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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本物天下霸唱     鬼吹灯IItxt下载     鬼吹灯II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夜幕下的克伦左旗

    顺着牧民“老羊皮”的手指我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天空厚重的云层从头顶一直堆到天边我心中反复回响着他最后的一句话那条“龙”是在天上的。

    说完这些“老羊皮”也不再继续说什么了闷着头到一边去宰羊我望着天空出了好半天的神心下仍是对他的话将信将疑这时候草场上开始忙碌了起来众人都在帮忙准备晚上的宴会我便不好再追问下去转身回到了知青的队伍当中。

    在牧区宰杀牲口有许多禁忌比如杀了之后绝对不能说“可惜了”或者“不如不杀”之类的话因为一旦讲了这种话畜牲的灵魂会留下来作祟而且骑乘的牛或马、帮助过主人的牲畜、产子产乳多的母畜等等皆不可杀因为知青都是外来的牧民们很少愿意让这些人帮忙宰牲口剥皮烹制的事也尽量不让知青近前。

    所以我们几个知青在牛马归圈后便没什么事可干了只能干等着开饭夜幕终于降临了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草原上牧人的帐房前燃起了冓火牧民们6续端上来一大盘一大盘具有蒙古族风情的食物开出了整羊席搭配的象什么血肠、羊肚之类我们从来都没吃过闻到夜空里弥漫着奶制品特有的香甜气味不停得吞着口水。

    我和胖子中午就没吃饭见了这许多好吃的忍不住食指大动胖子刚想伸手就想抓块手把肉吃便被“老羊皮”用烟袋锅把他的手敲了回去原来还要先请远道来的干部给大伙讲几句话。

    讲起话来也无外乎就是时下集会流行的老调重谈那位姓倪的干部三十来岁年纪瘦瘦地脸上架着深度近视眼镜留着一面倒的干部式其实他根本不是什么领导干部只是个文职人员被上级派下来写一篇牧区模范事迹的报告想不到在草原上受到这么高的礼遇牧民们根本也没见过什么领导对他一口一个“长”的叫着着实有几分受宠若惊一定要众人改口称他为“老倪”。

    蒙古族以西为大以长为尊请老倪坐了西边最尊贵的位置一位年长的牧民托着牛角杯先唱了几句祝酒歌丁思甜在草原上生活了半年多已经学会了一点蒙语给我翻译说唱的是:酒啊是五谷的结晶蒙古人献给客人的酒代表着欢迎和敬重……

    我和胖子对祝酒歌是什么内容毫无兴趣眼巴巴地盯着烤得直冒油的羊腿心里盼着那老头赶紧唱完等老倪再讲几句应付场面的废话我们就可以开吃了。

    老倪遵照当地的习俗以无名指蘸着酒各向天、地、火弹了一下又用嘴唇沾了些酒这才开始讲话先念了几句最高指示又赞扬了几句牧区的大好形势最后还没忘了提到这里的知青说知识青年们在草原得到了很多锻炼支农支牧抓革命促生产的同时一定也要加强政治学习要经常召开生活检讨会及时汇报思想及时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

    老倪车轱辘似的讲话说了能有二十分钟可能说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饿了这才一挥手让大伙开吃蒙古人喝起酒来跟喝凉水似的一律都用大碗酒量小的见了这阵势都能给吓着这时候牧民们都要给长敬酒不胜酒力的老倪招架了没半圈就被灌得人事不省让人横着给抬进了帐房。

    知青里面也没有海量之人不敢跟那些牧民们一碗接一碗地喝酒干脆抓了些吃食另外点起一堆小一些的冓火到一边去吃牧民们知道内地来的年轻人量浅也没人追着我们斗酒他们也乐得没有外人干扰牧人喝多了就喜欢唱歌吃到一半的时候不知是谁的马头琴呜呜咽咽地响了起来琴声如凄如诉又格外的苍凉雄浑音色遒劲势动苍穹。

    我们十一个知青围坐在另外一堆冓火旁体验着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草原生活听马头琴听得入了神我想去那边看看是谁拉马头琴拉得这么好丁思甜说:“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老羊皮爷爷的琴声虽然他是西北的外来户可不仅秦腔、信天游唱得都好在草原上生活了几十年拉起马头琴也深得神韵我想腾格里一定是把克林左旗草原最美的音色都给了老羊皮爷爷这把马头琴。”她说完站起身来在马头琴的琴声中跳了一支独舞。

    丁思甜以前就是文艺骨干跳舞唱歌无不出彩始终想进部队的文工团可由于家里有海外关系没能如愿草原上的蒙古族舞蹈她一学就会跳起来比蒙古人还蒙古人蒙族舞蹈形态优美节奏不快多是以肢体语言赞美草原的广阔美丽以及表现雄鹰飞翔、骏马飞驰的姿态。

    我们看丁思甜的舞蹈看得如痴如醉浑然忘记了身在何方直到琴声止歇还沉浸其中竟然没想起来要鼓掌喝彩。常言道:“万事不如杯在手一生几见月当头。”草原上天高月明熊熊燃烧的火堆前众人载歌载舞把酒言欢一辈子可能也没几次这样的机会知青们落户在各旗各区平常难得相见都格外珍惜这次聚会一个接一个的表演了节目不是唱歌就是跳舞。

    最后丁思甜把我和胖子从地上拽起来对大伙说:“咱们大家欢迎从兴安盟来的八一和凯旋来一个吧。”在坐的几个男女知青都鼓起掌来我和胖子对望了一眼这可有点犯难我们插队的那地方好象有跳大神的可没有象草原上这样跳舞蹈的唱歌跳舞都没学会这不是让我们哥儿俩现眼吗?

    但我从来不打退堂鼓何况当着丁思甜的面呢稍一寻思便有了计较我对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立刻会意伸出双手下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对大伙说:“大家静一静咱们请列宁同志给大家讲几句。”

    知青们立刻知道了我们要玩什么把戏在那个文化枯竭的年代颠过来倒过去的只有八个样板戏普通人没有任何多余的文化娱乐活动可不管什么时候年轻人总有自己的办法当时最流行的娱乐之一就是模仿电影中伟人的讲话对已有的经典进行艺术再加工单是模仿的难度也是相当大并非人人都能学会一旦某人学得有几分神似装出几分普通人无法比拟的领袖气质又能有独到之处那模仿者便会成为众人眼中的偶像。

    当年在军区偷看了许多内参电影我想了想该模仿哪部同志加兄弟的越南电影和朝鲜电影不合适悲壮严肃有余但是戏剧张力不够没什么经典对白很难通过表演对观众带来精神上的冲击国内的也不成大伙都太熟悉了缺少表演难度稍稍一琢磨我和胖子心中便有了计较于是就地取材在草地上捡了些羊毛黏在上嘴唇当成假胡子用往手心里吐了些唾沫摸在头上俩人全梳成了大背头尽量使自己的额头显得十分突出。

    我们俩在雄雄火光之前脸对脸一站旁边坐着观看的知青们都奇道:“真象啊这不就是列宁和斯大林吗?”他们明白了我和胖子要表演什么节目随即笑嘻嘻地注视着我们俩的一举一动。

    我一看不行气氛不对赶紧转过头来对知青们说:“各位都得严肃点啊不要嘻皮笑脸的我们这段表演是展现革命大风暴即将到来前的凝重氛围大伙都得配合点要不然演砸了我们俩可下不了台了。”

    然后我和胖子一动不动如十月广场雕塑般的凝固住伟人在历史上的一个瞬间其实这时候关键是自己不能乐出来要不然别想唬住观众丁思甜取出口琴节奏缓慢沉重的音乐响了起来在她伴奏的积极配合下周围终于静了下来知青们鸦雀无声开始由刚才歌舞升平的浮燥中走入了历史篇章的沉重时间仿佛回到了攻克冬宫的前夜。

    我知道是时候了把目光缓缓地扫象众人然后盯着胖子神情忧郁地问道:“约瑟夫同志准备好向冬宫起进攻了吗?”这句经典的台词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变成了电影中的列宁同志底下的听众们好象变成了电影中那些仰望着列宁的工人。

    胖子挺着个肚皮拿出一副和蔼而不失威严谦虚却又专断的二长派头对我说:“敬爱的佛拉基尔米依里奇尼古拉的大门将在明天一早被英勇无畏的工人阶级打开为此我们不惜付出血的代价。”

    我握着拳头义愤填膺地恨恨说道:“剥削、压榨、统治、奴役、暗杀、暴力、饥饿、贫穷合起伙来吞噬着我们……几千年来工人阶级的血已经流成了海难道我们的血还没有流够吗?”

    这一段要求语快吐字准确务必把每一个字想炮弹一样射出去调动起听众们同仇敌忾的情绪大时代背景下的年轻人都有这相通的世界观与价值观知青们联想到自己的命运果然受到了感染人人动容该是把气氛烘托向**的时候了:“如果这最后的胜利还需要流血那就让尼古拉的鲜血把冬宫淹没……我趁机举起右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稍一停顿随即把拳头挥下去有力地说道:“因为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

    站在我旁边的胖子就等着我说最后这句台词马上举起拳头带头喊道:“对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周围的知青们跟着胖子一起喊着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然后大家一起热烈鼓掌并一致要求请列宁同志不许走还得再来一个。

    一次完美无缺的表演尺寸火侯的拿捏无懈可击再加上观众配合得极其到位我曾不止一次模仿过列宁的演说也许将来还有玩这个游戏的机会但我心里很清楚不管是气氛还是情绪今后再也无法达到这次的境界了夜幕下的克林左旗草原晚宴令人终生难忘。

    我扯掉假胡子回去落坐的时候丁思甜吃惊地对我说:“八一你太棒了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事我刚才真把你当成列宁同志了演得实在太象了。”我听她如此说当然得意忘形不过还是得保持我一贯谦虚的本色那个年代流行矜持所以我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这算什么啊江上有奇峰隐在云雾中我是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

    胖子很羡慕我受到知青们的赞赏他赶紧对丁思甜说:“刚才我光给老胡配戏了都没来得及展现我自身的风采要不然我再单独来段李玉和也好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峥嵘……”在胖子的积极怂恿下知青们又开始了第二轮表演。

    这个夜晚就在这么过去了一半在这种场合即使再没酒量的人也会多多少少地喝上几碗酒不醉人人自醉最后我喝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的又是谁把我抬进蒙古包的。

    一夜长风一刮而过睡得昏天暗地醒来得时候头疼欲裂流了不少稀鼻涕看来感冒还没好利索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四周原来自己和胖子包括那个“长”老倪都被安排在了同一座蒙古包里衣服和鞋都没来得及脱只见胖子一条腿压在老倪肚子上打着鼾老倪则不断说着胡话二人兀自未醒蒙古包里并没有另外的人我估计其余的牧民和知青大概都连夜回去了。

    我丧失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头疼得厉害还想再躺下睡个回笼觉可还没等闭眼就觉蒙古包外的声音不对轰隆隆地如同闷雷匝地这片闷雷声象是潮水般从东边向我们睡觉的蒙古包掩来我正自纳罕外边出了什么事之时就见丁思甜从外边冲了进来焦急地对我叫道:“快往外跑牧牛炸群了!”

第十三章 牛虻

    不需细说丁思甜的神色已经告诉我了受惊的牛群正朝着我们奔来草原上的牧牛一向温和但它们一旦惊了群形成集群冲击比脱缰的野马势头还猛几百头牛起性子冲过来根本拦不住连汽车都能给踩成铁皮。

    我顾不上去打听牧牛为什么炸了群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脚踢醒了胖子但“长”老倪昨天喝过了量怎么踢也踢不醒情急之下我只好和胖子把他抬了幸亏是穿着衣服睡的觉全部家当就剩这一身行头了只抓起军用挎包便随同丁思甜抢出帐房。

    外边天已大亮只见东边尘埃漫天而起乱蹄奔踏声与牛群中牧牛的悲鸣惨叫混为一体扑天盖地的就朝我们这边涌了过来有几条忠实的牧羊狗冲过去对着狂乱的牛群猛吠想协助主人拦住牧牛可这时候牧牛已经红了眼狂奔的势头丝毫不停顷刻间便把那几条狗踏在草地上踩成了肉泥。

    我哪里会想到有这种阵势眼看牛群横冲直撞想迂回到侧面躲避牛群的冲撞踩踏已经来不及了可等在远地马上就会被牛蹄子踩扁我们骇然失色稍微一愣神的这么点功夫就连说话声也都被淹没掉了混乱之中丁思甜拽着我的胳膊拼命向蒙古包后边跑去。

    我完全清楚凭两条肉腿根本跑不过惊牛也没办法问丁思甜为什么往那边跑虽然担心她被吓得失去了神智乱逃但还是同胖子横搬着老倪跟着她跑了过去不用回头单从声音上就能听出来身后的牛群已经越来越近刚才停留的蒙古包已经被踩瘪了十几步之内必定会被乱蹄踏死。

    正在绝望我现前边几步远处是条干河沟这沟风化已久已经干涸了不知几百年了河沟也日渐被沙土荒草侵蚀如今只剩下一米多深半米多宽的沟壑遗迹如同绿绒绒的草毯上生出一道裂缝它也是草原上若干条天然防火带之一我这才明丁思甜的意图她引我们往这边跑是想让大伙跳进沟中避过受惊牛群的冲撞。

    我和胖子搬着“倪长”同丁思甜用尽全力从刺四人几乎是滚进了干土沟刚进土沟头顶便一片漆黑泥沙草屑纷纷落下震耳欲聋的蹄声震得人心颤我们紧紧捂住耳朵也不知过了多久唉嚎惨叫的牛群才完全越沟而过。

    “长”老倪终于被折腾醒了坐在沟中望着我们三人茫然不知所措刚刚究竟生了什么?这时“老羊皮”和他的儿子儿媳赶了过来他们顾不得追赶牛群先看到老倪没事才松了口气分别将我们从沟中拽出众人说起刚才的事情原来昨天晚上几乎所有人都喝多了不知是谁临走时牵马带倒了牛圈的围栏巴伦左旗最大的牛群都在这了幸好有忠心的牧羊犬围着牧牛使它们没有走失牧牛们就在圈外的草地上啃草到了早上还没任何事生。

    早晨“老羊皮”一醒现牛都出了圈这事经常生也犯不上大惊小怪于是他招呼儿子、儿媳出来帮忙赶牛他们刚转到牛群后面就突然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不知从哪冒出一只大牛虻狠狠咬了一头牧牛。

    牧牛的尾巴平时摇来摆去主要是用来击打草丛中的牛虻或蚊蝇牛虻是种虫子它其实也分吃荤的和吃素的两类雄的只吸草汁雌的牛虻则是专吸牲畜血液身体灰黑色有透明的翅膀相比起蚊蝇来牛虻尤其让牧牛感到惧怕这只大牛虻大概躲过了牛尾鞭的击打一口死死咬住了牧牛的敏感部位疼得那头牧牛当时就蹿出多高把其余的牛都吓炸了群跟没头苍蝇似地撞了出去冲着蒙古包就过来了丁思田现牛炸了群之后没有自己逃命冒险救出了还在睡觉的三个人否则现在连人带帐篷全成草皮了。

    牛群惊了就没人拦得住因为声势太猛连马匹都被吓得四腿软不敢在后边追赶只有任凭它们在草原上性狂奔最后直到精疲力竭之时才会停下来那时候才牧人才能赶上去把牛追回来。

    老倪听明白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吓得几乎没了魂要是没有知青们舍命相救可能在睡梦中死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感激得连连同我们握手我和胖子什么样的长没见过?当然不象普通牧民般拿老倪这屁大的小干部当回事可是觉得他这人比较随和可亲而且救人的事是理所当然也就没怎么居功自恃。

    “倪长”又对众人说:“连**都说——小小寰球有几只苍蝇碰壁。我看草原上有几只牛虻捣乱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要尽快追回跑散的牧牛才好我回去就要报告你们牧区的模范事迹了上级还要号召所有牧区林区都象你们学习所以这当口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说完看了看两眼直的“老羊皮”问他为什么还不快去追那些牧牛?

    “老羊皮”满是皱摺的老脸上面无人色一副失魂落魄地表情牧牛过沟之后分作几群跑散了其中一群狂奔向了草原深处“百眼窟”的方向跑到别处倒还好说一提起那个地方“老羊皮”心里就一阵阵怵当然这个原因他不敢对老倪直接讲。

    我在旁看得明白知道“老羊皮”的苦衷我不相信草原深处会有什么“妖龙”立刻站出来对老倪说往西边跑的牛我负责去追回来盟里出个模范牧区也不容易这件事能不能先别声张否则“老羊皮”的先进典型就该成落后典型了。

    老倪点头道:“知青们去那边追赶牛群也好不过你们要小心点过了漠北就是国境线了牛群要是跑到了外蒙想讨回来就麻烦了那属于国际事件会让国家财产蒙受巨大损失眼下我就尽我最大能力暂时先把这件事压下来在这等着你们回来点清了损失数量之后再回去向上级汇报牛群奔逃的时候已经踩死了不少小牛犊子我看咱们务必要想办法把损失减到最低。”

    丁思甜已经牵了三匹马出来听到老倪的话就对他说:“您太多虑了牛群不会跑进荒漠最多是在草原上兜圈子而且牧牛不管怎么跑都是成群结队巴伦左旗的狼不多少数的草原狼不敢打它们的主意应该不会有别的意外我们一定能完成任务把牧牛一只不少的追回来。”

    我看她牵了三匹马便问丁思甜怎么你也要跟我们一道去西边追赶牛群?据说那里很危险你还是别去了。丁思甜倔强地说:“你们虽然号称敢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但你们连马都没骑过不会骑马又怎么去追牛?再说我是这个牧区插队的知青牧区里出了事也有我的责任所以我当然要去。”说完她又去搬来几副马鞍马蹬我和胖子根本不会骑马只好认可由她带领。

    这时“老羊皮”踌躇着走了过来连三个知青都能为了牧区冒险接近“百眼窟”都到这时候了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呢?而且最主要的是万一不仅牛没找回来知青再出了意外那就更没法交代了他终于下定决心让儿子、儿媳去找另外几群跑散的牧牛然后留下来照顾好“倪长”并且修补牛圈羊圈他自己也同我们三人去“百眼窟”方向追牛。

    我们不敢怠慢在另外一座没被牛群踩塌的蒙古包里找出些应急之物携带了众人便匆匆忙忙地分头出生手骑马确实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不过我和胖子天生就对这种事适应能力强加上有丁思甜和“老羊皮”的指点没走出几里我们已经基本上掌握了要领。

    骑马关键是不能跟马较劲马匹快走和快跑的时候小腿膝盖和大腿内侧用力夹马身体前倾与马鞍保持一种似触非触地感觉并且跟随着马的跑动节奏起伏千万不能让自己的身体硬四个人催动骏马在草原上疾驰如同在草海上御风滑行我和胖子心中大乐心想这回可真他妈过足了马瘾就冲这个也不算枉费辛苦去追赶牧牛了。

    炸了群的牧牛跑起来就不会停而且刚才一阵耽搁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了好在沿途踪迹明显倒不必担心追丢了“老羊皮”担心我和胖子耍过了头又没穿马靴一旦从马上掉下来坠了镫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让我们纵马跑了一程就逐渐减缓了度。

    我借这机会问“老羊皮”那“百眼窟”的地名好生奇怪却是为何得名?“老羊皮”说他也不太清楚只听说那附近的草原上有许多窟窿洞口大得出奇都是干涸的水眼地窟窿一个接着一个可能就是因为窟窿多所以才叫“百眼窟”因为那边失踪的人畜太多了所以好多年没人再接近了并不清楚是否真的如此。

    “老羊皮”始终对“百眼窟”附近出没的黑龙感到恐惧我觉得大概是由于当年他兄弟的失踪在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疙瘩我不知道如何劝他只好安慰他世上并没有“龙”那种生物那只是一种古人创造出来的图腾。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我家传的那本残书《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那上面好象有许多提到相关“龙”的章节这本破书是我家里留下的唯一财产我一向随身携带当时还没怎么仔细看过于是掏将出来在马背上胡乱翻了几翻果然是有“寻龙诀”这上边说:“山川行止起伏为龙地势绵延凝结为龙。”看来龙也是山的象征这书上可没说龙是活的。

    胖子对我那本破书一直看不顺眼见我又拿它说事儿立刻挖苦我说:“你怎么还没把这本四旧读物给扔了?这种胡说八道的书是有毒性的啊你长期看是要中毒的我的同志而且你竟然还敢拿出来给别人看想把低级趣味灌输给贫下中农和革命战友?”

    我反驳道:“你懂个蛋啊你胡说八道有理低级趣味无罪何况我始终是带着批判地眼光来看的……”正说话间“老羊皮”忽然勒住马缰告诉我们三个知青草甸子尽头就是百眼窟了他敢向长生天起誓他就是在那里看到的妖龙那恐怖的情形到死都忘不了。

    其时红日在天我们骑在马上手搭凉棚向西眺望沉寂的大草原黄草连天一片苍茫波涛般起伏的草海尽头有一片隆起的丘陵看似草海上的几座孤岛那就是让“老羊皮”谈虎色变的百眼窟了看来牛群是奔着那边过去了不找到牛群大伙回去没法交代看来不管是龙潭虎穴都得过去探上一探了。

    “老羊皮”带了一把蒙古刀出来那是口名副其实的康熙宝刀是当年御赐给一位蒙古王爷的后来破四旧的时候王爷的后人让老羊皮帮忙把刀给偷偷扔了老羊皮知道这口刀是宝刀当时觉悟一时没提高上去觉得扔了太可惜了于是就在自己家藏了他家的成分低根本没人注意他所以就保留了下来。

    他觉得康熙宝刀能僻邪驱魔便随身带了出来可能这次对他来说已经是不打算活着回去了显得非常悲壮这时候眼看即将接近“百眼窟”了“老羊皮”刷地一声拔刀出鞘嘴里吼上了秦腔给自己和知青们壮胆边吼边催马前行只听他那破锣般的嗓子怒吼般唱道:“赵子龙哎……”这一句秦腔脱口而出吼得高亢激昂悲愤莫名。

    我们被“老羊皮”这感天动地的一嗓子吼得头皮一阵麻虽然没听过真正的秦腔什么味儿但都觉得他这把破嗓子实在是太地道了这时候确实需要唱唱那位一身是胆的赵子龙给大伙鼓鼓劲了刚想为他喝彩他却突然住口不吼了眼睛牢牢盯着地面上被牛群踩踏的痕迹原来牛群跑到这里之后奔蹿的角度微微偏离不再是直指“百眼窟”的方向了“老羊皮”顿时大喜感谢长生天这些牛祖宗们没进“百眼窟”。可是我们并没有高兴太久顺着踪迹又一路追了下去行不数里百余头牛在草原上的足迹竟然凭空消失了纷乱的牛蹄印在一个地方噶然而止难道这一大群牧牛全都在草原上蒸了?众人目瞪口呆该不会是被龙卷风刮走了?可四周完全没有任何起风的迹象牛群失踪的地方到底生了什么?

第十四章 失踪

    黄草漫漫的大草原象是波涛起伏的黄绿色大海草都是差不多高的但草下的沙丘起伏不平地形高低错落草原上的大多数区域象这种起伏落差都不大从远处或者高处很难分辨草原上也有岩石山或沙土山因为天高地广从远处看只是觉得天地相连起伏绵延唯有到了近前才能确切感受到坡度落差之大。

    牛群奔逃的踪迹刚好是在一个上坡处消失不见我们急忙带住马仔细搜索看这片草皮上蹄印杂乱周围的草上还有啃噬的痕迹说明牧牛们逃到这里之后已经从惊狂中恢复了下来在此逗留啃草。

    但奇怪的是诺大个牛群就在这里凭空失踪了即使牧牛在此遇到狼群的袭击也会留下蹄印一类的痕迹毕竟我们是前后脚追过来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什么力量能使牛群消失?我在马上问丁思甜:“你们这草原上是不是有龙卷风?狂风把牛都卷走了?”

    丁思甜说:“听说漠北的外蒙偶尔有龙卷风咱们这的草原倒是非常罕见而且能卷走上百头牛的龙卷该有多大?真有龙卷风的话今天晴空万里咱们远远地就应该望见了再说这附近的草地并没有风摧的痕迹。”说完她转头去问老羊皮毕竟老羊皮在草原上生活了几十年经验远比我们知青丰富。

    老羊皮没说话他从马背上下来摸着地上的牛蹄印看了半天最后颓然坐在地上脸上老泪横流看来那两百多头牧牛肯定是让草原上的“妖龙”吞了老羊皮哭天抹泪捶胸顿足:“长生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苦命的牧人?”几十年前他亲兄弟就是到这附近之后就失踪了现在牧牛跑到这里也不见踪影了这些牛都是大队的集体财产要不是昨天喝醉了酒没有去加固牛栏也不会出这种事情这责任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上级一旦查问下来根本解释不清说牛群都被龙给吞了连根毛都没剩下谁会相信?

    丁思甜也急得落下泪来她外表要强其实内心敏感和普通女孩一样十分脆弱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我和胖子见状很是替他们着急我翻身下马劝老羊皮道:“我看事到如今不找到这些牧牛的下落咱们是交不了差的现在着急也没用咱们赶快到周围找找就算把草原都翻个底朝天也得找到它们。”另外我也不相信什么妖龙吞噬人畜的传说退一万步说就算草原深处真藏着一条外形近似于龙的猛兽它也不可能一口把这么多牧牛全吞下去有那么大的胃口吗?再退一万步说吞下去了总得吐骨头吧?把牛骨头找到也能有个交代这年头帽子那么多找不到牛的下落随便给这老头和丁思甜扣上一顶帽子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罪过有些事即使害怕也躲不过去关键时刻只能咬牙撑住有哭鼻子的功夫还不如赶紧接着找牛呢。

    胖子也劝:“思甜别哭了在我印象中你可不是那种只会哭鼻子抱怨什么用都不顶的大姑娘想当年咱们可都是搅得五洲震荡风雷激四海翻腾云水怒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红卫兵你也曾说过将来想做一个充满卓越的智慧和远见具备深刻理论思维和不屈战斗精神的解放军文工团战士你可千万别跟胡八一似的整天高呼低级趣味无罪别忘了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

    丁思甜被胖子说得破涕为笑抹了抹眼泪点头道:“对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她和老羊皮这一老一少在我们的劝说下终于认清了形势这世界上能挽救自己命运的人只有自己怨天尤人根本没有意义现在没别的办法把牛丢了就只能依靠自己去接着找了哭天嚎地也不可能把牛给哭回来。

    实际上我还有个想法没跟众人言明昨天老羊皮说起几十年前他兄弟被人逼着带路去“百眼窟”的事情曾提到过从山里来的那伙土匪携带了好大一口箱子我当时就觉得此事蹊跷万分这件事生的年代与四婶子说的时间非常吻合说不定是“泥儿会”的胡匪们把从山里挖出来的东西带到了草原他们之所以选择草原的动机我猜想不出可那口黄大仙的箱子里八成有值钱的黄金如果牧牛群真找不到了万一能找到黄金也许能让丁思甜和老羊皮将功折罪。

    因为在兴安岭听过太多关于金矿的传说把“百眼窟”想象成胡匪的藏金宝库这一念头已经在我脑海中先入为主了形成了主观印象所以随后的一切想象猜测都是以此为前提的我想至于那些失踪了的人很可能都是被看守宝藏的胡匪杀掉灭口了最后“泥儿会”出现了内部斗争为了争抢黄金和古墓中的四旧打得你死我活同归于尽了八成是这么回事那时候我见识尚浅凡事不往深处想还很为自己这番推断感到满意觉得十有**就是这么回事。

    这片生满长草的坡地侧面是一个山坳沿路下去就是丘垄起伏的鬼地方——“百眼窟”我们暂时还不死心重新骑上马在附近转悠着继续搜寻蛛丝马迹。

    此刻日已过午我们可刚上马背没多一会儿马匹便突然显得极为不安“咴儿、咴儿”嘶鸣着四周的空气里仿佛存在着什么异常的事物才使它们焦躁惊慌我担心跨下马尥撅子把我甩下来赶紧用一手揪住缰绳另一只手抓着马鞍铁环但马匹并没有尥撅子只是在原地盘旋打转我看其余的三匹马也是这种状况挤满对老羊皮叫道:“老爷子这些马怎么了?”

    老羊皮提紧缰绳硬是将惊慌失措的马匹带住告诉我们说草原上的马都有灵性要比人的直觉灵敏许多它们一定是感到附近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是人感觉不到的。老羊皮的坐骑是一匹退役军马比普通的蒙古马高出一头这匹马的马齿虽长但心理素质比一般的马要沉稳得多有它带着其余那三匹马一时还不至于乱了阵脚。

    马匹的情绪略微稳了下来我们趁机会举目四顾想看看周围的草原上有什么状况说不定与百多头牧牛的失踪会有关系一时间所有人的神经线都如同拧满了弦的条紧紧绷了起来为了防备草原狼老羊皮还带了一杆老式猎枪老羊皮有康熙宝刀防身就问胖子:“那胖娃会不会放枪哩?”

    胖子轻蔑地将嘴一撇:“让您给说着了小时候还真开过两枪。”可他随后从老羊皮手中接过了猎枪一看苦笑道:“您这种枪我可没打过这是猎枪吗?我看比当初义和团打洋鬼子的鸟铳强不了多少。”牧民的猎枪也有先进的可老羊皮只有一杆猎铳因为克伦左旗草原上的豺狼并不多偶尔远远地看见一只用猎铳放个响只为了起一个震慑作用这种小口径火铳其实还有很传奇的历史它的原形出现在天津是一种打野鸭子的器械构造简单耐用当年太平天国北伐打到了天津只要打下天津大清的京城就保不住了这节骨眼上天津知县谢子澄把打野鸭子的民团组成了火枪队使用打排子枪的战术进行防御号称“鸭排”最后竟然就依靠“鸭排”把太平军打退了所以清末民初民间着实造了一大批这样的作坊式火器红军长征时也还有人使用这类武器可它再厉害也是半个多世纪之前的家伙了现在早都该当成古董送进博物馆了。

    不过现在没时间争论这支猎铳能不能有杀伤力了有只防身的器械总强似赤着两个拳头四人尽量靠拢将视线呈扇形对着草原铺开马匹仍然在“咴儿、咴儿”打颤我凝神望向前方草原上视线宽广天苍苍野茫茫无不尽收眼底可除了长风抚草而过原野上空空荡荡察觉不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越是安静心中越是没底整整一大群牛在草原上突然失踪而且失踪得如此彻底我感到冥冥中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绝非人力所能对抗看马匹这般不安也许那股可怕而又神秘的力量正在接近我们可我们甚至不知道它在什么方向我反复在问自己该怎么办?或战或逃?想来想去眼下也唯有静观其变了。

    脑海中翻翻滚滚的思绪忽然被天空中一声大雁的悲鸣打断了我听到空中雁鸣和其余三人一齐下意识地抬头往空中看去只见一排人字形的雁阵正自我们上方掠过秋天候鸟结队迁徙是草原上司空见惯的景色我们本不以为意可这排雁阵飞行的路线前方恰好悬着一团黑云那片云厚得惊人有那么一点象是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不过规模小得多颜色也不同在草原上挺常见不仔细看倒也不容易引起注意云团从高空直垂下来这是一种名为“天挂”的云有经验的牧者见到这种云便知道最近要有雨雪了。

    我们抬眼望上去的时候飞行的雁阵刚好切入云层由于人字形状雁阵很长阵围有几只大雁还没接近云团随着云中几声悲惨的雁鸣最后这几只雁如同惊鸿般散开向后逃去我们看到这情形心中立刻打了个突:“我的天那云中有东西!”老羊皮抱着脑袋一声惊呼长生天啊妖龙就藏才云里。

    高空处似乎有强风吹过“天挂”的浓云迅散开成为丝瓦状蓝天红日看得格外清楚那云中空空如也什么也不存在而逃散的飞雁还在远处哀鸣刚刚那些飞进云中的大雁如同蒸在了云中连根雁毛都没留下。

    我们堂目结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刚才这一幕可怕的情形这时天上撒下来的阳光似乎由一瞬间转暗了但我们的眼睛看起来天上仍然是蓝天白云没有任何不应该有的东西可马匹随即再次变得惊慌失措由于我们为了将马带住都向后勒着缰马匹知道主人没有出奔跑的指令只是在原地盘旋但怎么勒也不肯停下。

    就在这不知道进退之时我忽然有一种耳膜胀的感觉心道不妙天上那东西朝我们来了。老羊皮也反应了过来挥动马鞭朝我们的坐骑后臀各抽了一下大伙都知道不跑不行了一齐磕镫催马:“跑啊快跑!”

    四匹马终于得到了解脱带着我们泼剌剌冲向草坡后面骑马最怕的就是下陡坡很容易马失前蹄可这时候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用人去催促马匹都玩了命地狂奔起来耳边只有呼呼呼的风声作响。

    马匹只捡地势低洼处逃蹿全是在起伏的草丘之间飞奔我们知道马对危险的感知比人敏锐许多不必去问理由只管伏在鞍上任由那匹军马带着我们逃生就是了百忙之中我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看身后只见阵阵秋风在草海上制造着层层波浪天高云淡身后根本就空无一物。

    一口气奔出大约两三里地四匹马这才慢了下来马的情绪也从惊慌不安中恢复了下来看来已经脱险了我们勒住缰绳停下回张望谁也说不清刚才究竟遭遇到了什么?但失踪的牛群也许和那些飞进云中的野雁一样都被某种无影无形的东西给莫名其妙地吞没了。

    我问老羊皮他上次说几十年前在草原深处见到过龙是否与我们刚刚的遭遇相同?老羊皮一脸茫然若失的表情他说那次的情形完全不一样那次是在黄昏看到天空有条狰狞的恶龙全身漆黑简直象是可怕的幽灵一样可不是刚刚那样晌晴白日那么多的生灵说没就没了这事真是见鬼。

    众人胡乱讨论了几句都是一筹莫展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丁思甜父母都是博物馆的管理人员她从小接触得多了在我们这些人里就属她知识面最宽可是就连她对这种现象也是从未听闻她只是说世界上可惊可怖的自然现象极多人类只不过是作为渺小一物看世事又哪里认得清其中奥秘但不论是用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或是批判主义的眼光来看现状咱们的那些牧牛都多半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正当丁思甜感叹命运弄人我突然现不远处的山坳里荒草凄凄一派狐鬼出没的迹象心说刚才只顾着逃这是逃到什么地方了?赶紧让老羊皮看看地形这是哪啊?老羊皮定下神来拨转马头看了看四周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他望着那片山坳说上辈子一定造孽喽咱们怎么就偏偏跑进了“百眼窟”?

第十五章 蚰蜒钩

    草原的天空仿佛存在着一个无影无形的幽灵虽然我们的眼睛无法去辨认它但那些被天空吞噬的野雁和牧牛以及惊慌不安的坐骑都表明了冥冥中真真切切地有种不为人知的可怕事物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我们被迫选择回避。

    刚开始谁也没有注意到“老羊皮”所骑乘的那匹退役军马竟然带我们逃进了那个草原牧民的噩梦“百眼窟”这片称为“百眼窟”的丘陵地带是位于草原与荒漠交界之处我们所来的东面是茫茫草海再向西则是一望无际的蒙古大漠中间被一片丘陵般起伏的山地隔断形成了典型的荒漠化草原植被地带。

    眼前的这片山坳中野草丛生古树交错如果从高处望下来这地方也许会象一个黑绿色的巨大陷阱。当时天气虽然晴朗可地势低洼风吹不进来只见齐腰深的乱草间飘荡着一缕缕雾气里面还散出阵阵腐臭老羊皮指着山坳深处告诉我们“百眼窟”的确切位置实际上是在山坳的灌木丛里当年他兄弟就是被土匪胁迫着走进了这条不归路。

    我问老羊皮几十年前他在这亲眼看到的妖龙在哪里?是在这片山坳的上空吗?老羊皮说那时候可没见到有这么多雾山坳里就是一片密林可现在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大水雾看草木密集的深处雾浓得几乎都要化不开了上次看见龙的地方现在都给雾遮住了。

    我们在马上向林子里张望了几眼越向深处雾气越是浓重这种情况下如果那里面真藏了什么不摸到跟前根本就看不到。老羊皮催促着我们趁现在能走赶紧离开在这鬼地方停留太久要是真出点什么意外恐怕想走就来不及了眼下牧牛是找不回来了回去后是要打还是要罚也都认了总别留在这送了性命好些。

    虽然我和胖子忍不住想进林子里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可考虑到丁思甜和老羊皮的人身安全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当下拨转马头便要离开老羊皮更是不想在此多耽半刻想捡近路打马翻过一个草丘不料这坡低下有许多隐蔽的鼠洞平时洞口都被荒草覆盖根本看不出来牧民们最怕的事便是将马腿陷进鼠洞那样很容易导致马的腿骨折断。

    丁思甜的坐骑枣红马刚好踏到这么一个鼠洞洞口都是草根沙土加之又是陡坡马匹自重本就不轻踩塌了鼠洞后马足陷落枣红马载着丁思甜当即向侧面栽歪了一下只听那马一声悲嘶前腿径骨顿时折了。

    所幸丁思甜身子轻被失去重心的枣红马一甩滚落到了长草上并未受伤饶是如此也惊得花容失色她身子单薄如果被载倒的马匹压住至少会受重伤。

    我们见同伴落马都吃了一惊立刻带马止步见丁思甜只是摔了一身的黄土草屑这才把心放下我刚想翻身下马却一眼瞥见被枣红马踩塌的老鼠洞中有只受了惊的灰白色野鼠蹿了出来野鼠三角脑袋上的两只小眼睛闪着恐惧的光芒它大概正在洞里闭目养神被突如其来的马蹄惊得不轻慌乱中逃蹿起来也完全顾不得方向“嗖”的一下从丁思甜身边蹿了过去。

    从马上落地的丁思甜仍是惊魂未定见突然有只毛茸茸的大老鼠从眼前跑过这野鼠又肥又大都块赶上小一号的猫了而且离得这么近鼠毛都快蹭到脸上了吓得她喊了一声急忙缩头躲避。

    据我对她的了解丁思甜胆子不小在女知青里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了但刚才事出突然她的这一声惊呼也算是出类拔萃了连那只野鼠都被她吓了一跳全身一哆唆原地蹦起多高野鼠身在空中还没落下丁思甜身后的草丛中乱草一分从中探出一条长得见不见尾的“黑斑蚰蜒”那蚰蜒形似大蜈蚣全身暗黄泛绿由于活得年头久了遍体皆是黑癍口边的腮脚钩爪极锐一口将跃在半空的野鼠衔住腮脚钩爪上的小孔内通毒腺一旦捕住活物随即就会注入毒液那野鼠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送了性命。

    这条蚰蜒可能平时伏在草中掠食丁思甜落马滚到它身前正打算出来咬人可那倒霉的大老鼠先撞上了枪口这倒救了丁思甜的性命否则它早已悄然无声地咬住了丁思甜这一切都生在一瞬间我和胖子、老羊皮三人到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开始看这怪物这么多脚以为是条大蜈蚣可定睛一看对足比起蜈蚣要少很多只有十来对对足的长度惊人比它的身体还要宽许多最后一对尤长这才知道是蚰蜒齐声喊叫着催马去救丁思甜。

    蚰蜒一口吞了硕鼠那野鼠虽大却哪里填得满它的胃口须爪挠动转头又去咬丁思甜丁思甜毕竟当过红卫兵大串联风暴和广阔天地中历练过几年此时面临危机虽然心里十分惊慌但手脚还能活动见那蚰蜒伸开腭足咬来赶紧用手撑地把身体向外滚开躲闪。

    这时我们其余的三人已经赶到近前接应那蚰蜒完全从草丛中爬了出来它身体有一米多长乱爪攒动仗着毒性猛恶行走迅面对人和马匹毫无惧色贴在草面上出“沙沙沙沙……”的响声再次扑向丁思甜。

    胖子在马上举起猎铳想打可这把老掉牙的武器竟然在关键时刻哑了火枪虽没响但马已经蹿过了头带起一阵黄土奔到了坡底胖子方才把马带住。我看那条蚰蜒行动迅在草面上飞滑动干脆让马踩死它方为上策于是驱马上前猛地提拉缰绳想让马蹄子将这条蚰蜒踩成烂泥。

    可是我救人心切忘了身处斜坡之上胯下马前腿高高抬起蹬地的两条后腿失去了重心马蹄落下时没能按欲期踏中蚰蜒反而是向坡下的方向打了个踉跄这一下没勒住马那马顺势带着我冲下了草坡。

    我回头看时只见经验老道的“老羊皮”并没在坡上纵马快跑他深知这草丘上可能还有别的鼠洞而且这种地形一旦一击不中救不到丁思甜等到再拨马回身便已迟了所以他比我和胖子慢了半步此时老羊皮已将“康熙宝刀”从鞘中拽出火红的夕阳映得刀锋泛着寒光。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蚰蜒便要扑住丁思甜就见老羊皮手中刀光一闪一刀斩在蚰蜒身侧的对足上那蚰蜒中有大的花蜒种类一旦生得老了外壳会逐渐变得坚硬但是只有对足细得与身体极不搭调经常会断断了还可以再生老羊皮这一刀挥下去齐刷刷削去了这只大蚰蜒三条长足。

    蚰蜒疼得在长草中翻了几翻终于没能咬住丁思甜但它紧接着一扭身体在草丛中游走如风接着一冲之力凌空跃起直朝老羊皮扑了过来老羊皮见刚刚一刀没能将这蚰蜒挥做两段对方又卷土重来好在他年虽然年老但常年的游牧生活使得身手依然灵活急忙俯身趴在马鞍桥上蚰蜒带着一阵腥风从他背上扑过落了一空。

    蚰蜒习性奇特昼不能见黄昏后则出闻腥而动草原上的黑斑花蜒毒性最大咬死马匹牛羊也不足为奇只见那扑空了的蚰蜒落在老羊皮身后也不回身径直爬到那匹折了腿的枣红马身上枣红马正动弹不得见有条粗大的蚰蜒爬到了身上知道若被它咬中定是在劫难逃想翻转马身以自身的重量压死这条毒虫但没等它行动就被蚰蜒的腮脚扎入神经顷刻间双眼青僵硬地死在了草丛中。

    蚰蜒虽然能毒死牛马但牛马匹厚所以平时它只食小兽有的大蚰蜒偶尔也吃人牧民对马匹看得如同性命老羊皮见枣红马死了自然十分悲痛除了心疼马更担心这次连牛带马死了不少回去没法向牧区交代但他随即现那条黄绿黑斑相间的大蚰蜒咬死马匹后又朝他和丁思甜扑了过来。

    紧急关头也顾不上为枣红马难过了赶紧把手伸给丁思甜将她拉上坐骑二人同骑了那匹退役的老军马双足一磕马镫老军马载着老羊皮和丁思甜从草丘的斜坡上虎跃下来。

    我和胖子掉转马头正要再次赶回去却见老羊皮带着丁思甜已经跑到了我们身边他们身后的草丛中沙沙作响那条一米多长的大蚰蜒也紧随其后追至我看那蚰蜒来势汹汹一瞬间就能毒死一匹蒙古马也不敢再纵马去踩它打了个手势于胖子再次拨转马头众人催马遁入林中想借马将紧追不舍的蚰蜒甩掉。

    可刚一进树林我就后悔了越往山坳深处树木越是茂密在宽广的草原上跑马无遮无碍确是一桩快事但有树的地方骑马实在是让人眼晕马匹在树丛中飞奔眼看着一棵棵奇形怪状的古木从身边飞也似地掠过感觉好象随时都会撞在树上。

    跑不多远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带了好几道口子狗皮帽子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眼看林中树木横生倒长参天蔽日再跑下去众人非得跑散了不可我赶紧拉住缰绳但专门受过训练的马才能说停就停我这马并不太听话不但没停反而斜刺里冲了出去把骑马跑在旁边的胖子也给挤得偏离了路线。

    胖子的坐骑带着他奔向一株老树老树有条粗枝生得极低刚好横在胖子的行进路线上胖子见状赶紧来了个蹬里藏身这招他只看草原上的牧民使过根本没实践过他把腿从蹬里抽出身体笨拙地在马背上打了个斜蜷缩着坠在坐骑一侧虽然动作难看却正好避过了那条横枝。

    胖子对自己的表现颇为得意惟恐其余的人没看见他这一手大呼着叫大伙注意他这边的动作可是他这蹬里藏身只会照猫画虎地模仿一半他身胖体重再想翻回马背可就难了这时他的坐骑即将奔到两株大树之间两树的宽度能过一匹马没问题可马的侧面加上胖子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胖子眼看自己要撞树上了躲无可躲又根本不可能让马匹停下干脆闭上眼弃马滚落在地摔入了一团乱草之中那匹马头也不回地蹿进了密林深处。

    我光顾着看胖子蹬里藏身也被一根粗硬的树枝从马上撞了下来仗着衣服穿得厚实肋骨才没被撞断而且双手抱住了树枝悬在半空胯下马奔得性起同胖子的坐骑一前一后奔进了林密浓雾之中都在片刻间跑没了影踪只留下一串马蹄声碎。

    我抱着树杈悬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肋条被撞得隐隐生疼刚想放手让自己下来可就听脚下的荒草中“沙沙”几声响那条被削去了三条对足的大蚰蜒从草间冒出了头张牙舞爪地昂而起奔着我的脚就是一蹿我一看不好赶紧腰腿用力翻身爬上了树杈。

    老羊皮马术娴熟虽然他和丁思甜并骑又骑的是匹老马跑起来仍然在林中比我们快出许多进树林后就把我和胖子甩在了后边丁思甜回头看见我和胖子落马便立刻告诉老羊皮二人打马回身正撞见我在树杈上躲避蚰蜒的攻击。

    蚰蜒在古树长草之见进退如电不等老羊皮的马到进前它便从草丛中转到了他们身后人立起来张开锷足咬在了老军马后臀上我趴在树杈上看得真切一声惊呼心想可惜了这匹能解人意的退役军马最后却惨死在蚰蜒口下。

第十六章 怪汤

    老羊皮常年在草原上牧牛放羊也时常遇到过恶狼、猞猁之类的猛兽从马匹背后袭击知道该当如何应付正愁找不着机会收拾它这家伙却自己送上门来立即打声胡哨那匹老军马驮着他和丁思甜就在大蚰蜒扑至马臀的一刹那猛地向前一欠身前腿撑地两条后腿狠狠蹬向从马后扑来的蚰蜒这一蹬之力不下千百斤把黑癍蚰蜒踹得在空中翻了几翻远远地落在地上滚出一溜滚去。

    那蚰蜒吃了大亏再也不敢造次滑进长草深处远远地逃走了我见老羊皮出奇兵制胜喝了一声彩从树杈上爬下来和丁思甜一起把摔得七荤八素的胖子也拽了起来扑落扑落身上的树皮杂草这才想起有两匹马跑进林子深处了牧牛没找回来加上刚刚被蚰蜒毒死了一匹枣红马现在四匹马只剩下一匹老军马损失越来越大老羊皮连吹了几声招呼马的口哨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不知道那两匹马跑哪去了。

    老羊皮对这片称为“百眼窟”的区域从骨子里感到恐惧可人有时候是没有选择余地的牛马的损失责任更为重大这两年斗争形势这么紧张有那么多顶帽子万一给扣上几顶可就要了老命了。老羊皮毕竟年岁大了刚才一阵剧斗便已使他心跳加剧胸口跟个破风箱似的呼哧哧喘着加上心理负担太大眼前便一阵阵黑。

    丁思甜见老羊皮身体不支几欲晕倒急忙扶着他坐在树下揉着他的心口为他顺气可老羊皮仍然是连咳带喘一口气没倒过来咳得背过了气去我们赶紧进行抢救又是按胸又是捶背才让他呛了一口痰出来总算是有呼吸了可人还是昏昏沉沉的怎么招呼也醒转不来。

    丁思甜在草原上插队始终得到老羊皮一家的照顾她几乎把老羊皮当成了亲爷爷此刻见他不省人事又怎能不急流着泪问我该怎么办?我插队的那个屯子里有位赤脚医生绰号“拌片子”有时候我会去协助他给骡马瞧病我和胖子、丁思甜这三人中也就我有点医学常识但我面对昏迷不醒的老羊皮也感到无所适从就算是赶快送他回牧区也需要走将近一天的路程而且牧区离医院还有一天的路程等找到大夫人早完了。

    没想到还是胖子给提了个醒胖子说:“这老爷子是不是饿的呀?咱们从早上起来就风风火火地出门追赶牛群直到现在眼瞅着太阳都落山一半了几乎就水米没沾牙别说他上岁数的人了连我这体格都有点顶不住了饿得头晕眼花的。”

    经胖子这么一提我和丁思甜也觉得饥火中烧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白天光顾着找牛着急上火的谁都没想起吃东西来老羊皮肯定是劳累过度加上白天没吃东西所以饿得昏过去了。

    我们临出的时候老羊皮担心一天两天之内找不回所有的牧牛于是带了些干粮甚至还在用马驮了口烧水的锅来他为了照顾老军马只把那口空锅子以及一些零碎轻便的事物挂到了马上其余的粮食和用品都有其余的三匹马负载倒霉的是我们眼前只剩下这匹老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东西。

    胖子说那没办法了宰马吃肉吧要不然咱们都走不出林子了。丁思甜赶紧拦阻草原上立过功参过军的牲口是不能宰的它们都是人类的朋友宁可饿死了也不吃马肉等老羊皮醒过来要知道有人宰了他的马吃还不得玩命啊。

    野外的天黑得早下午四点一过太阳就落山这时天色开始暗了林中夜雾渐浓光线越来越少已经变得夜晚差不多了头顶上不时就飞动的物体不知是鸟还是蝙蝠出凄厉的鸣叫那声音使人感觉脑后每一根头都立了起来。

    我们都有点搞不清东南西北了胖子和丁思甜都望着我希望我拿个主意现在该怎么办?我稍一犹豫对他们说:“虽然老马识徒可这林子里雾大如果咱们没头没脑地往外乱走一来人困马乏都一天没歇气了再继续走容易出事二来如果再遇到藏在深草处有蚰蜒毒蛇或是遇到狼群猞猁之类的猛兽一定没咱们的好果子吃**教导咱们说我们应该尽量减少无谓的和不必要的牺牲所以我看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应该就地点起营火一来防备虫兽袭扰二来找些东西煮来吃了让人和马匹都养足了力气等明天天一亮再继续行动。”

    胖子说:“这方案好是好可不周全你们瞧这片林子除了草根树皮就是烂泥别说吃的东西连口干净水都没有咱们煮什么呀?可不吃东西又实在是走不动了这状况让我想起革命前辈们曾作过一小诗天将黑饥肠响如鼓囊中存清米可数野菜和水煮。当年陈毅将军的游击队那么艰苦毕竟米袋里还有几粒米能跟野菜一起煮着吃……”

    我听胖子一提米和野菜肚子里顿时打起鼓来:“胖子你什么意思?咱们处境这么艰难还敢提煮野菜粥越是饿肚子就是越不能提吃的否则会感到更加饥饿想当年革命前辈们断粮三月依旧斗志激昂咱们怎么就不能克服克服?”

    这时丁思甜突然一拉我的衣袖:“八一你们听听林子里是不是有流水的声音?”我心想这山坳的林子里哪会有什么河流也许是谁的饥肠响动使丁思甜听岔了?可我静下来一听不远处还真有溪流叮潀流淌之声有水声就有活水我们嗓子正干得难耐而且如果是条溪水里面也许有鱼另外顺着水走在这雾气迷漫的密林中也不容易迷路。

    我们一刻都没耽搁老军马的挎囊中有盏煤油灯解放前这灯叫洋油灯其实洋油就是煤油牧区没有松油晚上普遍都以煤油灯来照明我提了灯在前找路胖子把老羊皮撂到马背上驮着他在旁边扶着丁思甜牵着马一伙人就朝着传来流水声的地方摸索前进。

    我们拨林取路走出不远果然见到有口水潭由于天黑又有雾气遮盖能见度不足十米看不清这水潭的大小不过听远处那水声流量很大估计这潭不小站在潭边的青石上举起灯来一照只见水花翻滚水下有许多肥大的黑鱼被灯光吸引纷纷游拢过来。

    巴伦左牧区的人视鱼为天神从来不吃鱼捉鱼这片草原上大小湖泊里的鱼生活得自由自在从来就不怕人不象内地的鱼儿一见有人就远远遁入湖底不过我们可管不了这些了这里除了鱼和马没别的东西能吃在这片荒凉的草原上鱼是神仙马是朋友吃神仙还是吃朋友?对我们这些当过红卫兵的知青来说这是根本不用考虑的一个问题毫不犹豫地会选择吃掉前者。

    我和胖子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动手捉鱼丁思甜把老羊皮安顿好拴住了老军马捡些碎石围成灶头林子里有得是枯树枝叶随手就拾了一大捆她很麻利地点了堆火用树枝架起锅来烧水先烧开一点水把锅涮干净了然后再煮些热水给大伙喝。

    对于我和胖子这种没媳妇的男知青来说做饭是最难过的一关虽然是在野外看丁思甜还料理得井井有条看到她忙活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惆怅的情绪不过这种心情很快就被饥饿驱赶走了我们俩商量了一下这里的鱼不怕人这就免了不少麻烦不用象在兴安岭那样浑水摸鱼直接找了两跟树杈拿老羊皮的“康熙宝刀”削尖了当成鱼叉。

    有了鱼叉当然也不能在水里乱戳而是要先把煤油灯挂在水面把肥大的黑鱼都吸引过来接下来还要耐着性子根据水流、汽泡、水花等迹象摸清鱼儿游动规律由于光线不足我们并没能完全掌握水中游鱼的动向虽然准备得不太充分可这潭中的黑鱼还是被我们戳上来七八尾其余大一些的黑鱼终于明白过来有危险头也不回地游进了深水。

    我看捉到的这些鱼体形肥大再多人也够吃了但人饿起来眼就大怎么看都觉得量少于是我和胖子把鱼交给丁思甜收拾下锅又再次回到潭边故计重施叉了几尾刚从远处游过来的黑鱼这才觉得差不多够四个人吃了实际上我们捉的鱼别说四个人吃就算再多四个人也足够了。

    丁思甜告诉我们黑鱼用火一烤就干了没法吃于是用刀子切开鱼腹去除内脏刮了鱼鳞切成段下到热锅里看样子是要煮一锅鱼汤滚热的水气一逼只闻得锅中香气四溢虽然没有任何佐料可这时候谁还管它是咸是淡呢我们咽着口水强压饥火不错眼珠地盯着锅内的鱼看得眼珠子都快掉锅里了。

    胖子馋得口水都掉了下来他用衣袖胡乱抹了几抹对我和丁思甜说:“据说北大荒兵团那帮哥们儿一日三餐都喝汤他们还给汤写了诗喝汤之前我先给你们朗诵朗诵——啊!汤、汤、汤革命的汤!一顿不喝想得慌两顿不喝谗的慌三顿不喝心慌……”

    我和丁思甜都被胖子的诗逗笑了丁思甜说:“胖子那诗是从哪趸来的?那可都是老黄历了以前的北大荒很荒凉又有兔子又有狼只长野草不长粮后来兵团的人逐渐多了把北大荒建成了北大仓听说现在好多了不用整天喝汤了我有个同学就在那边当班长。对了你们俩在兴安盟都吃什么?”

    胖子说我们那边好吃的太多了天上龙肉地下驴肉都吃遍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吃还没咱们这锅鱼汤好呢这汤可真鲜单是闻着都是一种享受。

    丁思甜奇道:“龙肉也有得吃吗?难道老羊皮爷爷说的是真的?这世上当真有龙?”我解释道:“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这所谓的龙肉其实就是山里的榛鸡它俗名又叫飞龙因为味道鲜美是山珍野味里的极品所以美其名日龙肉其实跟普通的野鸡没多大区别下次我从那边给你弄两只来让你尝尝龙肉什么滋味不过小胖说的还真挺对我也感觉咱们这锅鱼汤太鲜了也没放调味料怎么这味道会这么好?也许是我饿了反正我觉得这辈子没闻过这么诱人的鱼汤。”

    说话间鱼汤就熬得差不多了只诱得人食指大动忽听身后一阵咳嗽老羊皮慢慢醒转过来嗅着鼻子闻着那锅鱼汤:“哎呀香的很……这煮的是甚怎地恁香?”

    我们一回头见他醒了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果然是饿过了头才昏迷的闻见鱼汤自己就醒了我心想不能对老羊皮说是鱼汤这老头虽然也是贫下中农但骨子里的迷信思想还很严重封建尾巴没割干净我要告诉他是鱼汤他肯定不让我们喝了不如先让他喝饱了再告诉他实话那他就没话可说了。

    想到这我不等胖子先吃就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马勺慷慨地盛了满满一勺汤递给老羊皮:“我们知识青年响应号召上山下乡就是为了向贫下中农学习应当多听取贫下中农的意见并且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您先来口尝尝给我们点评点评这汤熬得怎么样。”

    老羊皮也可能是饿得狠了也可能是由于这锅鱼汤味道太香见马勺送到嘴边顾不得再问什么接过来两口就喝了下去添了添嘴唇意犹未尽颤颤悠悠地走到锅前一勺接一勺的喝了起来他也不嫌烫一口气喝了半锅连里面的鱼肉也捞出来吃了许多。

    胖子一看急了这么一大锅够八个人吃的这老头自己就去了半锅这干巴老头饭量怎么如此惊人?我和丁思甜也看傻了眼怎么跟中了魔似的吃起来没完了?这么吃下去不是要撑死吗?赶紧拉住老羊皮:“您知道这锅里煮的是谁的肉吗?不问清楚了就吃这么多这是林中水潭里的黑鱼肉啊。”

    老羊皮已经吃得太多了撑得他直翻白眼一听是鱼肉也吓了一跳:“甚?黑鱼肉?罪过嘛这神神也吃得?吃了要把报应来遭……把报应来遭……”可说着话他就象管不住自己的手一样又接着用马勺去捞鱼肉吃。

    我见老羊皮两只眼睛瞪得血红与平日里判若两人一个人绝不可能喝了这么多鱼汤还象饿鬼一样我心中当时咯噔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这锅鱼汤喝不得!

第十七章 百眼窟

    老羊皮喝了那鲜美的鱼汤之后整个人仿佛变作了从阿鼻地狱中爬出来的饿鬼惟恐别人和他争食把我和胖子推在一旁自己把住了剩下的半锅鱼汤一只手用马勺舀汤另一只手只下伸入滚烫的锅中捞鱼肉两只手流水似的往嘴里送着事物就好象他的嘴变成了无底洞不论喝多少鱼汤吃多少鱼肉都填不满可那鱼肉鱼汤毕竟是有形有质的事物老羊皮吃得实在太多肚子胀得鼓鼓的鼻孔里都往外反着白色的鱼汤。

    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面面相觑都看得呆了见过能吃的但没他妈见过这么能吃的胖子看得心惊肉跳一个劲地跟老羊皮说:“给我们留点给我们留点……”丁思甜隐约察觉到不妙单她并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她使劲拽了我的胳膊一把:“老羊皮爷爷他……他究竟是怎么了?他再吃下去要出人命了。”

    我胳膊被丁思甜一扯这才醒过味来刚才真是看老羊皮饿鬼般的吃相看傻眼了这锅鱼汤肯定有问题难道草原上被视为天神的鱼当真吃不得?吃了就会变得着了魔一样一直吃到死为止?

    眼看老羊皮要自己把自己给撑死了我无暇再去细想走过去抓住老羊皮后衣领他的肚皮胀得象鼓好象随时都可能裂开撑破我担心用得力气大了会伤到他的内脏只是轻轻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向后拉起然后让胖子夺过他手中的马勺老羊皮已经失去了神智口里鼻子里都往外呛着鱼汤被我向后一拉就躺倒在地口吐白沫人事不知了。

    我心想幸亏喝的是鱼汤给他揉揉肚子从嘴里吐出来些再放个茅料来也无大碍可刚一抬眼现胖子正用马勺要去捞鱼汤他嘴里还跟丁思甜念叨着:“难道这汤真的那么鲜?让贫下中农喝起来停不了口我也试试……”

    我怕胖子会重蹈老羊皮的覆辙赶紧抬脚将热锅踢翻剩下的鱼汤全泼在了地上我对胖子和丁思甜说:“这汤不能喝喝了就变饿鬼了。”丁思甜替老羊皮揉着肚皮说:“是啊我看老羊披爷爷好象是越喝越饿明明肚子里已经满了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越喝越想喝看来巴伦左草原上的牧人从不吃鱼确实是有原因的。”

    我很后悔当初让老羊皮先喝第一口鱼汤那时候我们根本无法理解这其中的秘密只觉得这片雾气蒙蒙的林子里就如同那个关于这里有条妖龙的传说一样处处都透着诡异可怕让人难以理解许多年后我参军到了兰州才知道在黄土高原上有种罕见的黑鱼这种黑鱼肥美少刺用以熬汤鲜美无比任何人尝上一口都会变得跟饿鬼投胎一般越吃越饿越吃越想吃一直吃到胀死为止关于这种可怕的黑鱼有许许多多的传说有说这些鱼都是闹饥荒时活活饿死之人所化也有人说黑鱼是河中的龙子龙孙谁吃谁就会遭到诅咒。

    后来随着科学日益昌明我才了解到原来这种黑鱼中含有一种麻药人类之所以会感到饥饿和饱涨都是由于人的大脑下视丘中有一段“拒食神经”黑鱼中的某种成份恰好能麻痹这片神经使人感到饥饿难以忍耐一旦吃起来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了从古至今因其而死之人难以计数。

    当时在“百眼窟”的密林中我们大概就是误将这种黑鱼煮了汤不过那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此中原因只是感觉到不妙这鱼汤是绝不能碰了。

    老羊皮胀肚昏迷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而且他胀成这样也没办法挪动他一旦把肠子撑破在这无医无药的荒郊野外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命归西了。

    望着泼了一地的鱼汤和正在吃草的老军马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皆是愁眉不展这潭中的鱼太过古怪肯定是不能吃了可饿劲儿上来实在难熬这时候难免会羡慕那老马在草原上到处有草随便啃啃就不饿了哪象人吃东西那么麻烦。

    眼下我们只好苦等老羊皮恢复过来再去找别的东西充饥林中的夜雾渐渐淡了下来依稀能看见天上的暗淡星月了好在除了这潭中的鱼不能吃倒未见有什么危险之处四周静悄悄地三人围着火堆想闲聊几句借以分散注意力缓解腹中饥火煎熬可说了没两句话题就转移到吃东西上了我们充分地回忆曾经吃过的每一顿美食大串联的时候我们曾游历了半个中国从北京的烤鸭、天津的狗不理包子、西安的羊肉泡膜、兰州的拉面一顿顿地回忆一口口地回忆。

    三人正谈吃谈得投入却听身后传来老鼠触物的悉嗦响动我们急忙回头一看原来泼撒在旁的那小半锅鱼汤以及里面的鱼肉鱼头引来了几只肥大的鼹鼠这些家伙也当真谗得可以劲不住黑鱼鲜味的诱惑顾不上附近有人有火竟然大胆地前来偷食抱着地上的鱼肉碎块正啃得亲切。

    我见这些鼹鼠肥硕皮光毛亮它们俗称“大眼贼”通常生活在草原下的黄土洞里在林中干燥之处也偶尔能见到体形比野鼠肥胖得多正是野外的美味赶紧打个手势让胖子和丁思甜不要出声随手捡了一根拳头粗细的树干对准其中最大的一只一闷棍砸了出去那大眼贼贪图鱼鲜它就象老羊皮一样吃得神智不清根本没有躲闪被砸了个正着。

    胖子也跳起身来轮着粗树棍跟我一同打鼠顷刻间便有七八只肥鼠毙在了乱棍之下三人大喜赶紧动手烤鼠吃肉每只大眼贼的体型都跟小一号的兔子差不多一烤滋滋冒油丁思甜开始还有些不放心:“万一大眼贼也跟黑鱼一样人吃了就变饿鬼怎么办?”

    我对丁思甜说:“草原上可没有不许吃大眼贼的传说不是有许多牧人都在秋天捉了最肥的大眼贼当口粮吗我看应该问题不大。”说话间那边胖子已经风卷残云般啃掉了半只烤得半生的大眼贼我和丁思甜仍有些担心尝试着吃了些觉无异这才放心大吃。

    草原上的牧民把吃烤鼠肉视为家常便饭但在兴安岭山区有许多人却从来不吃鼠肉解放前在山区里找金脉开金矿的人就忌食鼠肉我曾经听我祖父说倒斗的手艺人也不吃鼠而称老鼠为“媳妇儿”因为整天做的营生都是搬土打洞的勾当与老鼠无异属于同行而且老鼠也是“胡、黄、白、柳、灰”这五大家之一的“灰”家天天跟土洞子打交道就绝不能得罪老鼠否则指不定哪次一不留神就会被活埋在盗洞里。

    我当时根本没动过打算盗墓的念头对吃些“大眼贼”的肉毫不在乎丁思甜也不太相信什么黄皮子、长虫、狐狸、刺猬和老鼠之类是仙家但她深信天道有容凡事不能做得太绝比如说吃老鼠在丁思甜的老家解放前闹饥荒当地老鼠特别多虽然没粮食可老鼠一点没见少大伙为了活命就抓老鼠吃也不知吃了几十万只老鼠终于把饥荒熬了过去可当地人已经养成了吃老鼠肉的习惯有粮食的时候仍然要抓老鼠吃而且是家家都吃人人皆吃结果有一年突然就闹起了鼠疫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疫情过后有的整条村子死得就只剩下两个吃全素的活人。

    胖子说:“这叫什么天道有容?我看老鼠就是四害给它们消灭干净了就不会闹鼠疫了不过你们听没听说过有人说这世上的老鼠比人还多?看来等消灭干净了帝修反以后咱们就要着手剿鼠了。”说着话他忽地抄起猎铳倒竖起来枪托朝下去捣一只在附近鼠洞中探头探脑窥探我们的大眼贼。

    那大眼贼被鱼汤和烤鼠肉的香气撩拨得坐卧不安在鼠洞里探着脑袋想找机会爬出来偷些鱼肉吃忽见有人轮棍子砸来赶紧缩身回洞躲闪胖子刚吃饱了想借机消消食这一下子把劲使得足足的一枪托狠狠地捣在地上不料没砸到大眼贼倒把地面的土层砸塌了一大块这里的土壳很脆下面又有窟窿用枪托一捣就蹋陷了下去。

    这片林子之所以叫做“百眼窟”可能地下有许多洞穴或地窟窿但是多年来自然环境及水土变化使落叶荒草遮住了这些窟窿形成了一层土壳所以如今看来已很难直接找到什么地窟这层土壳又被在地下挖蚯蚓而食的大眼贼挖得千疮百孔所以胖子用枪托一砸就塌了却也并不奇怪。

    但当时我们都没想到会生这种事草从中的土壳轰隆塌下去一大块实在是出人意料更让人吃惊的是露出的大窟窿里挤满了老鼠胖子抬手一指:“哎呦我的姥姥怎么冒出来这么多大老鼠?”

    我顺着他手一看也是全身一震看得头皮都麻那窟窿里面都是树木的根径和烂泥其中竟然有座庞大的“鼠山”无数只大眼贼你拥我挤地堆在一起群鼠蠕动叠压码起来一人多高而且还不仅有大眼贼附近到处乱蹿的还有灰鼠、和草原犬鼠以及许多根本认不出种类的肥硕野鼠乌央乌央的一大片这个巨大的老鼠洞大得乎想象。

    受到洞口塌方的惊扰群鼠跟决了堤的潮水一般蜂拥而出由于数量太多竟把我们点起的火堆都给立时压灭了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赶紧抡刀挥棍驱赶冲到身边的众多巨鼠这些大老鼠被人一赶更是乱了营吱吱乱叫着在林中各处乱蹿野鼠的天敌之一就是蚰蜒而夜晚又正是蚰蜒觅食的时辰受到野鼠群的吸引只见从石头缝里、草窠子里、树丛中钻出一条条黄绿色的大蚰蜒钻入逃散的野鼠群中大肆吞咬。

    原本死一般沉寂的林子里乱成了一团混乱之中撞上这许多天敌野鼠们一时不知道往哪边逃好了东撞一头西撞一头的在林中兜起了圈子四面八方都有蚰蜒出没在草原上牧民们常见的蚰蜒不过二十厘米左右将近一米的都甚为罕见可这我们现周围竟然还有两米多长的花癍大蚰蜒身上有斑点的蚰蜒毒性之猛比之毒蛇更甚如果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跟着群鼠向外乱闯肯定会被蚰蜒的毒腭咬到咬上就没救因为根本来不及施救便会毒身亡。

    想到丁思甜那匹枣红马被蚰蜒咬死的惨状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如果这时候能有几匹坐骑我们还能赌赌运气冒险骑马冲出去可身边仅有一匹老马那马现在也惊了它的缰绳被拴在树上嘶鸣着挣扎不脱只得不断尥起撅子踢开在混乱中靠近它的鼠群和蚰蜒。

    我抓起地上的那盏煤油汽灯喊胖子和丁思甜架住昏迷不醒的老羊皮往塌掉一大片洞口而暴露出来的老鼠洞里逃这时鼠群大部分已经蹿出了巨大的鼠窟与林中那乱成一片的嘶咬吞噬相比只有这又脏又臭的洞窟是唯一退身之地胖子和丁思甜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二人半拖半架着把挺着肚皮的老羊皮拽进了鼠窟我挥起“康熙宝刀”一刀削断拴住老军马的缰绳老马身得自由纵声长嘶但并没有立刻冲出包围圈而是围着鼠窟打转不肯舍主逃生我对它用刀一指林外:“自己逃罢。”

    那老马竟似真有灵性好象看出以它的高度钻不进那鼠窟又见主人们进去避险这才打声响鼻返身向林外冲了出去。我见马跑了就立刻钻入鼠窟一进去就是一阵腥臭呛进鼻孔我赶紧体用衣袖捂住鼻子。

    鼠窟里面甚深两侧则潮湿狭窄竟象是一条人工修建的地下隧道举灯一照深处黑洞洞看不到尽头洞中还有些没逃干净的大小老鼠不时从我们脚面上嗖嗖爬过耳听蚰蜒吞咬游走以及野鼠悲惨嚎叫之声已经到了洞口我心想这回算是真正进了“百眼窟”了现在是想不进去都不行了当下不敢怠慢赶紧用刀指了指洞穴深处对胖子和丁思甜说:“转战游击是我军克敌制胜的法宝咱们应该在迂回运动和大踏步地撤退中寻找战机转败为胜现在先往里面撤小心脚底下。”当年我们这三个年轻人怀着一腔“剩勇”冒然闯入了一个禁区初时最多是有些紧张不安别的倒也没有多想可那时我们谁也没有料到在这鼠窟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噩梦正等候着我们的到来。

第十八章 观龙

    我们闯进鼠窟举起汽灯一照只见身处四周尽是古砖砖奇大形同石板头顶上也被古砖收拢成弧形的顶棚不过这些古砖隧道搭建得非常简易有多处因为年久失修而蹋陷加上野鼠打的洞以及上面树根生长侵蚀就眼前这么一段隧道内已是千疮百孔面目全非慌乱与黑暗之中我们也无法仔细分辨这到底是什么所在。

    头上深进石顶的老树根径和泥土中有无数蠕虫与白花花的虫卵可见刚才老鼠们搭起鼠山正是为了去吃虫卵蚰蜒虽然猛毒凶恶却不善穴地体形大的钻不进鼠洞但这时候群鼠盘聚之窟塌了大大一个缺口于是大小蚰蜒们纷纷赶来吞噬逃蹿的野鼠。

    为了躲避洞外来势汹汹的蚰蜒我们只好一步步向这神秘隧道深处撤退最棘手的是老羊皮胀着个肚神智全失胖子想背都没法背他只得同丁思甜倒拽着他的两条胳膊四仰八叉地拖着他而且照明的用品只有我手中这盏昏暗的老煤油灯根本照不到三五步远一面摸索着前进一面还要用脚拨开地上聚集的野鼠与其说是往隧道深处逃跑倒不如说是往里面“蹭”。

    行不数步就听身后群鼠又是一阵大乱想是已有蚰蜒钻进了隧道我四下里一望见身前的几块古砖都被树根挤得松动了再稍微加一外力这段隧道非得塌方不可事到如今只能兵行险招如果被活埋了也认了于是赶快让胖子和丁思甜拖拽着老羊皮前行越快越好别管后边的动静然后把“康熙宝刀”cr鞘中用那刀柄对准头顶的石砖连捣带撬。

    刚撬下来两块石砖其上的泥土碎石便纷纷滚落我不敢停留抽身出来猛听“轰隆”一声隧道顶紧跟着蹋落了下来把下面的大小野鼠砸死不少那些蚰蜒暂时是过不来了我抹了一抹头上的汗珠转身赶上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胖子等人。

    胖子听见后边的动静问我是不是把隧道顶给捅蹋了我说这回退路算是断了只能寄希望于前边另有出口了。面对这种情况三人心中多少都有些慌了这地道黑呼呼地没个尽头也不知是否另有出口虽然这里还有许多大眼贼出没但大眼贼能钻出去的洞我们可钻不出去倘若被活埋在这恶臭泥泞的鼠窝里这样的死法未免也太窝囊些了。

    我祖父以前以看风水相地为生曾经结识过一些盗墓的手艺人我听他讲过盗墓贼干的是穿梭阴阳界的勾当能干这行的没有胆子小的可他们也有非常惧怕的事情倒斗最怕的就是被活埋在地下那是最惨的死法。

    不过倒斗的人中有善于相地的“摸金校卫”能外观山形内辨地脉不论是在地上还是地下都能判断是地形地脉在“摸金校卫”眼中看来宇宙有大关合山川有真性情他们将山川看做是有生命的存在“山之体石为骨林木为衣草为毛水为血脉云烟为神采岚霭为气色”只要能摸清山川水流生命的脉搏也定能在绝境中寻得“生门”。

    当然那时候我还不懂这些深奥的风水秘术只记得我祖父大概讲过这么个意思心中不免有些羡慕“摸金校尉”天下之事福祸无门吉凶难辨如果是“摸金校尉”在此他们能分辨出这条黑漆漆的地下隧道是通往何方吗?我甚至感觉这条古砖堆砌的隧道极象是盗墓故事中的墓道也许在尽头处会有一口大棺材。

    我胡思乱想着接替了丁思甜同胖子抬起老羊皮丁思甜背着猎铳举灯给我们照亮三人摸索着往前缓缓而行我无意中把刚才的念头对他们说了丁思甜奇道:“咱们大串联的时候也听你讲过风水盗墓的故事难道你祖上是干这行的?”

    不等我回答胖子就替我回答了:“老胡他爷爷是大地主被革命群众们现之后已经被批倒批臭并且踏上一万只脚了还给老胡扣了顶地主阶级孝子贤孙的帽子要不然他怎么没当上兵呢我这情况跟他正好相反其实我们家祖上都是要饭的泥腿子这么穷够光荣了吧?可我们家老爷子楞是有历史问题没交代清楚好象还多多少少有点现行问题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是历反还是现反结果我也被扣了顶帽子是修正主义的白专苗子同样是不能参军你说我这一颗红心闪闪亮难道不是有目共睹的吗?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胖子一席话说到了众人痛处三人皆是神色黯然我心想这些烂事有他妈什么好提的说多了心里难受得赶紧把这话题岔开于是边走边对胖子和丁思甜说:“我祖父确实有几亩薄地不过也不是什么大地主他也不是盗墓的只不过认识一些倒斗的高手还亲眼见过大粽子。”我担心他们听不懂行话还解释说倒斗就是盗墓粽子就是坟墓里的尸体听我祖父讲平常都说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实际上能歌自成体系的中国传统行业一共分为七十二行都各有各的传承来历与祖师爷比如屠夫、裁缝、木匠、盗墓、响马等等这里面最牛掰的是什么行业你们知道吗?有句话说得极精辟:“七十二行盗墓是王。”因为盗墓需要的技术与知识、胆色、手艺以及盗墓得到的回报与风险都是其余七十一行完全不能相比的不但如此世人也公认“盗墓倒斗摸金为王。”所以“摸金校尉”才是中国传统职业中真正的王中之王。

    胖子不懂装懂地说:“噢闹了半天你觉得咱们现在走进了一条墓道?其实我看盗墓也没什么可怕的古墓不就是埋死人的地方吗那些封建社会的帝王将相和才子佳人不是都给统统*了吗。”

    丁思甜也说:“对啊古代农民起义都是先要盗挖帝王皇陵这也表现了农民起义军蔑视封建王权的大无畏精神并与他们势不两立的决心气概。”不过丁思甜虽然口上这么说但她毕竟是女孩虽然当过红卫兵终归不如我和胖子二人胆大包天对古墓有些畏惧心理难以克服向我打听古墓中都有什么?

    我刚进这条地道的时候心里有些慌但走了一段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隧道中压抑黑暗的环境胆子又壮了起来被丁思甜问起墓中都有什么便半开玩笑地说:“可能跟皇宫似的吧有好多雕刻喷泉什么的。”突然想起在大兴安岭深山见过古墓鬼市于是又填油加醋的给他们形容道:“那些雕刻全都是古代女人不光长得挺顺溜的还都光着腚不穿衣服是1t雕刻都是大理石的我在山里亲眼看见过。”

    胖子和丁思甜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不知我所言是真是假大眼瞪小眼地接不上话我继续跟他们说:“现在得明确纪律了一会儿万一真进了古墓咱们不能意气用事就算是盗墓也不准毁坏文物古迹开枪动刀的不能朝着墙上的1t尤其是小胖你绝对不许你在里面随便乱摸大理石雕刻的1t宫女那可都是老粽子留给咱们无产阶级的。”

    我说得郑重其事把胖子唬得张口结舌:“向**保证我绝对不摸反正咱是光看不摸谁摸谁是孙子……哎不对啊咱们也是无产阶级咱为什么不能摸啊?”

    这时丁思甜插口问我:“列宁同志你真能确定这满是老鼠的地洞是座古墓吗?”我无奈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刚才是怕你们紧张才胡扯几句让你们安心要说正经的我看这里既可能是古墓也可能不是古墓至于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只有天晓得鬼才知道。”

    胖子气得咬牙切齿:“老胡你刚说的原来都是废话呀什么叫既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说着话我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隧道的尽头这里已经没有了古朴残破的大石砖而是一个穹形的天然洞穴洞穴也不甚大约有百余平米围着这洞穴一圈是一个挨一个的隧道规模形制都与我们进来的那条相同身处其中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和胖子抬老羊皮走了许久胳膊都有些酸麻了现走到这里四周竟然有许多岔路一时不知何去何从于是就先把他放下老羊皮迷迷糊糊地嘴里说着胡话好象还在惦念着他的牧牛和马匹这一翻连拖带搬可能也帮他消了食。

    丁思甜挑灯看了一看忧心忡忡地说:“这简直是个地下迷宫啊咱们是不是进了地下迷宫的正中心为什么所有的隧道都通向这里?”

    我揉着酸的膀子看着四周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肯定不是古墓也不会是什么地下迷宫洞穴周围的隧道是呈放射状分布的我数了数总共是十条不多不少我们越看越是觉得这洞穴布局奇特这洞中立着一面石墙般的天然翠石屏围着石屏地面的泥土中半埋着许多巨石石头的形状不一大小也不相同埋得杂乱无章瞧不出其中有什么奥妙。

    胖子一看就说这埋的是大理石吗?不是说有石头雕刻的女人吗?怎么都刻成土豆了?我没去理睬胖子的戏虐之言心中不禁纳闷谁吃饱了撑的在山洞里埋这么多大石头干什么?

    正当我暗暗称奇之时丁思甜按捺不住好奇心提着汽灯走进那面光溜溜的石墙观看现天然翠石屏上刻了许多图案这好象是一块半截埋进土里的石碑于是赶紧招呼我和胖子近前观看。

    那巨大光滑的石面上并无文字但两面都刻有精细的图案其上有些许剥落磨损原本图着的色彩也暗淡得几乎没了颜色但并不影响看清上面的图形只是其中表现的内容实在是过于扑朔迷离令人难以置信我只看了几眼便觉得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了。

    其中一面刻着一片起伏的丘陵中间盆地是茂密的森林看那地形特征好象就是我们所在的“百眼窟”这片区域丘陵周围绘了个黑色的龙形阴影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黑色老龙正吞噬着周围的牛羊人畜想到那些凭空失踪的牧牛和野雁我们都知道这石刻内容不假只不过可能雕刻这幅图画的古人也同我们一样仅知道这附近有人畜神秘消失却难解其中之秘故此虚化了一个游荡在天空的龙形阴影。

    我们在草原上看到飞入云中的雁阵失踪随后便感到耳膜疼痛若非坐骑警觉现在八成也被这画中的龙形黑影吞了可当时四个人八只眼明明看到草原上空空荡荡天空上并不存在什么异常之物为什么人的眼睛看不见它?这龙影究竟代表什么秘密?难道是一条古龙的亡灵做祟?古人留下的这个神秘的暗示后人实在太难揣摩其中真相了。

    胖子看得走马观花没觉得这石墙上古老的记载有什么看头只随便瞧了几眼便从怀中摸出一只皱巴巴的劣质新功牌香烟坐到老羊皮身边歇脚抽烟去了。

    丁思甜的好奇心比我有过之无不及看了这墙上神秘的图案心中全是疑问就问我对此有何看法?我说先我不太相信世界上有龙虽然古时候有许许多多看到龙的事件但是其中多半子虚乌有我上初中的时候记得有次在城郊出了件轰动一时之事有山民在打井的时候挖出一条半死不活的龙来当时有许多人都拿刀去割龙肉还有谣言说割龙肉可以拿回家吃了也可以但割的时候绝不能提到“龙”字一提“龙”字天上立刻会阴云密布雷鸣电闪谁提过那个字谁就会当场被雷劈死还风传属蛇属龙的人都不能去围观反正说什么的全都有到后来真相被证实了其实所谓的龙只不过是山民挖井时挖伤了一条躲在地洞里的巨蟒。

    这面绘有龙形的巨石不知是古时哪朝哪代的遗迹看来草原上牧民们对百眼窟附近有妖龙吞噬人畜的传说绝非空穴来风我只是觉得那很可能是一种罕见的气象现象似乎当时还完全没有被世人了解但是究竟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在无影无形之间将生灵化为乌有呢?凭我和丁思甜两个又哪里能参详得透其中玄机胡乱分析了几句都不得要领只好做罢。

    丁思甜转去石墙的另一侧去看那面的石刻我心中疑团越来越大没有立刻同她去看石画而是找胖子要了支烟这新功牌纸烟还是我们用套来的“黄仙姑”换来的烟的质量很差而且劲儿也大非常呛就这样我们还舍不得直接抽在烟丝里混了一半干树叶把一根烟搓成两根抽一口就觉得神魂颠倒如坠五里雾中。

    我抽了两口烟觉得脑子好使多了于是走到丁思甜身边同她一起去看巨石上雕刻的花纹图案但愿这边会有些有用的内容可刚刚站定只往那石墙上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混合型”香烟差点掉在地上这一端竟然画着“黄仙姑”!

第十九章 引魂鸡

    这条被无数野鼠占领的地下通道连接着一个如同地下大厅般的洞穴大厅的地面埋着许多巨石四周更有许多构造相同的通道我万没有想到在这洞穴的石墙上竟然刻着与黄皮子庙那位“黄仙姑”的神像。

    雕刻在石墙后的这幅画面在我们现这石墙般的天然翠石屏之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这些阴刻年代久远石壁上剥落模糊若不以衣袖擦掉浮土灰尘实是难以辨认。

    此时我站在石墙近前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张黄鼠狼诡异邪恶的脸孔这黄皮子头女人身的画像另人一看之下心中就立生烦魇。由于出乎意料我险些将手中的纸烟掉在地上赶紧用手指捏住烟尾放在嘴上狠狠吸了一口使自己惊诧意外的心情稍稍平稳下来。

    劣质的烟丝混合着枯树叶抽上一口喷出来的烟雾简直象是生炉子时冒烟的烟囱将我身旁的丁思甜呛得一阵咳嗽她挥着手驱赶烟雾:“你难道就不能少抽一点烟吗?这么年轻就养成烟瘾将来想借就难了。”我觉得丁思甜身上全是优点唯一的一个小小缺点就是她不能容忍别人抽烟每当看见我和胖子吸烟她总要说列宁同志戒烟的事情列宁同志年轻的时候生活贫困而且烟瘾同样很大有一次列宁的妈妈对他说:“亲爱的弗拉基尔米依里奇你难道就不能少抽一点烟吗?”不愧是伟人的母亲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她不直接说你能不能不抽烟了?而是说能不能少抽一点?这是多么伟大的一句哲言啊既温柔善良又推己从人不愧是女人中的女人在被他母亲这样语重心长的说过之后列宁同志就再也没吸过烟。

    这时候丁思甜又提到这事劝说我以伟人为榜样让我戒烟可我的心思全放在看那“黄仙姑”的画像上了对她的话根本没太在意双眼紧盯着石墙上的雕刻半自嘲半应付地回答着丁思甜:“嗯……不就是戒烟吗我觉得戒烟其实一点都不难我最近这半年就已经戒过一百多次了……”

    丁思甜见我回答得心不在焉而是全神贯注地在看石墙便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石屏上的雕刻图案极为庞驳复杂黄仙姑那妖邪的形象只占其中一隅待她看清那张面目可憎的黄鼠狼脸也吃了一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险些叫出声来。

    那画中的黄鼠狼脸女人形态举止十分奇特好象正在口中念念有词做着什么邪术她身前放着一口古纹癍驳的大箱子箱口半开半掩在石墙的正中间则直挺挺的躺着一个女人那女子头戴面具身着华美的鳞衣看她平躺的姿势格外僵硬似乎是一具被精心装扮的尸体。

    在女尸和“黄仙姑”的下方有一只似鸡似雉叫不出名的长羽禽鸟正托着一个模糊的人形向上飞升我在东北山区插队这半年虽然地处偏僻但也见识到了许多保留于民间最底层的神秘民俗我看这模样古怪的飞鸟觉其形态极象是大兴安岭民间传说中的“引魂鸡”。

    传说人死之后化为鬼鬼者归也其精气归于天肉归于地血归于水脉归于泽声归于雷动作归于风眼归于日月骨归于木筋归于山齿归于石油膏归于露毛归于草呼吸之气化为亡灵而归于幽冥之间。

    人活着全仗有一口气息不绝一旦呼吸停止身亡这口阳人气息则立即坠入大地之茫茫在这种观念的风俗中家中有人过世要立即宰杀一只雄鸡并以鸡血涂抹尸身相传雄鸡之魂可以载着死者亡灵使魂魄升腾避免坠入轮回再受劫难在我插队的屯子里有跳大神的也就是跳萨满舞的还有给死人做“引魂鸡”的神婆、神汉在运动中这些人都挨了整在开批斗大会时他们交代罪行我才得以知晓。

    这时候胖子见我和丁思甜看个没完便也过来凑热闹我们三人眼见这天然翠石屏上内容离奇荒诞实是难以窥得其中奥秘所在只是凭眼中所见揣测似乎这天然翠石屏上所记载的是“黄仙姑”施展邪术利用一种类似“引魂鸡”或是“扎纸鸟”之类的法门在山区里一些洞窟中还会看到类似的古老神鸟图腾被当地人俗称为大羽送死鸟这只能牵引亡灵的神鸟将那戴有面具的女尸亡魂从阴曹地府中救了回来意图使之复活而“黄仙姑”那口形影不离的箱子大概就是其邪法的来源。

    这与我事前的猜测截然不同看来这被无数离奇传说包围着的“百眼窟”绝非是盗墓胡匪“泥儿会”藏宝之地他们费劲周折挖出黄皮子坟下的箱子运至草原深处难道竟是为了给一个早已亡去千年的死鬼招魂?

    我想到这心里不禁打了个突也越来越是好奇看这天然翠石屏年代甚是久远想来那戴面具的女尸必定是古人无疑她究竟是何许人也?现在又身在何处?“泥儿会”的胡匪来到这里之后到底都生了什么?关于百眼窟附近人畜失踪的传说是否与之有关?还有……各种念头在脑海中此起彼伏可越琢磨越是没有头绪。

    胖子冷不丁一拍大腿:“我说老胡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看这埋的这些石头象什么?我越看越觉得眼熟咱们是不是曾经在哪见过?”

    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黄仙姑”的那口箱子上正在猜想那箱子中装有什么稀罕事物想着一半却被胖子的话打断了顺势往那些埋在地面的石头上瞧了几眼猛然想起在大兴安岭深山的许多人家中凡是老房子屋中角落都摆着圆形山石有的用泥土埋住一半有的干脆就直接摆在屋中我们知青刚落户到山里对这种在屋里放石头的做法很不理解觉得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后来跟屯子里的山民混熟了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原来这些石头都是解放前留下的早年间人们都用这种方法避邪驱鬼古书中提及:“埋石四隅家中无鬼。”这些石头是用来镇鬼的在东北民间僵尸、吊死鬼做祟害人之事的传说极多住在荒山中的人家为了保平安才逐渐形成了这种习俗至于具体始于什么年代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

    我和胖子提到此事不由得怀疑这地洞里埋着许多石头是用来镇压鬼魁的这些话使丁思甜有些紧张了她对我们说:“快别提这些了我觉得后背都冒凉气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来路回不去了这里共有十条通道剩下九条究竟要往哪一边走才能出去?

    我现丁思甜胆子确实是变小了也许是因为牧区的牛马损失惨重让她心中没了底我估计她和老羊皮的心情差不多牧区出了事故要承担责任把这责任减小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回丢失的牛马但失踪的牛群和惊逃的马匹恰恰是跑入了这片被牧人视为“禁地”的区域那些关于“百眼窟”的恐怖传说早已渗入了当地人的骨髓里是进是退着实令人犯难可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畏怖之心辞究是不如惧责之心来得强烈如果替她和老羊皮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他们心中承受的压力一定很大激烈的思想斗争也一定在不断地进行吧。

    要说以前大串联的时候她可不是这样那时候正是恰同学年少意气风有一次我们串联到某地恰巧赶上当地一位中学教师带着一群初中生挖了一座坟那墓主是清末雄新时期的名人尸体被从坟墓里拉出来倒挂在树上示众让革命群众们看看文a心阁%手打整理历史上最大保皇党的丑陋面目我和丁思甜等人闻讯后连夜前去参观大晚上的月黑风高几个人竟然兴冲冲模黑去看挂在树上的古尸那时候也没见她有半分惧色。

    我回过神来对丁思甜和胖子说:“这处地穴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咱们先看看老羊皮的情况怎么样了然后尽快想法子出去再说。”随后走到老羊皮身前他兀自腹涨未消我们那时候缺乏医药常识并不知道人体腹腔内肠管的运动主要靠植物神经支配。同时也受到肠管血运动的影响过量饱食后容易出现腹胀、血管扩张的现象因此肠管血运动就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我们能做的唯有提他按摩腹部。老羊皮神智多少恢复了一些最让他念念不忘的是他地马匹剩下的三匹马都分别逃进了“百眼窟”地上的密林深处失了坐骑代步就连想返回牧场都不容易我只好安慰他一定尽快找回马匹。

    眼看老羊皮略有好转。我就同胖子丁思甜商量往哪边走了这地穴周围环绕着十条通道构造几乎都是一模一样。我们从一段塌方的隧道进入其中原路文心阁手打整理已经塌了别出是否还有出口尚未可知但这地穴应该不是古墓。建得不甚坚固找到出口地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我想这里既然有返魂、镇魂的象征**物似乎处处都涉及到亡魂、鬼魁那这周围的十条隧道很可能代表着冥府的十道在内部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随便选一条走了。

    胖子问:“老胡你这是不是胡掰啊?我听你这说法可够悬的凭什么说冥府有十道?为什么不是八道九道或是十一道?”

    我说:“记得我祖父以前有张冥府水6图。那上边画的阴间刚好有十道至于什么不是九道或十一道我听说是由于唐代将天下划分为十道阴与阳是相对的所以阴间也有十道不过这十条隧道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也吃不准古代人地心思咱们又去哪里领会?反正要想化被动为主动就得亲自走进去看看要是走运的话。也许这下面还会有其余塌方的缺口能爬出去。”

    胖子想想觉得挺有道理这时大伙歇得也差不多了于是我仍然同胖子将老羊皮抬了在来路上做了个记号随意捡了条通道走了进去地下潮气很重呛得人脑仁儿都疼成群结队地老鼠更是仍人厌恶一路上的石砖缝隙处都有许多鼠窟估计能通到地面但只有老鼠的体形形才能往来其中。

    没都多远隧道内部的坍塌就阻住了去路只好掉头返回再另一条隧道里面终于现有道竖井顶部空间狭小只容得下一人我先顺着陡峭地石阶摸了上去现地道中通向上方的竖井口被一块灰色的岩石堵住了用手一摸那灰色的石板竟是一大块水泥上面还箍着铁圈最奇怪的是文心&*阁$#手打整理水泥扳表面上还有些阿拉伯数码象是某种编号我急于离开这阴森潮湿的地穴没顾得上仔细去看那些数码究竟有什么含义义把煤油汽灯衔在口中伸出胳膊往上用力推了推沉重的水泥块只被我推开了一个窄缝地面上的冷风呼呼灌了进来但我用尽吃奶的力气那水泥板纹丝不动再也推不开分毫了。

    我爬下竖井把上面地清况告知给同伴们胖子和丁思甜大为诧异:“你是不是看错了?这百眼窟应该是处古迹虽然具体是做什么用的咱们无从得知但怎么会有带编号的水泥板呢?”不过洋字码究竟是从什么时期传入中国的我们也说不请楚并且不打算去做这方面的考证只想尽快脱身。

    我们三人里就属胖子力气最大我对那水泥板无能为力只好让他再去试试胖子脱下大衣摘掉帽子挽起袖子爬上竖井只听他运气拔力一边咒骂着一边催动压住竖井的水泥突出了全身筋骨使出一身的蛮力喝了一声:“开……”硬生生把那水泥石扳推到一旁外边暗淡的星光立时撒将下来我们长出了一口大气不由得都生出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胖子当先爬上地面我和丁思甜在下边托着老羊皮胖子在上面接了将他也拽出地道然后也跟着爬了上去只见外边月影朦胧身边树影婆娑仍然是在“百眼窟”的那片林子里这里并没有蚰蜒和野鼠出没到处都是寂静一片。

    趁我和胖子四处打量辨认方向的时间丁思甜提着汽灯好奇地去看那块水泥盖子:“咦……这上面除了编码还有宇……给水部队……波3916……”

    (注:给水部队——日军在二战期间设置了全世界最大规模研究和准备细菌战的秘密机军事机构下辖若干独立部队出于隐秘动机对外对内一律使用“防疫给水”部队作为代号。)

第二十章 不存在房间之楼

    丁思甜提着燃料即将耗尽的汽灯借着如豆般昏暗的光亮努力地看着水泥板上残留的宇迹:“给水部队?3916?这是什么意思?是军用设施吗?”

    我和胖子听到她的话蹲下身来也去看那水泥这块扁平的水泥砖好象是刻意制作出来封住竖井的但并没有将井口砌死如果使用撬钩从上面开启的话轻易便可打开水泥砖两侧都有编码是某种制式建筑材料。

    自秦代起为了便于督造管理就已经产生了要在砖瓦上携刻工匠姓名的规定但怎么看这块水泥砖也不象古物什么是“给水部队?难道是军用的?3916是部队番号?”我猜想莫非是有军队对隧道中央那处摆满了镇鬼石的洞穴进行过挖掘?我望了望胖子和丁思甜他们同样为之困感都猜不透这是做什么用的。

    我对他们说:“先别管这水泥上的编号了百眼窟中隐藏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咱们仨就算每人再多长一个脑袋六个脑袋加起来想破了也想不明白这些事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费心去想了我看这林子里危机四伏万一再遇到蚰蜒之类的毒虫可就麻烦了但林中地形复杂难辨咱们失了坐骑又要抬着老羊皮想连夜模着黑出去根本不可能只有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挨到天亮再做计较。”

    丁思甜看看星光暗淡的天空忧心种仲地对我说:“我觉得今天这个夜晚真是过得又慢又长咱们连块手表都没有也不知现在是夜里几点钟了还要多久天才会亮。”说着把汽灯熄灭林中有些许微弱的星光她打算尽量节省最后一点灯油用来应急。

    我也抬头瞧了瞧星空星月之光虽然惨淡幸好最主要的几颗星星还能依稀认出先找到北斗星的斗柄确认方向。然后寻到三星只见三星打着横闪着微光斜挂在东方。东北地区在夜里都是通过三星在天空的位置来测算时间以此判断。我估计现在才是夜里十点前后荒山野岭天黑得早自天黑下来已经六七个小时了却仍然未到子夜。

    胖子也会观三星辨时的方法他掐指一算最少还要七个小时才能天亮这么长的时间哪里才算是安全的呢?便提议不如回去刚才那地穴里对付一宿天亮时再找路离开。

    可三人一想起那地洞里的大量野鼠、肮脏潮湿地环境、镇鬼的大石、随时都可能塌方的危险。以及“黄仙姑”那张充满邪气的壁画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我见身旁有株老树生得粗壮高大。便决定爬到树上去看看附近地形然后再做决定。

    来到树下我手足并用攀着树干爬上了树稍。这时林中雾气已散我踩在树杈上双手抱住树稍低头向下看了看已经瞧不请丁思甜和胖子地脸了我对他们挥挥手也不理会他们看没看见便抬头去观察四周地形。

    可这时乌云遮月天岁只有几点寒星看了半天也仅仅见到附近树影朦胧。瞧不清有什么可以容身之处在黑暗朦胧的环境中人总是下意识去尽力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可眼睛都看酸了也是什么都没瞧见。

    我抱着树干用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又扭着脖子去看另一边恰好在这时候天空流云飘动凄冷似水的月光从乌云稀薄处照了出来。借着这月色朦胧的一刻我现在我身后最多隔着几棵树的距离矗立着一片模糊的阴影好象是一大片建筑物由于所有的房屋全都是死气沉沉地没有灯火所以看上去只有黑压压一片近似与建筑设施的轮廓。

    再想定睛细看之时流云已再次遮蔽了月色稍远些地地方又是一片漆黑连个轮廓阴影也瞧不清了由于先前现了那个带有部队编号的水泥板所以在附近现一些房屋我也并不觉得太过意外不过的确没想到章然会离我们如此之近。

    我本想再等一等等月光再次漏下来地时候瞧个清楚可胖子和丁思甜在树下担心我失足跌落催我赶快下去于是我急忙从树上溜下来把在树上所见对胖子等人说明那边似有房屋一类的设施可是里面黑灯瞎火没有丝毫动静如果真是房屋一类的建筑纵然无人居住它最起码也有四面墙一个屋顶说不定里面还能找到些吃的东西好过在林中又冷又黑于是三人一致同意到那里等候天亮。

    我指明了方向三人一起架着老羊皮缓缓走了过去走着走着我就觉后边有人跟着我们可回头看看又没什么动静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带着众人穿过树林中齐膝深地荒草迎面是一幢三层高的楼房。

    这楼房外表普普通通但透着一股洋味形式不中不西窗户上都有玻璃保存得十分完好绝对是座近代建筑胖子扒着窗户往里瞅了半天里面没有半点光亮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所有的窗户缝上都贴了封条上面有些奇怪的日文和符号。

    丁思甜对我说:“这楼房既不象洋楼也不象现代的中式楼房在我的印象里只有倭国人才会盖这种古怪风格的楼房苏修绝不可能在这里起楼这大概是那什么给水部队的兵舍吧?”这一地区在抗战时期曾是日军控制区域很有可能是兵舍一类的建筑那时候倭国人效仿欧洲十分崇洋媚外觉得欧洲什么都是好地就连普通的楼房都会或多或少吸取一些西洋建筑的特点要真是那样的话现在至少已经荒废掉二十几年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在想原来这里被倭国鬼子占了“泥儿会”的胡匪们是汉奸吗?挖出来的东西都拿来孝敬小鬼子了?不知道这楼中藏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这些事完全凭猜测是不靠谱的有什么事等到天亮再说吧我招呼胖子背起老羊皮顺着墙根走找到了楼门。

    眼前这幢楼跟普通的老式居民楼没什么区别只有三层从外面看每层大约有二十扇窗户全都紧紧关闭着里面静得渗人胖子说:“这地方不错咱们进去把门一关什么东西也甭想进来咱就呆到天亮再走不迟。”

    我们都知道附近出没的蚰蜒习性是“昼伏夜出闻腥而动”只要天亮了再往树林外走就不用担心什么了见这幢楼结实完整都觉得正是藏身的好地方楼门也没上锁就那么半掩虚关着是左右两扇合页门门上各有个四方的小玻璃窗子但门前没有任何标识。

    我为了给众人壮胆抬脚踹开了楼门由于许多年没有开合门上的合叶都快锈住了出嘎吱嘎吱一阵难听的响声楼中常年无人走动到处都是尘土角落挂满了灰空气并不新鲜散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虽然也是阴晦久积之所但比起地洞里潮湿的腥臭来已好得太多了。

    我和胖子把老羊皮的胳膊架到肩膀上抬脚就进了楼道楼里实在太黑丁思甜虽然舍不得再浪费煤油也只得把汽灯点亮照明边走边看楼房内的结构只见楼门内装了一道大镜子把原本还算宽阔的过道堵住了一大半镜前有道铁闸门闸门没有放下开关的板擎设在外侧里面则没有开关如同监狱一般只能从外部开启看那闸门构造应该是气阀制动不需电气也可操纵有这种装置说明这座楼房一定曾经是处戒备森严的保密设施楼内墙壁都刷的白灰地下也是洋灰地面不过唯一奇怪的是这里所有的门都被砖头封死了除了楼道之外。没有任何门户房间。

    三人大感奇怪楼房盖了不就是为了住人吗?从外边看这楼毫不起眼怎么内部的门都被石头堵死了?我们走到楼梯口现楼梯并未用砖头堵死。看来楼内的空间只保留了走廊过道与楼梯原来外边的窗户全是摆设。

    我们不由得在楼梯口停下脚步没办法再往前走了这楼房不是楼房的建筑简直匪夷所思我们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倭国人盖的兵舍了谁会吃饱了撑地盖一幢没有房间的楼房?这分明就是个毫无用处的水泥块子。

    丁思甜忽然说:“对了列宁同志我记得你和胖子说过你们插队的那地方有种风俗。在房中放石头可以……镇……镇鬼?这里……这里地每一间房屋都砌满了砖头会……会不会是……”

    我和胖子故意学着丁思甜说话的节奏对她说:“你……你……你看你……吓得都口吃了。那都是四旧的迷信风俗还能当真不成再说在宅中埋石镇鬼是为了能宅子能够让人住得安心。这楼中的每一间屋子都用砖头码得严丝合缝别说住人了连大眼贼也住不进去难道人都住在过道中吗?哪有这么摆石镇鬼的?这样做还不如直按把楼拆了来得省事。”

    丁思甜说:“不许你们学我我真是有些担心也许这楼连拆都不能拆拆了会出更大的事只能用砖头把房间填满……”

    我心想丁思甜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得给她打点预防针了。要不然以这种疑神疑鬼的精神状态一定撑不过今夜于是随手拿出小红本对她说:“咱们跟着红太阳一往无前要是有什么阶级敌人想借尸还魂咱们就把它批倒批臭。”

    胖子插口道:“没错不仅要批倒批臭还要踏上一万只脚让它永世不得翻身……但话又说回来了我也觉得这楼里确实不太对劲啊这楼盖的简直跟水泥棺材似地。”

    我一听就连胖子现在也是心里没底。看来这幢楼盖得的确不是一般邪门鬼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其实这会儿我心里也挺毛但人倒架子不能倒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于是握着小红本说:“咱们虽然毫不畏惧帝修反地嚣张气焰但这里四下子都不通风所有的门户又都堵死了空间狭窄压抑跟那全是大眼贼的地道相比也没什么两样我看咱们不如到楼门前过夜才是上策。”

    同伴们当即表示赞同谁也不愿意在这跟骨灰盒似的水泥块子里多耽当下就按来路回去来到合页门前看到门上地两扇小窗户我才想到敢情这幢楼只有这大门上的窗户是真的从楼外往楼内看是黑沉沉的在里面透过窗户往开看也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我伸手刚想推门就听楼门外“砰!砰!砰!”出一阵敲门的声音叩门之声也不甚大但静夜黑楼之中听来格外惊心动魄我吓了一跳原本已经伸出去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百眼窟人迹罕至我们四人都在一起会是谁在外边敲门?

    不过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么想根本不对这合叶门根本没锁轻轻一推就开谁想进来根本用不着敲门除非不是人?想到这我额头有点见汗了看来有些事不信是不行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几步。

    三人面面相觑都作不得声门外那敲门的动静停了一侍似乎是在等着回应随即“砰!砰!砰!”又叩了三下一声紧似一声似乎是想故意折磨我们绷紧地神经胖子也听得心惊肉跳但他的脾气秉性在那摆着竟然壮着胆子张口对门外喊了一嗓子:“谁啊?别他妈敲了屋里没人!”

    门外的声音顿时停止我们在楼内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这一刻就连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静得就连头丝掉地上都能听见可这阵寂静持续了还不到三秒钟“砰!砰!砰!“的砸门声再次响起。

    我脑筋蹦起多高猛然记起在林场守夜的时候也有半夜鬼叫门的经历可那次应该是黄皮子捣的鬼一想起这事当即就不害怕了血冲脑门子拔出“康熙宝刀”就走到门前想要抬脚将门踢开我非得看看究竟是他妈什么东西在这闹鬼。

第二十一章 凶铁

    没等我抬脚踹门就看那门上的两扇窗户外赫然露出两白生生的手五指慢慢挠动着玻璃出刺耳的摩擦声听得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抬了一半的脚硬生生停在了门前猛听楼门生锈的合叶一阵怪响大门被从外边缓缓推了开来……

    长满锈迹的合叶“吱吱纽纽”地出声响楼门被从外边推了开来我从不知道开门的声音也会这么恐怖随着楼门洞开好象有盆带冰碴儿的凉水兜头泼在了我的身上但透过楼门已经打开的缝隙只能看到楼外一片漆黑。

    我还想硬着头皮看看究竟是谁想推门进来可身后架着老羊皮的丁思甜和胖子先撑不住了叫了一声:“撤吧!”说着帮他们就开始向楼内退去我身后失了依托也不敢逞能在这继续戳着了提着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反身便走一抬脚才感觉到两条腿都软了。

    古人云“兵败如山倒”没有计划和组织的溃散和逃蹿是可怕的我们虽然这几个人虽然号称撤退但实际上恐惧就如同传染病一样互相感染着抑制不住心中狂跳神智慌了就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你推我挤的往楼道深处退却直撤到走廊尽头楼梯口的位置黑暗中险些撞在迎面的墙上这才止住脚步。

    我提着煤油灯看了看胖子和丁思甜他们脸色惨白完全可以用面无人色来形容我估计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这回可是真怵了先这楼中格局之诡异就不得不让人产生唯心主义的感觉。十有**是因为这幢楼里闹鬼。最要命地是出门没带黑驴蹄子。

    这座楼的楼门非常特殊不象普通的楼房设在横面而是开在了长方形楼体地窄端。走廊两侧地房间都用砖头砌死直对着楼门的一条走廊很长尽头处也被砖头封了走到这里唯一的选择就是走上楼梯走廊拐弯处地楼梯一上一下看来这栋楼中还有地下室。

    楼梯就向走廊一样都是活的没有用砖墙堵住刚才在楼门前生的事使我们锐气丧尽一时不敢再作从原路返回到楼门的计划了。走到这一步也只剩下两种选择上楼去二层或是下楼进入地下室。

    由于这座楼中实在太静了我们在走廊尽头听不到铁闸那面有任何动静这才松了口气丁思甜按着胸口上气不按下气地说:“先别慌刚才谁看清是……是什么从外面进来了?”

    胖子对丁思甜说:“你还好意思说呢。刚才还不是你先打的退堂鼓。我还没看清楚门外是什么呢就跟着你们撒丫子跑进来了。我看咱们这就是那所谓的闻风而逃吧想不到我一世英名都毁在这了。”

    这时老羊皮忽然从昏迷中醒转过来他一看自己被丁思甜和胖子半拖半架而且借着汽灯微弱的光亮一看不知是身在何方腹中有撑胀难忍心里边还有点犯糊涂忙问我:“这黑洞洞是甚所在?莫不是进了阎罗殿了?想不到我老汉临了临了是跟你们几个知青做了一搭……”

    我对老羊皮简单解释几句忽听楼口处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楼内的墙壁嗡嗡回响听声音是楼口处的闸门落下来了这座楼的窗户都是摆设如果没有别地出口那道铁闸就是唯一能离开的通道了。

    众人面如土色铁闸声响过之后楼中又没了动静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刚才光顾着往里跑了竟然没想起来楼口有闸门一旦关上了想出去可就难了只听胖子骂道:“*他祖宗八辈的这是想把咱们关禁闭活活闷死在这楼中啊这也太歹毒了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让我知道了我他妈非把它批倒批臭不可。”

    老羊皮以前在西北住窑洞后来到草原谋生住帐房从没在钢筋水泥的楼房里呆过按他说话感觉这楼内象是个白匣匣他虽然还不太清楚情况但听胖子这么一说也猜到了七八分也不住的唉声叹气回牧区虽然免不了挨斗挨批可总好过活活饿死在这石头匣子里。

    丁思甜对我说:“究竟是谁把闸门关闭的这世上真的有鬼吗?早知道刚刚咱们就应该鼓起勇气冲出去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当前处境有后悔地有抱怨地还有着狠骂不绝口的说来说去都没有一句有用地。

    我知道这楼中不见天日关在里面的时间越久心理压力也就越大而且无水无粮再不想办法脱身恐怕真就要把性命留在这幢鬼楼之中了于是我对众人说:“你们先听我说几句目前咱们的处境确实艰难我想这都是由于咱们今天以来一系列失误造成的自古兵法有言临事贵守当机贵断兆谋贵密。遇到困难和变故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能坚持一贯的原则和方针不能动摇怀疑和没有信心;在遇到机会的时候一定要果断坚决不能犹豫退缩;在部署计划的时候一定要周密详细不能冒失盲目。可反观咱们的表现这三点都没能够做到不过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从现在起要想化被动为主动就必须贯彻这三条原则只要咱们紧密团结遇到困难不动摇遇到危险不退缩谦虚谨慎胆大心细咱们最终就能战胜一切敌人和困难。”

    这番话还是我以前听我爹在读报纸时所念的某长讲话内容现在眼看大伙都快成一盘散沙了便将这些言语说将出来也许这时候需要有人站出来也许这些话确实言之有理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是挺管用众人被我一说都镇定了许多。

    老羊皮问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说:“这座楼的房间都被砖头水泥封了但这只是一层的情况二楼三楼和地下室是什么样咱们还不知道如果有地下通道或是上面有没被堵死的房间就可以设法离开了关键是如果一旦遇上什么情况千万别自乱阵脚。”

    说罢我挥了挥老羊皮那柄“康熙宝刀”据老羊皮讲此刀是康熙征葛尔丹时御用之物后赏赐给蒙古王公这把刀长柄长刃刀身平直斜尖不仅有长长的血槽还有条金丝盘龙嵌在其上锋利华贵非同凡物。

    虽然这刀是四旧可毕竟是皇家之物又是开了刃的利器一定能够辟邪不过这些话我也是随口而言至于康熙的兵刃是否能够辟邪这回事我当然不知道眼下必须得找些托词让大家觉得有了靠山否则再碰上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现象众人又要扭头就跑了。

    我们下定了决心就立刻展开行动我们先寄希望于找到一间未被封闭的房间从窗户出去能不进地下室就尽量不进地下室虽然楼中完全是一团黑楼上楼下没有任何区别但地下室毕竟是在地下可能是出于心理暗示的作用我们选择了先去楼上察看。

    四人一边念着最高指示互相说着话壮胆一边走上了二楼丁思甜说:“有优势而无准备不是真正的优势你们看这楼里所有的供电线路都被掐掉了看来这栋楼以前的确使用过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被遗弃了。”

    我说:“我看这幢楼绝不是被废弃了那么简单那么多用砖头水泥封闭的房间还有被封条从外边糊死的窗户缝以及门前双面的大镜子这一定是不想让某种东西进入或离开但咱们在里边也没觉得太过憋闷说明里面竟然还有通风换气的气孔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这叫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友谊还是侵略?”

    胖子说道:“那还用问吗肯定是侵略啊。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反动的东西。你要不打它就不倒把我惹急了我就把这楼给拆了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这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非给它蛋黄挤出来不可。”

    老羊皮劝道:“一定是咱们吃了水里的神神那神神如何吃得?现在遭了报应被关在这白匣匣里逃不出去了敢是认了命罢了。”

    我对老羊皮说:“一切权利都属于我们的工农兵什么神神仙仙的?我忘告诉您了。那鱼只有你自己吃了要遭报应这里边也不应该有我们三个的事啊另外这地方也不是什么白匣匣可能是当年小鬼子盖的楼你们以都难道不知道这里有倭国人吗?当年你兄弟羊二蛋进了这百眼窟就失踪了他是不是被倭国人杀害了?”

    老羊皮哪里能想到这层顿时目瞪口呆:“打倒土豪劣绅难道我家那苦命地二蛋兄弟被小鬼子坏了性命?”我并没有回答老羊皮一个又一个迷团笼罩着“百眼窟”。这里究竟生过什么根本难以猜想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楼肯定是抗战期间由倭国人盖的与其让老羊皮迷信的把他兄弟地失踪事件归结为妖孽作祟还不如让他把这笔帐算在军国主义和帝修反的头上这样至少能使他化悲痛为力量而不是不断地唠叨吃了几条鱼会遭什么报应。

    说着话我们已经走遍二楼和三楼的楼梯口这两层地房间依然是全部堵死楼内一些原本的日文标识已全部刮掉只剩下一些不太容易辨认的痕迹走廊和一层一样。被砖墙隔断无法进入楼内的另外半个区域为什么会这样?莫非是由于那半座楼中存在着一些什么?也有可能和楼中的房间一样另外半座楼房全部被用砖头砌成了实体。

    我们虽说不准备打无准备之仗可眼前地处境简直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在这危机四伏的神秘环境中竟然完全不知道究竟要面对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再找下去也是做无用功了我们站在二搂走廊的砖墙靠决定回身到地下室再去找找。

    刚要动身心细如的丁思甜在砖墙上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所有房间的砖墙外观都相差无几似乎是在同一时期砌成的全都结结实实牢不可破但二楼走廊中的砖墙文心阁手打整理有七八块砖见方的一部分却显得有些特别砖头的颜色虽然差不多一样但这一片砖头却显得与走廊中整面砖墙不太协调似乎新旧程度稍有区别而且砖与砖之间也是里出外进不似其余砖墙那般齐整缝隙间也没有水泥黏合若不是丁思甜眼尖心细确实难以察觉这些砖是曾经被人扒开过又回填上了还是在实心墙上故意留下的秘密通道?

    除了老羊皮还在神不守舍地想着他兄弟地遭遇之外我和胖子都为丁思甜的现感到由衷地振奋准备给她记上一功胖子性急一看墙上有几块砖头是活的立刻就想动手拆墙。

    我把胖子拦住蹲在砖墙前反复看了看用刀鞘敲了几下但这些砖头太厚从声音上难以判断墙的另一侧是空是实但这几十块砖头确实是可以活动拆卸地墙壁里面有什么完全是吉凶难料我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眼下已陷入僵局不把这唯一活动的砖墙拆了看个究竟终究不是了局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的那盏煤油灯已经只剩下豆粒那么大的光亮了洋油即将燃尽而且没有任何可以补充的灯油了这楼里即使是白天也不会有任何光线在彻底失去光亮之前必须尽可能找到脱身的办法。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做十二分的努力我坚定了决心便开始同胖子动手抽掉墙砖丁思甜在旁边挑灯为我们照明老羊皮也伸手帮忙接过拆下来地砖头摆在一旁。

    能活动的砖头只有几十块我和胖子抽掉几块砖头看见里面还一层可以活动的砖两层砖墙后面就不再有砖了好象黑乎乎的有什么别的东西拿煤油灯照上去也看不太清用刀鞘一戳有沉闷的金属音出胖子焦躁起来不耐烦再一块块往外抽了伸进手去把剩余的两层砖头一齐扒塌了于是走廊的砖墙上出现了一个不到一米见方的窟窿。

第二十二章 孤灯(上)

    大家聚在墙前见两层砖墙后不是通道不免都有些失望但大伙都想看看墙里埋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用康熙宝刀挑起煤油灯去照这才看清原来墙里埋着个大铁块冷冰冰黑沉沉的四人心中说不出的惊奇难道两层砖头后面还有一层铁墙

    我伸出手在上面一摸指尖立即触到一阵冷冰冰的厚重感一种不祥的预感使我全身都打了个激泠我连忙定了定神再仔细一摸现这层铁墙上还有几行凸起的文宇要挑着灯将双眼凑到近处才看得清我们四人轮流看了一眼那不是咱们的中国字不是数宇也绝对不是日文那种鬼画符或是日文汉字。

    我们满头雾水这铸铁般的墙壁好象是层铁壳而且埋在楼里不知道究竟有多大多厚铁块上的字是什么也许能读出来便能揭开其中的秘密可就在这个时候手中的煤油灯闪了两内随即便油尽灯灭了。

    煤油灯一灭完全封闭的楼房内部立刻变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和其余三个同伴只有呼吸相闻黑暗中丁思甜摸到我的手我感到她手指冰冷知道她怕得很了想安慰她几句让她不要担心。

    可一想起众人进了这座古怪的楼房之后那道突然落下的铁闸窗户上白色的人手以及面前这深埋在砖墙里的大铁块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令人安心的理由可以对她讲这些不合常理的现象还能说明什么呢显然这是一座鬼楼事到如今想不信都不行了不过这句话不仅我不想说估计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有人愿意听。

    我摸出口袋里的半盒火柴划亮了一根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中。哪怕只有些许的光亮都会有人感到希望的存在我借着火柴地光亮看了看其余三人大伙还算镇定火柴只有二十几根一旦用完就再也没有光源了。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能使用。

    老羊皮想起刚才见那铁壁上有些字迹他是大宇不识一个的文盲就问我们道:那铁砖砖上都印了些甚呀你们这些娃都是主席派来的知识青年。可认得准

    火茶烧到了根。四周又再一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我把化为灰烬的火柴扔掉绞尽脑汁地把刚才看到的字体在脑海中重现好象是洋字码对于外文我们只学过些俄语不过也都是半调子水平后来苏联修了更是完全荒废了不过丁思甜的父母曾在苏联留学。她地俄语水平不错但那铁墙上地外文要是英语之类的我们就彻底没人认识了六四年开始有的学校也教英文但所授内容并不系统而是直接学一些短句。例如万寿无疆。万岁万万岁之类当时我们几个人所在的学校都没开设这门课程。

    但丁思甜却很肯定的说。那些绝对不是俄文俄文有些字母和英文字母区别比较大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当时正值中苏关系紧张大伙战备意识都很强一提到外文甚至怀疑这铁墙里装的是炸弹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种事不大可能。

    不是苏修那就有可能是美帝了以前我家里有些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缴获来的美军战利品有洋酒瓶烟盒不锈钢的勺子一类都是些杂七杂八的物件所以我对英文地认识仅仅停留在usa的程度。

    胖子突奇想:二战那会儿倭国和德国是盟国我觉得这会不会是德文也可能是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缴获的美军物资

    我对胖子说:德文什么样你认识吗胖子说:那美国文咱也不认识啊所以我觉得只要不是俄文和日文它是哪国的文都不重要了反正咱们全不认识。

    胖子的话给工我一些启可倭国人盖的楼里面封埋着印有洋字码地铁块这铁抉是用来做什么地为何埋在砖墙里面完全没有任何头绪越想越是头大。

    这时丁思甜对我说:再用一根火柴好吗咱们再看一眼。我也正有此意当下凑到砖墙的窟窿处抽出一根火柴划亮了用手拢着火苗以防这微弱地火苗被众人的气息吹灭了光亮一现漆黑的铁壁立刻映入眼敛。

    这次虽然光亮微弱但众人看得极是仔细终于又有了一个现适才只顾着看铁板上奇怪的字符并没有留意到藏在砖后的这堵铁墙并非是整体的巨大铁块而是一个可以拉开的铁盖象是一道低矮的活动铁门刚刚由于胖子扒塌了砖墙有些砖头还没被拆除铁盖边缘的缝隙没有完全显露出来与盖子铸成一体的把手也被一些砖头挡住了。

    这个现使众人呼吸加火柴也在这个时候灭掉了胖子摸着黑去拆剩余的砖头丁思甜问我:八一原来这是个可以开合的盖子好象铁门一样但若说是门未必太小了一些人要趴着才能进去如果不是铁门又会是做什么用的

    老丰皮插口道:思甜你这女娃怎就对这些事这么好奇我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也没碰上过这么希奇的东西我看这铁墙后边一定不是善地否则怎么藏得这么严实打开它怕会放出厉鬼来造孽嘛不知上辈子得罪了哪路神神

    我劝老羊皮说世上本无鬼庸人自扰之这座楼中生的事情虽然奇怪但我相信万事都根源只是咱们仅窥一隅没能得见全局所以当事者迷咱不能阎罗殿上充好汉闭着眼等死也别光披着马列主义的外衣干那种大开庙门不烧香事到临头许牛羊的傻事我看求菩萨求佛爷都不顶用等会儿要是能打开这铁盖子一旦出了什么事有我和胖子先顶着。

第二十二章 孤灯(下)

    老羊皮说: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我怕甚球啊我是担心这女娃唉我这辈子安分守己净吃素了虽说一辈子没剃头也不过是个连毛僧怎么倒霉事都让咱赶上了他的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我知道他大概想到就算回了牧区对牛羊马匹的重大损失也没法交代老羊皮这老汉肚子里全是苦水我怎么才能想个法子帮他和丁思甜推托责任呢

    我们说话的功夫胖子已经把砖墙彻底拆开剩下的墙壁都是砖头水泥砌死的部分了我问胖子:这铁盖子能拉开吗胖子伸手摸了摸:八成能拉开有个铁栓却没锁击也没焊死。

    我把刀拽了出来让丁思甜准备用火柴照亮以便看清楚这铁盖子后面究竟有什么名堂见一切就绪我伸手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胖子得到信号便抬脚蹬着砖墙借力用两只手去拉动那沉重的铁门边缘的把手黑暗中随即传来喀哧哧的沉重之声只闻到一股呛人的气息从铁盖子后边冒了出来这味道中人欲呕要多难闻有多难闻象是一股恶心刺鼻的煤烟和油脂混合在一起我们赶紧把鼻子堵上。

    我听着动静低声对丁思甜说:上亮子。丁思甜立刻划了根火柴火光亮了起来敞开的铁盖子后边是一层一米多厚的漆黑石砖再往里是一个圆柱形向上的竖井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井壁内侧都是厚厚的黑色碳化物好象常年烟熏火燎而形成的。我用丁思甜的围巾包住鼻子钻进去探了探下边黑漆漆地看不到底上面则有一小片朦胧地星光好象在楼顶有个圆形天窗竖井狭窄如果用手脚撑着井壁也许能够一点点爬到天窗的位置。

    我回身出来胖子也钻进去看了看老羊皮和丁思甜问我铁盖后究竟是什么所在我不太确定的说:我看象是是个大烟囱的烟道。老羊皮没见过这么大的烟囱。有点不大相信我给他解释道:当年我和胖子思甜串联的时候有一回光顾着参观革命老区体验革命精神了。一天没吃东西晚上回去的时候过了饭点了但是我们转天还得干革命呢晚上也不能饿着呀于是胖子去偷了老乡猪圈里的一头小猪我负责抱着小猪把它装进烧着的砖窑里想烤熟了吃烤乳猪结果没掌握好火候里面温度实在太高了愣把挺胖的一小猪给烤没了。后来老乡带着人来抓我们我们就敌进我退撤进了砖窑厂地废砖窑烟囱里躲到天亮才得以逃过被革命群众追究偷社会主义小猜的罪名。

    就是那次的经历让我们对烟囱有了一个极其深刻地直观体会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刚才用手在铁盖子后面的烟道里抹了一把。都是烟灰再一捻黏腻腻的竟象是油烟这烟道下肯定是火窑或是炉膛这么久没使用过了为什么还会如此油腻另外还有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个不祥的念头在我脑中浮现出来这是火化用的焚尸炉。就算不是烧死人。至少也焚烧过大量动物是被高温和浓烟带到烟道里的油脂。冷却凝固后留下的所以历时虽久这厚厚的油脂依然没有消失二楼砖墙后的铁盖子也不象是炉膛而是用来清理烟道防止堵塞地疏通作业用通道只有火葬场的老式焚化炉才需要这种设施因为烟道中的油膏必须以人工才能清除听说德国纳粹用毒气室对尤太人进行屠杀之后会用焚尸炉来处理尸体倭国人是不是也引进了这种德国装备来毁尸灭迹最主要的是我们搞不请楚如果这真是个大烟囱为什么需要如此严密伪装和封闭恐怕这其中绝不仅是掩人耳目这么简单。

    一想到可能是烧过无数尸体的焚尸炉我差点把前半夜吃的烤大眼贼全吐出来赶紧把手上的黑色油腻在衣服上擦掉可要想脱困逃出生天就必须有人从焚尸炉地烟道里爬上去但这个过程中不能使用火柴照亮以免烟将道中残存的可燃物点着引火烧身还有一个办法是摸黑去地下室不过那里应该是个大铁炉子未必会有出口只靠剩余的几根火柴去地下室也不太现实。

    我把这个打算跟同伴们一了兑胖子立刻反对:不成这绝对是盲动主义我说老胡你这可是要整高难度啊虽说咱们早晚有一天得从这烟囱出去可烧成了烟跟活着往上爬的感觉太不一样了这根本就不是给活人用的再说烟道上糊着这么厚的一层油膏爬起来肯定得打滑你们可能觉得无所谓大不了掉下去率到炉子里摔死摔残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可万一上边尺寸窄把我卡到当中上不去下不来活活憋死岂不难受这种窝窝囊囊地死法我可接受不了恐怕世界上从古到今都没有这种先例我也不想破这种世界记录。

    我说:咱们近视眼配镜子一一必须解决目前问题现在也没别地撤了不是我个人英雄主义我看这事到如今唯有冒险一试你们就在这等着我我单枪匹马爬出去然后设法从外边打开铁闸放你们出去要是掉下来那就算我先走一步咱们下辈子再见吧。

    丁思甜抓着我的胳膊苦劝:千万别去火化炉地烟囱是爬着玩的吗就算不摔死被里面的煤灰油烟呛也能把人呛死咱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我也是仗着一时血勇的狠劲害怕稍一犹豫就不敢再冒险爬那烟道了人强需添九分狠马壮要加十八鞭不能耳根子一软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于是我不顾丁思甜的劝阻再一次钻进了铁盖后的烟道里用围巾把口闭都蒙了往上瞧了瞧烟囱口从我这到出口只隔了一层半楼的距离并没有多远加上我对自己登梯爬高的手段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咬了咬牙就把身子探进了烟道。

第二十三章 焚化间中的第五个人

    这烟囱虽大也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上远比火葬场的那种大烟囱小了许多头顶有朦胧的星光看到天窗般的烟囱口我又平添了几分信心用刀鞘刮着烟道内壁迅清理掉了一圈煤灰和油膏又用脚蹬在上面试了试摩擦力这烟道内很是狭窄如果用腰背支撑着逐步蹭上去问题不大。

    可有些事看似容易做起来难刚刮了一层油泥烟道里就已经呛得睁不开眼了虽然蒙着鼻子还是有种严重缺氧的眩晕感而且烟道内壁是一蹭一滑在这里边有劲也使不出来一边撑着身体防止掉下去一边用刀鞘去刮油实在是太困难了我刚爬上去不到半步就已经觉得胳膊腿都打颤了。

    我估计是坚持不下去了不得不准备放弃最后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就打算下去了不料一抬眼正看到烟道口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团暗红色的亮光我以为是看花了眼闭上眼使劲摇了摇头再睁眼去看但见有一灯如炬明暗变幻形如鬼火飘飘忽忽地悬在上方。

    见此情形我猛然想起常听老人讲起在漆黑的夜晚如果一点灯火都没有却突然出现孤零零的一处光亮绝对是鬼火而非灯火那正是:明月莫独行孤灯不是人。这个念头刚一闪现烟囱顶上的那团鬼火就朝下面飘了过来我心中一慌这可真是天上下刀子手捏两把血怎么什么邪都有支撑着身体的手脚打了个滑失去了维持平衡的重心顺着焚尸炉的烟道掉了下去。

    这一眼出乎意料好似一个霹雷空中过眼瞅着那鬼火般的光芒从上至下移将过来我蹬着烟道内壁的双脚一滑身体失去支撑立时下坠。我心中十分清楚掉进烟道底部的炉膛内定然无幸就算是不被当场摔死也会跌得筋断骨折可我并没有料到焚化炉的烟囱里气流久积烟道又极为狭窄所以身体下坠地度竟会极慢好似身在云端。

    胖子正好守在二楼烟道口等着我上去之后的信号虽然烟道内黑咕隆咚但他听声音就知道我失手了赶紧把手伸进烟道内乱抓我的后背对着他被他揪住衣领扯了回来。

    二楼的烟道疏通口更窄在铁盖子外边还有砖泥洋灰我脑袋在墙角上撞了一下混乱中也没觉出疼来我不是胖子那种老虎撵到脚后跟了还有心思看看是雌是雄的人。心知不妙一秒钟也没多耽搁加上胖子的拖拽倒着爬回了烟道疏通口反手将铁盖关上黑暗中就听烟道里有个铁锤般地东西狠狠挂在了盖子上出嗡嗡的回响。

    听上去好象在烟道顶有个什么东西被我用刀鞘刮煤灰的声音惊动了竟然钻进烟道内部那物在烟道疏通口外边撞了几撞便寂然无声了我和其余三人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刚才要不是胖子见机得快我一旦掉进焚尸炉里就算没摔伤现在也被烟道里那个东西叼去了那鬼火般地东西究竟是什么

    丁思甜想看看我有没有受伤又划亮了一根火柴我见火光一亮赶紧一口气将火柴吹灭:我蹭了一身煤灰油膏你想把我点了天灯啊说着话觉得脸上黏腻腻的大概是脑袋被挂破了流出血来用手胡乱抹了一把让丁思甜找块手帕先给我包扎起来。

    老羊皮对我说:不叫你娃把那黑洞洞来爬你娃偏要把那黑洞洞来爬多亏了你娃命大你娃这是有造化啊。

    胖子对老羊皮说:有什么造化刚才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把他拽回来从此以后革命队伍里就没他胡八一这么一号人物了。

    我说同志们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就别倒老帐吃老本了虽然说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但是这烟道里的东西我估计不是善主儿从烟道出去肯定是没指望了但是咱们坚决不能灰心沮丧照我看一计不成咱就再施一计只有摸黑进地下室了下面情况不明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以不变应万变了接下来不管生什么事咱们都要提前做好车马炮临门瘸子爬山步步难的思想准备。

    楼道里漆黑一片没有灯烛真是寸步难行但我们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再使用剩下的火柴了那时候人人都穷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烧衣服照明因为谁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外边的光亮好在是在搂房内部摸着墙壁和楼梯的拦杆往地下室走还算行得通。

    四人一步步蹭到了楼梯的尽头再也没有向下的楼梯口了我这才让丁恩甜划根火柴看看地形这幢搂房的地下果然是焚尸间我们身前就有几辆推死尸的滑车几个用来摆放消毒除尸臭用品的柜子柜边白森森的墙壁上挂着两套类似防化服的装备可能是这里的烧尸工所穿墙边是巨大的炉柜两道冰冷的铸铁膛门紧紧关着底层的空间极大刚到焚尸炉边一根火柴便已经燃成了灰烬我们甚至没来得及看焚尸间中有没有什么未被销毁的遇难者遗体。

    焚化间中既静且冷空气仿佛都结冰了身处于这种阴森冰冷的环境我们心里都是七上八下丁思甜扯着我的衣袖问:听我舅舅讲以前在山西打鬼子的事鬼子杀了老百姓要么不埋要么埋进土坑里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这里的日本鬼子杀了人之后还要用炉子把尸体烧成灰烬

    我被她一问心想女的就是好奇心强甭管什么都要刨根问底儿就随口答道:这还用问吗鬼子肯定是想毁尸灭迹你舅在山西当过八路啊这件事倒没听你提起过。但转念一想不对始终没想到这一层听说小鬼子最是抠门吃饭都舍不得用大碗。耗费人力物力在这荒效野岭造个秘密焚尸炉似乎没有任何必要如果不需要毁尸灭迹为什么要焚化尸体呢除非是有些尸体

    我想很可能这百眼窟生过什么要命的事情是鼠疫吗不太象那召唤千年亡魂的壁画从兴安岭运来的古老铜箱还有日军什么给水部队建造的秘密焚尸炉这些不可思议的事件背后存在着什么联系吗另外这里的人都哪去了是战败时投降了被苏军消灭了还是象那群牧牛和野雁一样都失踪了那个无形无影能够吞噬生灵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与地穴壁画中的龙形黑影是一回事吗地穴中埋地石头又有何用壁画中的女尸被日本人挖走了吗又是谁在外边把楼门的铁闸关闭想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用砖头封闭的房间那道只能从外面开启的闸门疑问实在太多了可这些事情单凭想象是完全猜测不出来的。

    我深知闻声不如亲见观景不如察形之理也许这地下焚尸间里会有一些线索不过现在要做的头等大事就是先把大伙从这座楼里带出去这些同伴有两个是我最重要的战友还有一位是我们应该去结合的贫下中农他们对我无条件的信任我一定尽力不让他们出现任何意外。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摸到推尸体用的滑车前。上面有些白布单子也许是焚化前包裹尸体用的刚好可以用它上亮子我先把头脸蹭到的油膏着实擦了擦换了一套带面罩的防化服穿在身上然后带着其余三人把裹尸布扯成一条一条又用刀将消毒柜劈成若干木条。一番忙碌之后终于制作了十几只简易火把并将其中一支点燃算是暂时缓解了我们盲人骑瞎马的艰难处境。

    火把的照明范围可比火柴大多了众人都觉眼前一亮只见墙壁上有应急灯以及各种管线一应俱全不似楼上除了砖头就是钢筋水泥不过这些设施早己失去电力不能使用了地下室虽然阴森冰冷但空气畅通甚至好过地上建筑想来是有过滤通风的特珠构造。

    我们刚刚点了火把正想仔细察看地形以便谋求脱身之策身后巨大的焚化炉中突然猛地一震里面似乎有一巨物要破炉而出我知道可能是在烟道中所见的东西但不知它究竟是个什么好在炉膛都上了栓任它再大的力量也撞不开虽然是只闻其声未见其形也觉得声势骇人实是非同小可不免担心坚固的炉门会被撞坏。

    我举着火把四下里一看焚尸间里没有多余的门户仅有一条直直的通道便招呼众人:虽然咱们东山打过熊西山宰过驴可敌进我退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撤。说罢带头进了那条通道通道的地面是水泥斜坡可能是为了便于用滑车推送尸体而设计的尽头处又是一道完全闭锁的厚重铁闸内部没有能够开启地开关。

    我们用力推了推拦在通道处的铁闸如同蜻蜓撼柱纹丝不动我和胖子气急败坏地骂道:这该死地地方是谁设计的竟把所有开启门户的开关都设在外面

    这座地下一层地上三层的建筑物简直就是一个钢筋水泥和铁板组成的闷罐唯一没有阻拦的烟囱口还不能出去再找不到出口可就眼睁睁要被困死在这里了众人无奈之余只好退回焚尸间继续寻找出口可四壁坚固异常拿炮轰都不见得能把这座楼的墙壁打透更别说我们手里只有一只老掉牙的猎铳了。

    这时焚尸炉里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我轻手轻脚的走到炉前附耳贴在炉门上侦听里面似有巨物蠕动摩擦炉壁之声我对其余的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带领众人来到墙角小声商议。

    眼下处境虽然担忧但并没有直接的危险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商量如何离开这座鬼楼我告诉三个同伴等人:炉膛里确实有东西好象是什么野兽我估计可能是只独眼巨蟒可能在我往烟道外爬的时候被我惊动了打算下来伤人结果也困在炉内回不去了炉壁上都是煤灰油膏不一点点刮净了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甭想上去。

    丁思甜父母从部队退伍后都分配到了自然博物馆工作她知道许多生物习性听我说关在焚尸炉中的可能是巨蟒便摇头道:应该不会环境所限在位于草原与大漠之间的荒野不会栖有大蟒。

    老羊皮插嘴说:我早说过可你们就是不把我来信那是龙王爷啊咱们这回闯下天大的祸端了不单吃了水里的龙子龙孙竟然还把龙王爷困在里面了怕这铁壳壳也难把它来挡

    我心想对老羊皮这号觉悟过低的贫下中农说什么全不顶用那简直是对牛弹琴给驴唱曲纯属瞎耽误工夫他太认死理我也实在懒得再跟他解释了眼下的情况可以说是坐困愁城。不得不做最坏地打算了再楼上楼下的折腾也未必能寻到出路可总不能眼睁睁在这干等着能熬到什么时候算一站呢

    我想到这心中有些焦躁就不耐烦地对老羊皮说:哪里会有什么龙王爷马王爷扁担横在地上你都不知道念个一怎么就偏信这些捕风捉影的传说

    丁思甜劝我说:八一你别总说老羊皮爷爷不好了他这不是迷信而是是朴素的阶级感情。咱们知青插队都是来向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是来教育贫下中农的我爸爸曾经说过中国历史上最苦地就是农民了他们一辈子受剥削面朝黄土背朝天老牛力尽刀下死可在中国最伟大最有承受力和最具有忍耐力的也是农民没有农民也就没有中国地历史了。

    我被丁思甜一说顿时冷静了下来也觉得虽然没说什么过头的话但确实不该对老羊皮这种态度俗话说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半句透骨寒可是当着丁思甜的面不太好意思认错只好个打个马虎眼对众人说道:这两天没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回去一定补上。

    胖子在旁边借机挖苦我说:回去后你还要带头做自我检查认真学习文件跟紧形势批判你自己内心深处的右派思想自觉的改造你那套资产阶级世界观并且要交代清楚你的历史问题出身问题以及是怎样产生名利思想脱离革命队伍从而走上白专道路的你不要以为你不交代组织上就不清楚了组织上对你的情况那是完全掌握了的现在是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交代出来是为了挽救你对你宽大处理你最好悬崖勒马千万不要自绝于人民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说

    我打断他的话说:你个胖子要不去当反动组织地黑笔竿子真是浪费了你这身胖肉咱们给关在这不见天日的水泥棺材里你竟然还有心情扯蛋我他妈说什么了我就自绝于人民

    胖子说:能快活时先快活得便宜时且便宜愁着急有什么用不是照样出不去吗依我看咱们就准备打持久战吧估计过两天那个老倪看咱们还不回牧区他总该派人来找咱们吧等他们找到这的时候咱们就能出去了。

    丁思甜说:怕就怕他想替老羊皮隐瞒责任想尽可能多给咱们争取几天时间那样的话咱们没吃没喝能在这里支持多久他们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这里

    我听到丁思甜说到没吃没喝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主意对胖子和丁思甜说:我倒有一损招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砖窑烤小猪解馋的事不如咱们从二楼扔下火头把这焚尸炉来个再点火不管里面关着什么东西也一把火给它化成油烟了。

    此言一出众人齐声称善可见当事者迷就一直没想到这个办法只要设法把焚尸炉再次点火不仅能烧死炉中的东西还能利用火焰清除烟道中的油膏那样就能从烟道里爬出去了只要能爬出去一个人便可从楼外打开封闭的铁闸。

    大伙刚要展开行动胖子手中的火把就燃尽了为了尽可能地节约光源我们虽然准备了十几根火把但只是一根快烧光了才点下一根想到脱身的办法过于兴奋竟然忘了接续火犯丁思甜赶忙取出火柴盒想要点火可就在这个时候忽听黑暗中悉娑有声好象有人走动出声音的地方似乎是在焚尸炉的炉门处。

    这楼中除了我们四个活人之外哪里还有别人这里甚至连老鼠都没见到一只我以为是老羊皮摸黑去到那边赶紧用手四处一拍老羊皮胖子丁思甜一个不少都在身边黑暗之中怎么突然多了一个人或者是多出来了一个鬼

第二十四章 锦鳞蚦

    黑暗中那轻微的响动使我们觉得毛骨悚然多出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在焚尸炉前想要做什么我产生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难道有人想把那焚尸炉的炉门打开那样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但地下室的一片漆黑之中我们目不见物也无法采取行动我只好低声招呼丁思甜快划火柴点火把照明可她此时也是十分紧张连划了两下都没能够将火柴划着心中不免有些慌乱于是手中加力没想到哆哆嗦嗦地用力过大竟然把盒中仅剩的几根火柴全撒在了地上这时就听得炉门铁栓叭嗒一声被干净利落地打开了。

    火把灭了黑暗冰冷的焚尸间里连一丝一毫的光亮都没有我们四人又都聚在一起不离半步这时听得远处炉膛铁栓声响尽皆惊骇讶异心中当时就生出一个念头:闹鬼

    地下室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我心知肚明:那焚尸炉的炉门一开困在里面的东西就会被放出来斗室之内万难抵挡。当下也顾不上害怕了在黑暗中寻声冲了过去想在炉门打开之前再把它重新关上。

    可焚尸炉前横着几台推尸的滑车这车又唤作太平车刚刚我们还说起为何以太平车来命名大概是人死之后便得解脱世间俗事全部被抛在了身后平平静静的脱离苦海之故可万没料到太平间里不太平。尤其是黑灯瞎火目不见物只冲出两步便撞在了推尸车上脚又被散落在地上的裹尸布绊个正着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只听已被拨开铁拴的炉门咣铛一响随着刺耳的蠕动声一团鬼火从炉中飘然而出在此同时身后火光亮起丁思甜终于用手中唯一的一根火柴将裹尸布捆成的火把点燃了我趴在地上借这火光往前一看焚尸炉的炉门赫然洞开从炉内探出个头方口阔目光如镜的三角脑袋那物瞎了一只眼仅有的独目犹如红烛全身都被焚尸炉内的煤灰蹭得墨黑由于火把的光亮所限也看不清它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那独眼怪物在烟道里被困得久了见人就扑黑乎乎的身体好似生满了鳞甲一动起来带着一阵腥风。我见势不妙来不及起身站起就地滚进了一张停尸的铁床底下头上恶风响动铁床好似风卷残打落叶般被撞得飞了出去。

    我见失了铁床作为屏障只好无跌跌撞撞迹地起身躲闪这时在我身后的胖子和丁思甜等人都看得呆了铁床落地一震他们才回过神来。又点了两只火把在旁拼命摇动着想把那怪物驱退云深无迹我稍得喘息现焚尸炉里钻出的怪物全身都是尸膏油腻之物唯有以火退之百忙之中招呼胖子快些上亮子。

    胖子虽是个万事都不在乎的莽撞之辈但他非同一般之人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后自幼单挑群架身经百战打架心黑手狠豁得出去上初中的时候就敢伸手抽高中生的耳光心理素质常过硬按照丁思甜在大串联中对他的评语来说他不仅具备完善成熟的斗争理抡更可贵的是他拥有敢于斗争善于斗争的气魄与精神说白了其实就是这人除了打架干别的任何工作都不合适。

    此刻我一招呼胖子用火他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跳上一张停尸铁床凭借着居高临下将手中火把对准那凶光闪动地黑影投了过去可那物来去如风鳞甲呼啸声中闪身躲过胖子的火把掷了个空我缩身躲在角落中看得真切见火把将要落地急忙鱼跃而起在那火把落地之前接在手中再次对准那怪物移动的方向掷出。

    那个方向正是一处死角我满拟一击必中让它再也无从逃遁可火把只不过是木头条缠着裹尸布再抹了些我爬烟道时蹭在衣服上的黑油动作幅度稍大火光也就跟着变暗顷刻之间被我和胖子扔了两个起落火把上的火焰已被风带灭只剩个木头条子投在了墙角。

    在这瞬息之间焚尸炉中蹿出的怪物巳经在地下室中转了半圈象团黑色的旋风一样冲到了丁思甜面前这时丁思甜正忙着同老羊皮点燃其余的火把以便支援我和胖子她和老羊皮都在地下室的另一端万没想到会象疾风骤雨般来得如此之快。

    我和胖子都是血肉之躯想冲过去替丁思甜抵挡一阵也来不及了只好大叫:用火把砸烂它的狗头丁思甜双手抡起火把横扫出去飞溅地火星正好带在那怪物漆黑地身体之上黑暗中呼地一下火头大起好似点燃了一条火龙悲鸣声中烈焰飞腾只见丈许长的火龙缩成了一个大火球猛地向后弹出它力量大得难以想象又是垂死雲深挣扎使出全身之力撞得墙壁都摇了三摇最令人意想不到地是这一下竟然撞在了地下室的水管数条儿臂粗的水管都被撞裂管道中黑水喷涌顷刻间沫得遍地都是火球在地上翻滚两下就压灭了火头。

    焚尸间内的给水管道是用来清污的水龙头上还接着冲刷尸体的胶皮管子水管内壁都生满了水锈遭外力猛撞破裂里面残留的污水都淌了出来想不到这怪物误打误撞竟被它把焚身之火弄熄了。

    我和胖子借着这个时机赶紧冲到老羊皮和丁思甜身边对火又点了两根火把四人往水管破裂处一看心中都是一惊原来那水管刚刚破裂流出的污水浑浊不堪但灭起火来却是立竿见影随后淌出地水就干净了一些。那目光好似鬼火般的怪物被水冲刷顿时现出原形全身斑纹有如古之锦绣显得鳞甲变幻莫测肛门两侧尚存后脚退化之迹身体前粗后细。尾部更是细得如同钢针可穿百铜钱原来是只喜欢居于树梢塔顶吞捉鸟雁蝙蝠的锦鳞蚦它仅在子午两时吐毒平时虽然无毒但筋力绝伦能绞杀人畜吞而食之这只早已瞎了一只眼晴。独目之中红丝乱系凶光闪动射着寒星。

    丁思甜的父亲曾经为博物馆捉过这种东西的标本她在博物馆亲眼见过我也听她说过此事蚦类多栖丛林密集之处在有猛蚦活动的地区土人都说此物长如人臂既能行而生风常竖身而且追逐活人被视作是淫龙的一种又说蚦为蛇之最大者其生性最淫妇女一旦为其所缠以尾入阴则必死无疑肉能入药功效如神蚦之尾骨被民间称为如意钩。成形后的形状极似铜钱。但只有雄蚦才有如意钩能成形者罕见异常万金难求黑白各类蚦皆无毒唯有锦鳞蚦能于子午前后吐毒如果妇女中毒可按治蛇毒之方救治但即使救治及时得当也会留下后遗症。

    丁思甜的父亲带人去南方丛林中捉蚦有个当地小孩在旁观者摸到了死蚦的胆囊回家后就患上了缩阳症遍求解救之方都说无药可救十岁之下的幼童尚未长成绝不能碰蚦的胆囊否则缩入腹中蚦生几年则阳缩几年届期自出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任何办法。

    我和胖子是只闻其名却从来都未曾亲见但一看它那钢刺般的尾巴和一身光怪6离的鳞甲就知道多半是条锦鳞蚦此物一向生于南国北方草原大漠之间可从来没有不知是不是日本鬼子弄来地。

    老羊皮对此物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只见鳞甲俱全非同凡物还以为是独眼龙王爷下凡心中彷徨无计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想要磕头求饶自言自语的道:尊神莫要怪罪啊我们都是放羊的老百姓违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一辈子不争名不争利安分守己有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尊神就饶过老汉和这几个知青吧。

    锦鳞蚦刚被火焰燎得惊了蜷缩在地上微微颤动有些不知所措只把蚦头对着丁思甜的方向似乎要蓄势持我知道势头不对这家伙只要稍微定下神来就会扑到丁思甜身上伸手拉起老羊皮的后衣领把他拽了起来:它可听不明白您那套朴素的阶级感情

    我们四人和锦鳞蚦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与稀里哗啦的淌水声中打了一个照面虽然感觉这一刻极其漫长时间都凝固住了但实际上双专并没有僵持多久锦鳞蚦就淫心大动再也扶捺不住眼中红光一闪竖起了身子疯了似的朝丁思甜狂扑了过来我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拉着老羊皮本想让众人掉头从地下室往楼上撤但眼见来不及了只好全力招架。

    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同时举起火把组成了一道火墙封住那锦鳞蚦的汹汹来势眼前黑风一晃锦鳞蚦早就绕过火墙转到了我们身后我们后边就是个带玻璃门的空柜子腥风晃动之间蚦头已从柜子上探了下来。

    这时再想回头抵挡已然来不及了我和胖子情急之中半蹲下身子用后背一撞将空柜子挂翻在地白漆的木架子深无轰然翻倒压在了那锦鳞蚦身上我们刚一回头锦鳞蚦已经将柜子绞碎身子一竖从一堆玻璃木头的碎片中蹿了出来它动作太过迅猛带起了不少碎玻璃碴子向周围四散飞溅开来我们四人手中的火把被劲风一带都险些熄灭在这明暗呼吸之际就觉得有几道寒光从面前划过我和胖子将老羊皮与丁思甜挡在身后脸上都被碎玻璃划了几道觉得脸上有异但并不疼用手一抹全是鲜血伤口虽浅但流血不少。

    我和胖子一见鲜血眼也红了挥动火把对准锦鳞蚦投出借着它躲闪之机合力抬起一辆推尸的太平滑车横将过来朝它压去那锦鳞蚦游走神飘忽来去而且筋力悍猛我们只是凭着云手中深的火把才能与它周旋几个回合照这么下去一旦被它钻个空子四人之中必有死伤只有设法用铁车将它挤住才能从一味躲闪回避的被动局面下摆脱出来进行反击。

    我们咬着牙抬起太平滑车冲上近前眼看就能压住它了可锦鳞蚦的动作快得跟黑风一般难以捉模只见黑影一闪太平滑车又砸了一空锦鳞蚦被丁思甜身上的体香所引也不合我们纠缠躲过推尸车捉空又去追丁思甜。

    这时丁思甜巳退到焚尸炉边再也无处可逃见锦鳞蚦扑到近前不免吓得花容失色好在她也是军人家庭出身又当过红卫兵这半年多在广阔天地中也没白锻炼抡着手中火把对准锦鳞蚦当头砸去口里还喊着:打倒你个地富反坏右判特走资修的臭流氓

    但锦鳞蚦全身生风丁思甜的火把又如何阻得住它黑风中锦鳞闪烁当场将丁恩甜卷倒在地我和胖子这时候就算插上翅膀飞过去也晚了在这千钧一之际地下室内一声巨响烟火弥漫飞砂走石不知什么时候老羊皮手中的猎铳响了这枪声震得人耳鸣不止焚尸炉都前硝烟刺鼻。

    原来老羊皮见了那好象龙王爷一般的锦鳞蚦惊得体如筛糠就算这尊神过来吞他他也没有任何反扰的胆量但一见丁思甜遇险老羊皮就完全忘了自己的安危一是因为他把丁思甜看做自己的亲孙女二来如果知青出了意外那是对不负责绝对属于重大政治事件事到如今哪还顾得上这是哪路神神想都没想举枪就打。

第二十五章 阴魂不散

    这把鸭排猎铳是老古董了时不时的哑火这回也该着丁思甜命不该绝枪声一响就把她的性命救了虽然老羊皮担心火枪打到丁思甜开枪的时候把枪口抬高了许多而且这猎铳早已没了什么杀伤力但喷烟吐火的声势惊人绞住丁思甜的锦鳞蚦被猎铳震慑放开丁思甜疾向后退但它慌乱之中不辨方向一头撞进了炉门洞开的焚尸炉里我正好冲到近前用后背顶上炉门顺势拉上了铁栓。

    四人劫后余生呼呼喘着粗气谁也说不出话一停下来我觉得全身冰亮这才注意到衣服都快被汗水打透了也不知是惊出的冷汗还是剧斗中流淌的热汗停了一停我和胖子丁思甜三人惊魂稍定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终于缓了下来唯有老羊皮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端着猎铳毗牙咧嘴的一动不动那副表情好象连胡子都竖起来了。

    胖子过去先把丁思甜拉起来看看她没受伤这才放心又过去在老羊皮肩膀上一拍:行啊老爷子不愧是贫下中农。老羊皮被他一拍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的茫然若失似乎不相信刚才是自己救下了丁思甜。

    再次被关进焚尸炉的锦鳞蚦连撞了数次但那炉门足有半米来厚任它力气再大也冲不出来了可我仍然不敢怠慢紧紧扶住炉门的铁栓没有撒手因为我清楚的记着就在刚才火把全灭没有云迹光线的时候有人把炉门打开了那是除了我丁思甜胖子老羊皮之外的第五人正是这隐藏着的家伙放出了锦鳞蚦要是再有这么一次我们恐怕就没刚才那么走运了。看来这楼中肯定还躲藏一些东西他是存心不想让找们活着走出去。要是不能尽快把这家伙找出来我们此番绝无生机。

    我知道焚化间中肯定藏这些什么不把它找出来我们还有更大的麻烦于是以后背顶住焚尸炉的炉门把地下焚尸间用目光扫了一遍可丁思甜等人手中的火把光亮不够地下室地远端及各个角落仍是一片漆黑。越是看不清楚黑暗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心中越是不安那时候还没有密室幽闭空间恐惧症那么一说但我们四人实在是在这水泥棺材里呆够了尤其是这楼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现象稍微仔细想想心中便觉得毛。

    胖子出主意说:你们在底下堵着炉门我上二楼去将火把扔进焚尸炉中烧死那狗娘养的锦鳞蚦免得它再出来耍流氓。

    我点头同意一不做二不休不烧死它也没办法从烟道里爬出去这时丁思甜却拦住我们说:别烧这炉中火大烧了连灰都剩不下锦鳞蚦身上有两件宝。一是尾骨上的如意钩二是头骨上的分水珠听说都是能起死回生的珍贵药材咱们的牛和马怕是都找不回来了损失已经难以挽回可要是能把这两样东西带回去说不定能被免于追究责任。

    我和胖子都怀疑如意钩之类的蚦骨是否真那么有价值但总好过空着两手回去至于怎么捉蚦丁思甜曾听他爹说过锦鳞蚦喜欢出没于树稍塔顶等地势极高处在那附近必有观音藤只有用观音藤才能将它捕杀不知这栋楼房左近是否生有这种植物如果找不到就先设法离开这再多带人手回来擒它。

    我一转念之间已认定此事绝不可行对丁思甜说:不行当断不断必留后患咱们务必现在就把它烧死此物来去如风人不能挡万一再让它从焚尸炉中钻出来咱就真该去见马克思了另外这楼中除了烟道又哪有其余出口能够离开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座搂十有是闹鬼的鬼楼而且通过今夜经历的一系列事件可以看出楼中的冤魂绝对是想把我们置之死地从地下室内的空气质量来看焚尸间出口处的铁闸未见得是始终关着的说不定同样是我们进楼之后才被封闭地现在有几根火把照明倒还好说一旦能烧的东西都烧尽了楼中的亡灵再把焚尸炉打开那可就真他妈是坟头上耍大刀要吓死人了。hi.baidu.d4c6c9eecedebca3这个顾虑我实在不想直接对丁思甜等人讲出来因为眼下大伙的精神压力几乎都快到极限了但就算我不言明其余的人此时也都能想得到其中利害了于是打消了杀蚦取如意钩的打算在当并的艰难处境中只有先尽一切可能的生存下去才是要问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让胖子拿上火把到二楼去并让丁思甜也跟去做个接应点火之后立刻回地下室来跟我们汇合胖子又找到掉在地上的康熙宝刀插在皮带上举着火把大喇喇地就朝楼梯口走去。

    丁思甜也随后跟着可二人刚一抬脚在经过我面前的时候丁思甜就突然脸上变色伸出两只手把我和胖子从焚尸炉前拽了开来我心中奇怪刚想问她拽我做什么但一转眼间对这突雲的情形已然明了深原来焚尸炉炉门的缝隙中正冒出团团黄色的浓雾锦鳞蚦能于子午二时吐毒此时可能恰好是子夜时分这毒瘴又猛又浓在地下室没有空气流通的环境中凝聚不散炉膛与楼样口相距不远顷刻间都已被毒烟遮住。

    我见黄雾浓得好似化不开了猛然想起刚在这焚尸间里换过衣服焚尸工的衣服都是连裤的防护服帽子上有个云简易深的滤网口罩可以防止被煤烟尸臭熏呛因为那时候衣物是非常重要的财产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舍弃所以胖子等人并没有换衣服而且挂在地下室角落中的只有两套防护服挂在楼梯口地另外一套已被毒气遮蔽。

    我心想事到如今只有我戴上过滤口罩突破毒雾到二楼放火了但是一摸衣服心中立时凉了半截原来在同锦鳞蚦的混战中摸爬滚打甚是激烈。悬挂在防护服上的过滤口罩早已然脱落早已不知去向了。

    蚦毒走五官通七窍毒性比之蛇毒更甚眼见出口被毒雾封锁我心知大势已去同其余三人各自用手捂着口鼻迅向焚化间地远端撤退这样的做法无疑是饮鸽止渴越退离楼梯口越远。

    地下室中并不通风。虽然蚦毒形成的雾气尸炉中散出来后大部分凝聚在炉门附近向焚化间纵深处散播的度逐渐变缓但毒雾仍然在渐渐朝我们逼近过来。

    压抑的地下室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室内地氧气越来越少。火把的火焰都变得更暗淡了四人无计可施唯有不断退向墙角胖子忽然想起一事冒冒失失的对丁思甜说:我说思甜咱们去见马克思之前我还有件事没来得及问你呢你看我跟老胡俩人谁有可能跟你把纯洁的革命友谊进一步升华升华

    丁思甜在我们身后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神色不知她在这种绝境中被问到此事是害怕还是脸红想到即将屈死在这阴森的焚尸间里我也盼着临死前听听丁思甜的心声可丁思甜却对我们说:我水你们快看管道里流出地污水

    她的声音又惊又喜仿佛在黑暗中见到了一丝光明老羊皮举着火把往她说的地方一照原来我们不知不觉中退到了墙角铺设管道之处。被锦鳞蚦撞裂开的水管流出许多污水这时已经淌尽了。地面上仍是积了不少黑水积水处有十几个小小的旋涡室内的积水都从这里渗了下去由于排水孔多年未曾疏通污水渗得很慢如果不是水管破裂觉难察觉到它的存在。

    我们见有个地沟简直就象抓到了救命稻草胖子伸手在污水中一摸喜道:不象是地漏是他妈一个铁盖子我试试能不能给它揭开

    我看蚦毒逼近一刻也不容多耽搁了便催胖子快些动手胖子把铁盖那些排水孔上的污泥抠掉伸进手指去用里往上拽他两膀较力使劲向上拽了几拽铁盖子跟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昏黄的蚦毒如烟似雾我们所处的位置不消片刻就会被毒雾笼罩现在已经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胸口气血翻滚想要张口呕吐眼瞅着有条下水道却无论如何逃不进去急得众人连连跺脚我灵机一动想起这座楼盖得古怪所有的门户通道要么封死要么是朝外开都跟梦尸炉的盖子一样莫非这下水道也是如此

    丁恩甜也跟我想到了一处她手指纤细能伸进排水孔里于是连忙蹲下身去伸手摸索果然通过排水孔摸到内侧有个横插住的销栓虽然生了锈但还是有些松动她顾不上手指被搓掉了皮肉的疼痛连扯了几次终于将铁栓扯脱两边的排水铁盖顿时落下。

    排水盖下是很深的排水沟都是用大水泥管子连接而成地我们哪里还管里面又潮又臭即刻鱼贯而入排水沟的高度将近两米多一点我最后一个跳了下来溅了一身臭水想要把开启的排水盖关上但刚才混乱之中抽下来的铁栓已不知被丁恩甜扔到哪里去了我不太甘心但在老羊皮等人的催促下只好做罢。

    hi.baidu.d4c6c9eecedebca3地下水道中的污水并不太多但水泥管道底部是一层漆黑恶臭的烂泥极是泥泞不堪里面还有许多潮虫被人惊吓了来回快爬动环境虽然恶劣但毕竟还有水流运动不存在致命的沼气只是很容易被烂泥滑倒水路两端都看不到头更是分辨不出方向按说这接近無漠北迹之地水源稀少为何荒废多年的水泥管中还在排水这点实在是让人云深无迹猜想不透只好不再费神去想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指着上水处对众人说:我看条条大道通北京咱们就随便捡一边走吧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从那楼里出来了我就算在下水道里被泥熏死也绝对不回那鬼地方了。虽然下水道中与焚尸间没有绝对的隔离措施但蚦毒毕竟有其极限只要空间地纵深够大便不必担心会中毒了在狭长的水泥管道中四人顺路前行虽然前途渺茫未知但毕竟远离了那充满怨念的焚尸炉心头的压力多少减轻了一些我和胖子老羊皮不住口的称赞丁思甜要不是她刚才的勇敢表现大伙都得被毒死了那种死法简直是死在纳粹毒气室里的犹太人可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实在是太惨了。

    丁思甜说:我最崇拜的是苏联当代英雄奥斯托洛夫斯基我只不过希望能向他所说的那样当一个人回往事之时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感到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感到羞耻。

    我学着电台里的朗诵腔儿对丁思甜开玩笑说:当我回往事之时我不会因为没从焚尸炉的烟囱里爬出去而感到悔恨也不会因为钻过臭气熏天的下水道而感到碌碌无为。随后正色对众人说:咱们去路未卜不知前边还会生什么大伙都得打起精神来这万里长征才刚刚走完了第一步

    胖子接着我的话感叹道:今后的道路会更漫长丁思甜说:所以咱们才要节约闹革命点两支火把太浪费了只用一支好吗

    丁思甜说完就将手里的火把弄熄了总共只绑了十来根简易火把现在只剩下了四五支而且每支燃烧的时间非常有限都算上未必能烧半个小时实是不知能否撑到爬出阴沟之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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