能的对光州发挥影响力,再与长安方面做一笔交易达成妥协,就能够很好的扼杀蔡州和南阳对光州的觊觎,在一定程度上继续把控光州。
而只要确保光州不被南阳和蔡州所得,就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浍州的东面安全,对于浍州来说,这就是一个胜利。
现在江烽已经去了长安,估计这一次应该能够与长安达成一个妥协,共掌光州,这样一来浍州可以安安心心的在浍州积蓄实力,甚至也可以考虑谋划寿州,远胜于与南阳和蔡州在光州这块地盘上纠缠。
“贺大人,我们浍州军现在虽然实力增长很快,但是对于我们浍州来说,三军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一点,尤其是你应该明白刺史大人的意图,浍州支撑不起我们现有的军队,我们必须要向外谋求更多的土地才能确保我们可以支撑起更多的军队,才能保证我们不被周围的恶邻们所吞噬,材官所这边在军械军资方面的制作和储备上恐怕还要加快啊,就我们第一军储备的这点儿物资,是打不了一场仗的。”
听得杨堪这么一说,贺德才也吃了一惊。
他当然明白杨堪虽然只是第一军的军指挥使,但实质上是江烽军队中的第一助手,哪怕是与江烽关系更密切的张越都要让杨堪一头,所以话从杨堪嘴里出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杨堪这番话的含义无疑意味着浍州军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对外开战,可问题是现在浍州军有这份余力么?
“杨大人,你的意思是……”贺德才试探性的问道。
“贺大人,我别无他意,但是你也应该意识得到我们浍州当下的局面并不稳固,光州的控制权我们还得要让给长安,这样才能让光州成为我们屏障,避免为南阳和蔡州所乘,但光是这浍州一州之地显然是不够的,我们必须要有更大的战略纵深,否则一当强敌入侵,我们连回旋余地都没有。”
杨堪的话让贺德才皱起眉头,“杨大人是说蔡州?”
“都有可能,虽然现在看起来只有蔡州最可能,但是也还存在其他诸多可能,而如果寿州被外人所得,那我们浍州就失去了战略纵深,日后再要寻求突破就难了。”
贺德才虽然已经从军务中慢慢脱身出来,但是材官所还是从事的为军务服务的活计,所以对军队这一摊子也不陌生,也点点头:“刺史大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打下这样一片天地已经殊为不易了,但诚如杨大人所说,如果我们抓紧时间突破,也许日后就再无机会了,只是这寿州,如果单单只是霍丘和安丰两县倒也罢了,可这寿春城怎么拿下?如果拿不下寿春城,只拿下霍丘和安丰,安丰就永远处在寿春的兵锋之下,我们不可能长久性的在安丰驻军,一旦寿春获得淮北或者淮南援军支持,我们恐怕就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对贺德才杨堪不是很了解,但是听闻对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是让杨堪有点儿刮目相看了,起码能看出安丰和寿春之间的关系,也说明这位贺大人在军务上也生疏。
正想和对方探讨一番,却见一名士卒疾步跑入校场,直奔着高台而来,乃是自己的亲卫。
“指挥使大人,浍州来书。”亲卫双手递过一枚小竹管。
杨堪点点头,抬手接过,查看了一下封口处的蜜蜡胶印。
这是术法蜜蜡胶印,一旦被人开启便难以复原,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所以用来传递密函。
现在无闻堂那边也在专门培育野鸽和游隼,专门用于浍州州城与殷城、盛唐、霍山四县之间的信函传递,只是野鸽和游隼的培育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不过在光州时光州刺史府下就有驯养信鸽的传统,所以江烽也是一股脑儿将其搬到了固始,目前已经驯化成了有十来只可用信鸽,开始用于日常传递信函。
打开竹管后,信函中也是专用隐语编成,外人绝难明白,但在杨堪眼中却是一目了然。
信中没有太多的话语,只让杨堪把这边军务交代给副手,立即返回浍州有紧急军务商量。
杨堪也有些疑惑,照理说现在江烽去长安,这么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就已经回来了,现在能有什么事情?
“贺大人,你来盛唐时,刺史大人回来了么?”杨堪沉吟了一下问道。
贺德才摇摇头,“没有,刺史大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估计起码也还要一个月吧?”
“那可有其他外客来访?或者有无其他异常?”杨堪又问道。
“异常倒是没见着什么,不过好像的确有外客来访,好像是崔大人在接待,但我只知道有外客,具体外客是哪里来的,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贺德才很谨守本分,不该自己过问的事情从不过问。
他知道他自己押运这批军资来盛唐时刺史府那边就已经戒严了,但为何戒严,却不得而知。
只是他在押运来盛唐之下去禀报崔尚,崔尚也是几句话就把他打法走了,他也大略知晓是有一拨外客来访,进了刺史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很是神秘。(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节 膏腴之地
崔尚现在的确是面临着异常艰难的抉择。
无人能帮他。
按照当初江烽离开浍州时确立的原则,作为浍州刺史府司马,日常政务他不过问,全权交由长史陈蔚和录事参军杜拓来负责,他的主要工作是日常军务。
但这也仅限于日常军务,崔尚明白自己的权力范围,也清楚自己的强项和短处,日常策划筹谋无人能比得过自己,但是若是战事决断,却绝非自己所长。
所以当初江烽离开时也明确若遇战事决断,当以杨堪意见为主,秦再道、张越、许子清、丁满等人为辅。
以杨堪为主,并非就全部要听杨堪他们的,而且要让杨堪做出决断,也需要为杨堪他们提供足够的情报信息。
这件事情的确来得太突兀了。
虽然早已经在规划筹谋寿州,但是当如此机遇突然来到面前,还是让崔尚有些措手不及。
“寿州军目前有五个军,加上牙兵,大概在一万四千人到一万五千人左右,由于寿州特殊地理位置和州内复杂的势力格局,五个军中有两军是水军,梅田两家各掌一军,剩下三个军是步军,梅田郑三家各掌一军,牙军由梅家掌握,寿州目前没有骑军。”
张万山的汇报有条不紊。
对寿州的情报搜集一直是无闻堂重中之重,所以寿州内部情况张万山也是了如指掌。
“寿州军战斗力如何?”崔尚进一步问道。
“根据细作观察,五军中两军水军战斗力谙习舟楫,颇为善战,但三军步军却乏善可陈,相比之下郑氏掌控的一军战斗力略强,嗯,大概和我们浍州军第二军在伯仲之间,略强于第三军,但比第一军和牙军相差甚远,却已经葬身于蚁贼之手了。”
张万山的回答也符合崔尚的预期。
韩拔陵部蚁贼纵横寿州,寿州军却始终怯于一战,结果导致霍丘和安丰两个粮仓大县失守,郑氏所掌一军也在霍丘攻伐战中被蚁贼全歼,这大概也是导致郑氏觉得平衡被打破,郑氏很难再在寿州立足,想要寻找新靠山的主要原因。
“这么说来郑氏目前在寿州的处境是非常艰难了?”崔尚揉了揉脸颊,皱起眉头。
“寿州格局本身就是以梅田郑三家为主,但梅田二家是以寿春和安丰为根基,虽然也算是寿州大粮商,但要与独霸霍丘的郑氏相比还有较大距离,而且郑氏在寿州还有规模不小的冶铁匠铺。梅田两家垄断了淮水水路运输,下至濠泗楚三州,甚至扬州、苏州,上至颍州、蔡州,整个淮水、涡水、颍水和运河,皆有梅田二家的船队通行其上,其中泗州以上主要是梅家为主,而泗州以下直至扬苏二州这是以田家为主,加之梅家乃是寿州最大盐商,而田家则是寿州最大的布商、茶商并垄断了酿酒业,梅家和时家是儿女亲家,田家嫡女则嫁了吴王杨溥之弟为平妻,所以梅田两家的势力算起来要远胜于郑家,郑家在寿州也是苦苦维系的局面,现在遭此一劫,估计郑家若不求变,只怕就真的很难在寿州生存下去了。”
张万山的话也让崔尚稍微放下了一些心,这说明郑氏向浍州靠拢是有原因和动机的,郑氏赖以为根基的霍丘毁于蚁贼,短期内根本无法恢复,而在寿春,梅田两家各有靠山,意图将郑氏排挤出寿州,这势必引起郑氏的反弹。
士绅豪门之间的竞争也是异常惨烈的,一旦郑氏失势,郑家很清楚在梅田两家的合力夹击之下郑氏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彻底划分殆尽,而郑氏赖以生存的军队已经覆灭,而粮食生意和冶铁生意也正是梅田二家垂涎三尺的,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没有一个坚强的靠山,郑氏必灭无疑。
躺在驿馆中床上的郑弘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他当然清楚这一趟来浍州是一次冒险,一旦被梅田两家知晓自己和浍州有了联系,只怕两家就不会再对如何瓜分郑家的生意争执不下,也不会再忌惮淮北仍然在颍亳泗三州肆虐的蚁贼,马上就要对郑家下狠手了。
同样若是被淮北或者淮南知晓自己和浍州有勾连,无论结果如何,无论淮北还是淮南,都绝不会允许郑家在寿州生存下去了。
在淮北和淮南这些巨擘面前,郑家这点儿力量连填牙缝都不够,这还没有算梅田二家夹杂其中,在这之前,郑家是万万没有想过要去拂逆淮北淮南的心意的,但是现在,郑家还有得选择么?
随着霍丘被攻陷,包括郑弘在内的郑氏族人就都知道大难临头了。
郑家失去的不但是霍丘这个郑氏赖以立足的根基之地,而且还失去了以郑氏子弟为核心的寿州第五军,没有了这支军队,郑氏拿什么来保卫自己在寿春城内的产业?
这个时候郑氏才意识到乱世中没有傍上一棵大树的危险性。
像梅田两家纵然一时间丧失了军队,但是只要淮北或者淮南能够为他们提供道义上的支撑,郑家也不敢去觊觎梅田二家的生意产业,但郑氏背后没有足够大的靠山,虽然与淮北和淮南一些要员贵人都有不浅的关系,但是在这种大事情面前,却又根本算不上什么了,没有人会为你两肋插刀,梅田两家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瓜分郑家的生意产业。
来浍州就是一次赌博,但郑弘别无选择。
大哥身体不佳,精力不济,已经有些乱了方寸,只知道一味向梅田两家示好求饶,可这种情况下,梅田两家岂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早就觊觎郑氏在粮食和冶铁上的生意产业,遇到如此良机,岂能放过?
换了自己也不可能就此罢手,不把郑家吞个干干净净,梅田两家也枉自在寿州立足这么多年了。
现在自己来找上浍州也算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吧,放眼四周,又有谁能对陷入绝境的郑家提供助力?
事实上在去霍丘一看之前,郑弘也没有想过找上浍州,盖因浍州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模糊了,哪怕江烽从寿州手中夺走了盛唐和霍山两县,但盛唐和霍山两县从来也没有被寿春城里的三姓打上眼,在三家眼中,盛唐和霍山更像是野外之地,无足挂齿。
但在亲眼看到了霍丘现状之后,郑弘绝了尚存的侥幸之心。
以霍丘眼下的局面,要重建霍丘根本不是郑氏一家的力量能够做到的,残破不堪的县城,一片白地的郊野,十不存一的百姓,怎么来重建霍丘?
梅田两家不可能支持重建霍丘,他们现在想的是怎么来落井下石瓜分郑家的产业和生意。
这种情形下,怎么死中求活?
放眼望去,似乎只有浍州这样一个不太可靠的选择。
说浍州不可靠,倒不是说浍州实力不够强,事实上浍州军的战斗力已经证明了其实力,韩拔陵部在固始折戟而逃,但却打破了霍丘,横扫了整个寿州,这足以说明浍州军的强悍,但是浍州军是刚从一县之地扩张到一州,刚刚接手了盛唐和霍山两县,他们还有这份力量来干涉寿州么?
郑弘不怀疑浍州掌舵人江烽对寿州的兴趣,没有谁能够对寿州无动于衷。
浍州虽然有四县之地,但是要与寿州三县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面,无论是田土数量和肥沃程度,还是商业发达程度上,浍州都无法相提并论。
也许浍州唯一比寿州强的就是它拥有一支足够强悍的军队,而这对于梅田两家控制下的寿州来说未必是好事,但对于郑家来说却是福音。
郑弘还是抱着忐忑的心情来浍州的,浍州对其的重视程度也让他看到一丝希望。
但接下来浍州在接待了解之后进入实质性的商谈之后,模糊的态度却让郑弘心又悬了起来。
最关键的是江烽不在,去了长安,这让郑弘大失所望。
浍州司马崔尚没有隐瞒江烽去长安的目的,商谈光州归属和权力划分问题,如此坦率也让郑弘颇为心动,尤其是在了解到原来的固始县令陈蔚已经出任浍州长史之后,他就更为意动了。
这说明庶族出身的江烽愿意与本土士绅望族们分享权力,这也意味着如果郑家能够和江烽达成一致意见,江烽日后也许不介意郑家像陈氏一样获得寿州的部分权力,如果能够挤掉梅田两家,或许郑家还真的能够成为江烽在寿州的权力基础支撑点。
如果能达到这一步,也不枉自己这么煞费苦心的跑浍州一趟了。
辗转难眠,郑弘爬起身来,在房中踱步。
邻房的郑恢也听到了自己隔壁房间二哥的动静,也起身过来,敲了敲门,“二哥,还没有休息?”
“五郎,能睡得着么?我也不知道我这一趟来得对不对?之前我也没有给大哥说过,但是我觉得我没做错,如果我没来,我也许会后悔一辈子。”郑弘背负双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沉声道。(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节 蹊径,便道
郑恢一时间也沉默不语。
在来浍州的路上,他就已经和二哥探讨过多番,浍州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们心里都没底。
但就如二哥所说,不来一趟,始终无法释怀。
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寿州,基本上就宣布了郑家会从寿州的上层社会版图中消失。
以梅田两家的心性,断不会容忍已经失去了实力基础的郑家存在,被扫地出门已经是最大幸运,更大可能是被彻底分食。
想到这一点,郑恢一样心里发紧,本来就已经在蚁贼攻陷霍丘上遭遇了重创,如果在被梅田两家横扫出局,郑家就真的无复有起复的可能了。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郑恢认同了二哥来浍州这一行程。
浍州的态度却让人七上八下,难以安枕。
浍州刺史江烽不在浍州,去了长安,而且回来时间不确定,这一趟只怕没有一两个月是回来不了。
主事者不在,留守人员敢做决定么?
尤其是这些人都是江烽在相当短时间内集合起来的,江烽对这些人的信任度有多高?
他们能指挥得动军队么?
没有哪个主帅不对兵权视若拱璧,那个崔尚虽然是江烽的司马,但郑恢不认为一个才来浍州几个月时间的谋士就能替代主帅作出这样大的决定。
只可惜江烽既没有婚配,更没有子嗣,否则倒是应该有能做主之人。
“二哥,现在我们做了该做的,是该浍州方面做决定了。”良久,郑恢才沉声道:“浍州方面是肯定对寿州感兴趣的,这从他们询问所有问题的详细程度就能看得出来,否则他们完全可以敷衍了事,只是唯一遗憾的江烽没有在浍州。”
摇了摇头,郑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们等不到江烽回来了,我敢打赌,这一趟我们回去,梅田两家就要对我们下手,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把浍州拉进去。”
“可否我们回去虚晃一枪,就说浍州方面支持我们重建霍丘?”郑恢想了想又道。
郑弘眼睛亮了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一下,缓缓摇头:“不行,这样只会引火烧身,甚至迫使梅田两家立即对我们郑家下手。他们手中有四个军,而我们呢,第五军大部溃灭,现在我们在寿春城里只剩下我们家族的几百私兵,根本无法和他们对抗,而且他们真的把我们给抹平,有淮北淮南做后盾,浍州也对他们毫无办法,没有我们做内应,浍州军要强攻下寿春城代价太大,浍州不会干。”
“那我们怎么办?”郑恢也觉得自己兄长所说符合梅田两家的作风,自己有些太天真了。
“还是要让浍州军介入。”郑弘脸色越发阴冷,“只有彻底把浍州军拖入局,我们才能死里求生,否则就算是我们侥幸苟活,淮北淮南也不会容忍,要让浍州军驻扎在寿春城,彻底把梅田两家扫地出门,我们郑家全力配合浍州军,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我们郑家的利益。”
“但江烽不在,浍州军谁能做主?”郑恢摇摇头,“那崔尚虽然是司马,但恐怕这等大事他不敢决定,而且浍州军未必会服从他的命令,而长史陈蔚虽然是本地大族,但是我觉得今日他连面都没有露,我觉得恐怕江烽也是有意不让其参与军务,这军权恐怕还是牢牢掌握在江烽一人手中。”
对于自己五弟的观察和分析判断能力郑弘还是很认可的,没错,浍州军的情况他大略了解,三个军,外加不太完整的骑军和牙军,泾渭分明。
第一军是绝对主力,军指挥使大梁系出身的将领杨堪,第二军则是许氏一族的许子清,第三军则是江烽同窗好友张越,骑军和牙军则分别是光州旧军出身的秦再道和大梁系出身的丁满执掌,这种均匀的分配方式也足以说明江烽用心良苦,也说明,没有谁可以在浍州军中独掌大权,除了江烽本人。
“还有一个人也许可以发挥作用,或者说可以做主。”郑弘缓缓的道。
“谁?”郑恢讶然。
“许氏女。”郑弘若有所思,“许氏二女,据说江烽有意取其长女为平妻,纳其次女为妾,我相信这二女可以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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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要见我?”许宁目光一凝,瞬即转冷,眉目间多了几分若有所思,“没说姓名?”
“没说。”婢女低垂着头,“但婢子看有驿馆军士护送而来。”
“驿馆军士?”许宁更是讶然,放下手中书卷。
浍州驿馆新建,只为外界来客而设,这么久来除了举行授任仪式时有外客来使用了外,其余时间一直空闲,寻常来人也没有资格入住紧邻刺史府的驿馆。
没想到来人竟然还由驿馆军士护送而来,要知道驿馆军士几乎都是由牙军中的精锐充任,这也说明来人身份不凡。
“他怎么说?”许宁倒是来了一些兴趣。
难道是长安来人?长安来人又何须这么鬼鬼祟祟,而且找上自己,好像也不太合情理。
纵然二郎不在,但文有陈蔚和杜拓,武有崔尚,哪怕杨堪不在浍州城里,起码许子清也在,怎么会来登自己门?
许宁和许静依然独居小院,只不过小院位置换了,换到了与一干将官们居住在一起,方便警戒保卫。
“他说他来拜访刺史夫人。”婢女小声道。
许宁猛然抬起目光,“刺史夫人?”
这个称谓还不能用在自己身上,江烽还未娶正妻,自己便不能嫁给江烽,平妻须得在娶正妻之后方能娶,倒是妾可以先纳。
“他是这么说的,要来拜会大小姐和二小姐。”婢女补充道。
“哦?”许宁更觉讶异,要见自己和小静,这人是什么意思?“小静回来没有?”
“二小姐刚回来,还在沐浴。”
“那你去把二小姐也请过来。”
待到许静有些疑惑的过来,听得许宁这么一说,也是茫然不解,“阿姐,这人是谁,来意为何?”
“不清楚,所以才让你和阿姐一起见一见。”许宁泰然自若的道。
“合适不合适?需不需要和崔大人他们说一声?”许静还是有些不踏实。
“恐怕崔大人他们也知晓了,并未禁止,说明没什么,见一见再说。”
待到郑弘来到大厅时一眼看到了相对而坐的两位女子。
居左的女子一身淡绿色的长裙,微微收敛的狭领和现在流行的敞领裙服略有不同,一副半袖披在身上,眉若春山,眼波流淌中却闪耀着睿智的光泽,略略有些偏薄的嘴唇更让这个女人多了几分精明的气息。
居右的女子从脸型上来看一看就知道和左边女子是同胞姊妹,只是脸颊稍微圆了一点,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媚和温润,尤其是那双眼睛里绽动着几分好奇,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郑弘见过二位娘子。”
“郑弘?可是寿州郑氏郑大人?”许宁眉峰一挑。
连郑弘都没想到这女子居然知晓自己,也大感惊讶,“正是郑某,宁娘子也知道某的薄名?”
“久闻郑大人乃是郑氏一族的顶梁柱,郑氏一族能有今日,郑大人功不可没啊。”许宁抿嘴微微一笑,“小女子虽然孤陋寡闻,但是对邻居还是略微知晓的。”
郑弘也不禁有些佩服,作为寿州三大姓中的重要人物,对光州许氏也并不陌生。
许氏双姝在淮南道上艳名远播,淮南道上想要娶许氏双姝的名门子弟不少,连郑氏中亦有,后来眼前这位许氏长女许与舒州周氏,也是引起了不少热议,有传言说这是许氏长女自己选择的,更是引起了一阵轰动,只不过后来局面骤变,许氏一族覆灭,舒州周氏解除婚约,
早就听说此女颇识大体,精明睿智,现在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宁娘子过誉了,现在郑氏一族处于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所以郑某特地前来浍州求救,没想到刺史大人不在,所以郑某特地来拜会二位娘子,请求浍州军能拯救郑氏于水火之中。”郑弘也不饶圈子,直接步入正题。
“哦?郑大人怎么这般说?蚁贼已然离开寿州南下,现在正该是寿州士绅民众齐心协力,恢复重建的时候吧?”
许宁内心又惊又喜,但是还是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淡然一些,只有坐在一旁的许静才能了解自己这位阿姐,被郑弘这番话给说得心花怒放了。
“宁娘子恐怕也知晓霍丘被蚁贼攻破吧?我们郑氏一族损失惨重,现在霍丘城破败不堪,城外更是白地一片,我们郑氏元气大伤,只剩下寿春城里那点儿祖产了。”郑弘咬牙切齿,“这也罢了,可我们郑家却摊上了两头虎狼同城,随时准备吞噬我们郑氏一族,所以郑某才冒昧来浍州求援于浍州军,希望二位娘子能帮郑某说服浍州军中诸位,撑郑家一把。”(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节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许宁秀美微蹙,看了一眼对方,“郑大人是不是找错人了?如果郑大人真的希望浍州军介入寿州,应该去找崔尚崔大人,他是浍州司马,负责浍州日常军务。”
郑弘笑了起来,身体向身后胡椅一靠,朗声道:“宁娘子,我当然知道崔大人在负责浍州日常军务,可是他只是负责浍州的日常军务,介入寿州,算是浍州的日常军务么?这是要出兵寿州!哪怕崔大人内心再支持认同,但是他的身份限制了他的权力,在刺史大人不在的情况下,某认为他不太可能对这样大的事情作出决定。”
郑弘的语气极为强烈,充满了感**彩,也让许宁颇为意动,“郑大人觉得小女子有这个权力?郑大人又凭什么觉得小女子会支持出兵寿州?”
“先说第一个问题。”郑弘好整以暇,“江大人尚未婚配,但是据某所知已和宁娘子有了婚约,而且某也闻静娘子与江大人系青梅竹马,日后可能也是一家人,从这个角度来说,浍州军上下应该清楚江大人和二位娘子的关系,也应该相信二位娘子会站在江大人利益角度,这种情况下浍州军上下会认同二位娘子的身份。”
略显牵强,但是也说得过去,许宁想道。
“第二个问题。”郑弘继续游说,“久闻宁娘子在光州时便智慧过人,识大体,明大局,相信在这个时候,寿州对于浍州军的意义有多大,也清楚如果没有我们郑家的内应,浍州日后再想要取得寿州,会多付出多少代价,可以说现在取寿州,正当时!”
郑弘的语气再度激烈起来,也冲击这许宁的心防。
对于第一个问题,她明白再多言也没有意义,浍州军认可不认可,不是她和郑弘讨论就能得出结论的。
但第二个问题,她需要郑弘来说服自己,否则她不可能去贸然做出这种去说服崔尚和杨堪、秦再道和张越等人的决定,自己的身份更是一种双刃剑。
“郑大人,既然你已经考虑得这么周全了,小女子在虚以推诿就显得太过虚伪了,小女子想听一听你给崔大人他们的建议,浍州军怎么能在最小代价的获得寿州?而为什么说现在是取寿州最好时机?以及你们郑家有什么想法和要求。”许宁坐直了身体,一只手靠在茶几上,正色道。
名不虚传,这么短时间内就能把问题考虑得如此透彻而周全,郑弘心中暗赞,难怪会别出心裁的自己替自己选夫婿。
只可惜生在光州许家却是女儿家,为许家所累,未能成就大事,但若是此女嫁与江烽,却不知道对江烽是祸是福,不过现在在郑弘看来却是好事,起码比一个看不清形势的庸人要有用得多。
“宁娘子,静娘子,某来此,也就是想要向二位娘子阐述某的看法。”郑弘镇定自若的点点头。
这一谈就是一个时辰。
郑弘也是有备而来,知道对于许宁这种性格清冷心细如发的女子不能隐瞒什么,谈了寿州现状,谈了郑家的现状,谈了他给崔尚的建议和意见,谈了存在问题和风险,谈了郑家的想法和要求,和盘托出。
许宁也问得很细,很多关键问题也是三番五次的询问,务必要搞清楚,显然是动了心。
“宁娘子,某没什么好遮掩的,现在郑家的局面很危险,没有你们介入,郑家很有可能就会被分别有淮北淮南支持的梅田二家扫地出门,撵出寿州,正因为如此我们郑家才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和浍州合作,共谋大业。如果浍州不能在短时间内进入寿州,某可以确信,日后浍州要进军寿州的机会就很渺茫了,一旦淮北和淮南任何一方缓过劲儿来,他们绝不会允许浍州把手伸入寿州。”郑弘用这样一句话来做了总结。
“郑大人,您言重了,郑家就算是和浍州合作,也绝非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梅家可以和淮北眉来眼去,田家可以和淮南暗通款曲,怎么就不允许郑家和浍州把臂言欢?”
许宁拂弄了一下额际垂落下来的发丝,因为兴奋有些微微发红的脸颊更透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媚意,看得郑弘都有些意动神摇,暗呼果然是红颜祸水,让人情不自禁就欲迷醉其中。
“郑大人先前说的那些,小女子都听明白了,嗯,就请郑先生先行回驿馆,小女子还要细细斟酌一下,至于最后会有什么结果,小女子现在不敢保证,但是请相信浍州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把郑弘送出门去,许静有些坐不住了。
“阿姐,你真打算要过问此事?”
“小静,你觉得我不该过问这件事情么?”许宁目光溶溶如水,落在表情有些烦躁的许静脸上。
“阿姐,我不知道。”许静摇摇头,与姐姐对视,“二郎不在家,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我们该不该过问,如果他在,也许要好一些,但如果他不在,是不是该由崔大人和杨大人他们来做判断更妥当一些呢?”
“如果他们能够作出决定,那当然再好不过,可如果他们无法做出决定呢?”面对妹妹的质疑,许宁反问。
“如果他们无法作出决定,那就说明这件事情超出了他们的职权范围,那就等到二郎回来!”
许静也提高了声音,她相信姐姐明白她的意思,这种时候更应当要避嫌,如果冒然插手,只会适得其反,甚至可能引发有些不必要的后遗症。
“可如果时间不允许呢?有些时机是失不再来,尤其对于我们并不算强大的浍州来说,抓住一个机遇,也许就能为我们赢得几年的发展时间,小静,寿州的重要性我相信哪怕是你也应该清楚,二郎一直在谋划寿州,现在送上门来的机会,我们能因为他不在就放弃么?郑弘也说了,时间稍一拖长,恐怕郑家势力都被梅田二家彻底拔出,谁来当我们的内应?没有内应,寿州岂是那么容易拿下的?也许那就要付出上千上万士卒们的性命!我们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许宁提高了腔调,目光中也变得有些咄咄逼人,“阿姐知道阿姐这么做可能会引来很多人的质疑、攻讦和非议,甚至可能破坏阿姐刚和二郎融洽的关系,阿姐也完全可以坐看闲庭,不参与介入,但是阿姐不会那么做,因为阿姐觉得这对我们浍州有利,对二郎更有利!阿姐也相信二郎能够理解我的想法!”
许宁的话终于打动了许静,微微动容的许静看着姐姐有些潮红的脸颊,甚至有些湿润的眼眶,她能感受到姐姐内心的坚强和不屈,也能感受到姐姐在面对外界的风言风语所承受的种种委屈。
“可是阿姐,如果崔大人和杨大人他们仍然不接受你的意见呢?”许静犹豫了一下之后才道。
“我心已尽,便无遗憾。至于说决定本来也就该他们来作出,我只能说是给他们一份建议,从我这个角度给他们的建议,让他们斟酌,甚至我也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份保证,在二郎回来之后会如实表明态度的保证,但决定只能是他们来作出,二郎没有授权给我来做这个决定。”许宁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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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内气氛凝重。
遇上这样一件大事,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个考验。
张万山把无闻堂所有掌握的情报全数进行了汇报,崔尚也把郑弘郑恢两兄弟反映的情况作了一个介绍,两方面的情报结合起来,基本上能够让在座众人对寿州,尤其是寿春的情况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啧啧,郑氏兄弟还真是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啊。”杨堪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平视,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寿春城里尚有一万余兵力,纵然其水军战斗力可以打一个折扣,纵然寿州军的战斗力堪忧,但蚁多咬死象,又是在他们地盘上,这一仗不好打啊。”
“关键在于郑家能够提供多大的助力,能不能替我们骗开城门?还有,若是我们大军进入寿州境内,如何避开寿州斥候?寿州再是孱弱,恐怕最起码的斥候探马还是要放出来吧?”张越也皱起眉头。
“两百多里地,就算是我们从盛唐潜行,但顶多能隐匿两三个时辰,这段距离我们急行军也就是五六十里地,也就是说,寿州探马斥候在发现我们之后,我们还要连续行军一百多里地到寿春城下确保不被发现,然后还要郑氏族人圆满的协助我们打开城门而不出意外,然后还要以少胜多的控制住城内一万多寿州兵不被其翻盘,这怎么看起来都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丁满的话语里也多了几分戏谑的味道,但是只有熟人才知道这家伙话语里更是充满了一种嗜血的兴奋,越是这种高难度的战事任务,才更能吸引人。(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节 授权
虽然在座的众人大多明白丁满话语里的含义,但是他所说的这些却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客观困难,没有谁能忽略这些。
“阿满所说还只是表面存在的,真正落实到具体细节上,还有很多问题,甚至某一个环节出问题,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这一仗如果要打,风险极大。”
接上话的是张挺,这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这家伙来到浍州之后,之前一直没有明确身份,而是一门心思观察浍州军的战斗力,寻找浍州军存在的问题短板,为江烽提供参考依据。
应该说这家伙的眼光相当犀利而独到,所以每每提出的问题都是一针见血,尤其是对第二军存在的问题更是提出了许多。
这既让许子清感到恼火之余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所指出的问题非常关键,对第二军的战斗力提升有很大的帮助。
以至于许子清私下里都向江烽建议是不是让张挺来担任第二军指挥使,他本人愿意继续担任军都虞候,协助张挺。
虽然在军事训练上所发意见颇多,但是在军务战略上张挺却甚少发言,不过无论是崔尚还是杨堪都对这个家伙的性格十分了解,言不轻发,发必中的。
一直到江烽离开浍州赴长安时,江烽才征求了张挺本人意见,问他愿意不愿意担任第一军的军都虞候,也就是为杨堪当副手,在整个浍州三军中,能压张挺一头的也只有杨堪了。
“过之之意是这一仗我们不能打?”杨堪不信这家伙改了本性了,越是有挑战性的东西,这家伙才越有兴趣。
“不,我们应该从逆向来考虑问题,越是大家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敌人才会越是大意,因为大家都觉得不可能,所以在很多方面就会麻痹大意,就会放松警惕,哪怕是有一些迹象预兆,他们也会主动的过滤掉,这恰恰是我们的机会。”张挺摇头,“如果真的当我们在浍州大干特干,军队也都训练好了,估计有点儿风吹草动,寿州都会严阵以待了,那我们即便是能拿下来,也会付出超出我们接受范围的代价。”
张挺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静下来。
夺取寿州是浍州军上上下下心照不宣的秘密,哪怕从来没有在正式场合下将这个目标公布出来,但是所有的工作重心都是围绕着寿州旋转,哪怕是再对浍州有感情的诸如秦再道、张越等人,也明白寿州的价值和意义是浍州不能比的,更不是光州能比的。
浍州的价值在于其战略位置,扼荆楚和江淮与中原咽喉要隘,而寿州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其划分淮北淮南,更在于其扼守了淮水这一巨大的水运通道,沿淮直下可以直入运河,辐射整个淮北、青密和吴越,溯淮而上,可入涡水、颍水,深入蔡颍两州腹地,兼之有三县粮仓丰沃之地和寿春商埠,可以说拿下寿州便可虎视淮南,亦可染指淮北。
所以对浍州来说,夺下寿州,也就意味着王霸之业可期了,这是浍州诸将从上至下一致的看法。
寿州必须要拿下,但之前这只是浍州的一个远景目标,毕竟以浍州的实力,要硬拼寿州,哪怕没有淮北、淮南的介入,如果寿州军仍然以龟缩之势抗衡蚁贼的方式来对付浍州军,浍州军没有希望。
浍州诸将们甚至包括江烽在内也考虑的是先强化自身军事力量,然后看是否能获得朝廷大义,再以大义压人,先行吞并霍丘和安丰这两个无险可守的县份,困死寿春,最终达到解决寿春问题。
当初崔尚和江烽初步估算了一下两三年内能把整个寿州收入囊中已经算是比较快的了,这还要看淮北淮南局势变化情况。
现在这一个机会却如此突兀的浮现出来,来的这么突然,以至于大家心态都有些失衡,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过之,依你之见,这寿州我们是该取了?”杨堪目光宁静,注视着张挺。
这个家伙居然拒绝了给自己当副手,据说他给江烽的回答是他更愿意去第四军当指挥使,还真有点儿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味道呢。
不过杨堪也能理解张挺的心思,第一军已经基本定型,他张挺加入进来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如果能够单独执掌一军,尤其是能独自打造出一军来,那无疑能让他张挺在浍州军中的话语权大很多。
“要解决取与不取的问题,要搞明白两个问题,第一个就是我们刚才探讨的问题,那是战术层面的,涉及到诸多细微环节,可以一个一个来探讨,我觉得我们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那就是战略决策上的问题,那就是刺史大人不在,谁来做这个决定?我们大家在一起是否就有这个权力做出这个决定?呃,别怪某多嘴,有些东西我们还是要考虑清楚再来决定,以免日后……”
所有人心里都浮起一种古怪的念头,谁他么说这家伙特立独行孤傲不群?能把这一层一般人都未必能想到的问题都想透,这特么不是人精还能是啥?
虽然都在内心里嘀咕这家伙,但是谁都知道这话却刺中了核心。
江烽不在,谁能作此决策?崔尚?杨堪?日常事务当然不必说,但这出兵寿州显然不属于日常事务了,他二人有此权力么?
江烽授权了么?
有些微妙气氛笼罩着全场。
无论是崔尚还是杨堪,都不可能就此发言,哪怕是张越这种江烽的总角之交,也不敢在这种问题上轻易表态。
大权岂可轻易授人?尤其是军权。
脚步声把场内有些凝滞的气氛撕破,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了门口,如无特别事情,是没有人来干扰这种军务会议的。
“司马大人,宁娘子静娘子请见。”
崔尚微一愣怔之后,目光环视一圈,其他所有人目光都有些复杂,许宁许静请见?
这个时候请见?明知道这是军务会议,仍然请见,分明就是要参加这个会议,这合适么?
此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个没有法理上妻室和子嗣的主公是多么危险而麻烦。
一盘散沙需要一个凝合剂才能将他们凝成一块铁板,一群狼需要一头狮子来带领才能成为强大的力量,而江烽就是这个凝合剂和狮子,一旦他缺位,就没有人能把他们扭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力量。
无论是杨堪还是崔尚都不具备这个能力,而秦再道张越这些人更不用说。
但这位还只是和主公有了婚约的宁娘子就行么?还有那位好像从来不参与这些事务的静娘子?
许静当然是不愿意参与这种事务的,但是她更担心自己姐姐的出格举动,在她看来自己姐姐的行径是在刀口舔血,极其危险,稍不留意无论结果如何都会伤及自己,但是许宁最后说的那番话还是打动了她。
既然如此,许静干脆就和许宁一道来了,日后若真是二郎怪罪起来,许静也可以为阿姐承担部分二郎的怒火。
为许宁和许静摆设位置都让崔尚为难了一番,上首只有一个位置,那是江烽的,许宁和许静当然无权去坐那张胡椅,但若是将二女位置摆在下首,似乎也不太符合规矩。
最终只能在代表江烽的胡椅背后摆放了两张椅子,姑且把二女算作了江烽房中人吧。
“崔大人,诸位大人,想必大家都知道小女子的来意了,小女子无权替二郎做主,但是之前郑弘来小女子介绍了寿州当下的情况,小女子来的目的只是要表明一个态度,寿州是二郎一直念念不忘所要谋取的所在,如果在战术上这是可行之举,而诸位囿于权责范围,担心因为擅自做主做出某个决定,小女子在此可以承诺,无论最终结果如此,这一责任由小女子来承担!”
许宁一坐定,便开门见山的阐明了来意,表现出来的气势让崔尚、杨堪、秦再道、张挺等人都是眼绽精芒,张越、许子清、鞠慎和黄安锦等人更是表情复杂。
堂内诸将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崔尚也是微微一皱眉头,“宁娘子可知晓当下寿州情况?”
“略知一二,但是小女子以为这不重要,决定权在诸位,小女子只是要明确一点,请诸位无须担心擅权这一罪名怪罪到你们头上,俗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同样君在外,将领便有擅专之权!”
一席话终于让诸将有些动容了,这是在代表江烽授权了,崔尚和杨堪心中都是微动,许子清更是震惊。
他们是知晓一些江烽和许宁之间的关系的,许宁代表江烽授权,无论结果如何,若是江烽日后回来不曾追究,那么也就意味着许宁已经在江烽背后站稳了脚跟,江烽已经变相的承认和认可了许宁,这份权力堪比正妻!
江烽在这里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这才是真正的心机婊啊,把权势一道玩得炉火纯青,借势的手腕,你不得不佩服,鞠蕖和许静与其相比简直就是小学生和博士的差距。(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节 定计
在许宁和许静离开之后,诸将的意见趋于一致。
这个机会不能失去,现在的关键在于条件是否成熟,也就是说目前存的诸多问题和困难能否解决和克服。
一个一个的问题被提了出来,并进行探讨和论证。
首先是出兵数量问题,寿州军在寿春城内数量达到一万多人,就算是之前一切顺利,夺下寿春城之后,要控制住寿春城不被寿州军反噬,哪怕寿州军的战斗力不足,浍州军的数量都不能太少,按照诸将商讨的结果,起码需要七千到八千的兵力,这意味着现在的浍州军几乎要倾巢而出。
但目前第三军的战斗力尚未形成,仅有第一军、第二军可堪一战,如果加上两个营的骑军和两营牙军,勉强可以凑足最低限。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基本上确定了第一军、第二军加上骑军和牙军全数加入对寿州这一战。
确定了参战兵力之后,这才开始商谈具体细节。
按照郑氏兄弟提出的方案,夺下东门,从东门进城。
寿州城除了北门是水门外,西门和南门是主要陆路进出通道,而东门虽然也存在,但是一出门不远便是肥水码头,东溪和北溪沿着肥水注入,还有东台湖,使得这一带林荫匝道,风景优美,乃是寿州著名的风景名胜区,著名的导公寺(东山寺)便建于此。
北门是水门,也是寿州军两军水军驻扎地,主要是防范北来的敌人,尤其是防范蚁贼从寿春附近河段渡淮。
西门和南门都是商旅出入的重要通道,所以梅田两家在这里也驻扎有重兵。
唯有东门因为并非主要出入通道,城门较小,仅有西门和南门不到一半大小,平常主要是供出入导公寺礼佛和到东台湖游玩的达官贵人士绅们使用。
郑氏兄弟的意见是从东门入城,控制住东门之后,浍州军可以趁夜袭击西门和南门驻军,暂时不理驻扎在北门的水军,因为水军部分驻扎在北门外码头附近,部分驻扎在北门内营地,一是距离较远,二是较为分散,三是其战斗力相对较弱,只要消灭了西门和南门的寿州军,便可基本上控制住寿春局面了。
东门的守卫兵力较弱,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其中营指挥使虽非郑氏子弟,但也非梅田两家的子弟,而是出身导公寺的俗家弟子,同时也娶了郑氏女子,也正因为如此,郑氏兄弟才有这份把握。
“两军兵力都集中在盛唐,对外如何解释?”
“可以以天柱山霍山一带出现大量盗寇为由,我们两军要进山清剿,……”
“可以先行虚晃一枪,让第一军摆出南下霍山的姿态,第二军沿决水南下,也作出要到霍山剿匪的动作,暂时性的避开耳目,……”
“斥候如何遮断?从盛唐到寿春这一线虽然不算是寿州军重点防御区域,但是肯定会有斥候细作查探,必须要遮断这一线斥候向寿春传递消息,才能确保我们大军北进不被发现,……”
“亲卫队可以配合无闻堂先行进入安丰一线,沿着安丰到寿春这一线,多重布防,截杀寿春的斥候,只不过要想做到万无一失,把所有的斥候都拦截到位,谁也没有这个把握,只能说是尽最大努力,……”
“郑家在寿春城里可动力的私军有多少?某更担心我们入城之后能不能控制住局面,一举拿下南门和西门驻军,哪怕是趁夜,也不容易,一旦北门的水军动起来,有可能就会演变成一场混战,必须要震慑住北门水军,让其不敢妄动,……”
“那就只能用骑军布置在眼顺河大街一线,一旦水军敢露头,骑兵便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掩杀,迫使其不敢越雷池一步,确保这边拿下南门和西门驻军,……”
“梅田两家的武道高手情况,恐怕我们还要合计合计,梅家第一高手梅况乃是固息前期高手,不过年龄偏大,田家的第一高手田春来据说也已经是太息后期的高手了,不过听闻此人已经去了江宁,不知道……”
一旦进入实质性的讨论方案,诸将便开始把所有心思放在了方案研究上。
崔尚精于策划,在郑氏兄弟将所知晓的情况和盘托出之后,他便结合张万山的情报拟出了两套方案,但这都只能算是纸上方案。
这两套方案在家经过筛选后也迅速形成了第一套方案为主,第二套方案做备用的计划,然后就是由诸将来对这两套方案进行商讨,提出问题,一一进行解答或者修改。
每一套方案都要经过反复的斟酌雕琢,最后还要让郑氏兄弟二人来进行评判,查缺补漏。
唯有他们才是对寿州最熟悉的人,哪怕是无闻堂派在寿春城里的细作也无法和他们两兄弟这种对寿春城内外了如指掌的角色相比。
方案的讨论从上午一直持续到晚间。
计划不如变化快,任何一个新获的消息都能够对方案计划造成影响,所以这个方案哪怕是到实施之前的最后一刻,都一样存在改变的可能。
一直到第二天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崔尚才揉着血丝浸润的眼睛舒展了一个懒腰,“七郎,差不多了,主公也说过,尽人事听天命,某自信,把能考虑到的都已经考虑到了,但谁都知道战场上千变万化,具体如何操作就只能靠你们这些为将者灵活机变了。”
厅堂中只剩下了崔尚、杨堪以及张挺、张越四人。
崔尚的话让其他三人都有些压力,的确方案是死的,战场却是活的,方案只能做一个大概,很多东西都不确定,只能靠为将者临场发挥应对了。
“子跃,这边就交给你了。”杨堪耸了耸肩一笑,“人生能得几回搏,这话某是听主公说的,某觉得很合意,宁娘子的话也很有道理,寿州我们志在必得,那么终究要一搏,那就宜早不宜迟。”
张挺的目光还在地图上逡巡,略略发青的面颊下颌多了几许胡须茬儿,似乎是没听到杨堪的感慨:“白陵,某觉得单靠一千骑军难以阻挡水军的增援,恐怕我们要再安排一道防线,或者说把这段线缩短,让寿州水军登陆之后也难以迅速突破。”
“哦,过之觉得该如何?”崔尚目光也落到了地图上。
“在这一线纵火,这一线是木材市场,从北门延伸到码头外,大多是经营木材的店铺,引火器物甚多,以某之见,若是能带一二名火性术法师沿着这一线以术法防火,便能将水军增援通道阻断,迫使其要么出城绕行,要么就只能从右翼过顺河大街,而两营骑兵若是能以夹击之势,控制这一线便要容易许多,甚至还能抽出部分骑兵增援南门和西门。”
几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沿着张挺的手指一划,整个北城大半都被划了进去,这一线商铺大多都是木质结构房屋,若是在这一线纵火,就不简单的是烧毁木材市场那么简单了,整个北城一大半都可能被卷进来。
这放火容易,灭火却难了,弄不好就真的要演变成一场全城大火,烧成一片白地都不是不可能,那带来的后果就难以预料了,尤其是在夜里。
“过之,这合适么?”张越犹豫了一下,“一旦起火,若是遇上有风之夜,恐怕难以控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一直在考虑,我们两军对两军,要加上牙军两营才算是勉强持平,纵然我们在战斗力上要强于他们,但是一夜之间我们能彻底歼灭他们么?水军两军五千人不是五千头猪,他们肯定很快就会发现问题,骑军只有区区一千人,而且是在城内,街道四通八达,难以彻底遮断,所以必须要这样。”
顿了一顿之后,张挺又道:“寿春城内望火楼不少,防隅军亦是不少,相信他们能很快反应过来,控制火势不至于蔓延,……”
众人皆不语,这种话也就只能听着,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如果被水军增援,那带来的危险更大,一旦突击歼灭不利,恐怕寿州军的反扑就会让浍州军进退两难。
见其他几人都没有再说,张挺也就在方案上增添了这一条。
“或许在控制寿州之后可以给当夜受损失的住户适当补偿,这种事情怕是难以瞒过人,以失火来解释,说不过去。”良久,崔尚才这么来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说辞有点儿牵强了。
杨堪和张越都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很麻烦,一夜之间恐怕也还不仅仅是起火那么简单,进城之后血战一场,有太多不可控的变数在其中,杀红了眼的士卒们会干些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战争也本来就是如此血腥而残酷,如果过于去考虑敌方的感受,过于仁慈悲悯,这场仗也就没法打了,还没有听说过哪一场战争不死人的,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种好事在历史中实在太少。(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节 气运
江烽并不知道寿州局面骤然演变成这样,他还是按部就班的从潼关入虢州,再入陕州,踏入都畿道。
从虢州入陕州时,江烽专门去了函谷关和桃林塞一行。
桃林古塞,战气森严;函谷古关,巍然屹立。
虽然函谷关已然驻扎有梁军,但是这里乃是和关中接壤,事实上关中和大梁现在冲突可能性不大,所以大梁在此驻军的数量并不大。
“这就是函谷关?”
勒马驻足,刚刚调下马来,话音未落,一股森然战意沿着函谷古道汹涌而来,让江烽竟然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压倒感,冲击得他不得不微微下蹲身体,摆出一副全力相抗的姿态。
江烽也只是来这里感受一下当年战国秦汉时的那份古意,江烽陡然间也觉得自己的元力玄气似乎又有了某种跳跃绽放的气机感应,这让他也是颇为惊讶。
或许是这种千年来厮杀征战无数次的古战场,本身就积郁了大量的杀气战意,这种杀气战意与江烽本身体内的元力玄气相互激荡,使得本来就经过了伐骨洗髓的江烽更是有了一种振翅欲飞的冲动。
江烽意识到或许自己所修炼的这种五禽功筑基异常厚实,但是想要突破却不容易,总需要寻找到一些契机。
要么是通过恶战苦战把潜能激发到最大,要么就是要寻找这种战场,本身就孕育积淀了浓烈战气气机的所在,来与自身的元力玄气互为激荡吸纳融合,进而实现飞跃。
这是函谷旧关。
扼关东关西之咽喉,俯瞰中原。
江烽异变提聚元力玄气抗衡,一边四下打量感知着这突如其来的气机冲击。
重重叠叠的战意就像是铺天盖地的狂澜,一浪高过一浪的向江烽卷来,江烽只感觉自己就像被抛上浪峰的小舟,时而直飞九霄,时而钻入浪底,几乎要把他全身经脉冲散。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绝不可能是什么古战场上的杀意气机的偶然触发,简直就像是深陷一个巨大战场的中心漩涡中了。
汩汩的汗珠从额际、脊背上不断涌出,江烽的双足已经深深的扎入了泥土中。
此时的他脚步已经慢慢变成了马步,缓缓下蹲,双手也已经深深的插入到泥土当中,似乎在以一种无比诡异的姿势来吸纳来自泥土中的力量,抗衡着外来的巨大压力。
鞠蕖和楚齐突然间见江烽给摆出这样一个防御姿势,也是大吃一惊,两人都赶紧拿出兵器,四下戒备,只是二人却完全觉察不到有什么不对,四处逡巡,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江烽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仿佛这一股战意的袭来是完全针对自己的,或者说正好是自己触动了某一处大阵机关一般。
周围数十步内都渺无人烟,这是函谷古关的古战场,在汉函谷关和曹魏时代的新函谷关设立之后,这里的重要性已经大大下降了,甚至已经被荒废了。
周遭都早已是莽莽树林,间或能看到湮没在杂草和灌木中的小道,那都是这周围猎人药农踩出来的野径。
沿着山谷向上苍翠一片,偶尔山鸟惊飞而起,袅袅云烟覆盖在山巅。
此时的江烽已经来不及多想了,甚至连旁边的鞠蕖和楚齐的询问都无暇回答,他所有精力都已经放在了抵御这突如其来,甚至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气机冲击上来了。
一浪接着一浪的气机从四面八方涌来,瞬即便闯入自己身体的经脉中,在自己体内如万马奔腾般的飞驰起来,不断的挤压冲撞着自己体内的经络脉穴。
几乎是一个周天之后,江烽就感觉到自己的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便已经扩展了一轮,这让他既惊又喜。
惊的是这种飞速运行的气机流似乎毫无停止的迹象,喜的是就这么短短几息时间里,自己便已经从养息前期步入了养息后期,杨堪在这里只怕要眼红得充血吧。
江烽努力的稳住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断的在在虎踞和熊蹲两个养气姿势中变化,以便于能够承受得住这种来自天地之间的气机冲击。
虎踞可以让自己身体更舒展,可以更稳健的承受来自空中的气机冲击,熊蹲则能更稳固,让自己可以借助四肢接地来吸纳包容来自地面的气机冲击。
每一轮周天运行几乎都出乎江烽的意料,运行速度也越来越快,当七个周天运行完毕之后,江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脉络穴位开始出现异化并颤动。
他虽然尚未接触到这一层面,但是却已经从杨堪的突破那里知晓了一些气机征兆,这是突破太息期壁障的迹象。
难道说自己竟然就这样一举突破壁障进入太息期,和杨堪并驾齐驱了?
够了,够了,江烽内心狂喜之余也是惊骇莫名,可以停下来了,这份机遇留给别人吧,再这样下去,自己的经脉便已经承受不住了,要经脉炸裂气血冲顶了!
只可惜涌荡的气机哪里会听江烽的内心独白,仍然从天地间浩然涌来,不断的闯入江烽体内。
噼噼啪啪的气穴脆响不断在江烽体内沿着经脉一路向上,江烽骇然之余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祸是福,每当稍稍遭遇阻滞,便有更凶猛的气机更迭而上,不断突破,不断攀升,就像一瓶不断装盛的水,慢慢要溢出瓶口。
“轰!”江烽只感觉自己眼睛一黑乍亮,耳朵里也就像从地处骤然飞行至高处一般短暂的耳蒙,整个五脏六腑七窍都陡然打开,一股子从未感知过的鲜活气机萦绕在自己体内,洋洋洒洒,蔚为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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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桃林深处。
两名道装男子正在弈棋。
“咦?”年长男子讶然抬起目光望向山下,“有人居然闯了我的先天阵图。”
“师尊,闯了就闯了吧,这么久了,过往猎人药农也不少,……”另一个只有三十来岁的道装男子不以为意的道,目光仍然落在圆石棋盘上。
“不,大郎,这人居然进入了阵眼,咦,还激发了阵图?!”年长男子惊讶的站起身来,“这怎么可能?”
“啊?”年轻道装男子也有些惊讶的扬起目光向下望去,“真的有人闯入,咦,居然还能抗御师尊的阵图?”
“不,没人能抗御这种先天阵图之气,这个家伙是在吸纳,并用之伐骨洗髓,只是我这是专门为大郎你设置的,这个家伙居然运用于自身,截了大郎你的气运,枉费了老夫九九八十一天的搬运心血,老夫倒是要看看此人是谁。”
二人身体微微一纵,身体便窜入空中,如星飞电射,转瞬之间便已经到了山谷阵图气穴布置之处。
鞠蕖和楚齐已经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而那吴瑕也是吓得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呆呆的缩立在一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烽此时已经全身湿透,整个衣衫犹如水浸一般,熊蹲之势已经成了一种惯性,此时的他无论是心力还是体力都已经无法支撑。
鞠蕖和楚齐也不敢上前搀扶,这种修炼过程中稍有外力触发也许就会走火入魔,尤其是不知其底细的情况下,更忌讳外力介入。
眼睛余光注意到了两道身影从山上下来,迅如惊马,转瞬即至,鞠蕖和楚齐都来不及多想,赶紧摆出一副防范架势,“来人止步!”
楚齐的话刚一出口,一股沛然之力便浮空而至,挤压得他连气都难以呼吸,只看到自己和鞠蕖乃至身后的吴瑕三人竟然被那前面老者隔空一甩拂尘,竟然三人身体都冉冉浮空,后退到几步开外。
“休得妄动!”
无论是鞠蕖还是楚齐,都骇然莫名。
鞠蕖更是震惊,哪怕是在行刺杀之举面对刘玄时,她也未曾感受到如此深不可测之力,这个道装老者是何来路?
“啊?二郎?!”
跟随在道装老者的年轻道者又惊又喜,脸上浮出兴奋喜悦之色,“真的是二郎?”
“大郎,你认识此子?唔,根骨倒是不俗,咦,和你有些相似,嗯,这筑基之法倒是和你相似,对了,大郎你说你有一弟,莫非就是此子?”道装老者听闻自己身后的徒弟一说,立即明白过来,脸色也要柔和了许多。
饶是老者胸襟广博,但自己花费了九九八十一天用这先天阵吸纳函谷之气,本来是用来为自己徒儿伐骨洗髓一举破关的,没想到却被一个外来者给截运了,虽然也觉得这是天地运数,但还是有些遗憾。
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是徒儿的胞弟,那就真的只能是说机缘了。
“回师尊,正是,他是徒儿胞弟二郎,名唤江烽。”年轻道者也是格外欢喜。
他已经有五六年没见着自己这个胞弟,这个胞弟素来顽劣,只可惜自己一心慕道,没有太多精力来管教这个弟弟,所以他内心一直有些抱憾。
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里遇见了二郎,至于说师尊为自己准备的这番破关气运被二郎所得,他倒是毫不在意,能给二郎这一番气运,他心里更高兴,至于自己,本身就是修道慕仙,日后多的是机会。(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节 陈抟老祖
鞠蕖和楚齐都已经听清楚了道装老者和年轻道者之间的对话,在对道装老者深不可测的武道敬畏之余,也是松了一口气,若是这年轻道者真的和二郎是兄弟关系,那倒不虞安全了。
只是二郎还是这般熊蹲不动,似乎已经气力耗尽,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噢,大郎,若真是你的胞弟,那只能说是机缘凑巧了,你的气运却被你胞弟所得,嗯,也罢,也不枉为师辛苦数十日。”道装老者捋了捋颌下长须,点点头,“你这胞弟筑基倒也扎实,只可惜不是修道之命,为师观其面相,倒也雄奇,竟有天威之相呢。”
“啊?师尊,莫不是打趣徒儿吧?我这胞弟素来顽劣,不喜读书,在书院读书之时也是贪慕昔日许氏之女艳色,不思进取,……”
年轻道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师尊的相人之术冠甲天下,多少人便是奉上千金欲求一相也不得,今日师尊居然一眼之间说自己这个胞弟有天威之相,这简直太惊世骇俗了。
何谓天威之相?天威便是天子不测之威,这等相词若是落入外人之耳,只怕转瞬就是一片血雨腥风。
“大郎,为师相人之术你难道还有质疑么?”道装老者悠然笑道:“为师只说他有天威之相,并非说他就一定能居大位,昔日项羽一样有天威之相,结果却落得自刎乌江,这相人之术只能初窥其命数,却无定数,岂有一言而定之理?”
年轻道者心中稍安,但是还是不能释怀。
哪怕只是天威之相,他也无法接受。
他只有这一个胞弟,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他一身平安,多子多孙,为江家延续香火,可这天威之相也就意味着他这一生都可能厮杀征战中度过,也许就如西楚霸王一样命丧沙场,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自己一心慕道,早就绝了凡尘俗念,父母又早亡,这位江家延续香火的任务就只能落在这二郎身上。
此次函谷一行之后他就要随师尊赴武当九石岩修道,所以他也禀明师尊要回乡一见二郎,最好能为其定下婚事,早日续传江家香火,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
道装老者如何不了解自己这个徒儿心思,见徒儿脸色变幻不定,笑着宽慰:“大郎,莫消这般纠缠纠结,各人有各人命,为师观你胞弟也非早夭之人,日后也许还有不可测之运数,……”
“师尊,您知道徒儿的心意,徒儿不求二郎大富大贵,更不希望他为大富大贵去拼杀,只求他平安一生,多子多孙,为江家延续香火。”年轻道者看着仍然处于半晕状态保持着熊蹲之势的江烽,满脸关怀之意。
道装老者点点头,微微一笑,“大郎放心吧,你江家断无绝后之理,而且你家二郎也是面带桃花,这辈子怕是注定要被女人缠绕,不得脱身呢。”
听得自己师尊这么一说,年轻道者心中稍安,目光却落在站在一旁的鞠蕖身上,心中一动,“师尊,您看此二女面相,是否有多子之相?”
鞠蕖和楚齐以及站在一旁的吴瑕都听到了先前道装老者和年轻道者之间的话语,心中也已经明白这个年轻道者怕就是江烽的兄长江大郎。
虽然也曾听闻光州旧人说起过似乎江大郎早亡,但却从未听江烽提起过,看样子这江大郎并非早亡,而是出家慕道修行去了。
先前也听到年轻道者的话语,鞠蕖等人也都有些感动,兄长对胞弟的关怀之意溢于言表,此时却突兀的听得年轻道者突然问道自己面相是否有多子之相,鞠蕖和吴瑕二女都是大羞。
见自己徒儿如此急迫,道装老者也是好笑,放眼一看那二女,便了然于胸,“唔,此女有胡人血脉,骨骼宽润,福泽深厚,命中应有一子一女,咦?”
年轻道者见自己师尊目露奇光,赶紧问道:“怎么了,师尊?”
“没什么。”道装老者摇摇头,沉吟了一下,“这位青衣女子倒是多子多福之相,不过……”
“不过什么?”年轻道者知道自己师尊寻常事情已经很难扰动其心,先前的表情无疑有些异样。
“嗯,此女命格不凡,难以预测。”道装老者再度摇头,“不过她命中有多子。”
无论是鞠蕖还是吴瑕都不太注意那命格不凡四个字,都被那命中有一子一女和命中多子几句话吸引住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能够给家中郎君生下子嗣无疑是最重要的,那被休妻七出,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生下子嗣。
对于像江烽这样的人物来说,这一点就显得格外重要。
道装老者这么一说,年轻道者心中也就放下来了。
他更关心的是二郎是否有子嗣,他也看得出来这个胡女应该是对二郎格外着紧,虽说有胡人血统,但是只要能替二郎产下子嗣,哪怕是个庶出也无所谓了。
还有那青衣小婢,以他的眼光也能看得出来年龄虽然幼小,但是却也已经有了几分妖媚冶艳之相,居然还能引起师尊的惊异,也不知道内里究竟有什么古怪。
不过师尊也说那小婢似乎也是多子之相,若是其日后被二郎纳为妾室,也就意味着日后能替江家多生下几个男丁延续香火了。
“大郎,你去助你家二郎一臂之力吧,他连过两关,怕是有些承受不起,需要调理一下,你可以把青莲宝芝液与其服用一些,让其尽快恢复。”道装老者不再多言。
年轻道者也赶紧举手遥击,一股气机让已然处于脱力状态下的江烽慢慢重新恢复过来,道装老者又将怀中一枚玉瓶取出,为江烽灌下汁液,这才连续在江烽身体各处连续拍击十余下,催发江烽体内元力玄气运行。
江烽苏醒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道者。
“大哥?!”体内浑厚舒展的气息让江烽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就像是漫步在天际云端,但一眼看到阔别多年的兄长站在面前,还是让江烽喜出望外。
事实上之前他处于半醒半睡状态之下就已经看到了自己兄长,但是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梦中,现在终于明白这是现实了。
“二郎,你怎么回来函谷?”年轻道者欣喜的揽着江烽的肩膀,狠狠的拍了拍江烽肩头,“看不出几年不见你居然入道天境了,嗯,现在该是固息期了。”
江烽心中狂震,“大哥,你说我现在是固息期了?!”
“难道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年轻道者笑了起来,“本来是我师尊想要替我破关而专门聚先天图阵,吸聚这函谷千年气运,没想到你这家伙给截了气运,嗯,也好,你能一举连破两关,到了固息期,和我也差无几了,本来是师尊要助我入登小天位,看看能不能一举进入凝丹期,看来又得缓几年了。”
江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他也看得出来自己兄长对此并不在意,“大哥,我……”
“好了,大哥整日在山中慕道修行,早几年晚几年并无大碍,倒是你整日在外奔跑,武道提升也能让你多几分安全,为兄也就放心许多。”年轻道者沉吟了一下,“不过你现在距离小天位尚有一段距离,武者需要突破小天位壁障方能在面对强者时有自保或者脱逃之力,你还需要进一步修行,不要懈怠。”
说完这番话,年轻道者似乎才想起,赶紧一拉江烽,“我有些忘乎所以了,来,二郎,这是我师尊,图南先生,你也可以称他清虚先生。”
看见道装老者红润的面颊和一缕长须,微笑中多了几分亲切,江烽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图南,清虚,好像和某个历史名人有关啊。
图南先生,清虚处士,这,这,这不是陈抟老祖的名字么?唐末五代乃至北宋第一牛人陈抟?
震撼之余,江烽不敢怠慢。
就凭着人家一个先天图阵能为自己聚气连破两关,让自己一下子进入了固息期,若是以自己现在的修炼之法,纵有天材地宝灵药相助,只怕没有三五年也是难以达到固息期境界了。
而现在竟然一举突破了这些壁障,甚至把杨堪都远远甩在了身后,这份大礼可谓太过珍贵了。
“可是崇龛陈真人?”江烽相当恭敬的一鞠躬一礼。
“咦,大郎,没想到你这弟弟也知道陈抟之名?”道装老者捋须微笑,“正是陈某。”
“久闻陈真人鉴人三千年,道法贯古今,今日一见,乃是小子三生有幸。”江烽又是深深一鞠躬行礼。
“呵呵,大郎,你这弟弟倒也有趣,不过三生有幸就说不上了,大郎是吾徒,你若是要见我,本来随时都可以,只是我和你兄长四处游历,难得定准,所以今日一见也算有缘吧。”道装老者笑着看了一眼江烽面颊,唏嘘了一下,微微点头:“果真有天威之相,且看你日后造化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