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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唐朝小官人txt下载     唐朝小官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六章:无路可走

    大量的粮食,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送去函谷关,函谷关内的降军稳定的很快,余下的人在经过甄别和选择之后,余下了七八万人,其余之人已全数遣散,剩余的则进行了重新的整编。

    这一切都是轻车熟路,正因为有足够的钱粮支持,所以进行的十分迅速,而此时,一支先锋的神策军已经随着秦少游向西而去。

    关中素来都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这其中有天险的原因,最重要的还是这儿土地肥沃,沃野千里的因素。

    在这肥沃的土地上,两万余神策军几乎是望风披靡,所过之处,人人争相投降,破了函谷关的魏军,几乎已经进入了无人之境,再没有力量可以阻挡了。

    长安已经震动。

    当消息传来,所有人的表现并非是惊愕,因为这两年来,坏消息接连不断,这使所有人都深信,魏军入关只是时间的问题,只不过……承平了这么久,函谷关的守军突然投降,而魏军旋即便朝着长安杀奔而来,还是让人没有准备的时间。

    到了如今,已经大势已去了。

    假若这只是安史之乱的烈度,那么忠臣绝不会少,因为没了关中,他们还可以保着圣驾去陇西,或者入蜀,可是现在呢,现在他们却是无处可去,只要出了关中,四面都是魏军的控制范围,天下再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而对于这些显贵们来说,他们固然有自己个人的立场,有人想保李显的天下,有的人受过韦氏的恩泽,他们固然知道,李显和韦氏当政对他们有利,可是个人的看法到了这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因为他的身后是自己的家族,家国天下,家族首当其冲,而后才是国,才是天下,于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开始为自己的家而做打算了。

    长安宫里已是乱做了一团,大量的宦官不知所踪,无数人都在逃亡,这曾经天下的中心所在,如今却是一片狼藉,李显已是病倒,他的病榻前空无一人,这时候已经没有人顾忌的上他了,大臣们没有踪影,宦官和女官们也是踪影全无,便是韦氏,也已经消失匿迹,李显躺在这象牙所制的龙塌上,即便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刻,也不曾这样的孤独过,他只是愣愣的看着帷幔,帷幔被风吹拂,微微摆动。

    秦少游来了……

    终于还是来了。

    李显显然并非是糊涂的,一个历经了这么多磨难之人,绝不可能糊涂,诚如他亲眼所见自己的皇兄被自己的母后杀戮,如他被自己的母后拉下了龙椅,他见到的残酷已经太多太多,多不胜数,天家连母子和兄弟尚且如此无情,他又凭什么去天真呢?

    只是有的人,遇到了残酷,所以他心志坚硬,不再相信这个世上再有任何情感,所以他比别人更加冷酷,他如黑暗和荆棘之中孤独行走的刺客,孤单、清冷,却又毫不留情。

    而有的人,却被这些所惊吓,于是整个人惶恐而不安,他们将头埋进沙子里,营造出自己一个想象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是自己的君王,而外界的事物,他一概不理,这种人靠幻想而活着。

    李显就是后者,作为后者最悲哀的是,无论他如何躲着藏着,现实总会寻到他的身上,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一个充满幻想的人,根本就不配去拥有任何东西,这便是现实,现实再一次次冰冷冷的告诉了李显,他无路可走,也无处可避了。

    当初,他的母亲算计他,当初,他的兄弟和侄子想要谋夺他的江山,而如今,秦少游来了,这个人……算不算是自己的朋友呢?李显有些想不明白,想必……或许……是吧。

    可这又如何,若武则天不是李显的母亲,那么李显或许在被武则天拉下马来的时候,不会如此的刺痛;又假若,不是因为叔侄,李隆基想要谋夺自己江山的时候,李显大抵也不会噩梦连连,诚如今日杀奔来长安的人不是秦少游,那么随便他是什么人都好,无论是赵少游是李少游,对李显来说,也不会带来如此多的痛一样。

    这个世上,敌人永远只不过伤害的是你的**,而往往既伤害你,同时还要诛杀你的心的,却往往是曾经身边的至亲之人。

    李显这时候饿了,他不得不叫唤几句:“人来……人来……”

    外间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甚至还有争吵的响动,偏偏……就是没有人来。

    “皇后……皇后……”

    韦后也不见踪影,这一刻,李显只剩下了深深的绝望,他无力的叫唤了几句,便觉得没有了气力。

    倒是这时,有个宦官冲了进来,李显侧目一看,却是平时一直随扈自己的一个宦官赵让,他便叫道:“朕饿了……饿了……”

    赵让冲进来,却没有去看李显一眼,他的眼里,只有寝殿里的一套鎏金烛台,他猛地将烛台抱起,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人来……人来……”声音先是激动,接着是无力,最后只剩下了喃喃自语,语气之中,带着莫名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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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娘娘……”

    在紫微宫,这儿最后一批侍卫将这里守的严严实实,韦后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了,她筋疲力尽的样子,却在这偏殿中守护着什么,她是在太疲倦了,可即便再如何疲倦,却连眼睛都不敢闭上,她害怕,这儿,或者说这儿的人,那个寝殿里住着的上皇陛下,如今成了她最后一张的底牌,她现在任何人都不敢相信,她只相信自己必须守在这里,假若……那秦少游当真杀进了宫来,那么挟持了武则天的韦后,或许还可以将武则天用来讨价还价。

    这已是她最后的资本了,虽然她明白,那秦少游未必就在乎武则天的性命,不过韦后已经没有选择,她无路可退。

    有宦官几乎是冲进来,口里大声叫唤:“不好了,金吾将军韦厚林带兵杀入宫中,说是……说是要捉拿娘娘……娘娘……娘娘……怎么办才好。”

    韦氏身躯一震,她想过许多种可能,可是万万想不到的却是韦厚林带兵入宫,这韦厚林乃是自己的族弟,平时自己待他可谓是恩重如山,她不禁冷笑:“是吗?他这是想做什么?想要杀了本宫去取悦那秦少游……哼……他好大的胆子,他以为这样,秦少游就会放过他?真是愚不可及。”

    接着又有人报:“京兆府尹带着人袭了东门,开了城门迎魏军入城了。”

    呼……

    韦氏深吸一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猛地想到了死。

    似乎这个时候,除了死之外,似乎再没有办法了,或许诚如别人说的那样,谁都可以得到宽恕和谅解,而秦少游既然是以讨韦的名义起兵,那么唯独她这个女人,却是绝不可能获得原谅的。

    因为这次起兵,打的就是这个招牌,正因为如此,十恶不赦的自己,已经弄的天怒人怨,才是秦少游大动干戈的理由,那么……若是不诛杀自己,又何以服众呢?

    与其死在别人的手里,那么不妨……就死在自己手里吧。

    她眼眸里掠过了一丝厉色,旋即发出了狞笑。

    她长身而起,道:“周岩。”

    “在。”周岩乃是韦后心腹中的心腹,是她的左膀右臂,最贴身的侍从,此人很木讷,为人也很老实,素来以忠厚著称,想当初,韦后曾遭遇过不恻,是他不惜自己的性命为韦后躲过了一箭,到了今日,韦后谁都不肯信,唯一能相信的怕也之后周岩了。

    韦后冷着脸,一字一句道:“随本宫去寝殿,这个时候,也该和那个女人算一笔账了。”

    既然已经命不久矣,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韦后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一个让自己曾痛不欲生的女人,这个女人距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而现在,从前不敢也不能做的事,今日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吧。

    韦后一步步踏进了寝殿,寝殿之中空荡荡的,所有武则天身边的人,都已被囚禁了起来,所以在这里,只有一个人存在。

    韦后对着幽冷的大殿,一字一句道:“母后,儿臣来了。”

    殿中还响彻着回音。

    接着殿的深处,传来了一阵的咳嗽。

    是武则天的咳嗽声。

    韦后嘴角微微勾起,她快步上前一步:“母后,儿臣来给您问安了,母后的身子可好些了吗?”

    “咳咳……咳咳……”

    韦后便叹了口气:“母后就这样不理睬儿臣?哎……都到了这个地步,儿臣的处境,母后想必是知道的,儿臣已经无路可走了。”

    (未完待续。)

六百四十七章:宫变

    韦氏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悲凉。∏∈∏∈,.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众叛亲离,似乎除了悲凉之外,也不会再有其他的情绪了。

    只是现在,她的语气之中还多了一种情绪仇恨。

    刻骨铭心的仇恨,杀子之仇,夺位之恨,这一桩桩的前事涌上了心头,韦氏的脸上只余下了狰狞。

    而后她抬眸,终于看到了武则天。

    武则天这时居然也是盛装,拄着拐杖蹒跚而来,她已太老了,老到满头再见不到乌丝,便是连眼睛,似乎也不能再分辨眼前的景物,所以她眯着眼,妄图要看清前方的人,耳朵支起来,似乎要再将韦氏的声音更真切一些。

    在这宫中幽禁的日子,消磨掉了武则天最后的时光,而这短短的两年,仿佛对于她来说,已有两甲子之长,她脚步蹒跚着,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她干瘪的嘴里吐出一句话,声音带着沙哑:“是婉儿吗?是婉儿吗?婉儿……来……扶一扶朕……哎……外头已是什么光景了,朕所料不会差吧,理应不会差的……”

    韦氏冷冷盯着她,目光如刀锋一样在她身上掠过,她只是冷笑。

    武则天走近了,武则天蹙眉,禁不住语带责怪:“怎么不掌灯,哎……朕瞧不清了,长安不及洛阳啊,洛阳的气候要湿润一些,在这儿,总是太干燥了。正午的时候,给朕取小米的粥来,要加杏仁、红枣,得润一润心肺。你是女子,却不及男人,朕当初啊,对了,当初控鹤监里出来的人,总是那样细心。朕倒是想起了薛怀义,哎,薛怀义倒是挺老实的,给朕修了明堂,他呀,嘴巴子像抹了蜜饯一样,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比别人动听一些,他现在在哪里?现在哪儿去了。去请他来。”

    突然,武则天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必去叫了,不必了,朕……朕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朕想起,那薛怀义已被朕处死了,呵……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瞒朕,仗着朕的宠幸,日益骄倨,居然敢火烧明堂,呵……死了也好……还有……还有张家兄弟……哦,张家兄弟也死了吗?哎……”

    她神色更加黯然起来,已是碎步走到了韦氏的面前,她丢开手杖,一面道:“婉儿,你为何不做声。”可是在‘婉儿’身上摸索片刻,她猛地警惕起来:“你不是婉儿,你是何人?什么时候,朕的身边换了人了?”

    韦氏狰狞看她,眼眸里已掠过了杀机。

    武则天突然笑了:“婉儿人在哪里,她也死了吗?嗯……朕身边的人,似乎都已经死了,死了倒也干净,就像当初,朕杀的那些人一样,哎……可怕啊可怕,这深宫幽幽,夜里如此的清冷,那一个个人总是阴魂不散一样,总是在朕的榻前哭诉什么,说是朕亏欠了他们。”武则天脸色变冷:“朕何曾亏欠了任何人?他们都该死,该死而已,朕让他们欺蛮朕了吗?朕让他们敢违背朕的心意了吗?朕可有让他们做朕的绊脚石?朕乃是真龙天子,受命于天,他们阻碍了朕,这就是违背了天意,违背了天意的人就必须去死,罪无可恕、万死莫恕!”

    韦氏身躯一震,她突然发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就好似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举手投足,一颦一笑,这是何等的相似。

    武则天一甩长袖,声音化作凄厉:“来寻朕?难道朕会怕你们,朕自有天神护佑,岂是一些小鬼所能加害,来啊,尽快来吧,朕要让你们形神俱灭,让你们堕入畜生道、堕入饿鬼道,使你们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真是可笑,荒诞至极。”

    韦氏一点都不觉得可笑,反而她觉得,在这殿中最可笑的人便是眼前的这个武则天,可是……既是武则天,又何尝不是自己呢?

    武则天突然后退一步,身子一蜷,惊恐的看着韦氏:“你……你是谁,你是李冲,还是李敬业?你也化作了厉鬼,想要欺到朕的头上吗?你们活着,朕尚且不怕,你们死了,朕难道会害怕吗?速速退下,否则朕必处你极刑,灭你九族。噢,朕又想起来了,你们的族亲,已被朕诛杀殆尽了,哈哈……你们现在还敢来寻朕,难道还要让朕再来杀你们一遍吗?来,来啊……来吧。”

    武则天一面说,一面后退,她走得急,打了个趔趄,便扑倒在地,寻她的手杖,整个人匍匐于地,口里喃喃念:“来人,来人,护驾,护驾……”

    韦氏冷冷的看着她,身后的侍卫已经蠢蠢欲动,那周岩已是急不可耐的抽出了一些刀柄,雪亮的刀刃自鞘中而出。

    铿锵的声音,回荡在幽幽的寝殿之中,发着回音。

    武则天整个人像是被蛰了一下,她厉声道:“谁,是谁,什么声音,是什么声音!”

    咔擦,咔擦……

    周岩已是踩着靴子一步步上前,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这时,传来一声轻咳,周岩愕然,忙是回头看了韦氏一眼,身形顿住。

    韦氏不禁笑了,她徐徐上前几步,越过了周岩,走到了武则天面前,小心翼翼的将她搀起,口里轻柔道:“母后这是怎么了?”

    “你是?”武则天翻着眼睛,那瞳孔里似乎已经没有了光泽。

    韦氏幽幽道:“儿臣乃是母后的儿媳啊,母后,臣妾来看你了。”

    “儿媳……儿媳……”武则天反反复复的念着这个名词。

    韦氏笑吟吟的道:“母后在这宫中,要好生照料自己,儿媳从此往后,只怕不能伴驾了,母后……臣妾告退。”她眼睛注视着武则天,碎步的后退,眼睛却依然面对着武则天,武则天无神的眼睛依然空洞,幽幽的念:“儿媳,儿媳……儿媳是谁,是谁呢……朕的婉儿呢,怀义,你在吗?你在吗?你在哪里,你出来,不要怕,不要怕,朕再不杀你了,再不诛你三族了,你来,来……”

    韦氏这时候一竟毅然的旋过了身,没有再看武则天一眼,快步走出了殿。

    周岩显得有些不甘,却还是匆匆收回了刀,追了出去。

    “娘娘……”出了宫殿,周岩低声道。

    韦氏驻足,她目中也再无神采,脸上依然冷冽无比。

    “娘娘,错失了这一次机会……”

    “不必了。”韦氏淡淡道:“留着她吧,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本宫怎么舍得让她就此一了百了呢,她的罪过已经太多,那么不妨,就让她再遭遭罪,方才……她的样子,真是可笑,是吗?周校尉,想必你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吧,那就让她这样好了,许多时候啊,活比死了更难受,你不必劝。”

    “是。陛下那儿……”

    “陛下?”韦氏的脸色温和了一些,可是很快那一抹温柔就消失了个干净:“不用去了,去了有什么用,他从来做不了一个好皇帝,也做不了一个好丈夫,从来都不是,他只为自己活着,不必理他,由着他去吧。本宫要去宣政殿,本宫要坐在那儿,等着秦少游来。”

    她说罢,回眸看了紫微宫一眼,不再有丝毫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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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政殿乃是大唐天子召见大臣的场所,乃是主殿之一,这座巍峨的宫殿里,早已一片狼藉。

    那些如丧家之犬的宦官与女官,早已将这里一切的饰物都剥了个干干净净,而后不见了踪影。

    韦后一身的盛装,穿着皇后的凤衣,孤零零的步入了这座大殿。

    这里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许多根红漆大柱,便连灯架都已经东倒西歪,那龙案上的诸多文房宝物也早已被劫掠一空,翡翠的砚台、白玉的笔架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许多笔散落在案上。

    韦后一步步的走进来,她走的很轻盈,这儿……她太熟悉不过了,熟悉的就好像是自己家里一样,只是她一向深知,这里还不是自己的家,至少从前她是这样认为,这儿只是自己的寄居之所罢了,她不过是行皇帝之实的娘娘,假借着别人的威仪。

    可是今日,她却仿佛这里就好似是自己的家里,她一步步走近的时候,靠近红柱,会禁不住的伸出手,摩挲着柱子,柱面光滑,却又有一丝斑驳的痕迹,这座大殿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修葺,它就这样无声的矗立于此,不知历经了多少的事。

    韦后走上了銮殿,而后跪座在了御案之后,这是她夫君的位置,可是她的夫君从来不知珍惜。

    她看向殿下,再去看那些柱子,发现当自己走过的时候,那些柱子何其的伟岸,可是现在,从这里去看,又发现那一根根的红柱居然是如此的渺小。

    她就这样跪坐着,纹丝不动,不知疲倦。

    天色已经渐渐的暗淡了,殿内和殿外已经一片乌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的光亮,在这夜幕之下,似乎白日的喧嚣和嘈杂也都已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乌黑的大殿里,韦氏依然高坐,她想……假若紫微宫的那个女人若是清醒,也会用这样的方式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吧。

    骤然之间。

    外间突然突然传出了火光,一点点的光亮,透过了窗格星点的透进来,火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还有那脚步声,那皮靴子踩在宫中地砖上特有的咔擦声响,声响很密集,仿佛有千军万马而来。

    韦氏抿了抿嘴,她默然无声。

    卡咔咔咔咔咔咔……

    那无数的火光像是已将整个大殿围住,接下来,脚步声尽都停了。

    整个大殿被透进来的火把光线照的通亮。

    接着,便是安静,无比的安静,一丁点声音都消失了。

    外头的那些人,有十个吗?还是一百个,亦或者是成千上万?

    他们没有发出声音,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凝住,都已经停止。

    等了半晌,有了声音,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一个人徐徐的走进来,脚步从容。

    韦氏认得他,化成灰都认得。

    这人走到了殿中,然后拜倒在地,朗声道:“臣金吾将军韦厚林见过娘娘,娘娘千岁。”说罢,他郑重其事的将头垂下,磕了个头。

    韦氏没有做声,只是幽幽的看着他。

    韦厚林抬眸,他的声音洪亮无比,声振屋瓦:“娘娘临朝,亲信奸人,而疏远贤臣,使忠臣外放于野,小人盈于朝,如今已有数年,乃至天怒人怨,百姓惶惶,更有甚者,娘娘弑杀太子,以至人人侧目,天下之人,俱都起兵征讨,以有道而伐无道,如今义兵已至国都,京师震动,群臣不安,臣虽娘娘族亲,亦怀大义之念,而今兴兵入宫,不敢诛娘娘以正君侧,唯请娘娘退皇后位,下诏请魏王殿下入宫,主持大局,如此,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韦氏冷笑,她不禁道:“是吗?那么……若是本宫不肯呢?”

    韦厚林面无表情:“娘娘若是不肯,臣为社稷计,唯有痛下杀手,以安天下。”

    韦氏咬牙切齿的看向韦厚林,厉声道:“韦厚林,你是本宫的弟弟,本宫是你的姐姐。”

    韦厚林的脸上仍是木然,不见任何情感的波动,他掷地有声的道:“臣无私念,唯有公心,还请娘娘三思而后行,莫要令臣为难。”

    “哈……”韦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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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八章:万象更新

    韦氏看着自己的族弟,只剩下了笑,某种程度来说,她已经再懒得说什么了,她确实恶毒过,也曾经杀设计杀过许多人,走到今日,她的脚下铺满的何止是鲜花和铜制的地砖,更多的却是皑皑白骨。

    可是她自认自己对不起天下人,却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姓韦之人,无论是近亲,还是远亲,是嫡系还是庶出,从来没有。

    而这最后临门一脚踹来的,偏偏是这些韦家人,从许州五镇的韦家都督,到今日的金武将军,这些人都曾被她寄以厚望,可是如今……

    无可奈何花落去……

    是到了这样的情况吗?

    她没有去和韦厚林争辩什么,这些都已是徒劳,什么公心,什么私念,就算戳穿了他又有什么意义呢,韦家和武家的命运总是相似,众多男子不如一女。

    她冷着脸,用长甲摩挲着御案,突然道:“可以给本宫一根白绫吗?”

    “啊……”方才还正气凛然的韦厚林愕然一下,他惊愕的看着的韦氏。

    韦氏继续重复道:“本宫想问,可以给本宫一根白绫吗?”

    韦厚林稍稍犹豫片刻,他能听出韦氏口中的‘哀求’,这个姐姐想死,无论是因为不愿意面对即将而来的羞辱,还是因为她只想借轻生来一了百了。韦厚林似乎能感觉到,韦氏似乎对自己没有太过的责怪,她只是一心求死,甚至祈求自己帮他一把。

    韦厚林抬头,看着韦氏,他嘴唇嗫嚅了一下,差一点答应下来,可是随即,他正色道:“娘娘这是何意?娘娘千金之躯,固有大错,却也要先等魏王殿下入宫之后再做定夺,还请娘娘保重凤体。”

    呵……

    韦氏只能苦笑了。

    这个族弟,到了如今居然还想着将自己当做他的投名状,拿去送到秦少游面前,任那秦少游羞辱,想必,这一定是大功一件吧。

    她突然厌倦了这里,厌倦了这里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她长身而起,并没有动怒:“哦,本宫明白了,本宫累了,可以去歇息吗?让几个宦官来照料本宫吧,本宫就在偏殿中歇一歇。”

    韦厚林便磕了个头:“是。”

    他很快走出殿去,命军士捉了七八个宦官来,看押着韦氏。

    长安大明宫里,这一夜似乎所有人都已经无眠了,其实又何止是宫中,整个长安城,又有什么分别?

    当他们担惊受怕的等待了一夜,到了一大清早的时候,就在所有人开始昏昏欲睡之时,街道上,马蹄声便响了起来。

    哒哒哒……

    凌乱的马蹄声仿佛从东到西,络绎不绝。

    紧接着,从东阳门那儿传来了稀里哗啦的声音。

    咔擦……咔擦……鹿皮的军靴子踩着长安城砖板的声响彻了个不停,有人悄悄的推开了临街的窗,接着便看到长街上,宛如长蛇的一支军马踏步而过,他们精神奕奕,他们在晨雾之中被雾水打的湿漉漉的,他们腰间挎着牛皮鞘的长刀,另一边悬挂着手弩,后背背着肩带,后腰处悬着铁制的水壶,这些怪模怪样的人,偏偏带着一种不同的气质,他们只是沉默的走着,虽然有很多很多人,川流不息,仿佛后队的人永远没有尽头一样,可是除了水壶和刀柄发出的摩擦碰撞,除了靴子踩过的声音,除了偶尔有战马哒哒哒的从队伍边飞马而过的马蹄声,他们竟是没有发出一点的声响。

    秦少游就在队伍之中,他是步行进入长安的,这座曾经屹立近千年的皇城,秦少游不得不保持着对它的敬畏。

    自然,不会有什么纵兵劫掠,这些不是乞丐兵,能招募进入魏军的,反而大多都是颇有家资的子弟,他们不屑于掠夺,因为他们已经读书识字,已经明白了道理,更何况,他们给养充足,也不需要靠掠夺来维持自己的后勤,他们只是一队队的开始接管长安城内各处的防务,每一处重要的节点,每一条街道,自然而然的被小队小队的人自行接管,所有城中的守军已经乖乖放下了武器,被勒令看管在了瓮城。

    一切……都是如此井然有序。就好像城中的人和城外要进来的人都已经有了默契一样。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熟悉了,熟悉到史书之中已经不知记载了多少次,也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明白怎么去做,比如大臣们,就已经穿戴一新,十分默契的抵达了宣武门,他们一个个排着熟悉的队形,彼此之间只是相互看一眼,并没有议论什么。

    宣武门自然是已经打开了,里头的宦官和女官也早已被金吾将军稳住,乖乖的在宫中各司其职,金吾军则在宣武门外分列排开,宛如此时维护次序的‘魏军’,金吾将军韦厚林则是一身戎装,在焦灼的等待。

    他脸上和往常一样,还是那个古板的样子,就仿佛昨夜发生的事并不曾发生,他心里的忐忑,心里的不安,心里的焦急,一丁点都没有在他的脸上显露。

    因为……因为这是排演好了的,就诚如数百年前,刘邦入咸阳时,那时候的秦国君臣,想必也是这样做。再譬如,刘秀入新朝的都城时,那时候号称大新栋梁的们想必也是如此。

    终于,那一队队黑甲的军队出现在了御道上。

    人群像是炸开一样,魏王殿下来了,他们可以看到魏王殿下的旌旗在迎风招展。

    众人终于不再安静,而是纷纷向着那王驾的方向涌去,直至一队队魏王近卫前,无数人乌压压的拜倒在地:“下官恭候魏王殿下。”

    秦少游已经翻身下了马,他越过了许多的近卫,而这些彪悍的汉子也纷纷自行让出一条道路,不过对于群臣,他们依然如临大敌,谁也不能保证,这里头会不会有人居心叵测,想要对魏王殿下不利。

    秦少游已经走到了拜倒的群臣面前,他低头看着他们,这一幕……想必许多人已经熟悉了,只不过这样的场景,无论是让刘邦,是让刘秀,是让杨坚或是李渊来重温,都是一件值得怀念的一幕,如果他们还能够怀念的话。

    秦少游抿了抿嘴,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置身在一个轮回的历史之中,他和他们一样,曾经终结一个时代,却又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现在的自己……大抵也是如此吧。

    “平身!”秦少游居然鬼使神差的脱口说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诧异的词来。

    平身……这是君王的口吻,而这样的君王,往往富有四海,所谓博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秦少游居然不知这是不是一个讽刺,可是他没有后悔,他傲然的看着脚下的人,因为这时候居然没有人再质疑他。

    这些人早就被打断了骨头,即便还有骨头的人,也早已被一次次的轮回折腾的够呛,他们累了,被李治折腾,被武则天折腾,被李显折腾,被韦氏折腾,真的够了。

    韦厚林快步上前,抱手,恭恭敬敬的道:“恳请……”在这时,他居然顿住了一下,他竟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人了,魏王殿下吗?殿下会喊平身?陛下吗?即便是陛下,似乎又没有登基,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一时之间竟是嘴皮子哆嗦一下,连小腿也开始发起抖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降臣,更何况伴君如伴虎,他知道自己稍稍的迟疑,可能会让眼前这个年轻的人产生不妙的想法,他后悔自己不该停顿的,后悔自己今日如此糊涂,只是一刹那之间,他想了许多可怕的后果,这使他更加恐惧和不安,于是结结巴巴的道:“恳请天子陛下入宫,吾皇……吾皇万岁!”

    秦少游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呃……他一定很害怕吧,曾几何时,自己似乎也曾害怕过,这便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吗?他假装没有介意这些事,抬起腿,简洁而有力的道:“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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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的阳光下的大明宫,给这座幽深的宫殿带来了一丝生气。

    而乌压压的军马便如潮水一般的涌入宫中。

    群臣们以为这个时候,这位大明宫的新主人理应会在宣政殿展示一点威风,可是他们却还是失算了。

    秦少游将韦厚林叫到了近前:“李显在哪里?”

    呼……韦厚林又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他猛地发觉自己有点愚蠢,分明这个时候,陛下应当铲除掉长乐宫中的那个后患才是,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他连忙道:“臣这就……”

    “不必了。”秦少游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不希望有人打扰,秦少游道:“我只需两个护卫即可,可是在长乐宫吗?叫一个宦官引路吧。”

    韦厚林不敢违逆,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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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显依然躺在了龙榻上,长乐宫里已经再没有人了,只是在这宫外,有无数的重兵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甚至听到了一些禁卫放肆的声音,这些人已经不再畏惧天子的威严,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将李显再视为天子。

    人生的大起大落,李显经历了太多次,反而这个时候,他心里有些超脱,这一幕对他来说也很熟悉,当初自己的母亲,不就曾让自己经历过这样的事吗?

    他感觉自己病得很重,懒洋洋的,不愿意起来。

    而这时候,外头终于传出了脚步声,紧接着殿门被人打开,他愕然的朝着殿门的方向看去,一缕阳光洒落进来,他的眼睛一花,他背着光,便看到一个人影漫不经心的踱步进来,这是个男人,因为他的声音很浑厚:“李显,你还好吗?”

    “你………是……”李显……李显暴怒,这个人居然直呼自己的名字,即便是当初自己被贬为庐陵王时,也不曾有人这样的羞辱他。

    “我是秦少游……”秦少游一面说着,一面走近。

    然后那炫目的阳光被秦少游的身体遮挡,使李显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秦少游……

    李显苦笑,终于还是来了,自己险些听不出他的声音,他来说什么?是让朕来做最后一个了断吗?亦或者是,想要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呵……看来应当是如此,自己终究是败了,虽然他自己都败的糊里糊涂,因为所有的争斗,本质上都和他无关,可是韦氏输了,李显也就败了,败的干干净净,似乎再难翻身。

    李显吸了口气:“哦,你来了……”

    秦少游返过身去,关上了殿门,然后寝殿里又变得昏暗起来,他折身去取了火折点亮了壁灯,忙完了这些,他才寻了个胡凳摆在榻前,坐下,他与榻上的李显对视一眼,感受到李显的敌意。

    秦少游道:“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皇帝了,从今日起,这个天下,也不再是李唐……”

    “你是来逼朕退位的?”李显冷笑。

    秦少游摇头:“李显,你错了,我不需要禅让,你和你祖宗,还有杨氏、刘氏、司马家的那一套,对我来说,一钱不值,我若称帝,也是始皇帝,一切开新,绝不是受命于天的这一套。”

    “你……”

    秦少游冷着脸:“你现在一定很愤怒吧,应当是的,若我是你,也一定会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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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章写的有点痛苦,更的晚,见谅。(未完待续。)

第六百四十九章:希望

    秦少游看着李显,神色冷漠:“可是而今的天下,已不再是你李显的那个天下,你们的那一套固然自始皇帝以来,已经历经了八百多年,八百年前如此,今日依然如此,可是人需要变通,变则通,不变则亡,今日我入长安,看到的长安依旧还是原先那个模样,十年前如此,百年前如此,便是八百年前的咸阳,大抵也是今日这个模样,难道八百年之后,还要让今日之长安,是今日如此?”

    叶春秋笑起来,带着自信的笑容:“我要求变,非变不可,从前我不确认我这一套是否行得通,可是今日我进了长安城,成王败寇,我方才确信,这一套行得通,至少它再糟糕,也比这原封不动的长安要好,至于你……”

    李显感到了绝望,秦少游说的东西,他当然不能理解,他现在有的只是满腔的愤恨,这是他祖宗的江山,是他的祖宗们披荆斩棘,从尸山血海之中得来的天下,无论秦少游是任何一个理由,李显都觉得自己有理由愤慨,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突然涌上了一股勇气,他狰狞的对秦少游道:“你杀了我吧。”

    秦少游眼睛已经移开,不再看他,他平静的站了起来:“我不会杀你。”

    “什么,你……你为何不杀,杀了我吧,我不要做海昏侯,不要做安乐公……”

    秦少游笑了笑:“你依然还会是李显,在我心里,还算是我秦少游的朋友,只是你永远不会再做天子了,你是如此,你的儿孙亦是如此,至于你将我当做什么,是将我当做你的仇人,又或者是篡夺者,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妨碍,你该好好休息,好好的养病,你是否退位,这不是你所决定的,总而言之,这座宫殿会被腾出来,用来做什么呢?我还没想好,不过我会将你安置好,你的儿孙,也会有所安置,我会特别制定一个对你和你的宗族优渥的条例,只是这种优渥也只是有限,足够你们子孙富足而已,至于其他的,就看你们的本事了,李显,后会有期,但愿一年之后我若是想起你,再见到你的时候,你的态度会比今日好一些,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恨过你自己吗?假若你真要恨,那也该恨你自己,如何你在乎曾经拥有的东西,又怎么会眼睁睁的怂恿韦氏夺权,又怎会任由她任用私人,教那些曾经为了你们李家不惜此身的文武大臣失望透顶;假若如此,又怎会让韦氏纵容都督们割据天下,这一切,有因有果,好了,再见。”

    秦少游已经举步,没有再回头看李显一眼。

    李显愣住了,他目光显得有些空洞,他突然醒悟过来,对秦少游大吼道:“无论如何,请不要杀韦皇后。”

    秦少游没有理他,将他的话置之脑后,他已出了殿门,消失在幽深的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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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的进展,似乎都顺利无比,神策军已经换防,四处都是站的笔直的神策军官兵,宫中内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在宣政殿,大臣们还在屏息等待,等待着新主人的出现,他们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足足有近一个时辰,可是那位魏王殿下,竟还是不见踪影,这使许多人不禁有些焦躁,殿下对此事如此漫不经心,莫非是对自己这些人不屑于顾吗?

    殿下想要登基,难道不需要我等捧场吗?又或者,殿下要治天下,难道我等当真无用?

    这是一个很不妙的信号,其实韦厚林最是焦灼,他起初,还在不断的想着方才失礼的事,心里惶恐不安,可是现在,他却又感觉到了危机,这位殿下,有点不按常理出牌,莫非当真是一丁点都不在乎。

    若是如此,那么后果可就可怕了,今日大家能站在这里,能够位极人臣,不是因为其他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们有用,韦家在的时候,韦家需要统治天下,需要奉天子而令诸侯,需要这些人为韦家治理,所以他们能有今日,他们原因为,今日秦少游入主长安,照样还是需要治理天下,自然而然,还是需要他们的协助,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失算。

    “韦将军,这……现在理应如何是好?”

    韦厚林则铁青着脸:“再等等,再等等看,魏王殿下想必是有事耽搁了吗,很快,很快就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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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少游其实就在宣政殿不远的小殿。

    此时他坐在了案后,慢吞吞的喝着茶,宣政殿里的人,他没有太多时间去理会,那一套旧规,他也不想去遵守。现在,一切的规矩显然都是秦少游所制定,所以他一丁点都不急。

    这便是一言九鼎的好处,不必迁就任何人,不必去猜测他们的想法,不必在乎他们的感受,而偏偏,秦少游的不在乎,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后果,也不必害怕惹来别人的反感。

    宫中的茶,一向不错,虽然本质上这还是公主茶,不过即便是孟津的公主茶到了这宫里,依然会进行精制,据传闻,大明宫里的公主茶,已经调试出了许多的口味,以供宫中的贵人们品尝。

    喝完了两盏茶之后,便有人押着韦后来了。

    韦后徐徐进来,却没有跪下,她冷冷看着秦少游,一动不动。

    “韦莲?请坐下吧,在这里不必拘礼。”秦少游像任何一个新主人一样,表示了他的好客。

    只是这句客套话在如今的语境之下,却显得尤其的讽刺,因为这儿的主人本是韦氏,可是现在,她却像是客人一样的被对待。

    韦氏的再不复几日前的雍容了,卸下了妆容、一脸死灰的她,就像一个最平常不过的妇人,她甚至有些站立不稳,神色也有些恍惚,对于秦少游的话她充耳不闻。

    秦少游道:“韦夫人,难道不该说一句话吗?”

    韦氏似乎动容,她抬眸,看了秦少游一眼,轻蔑的道:“成败败寇,如此而已,又有什么可说的?怪只怪,数年前,你还只是个小小的都督的时候,我便该杀了你,否则又怎么会有今日,呵……现在你倒是骑在了本宫的头上。”

    秦少游摇头,叹了口气:“你真的是这样认为吗?真的认为,即便没有我,你的地位就可以稳固吗?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太聪明,你错了,成王败寇固然有理,可是为何我会成,而你会败,明明你占据了所有的上风,明明你得天独厚,明明你处处占了先机,难道你只认为,不过是因为我秦某人运气好,或者……是我比你更狡诈?至今你也不明白,我今日站在这里,并非是我一人站在这里,而你今日成为阶下囚,只是因为你一人是阶下囚。”

    秦少游的话,让韦氏恍惚了一下,因为秦少游的话有些生涩难懂。

    秦少游笑了:“你能得势,固然是因为你有你的手段,某种程度,你的手段比我高明的多,你精于计算,在上皇当政的时候,懂的隐忍,你善于抓住李显的心思,使他永远都对你言听计从,你对每一个可以拉拢的人进行拉拢,对那些不能拉拢的人进行打压,其实论起手段,我秦少游差你太远太远。可是你知道我为何胜吗?这是因为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这就如当初的楚汉相争一样,当初的楚霸王兵精粮足,天下莫敢不从,何以会沦落到在乌江自刎?这是因为他固然比之刘邦强大一百倍,他英雄盖世,谋略过人,刘邦岂是他的对手。可是刘邦终究胜了,刘邦胜就胜在,他若是败了,无数经历了战乱的人,想要得到一时安定的人都会不禁失望,他若是败了,关中无数被暴楚所欺凌的人依然还要受楚人的欺辱,刘邦不是一个人,刘邦的身后,是数十万数百万的人,他们有的只是寻常士卒,有的是耕作的农人,有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而所谓的霸王呢?霸王若是败了,能为他惋惜的,也不过是一个虞姬而已。今日我也是如此,我不能败,因为关东数百万人决不允许我败,他们因为我而有今日,因为我改变了命运,于是我一声召唤,无数人会为我流血,你呢?能为你的惋惜,不愿意你败的会有谁?从前的时候,或许还有你们韦家韦姓,可是等我下令赦免宽恕他们的时候,这个世上,就再没有人为你惋惜了,你曾经固然强大,占据关中,拥兵数十万,奉天子而令天下,可是当你只想着一家一姓的时候,你就已经败的彻彻底底了,这就是区别,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即便是送你去死,死的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可是明日假若我死了,则无数人要家破人亡,无数人的辛劳毁于一旦,现在,你明白了吗?那些保卫你的人,即便是放下了武器,依然还可苟活,而那些保卫我的人,一旦放下武器,便知道自己得来的一切都要消失殆尽。这些道理,本来我不想和你说的,不过你既然不服气,反正本王闲着也是闲着,那么和你说说也是无妨。”

    韦氏听了他的话,竟是无法反驳,因为秦少游点中了其中的要害,她若是输了,她若是死了,不会有人为之惋惜,难道不是如此吗?现在有谁惋惜呢?现在她所看到的只是无数百姓的漠视,还有那些兵士的沉默,即便是从前的那些韦家人,那些韦家下头的走狗们,只怕也来不及为自己惋惜吧,他们现在更多的是想着如何尽快和自己撇开干系,韦厚林如此,其他人亦是如此。

    韦氏只好叹了口气:“你和我说这些话,理应是我的死期已到吧,呵……本来本宫早就想死的,偏偏本宫的族弟非要将我留着,想要借着我,得一份功劳。现在殿下肯杀了我,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殿下讨韦,如今我韦莲就在殿下的面前,殿下是打算亲自动手,还是让本宫自行了断呢?”

    秦少游不禁笑了,他怜悯的看着她,良久才道:“你已经死了。”

    韦氏愕然一下:“什么?”

    秦少游冷着脸道:“本王说的是,你已经死了,就在不久之前,你的心已被本王诛了,本王为何还要再杀你一次?”

    韦氏一头雾水,她万万料不到秦少游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秦少游抿抿嘴:“你一定在想,若是不杀了你,本王如何向天下人交代,是吗?你还是不明白,本王方才已经和你说过,本王今日的基础,并非来自于你们所谓的天命,或是所谓的讨伐无道,这些东西,不过是个笑话而已;本王今日站在这里,是因为本王的背后有许多许多的人,他们仰仗着本王而幸福安康,他们因为本王的存在,即便出身卑微,也可凭着自己的吃苦耐劳,改变自己的命运,对这些人,本王不需要告诉他们什么是天命,什么是以有道而伐无道,因为他们对这些不会有任何的兴致,因为本王给了他们一个赐予了一个比天命更好的东西给予他们,不是所谓的天理伦常,而是希望,对于他们来说,有希望就够了。你明白了吗?”(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章:凌云壮志

    秦少游所说的东西,韦氏当然不会懂。

    夏虫不可以语冰,只是这些话,秦少游本来就不指望她能听懂。

    韦氏沉默了片刻,道:“那么,是不是……”她深吸一口气:“是不是我要被幽禁了,幽禁在宫苑还是……”

    “不会。”秦少游摇头,他笑了起来,笑容显得十分平和,道:“你知道渤海国吗?”

    韦氏皱眉。

    所谓的渤海国,大唐是不承认的,所以自然而然,也就不存在这么一个渤海国,这渤海国前身乃是高句丽,自唐军覆灭高句丽之后,高句丽的领土便被唐军占领,只是那儿很不稳固,高句丽的旧贵族反叛不断,再加上关内政局动荡,大量派驻高句丽的军马纷纷撤回,高句丽的旧贵族便在高句丽旧地自立为王,已经造成了事实上上的割据。

    秦少游道:“一年之后,渤海国的叛乱将会被平复,到了那时,我会在那里置渤海都督府,你与李显去那里吧,我封李显为唐王,你为王妃,那儿有人口三十万户,虽然天气恶劣了一些,可是土地还算是肥沃,那儿,为李氏所世袭,你们在那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记住,不要过分就可以了。”

    “还有,你们的族人,又或者是你们的亲信,还有那些效忠你们的大臣,愿意跟你们走的,我都可以放行,你们在这大明宫中的器物,你们愿意带走,我也绝不会留难,韦莲,你满意了吗?”

    这一次,韦氏却是真正的震撼住了,她万万想不到的是,秦少游会如此轻易的宽恕自己。

    秦少游确实是过于大度了,至少,即便他饶了李显和韦氏,最多也就是封一个王爵,将他们囚禁起来,可是秦少游的打算却等于是延续了李氏的宗庙,让他们在渤海国占山为王。

    要知道,李氏多少还有一点号召力,有一定的影响,而一旦李显和韦氏带着愿意追随他们的人去了渤海国,随时都可能会卷土重来。

    不过……秦少游可不这样看。

    诚如他对李显说的那样,从前的那一套把戏,秦少游根本不屑于去玩,他既不在乎什么天命,也不会在乎这等诛杀旧皇室的把戏。

    究其原因,其实和关东有极大的关系。

    历来的封建王朝,都是一个封闭的小圈子,而在这个小圈子里,利益只有这么多,天下州县大抵都是如此,那些造反的头头们既然做了天子,自然要对功臣们封官许愿,你做宰相,他封侯爵,这就如一座宝山,一群人冲进去,自然要开始进行利益分配,至于宝山的主人还有他的奴仆们,当然要诛杀殆尽,毕竟分这座宝山的人越多,大家得到的好处越少,而且这些人也不值得信任,索性杀光了事。

    可是假若现在的秦少游带着他的部下们来到的不是宝山呢?而是一处遍地黄金之地呢?

    从前的珠宝只有一个屋子,而现在的珠宝却遍地都是,就好像,从前的天下,只有所谓的九州,所以这时候,九州就是大家利益分割的蛋糕,其他人自然要排挤出去,可是被排挤掉的人,自然而然会心里有些怨气,既然这些人会不满,那么索性就干掉吧。

    而如今,秦少游却是知道,天下之大,何止是这九州之地,关东的商贸如滚雪球一样,已经越来越大,他们的需求和胃口也与日俱增,随着技术的进步,随着需求的增加,对于新市场的渴求,一旦到了临界点,那么紧接着,就是疯狂的输出了。

    输出商品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只是在这个时代,却是难上加难,毕竟各国的税率不统一,律法也是不同,这就导致,国家之间的矛盾开始增加,现在的财阀们,犹如脱缰的野马,一旦他们在各国因为法律或者是税率原因而遭遇了挫折,这些红了眼的人,必定会诉诸武力。

    征战四方,似乎成了一个无法规避的问题,仿佛所有工业的高速发展中的帝国都无法避免,秦少游不是圣人,自然不可能跳开这个阶段,去玩小清新那一套,既然打开了囚笼,将这些怪兽放了出来,这就意味着,从今日进入长安开始,未来的一百年,乃至于两百年,关中、关东、河北、江南、剑南、陇西的子弟都将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征召起来,而后通过工坊生产出来的各种兵刃武装到牙齿,一路征战,或是漂洋过海,从极东到极西之地,无论是沙漠还是林莽,都不可避免的被他们的靴子踏过。

    秦少游不喜欢杀伐,可是他无法阻止。

    诚如他知道渤海国必定会妨碍到议事堂的利益,会妨碍到神策府的利益,会成为商贾们的眼中钉,自然而然,大动干戈根本就不可避免,他更知道接下来可能会是暹罗,可能是百济,可能是倭国,可能是天竺,那些被秦少游放出来的资本怪兽们,会通过最新的媒介,譬如现在的报纸喧嚣着他们的呼喊,发出各种战争的怒吼,舆情会随着这种喧嚣而沸腾,热血的壮丁会送进五军营进行操练,而后他们会派驻到这个世界各个的角落。

    而对于天下诸国来说,他们显然要面对的也只有两个选择,要嘛臣服,而这种臣服,显然并不只是纳贡这样简单,这种臣服即是,从今日起,廉价的商品将打开他们的国门,他们几乎不能征收任何的税赋,任这些商品肆虐,冲击着本国的所有的商贾,使这些商贾纷纷破产,也使本地任何手工业统统化为乌有,使无数人失去生计,同时,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耕地,又或者是挖掘矿产,将这些矿产用最低廉的价格兜售给关东、关中的财阀,国家的所有根本,如财政、关税几乎都从手中丧失,而接下来,当财阀们的利益已经侵入了这个国家方方面面的时候,便连军事和政治乃至于外交也就自然而然的受其操控了。

    接受了,就意味着世代为奴,表面上你依然还是独立的个体,而实际上,你不过是财阀们的附庸而已。

    可假若不能同意这等苛刻的条件,自然而来,接下来便是侵门踏户,接下来更加是灾难中的灾难。

    秦少游已经无力阻止了,他只能顺应潮流,某种程度,既然迟早会出现这些,与其自己脚下的土地会成为被人奴役之地,那么不妨,就让它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既然志在天下,不是这九州的天下,而是五大洋的天下,那么对于秦少游来说,一个小小的渤海国,对于他来说,简直连蚊子肉都不如,他的部下,有的是安置的地方。

    当初的周人讨纣王,商朝覆灭,可是周武王非但没有屠戮所有商人,反而是将他们分封到各地,使商人也成为了周王朝的利益共同体,这也并非是周武王的仁慈,本质上,不过是对于那个时代来说,天下实在太大太大,有太多没有开发的地区,而这些地区,单凭周人这个利益小团体是吃不完的,既然如此,那么何不如将与自己风俗和文化较为相近的商人一道拉进来,将他们分封到各地,一道去降服各地的野人。

    今日的秦少游,和周武王没有分别,他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他要带领自己这个利益集团吸食的是这全世界的红利,只是他的这个小圈子,或者说,挂东集团的这些高级精英分子们,显然人数还是太少太少,那么……索性就把所有人都拉拢进来,大唐的旧臣可以是合作的对象,从前那些都督们,也可以拉到一起来赚取红利,无论是旧贵还是新贵,大家一起发财。

    甚至连韦氏……这个家族,毕竟亦是传承了数百年,枝繁叶茂,有着无数的子弟,这些人放在这个天下,都属于精英分子,杀掉了韦氏,固然照样可以收服他们,可是又何必要让大家心里生出芥蒂呢,那么……就索性宽恕吧,那么就告诉天下人,只要是我秦少游的族人,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人不可以宽恕的,最紧要的是大家都要重新去认知这个世界,跟着秦少游,所有人都可以吃肉。

    一个村子,每天都只有十个大饼,所有村子里的人为了这些大饼,你争我夺,我杀你全家,你杀我全家。可是这个村子之中有人找出了一个可以源源不断生产蛋糕的方法,每日都有数不清的蛋糕送进村来,那么之前,所有人的争夺,就显得可笑了。

    秦少游站了起来:“现在,就请唐王妃立即去长乐宫见唐王李显,告诉他,朕……”他说到朕时,带着不可置疑的口吻:“朕要在明日,与你们一道见百官,朕会在宣政殿立誓,李氏与韦氏子孙,朕绝不侵害,朕不但不侵害,而且赐你们百世荣华,朕违此誓,天地不容。现在,唐王妃可以放心了吗?”

    韦氏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起来,一个已经输的彻底的人,本来以为命不久矣,谁知那个本该赢家通吃的人,居然退回了她一半的赌注,从前她恨透了秦少游,可是现在,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她只好道:“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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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官们已经焦灼的等待了足足一夜,这一夜没有人敢离开宣政殿,因为现在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既然那位魏王殿下不出现,那么这个臭脚捧得实在有点难堪,可是……谁敢耍脾气呢,难道你能发一通脾气,说老子不捧你臭脚了?

    这样胆子的人不是没有,不过人家早就待在家里闭门不出,发出无声抗议了,来了的人往往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家架子大,那也没法子,继续耗着吧。

    好在,虽然这儿睡觉不舒服,总还有人会送来食物,等到次日清早的时候,当有宦官匆匆而来,高声道:“陛下到了。”

    陛下到了……

    陛下……

    哪个陛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尼玛,现在的陛下倒是有一个,那是大唐天子陛下,可问题就在于,李显现在还是实际的陛下么?可若说是秦少游,这也不对啊,于理不合啊,魏王殿下难道不该玩点登基和禅让之类的仪式么?

    就在所有人纷纷猜测的时候,却见秦少游已经背着手来了,他……居然穿上了冕服,这架势……看来是还没有登基,就已经自己玩上了。

    让人惊异的是,居然李显和韦氏相互搀扶着走进来,他们穿着素服,这更让人感觉到惊愕。

    李显倒也罢了,这位仁兄肯定得活着的,毕竟他是禅让仪式中必不可少的一环,而且……大多数时候,还可能会成为吉祥物,一般都会圈禁起来,给他一个爵位,然后被人看管着,以显示新皇的宽容。

    可问题在于韦氏是什么鬼,韦氏在讨韦檄文之中可是罪大恶极的人物,难道神策军入宫,没有将她剁为肉酱,以显示讨韦的光辉正确性吗?

    可是偏偏,韦氏还是来了,没有五花大绑,没有披头散发,只像一个平常的妇人,不过……似乎上了妆容,虽然脸色有点苍白,可还算是安详,她搀着李显,李显脸色也有点铁青,似乎并不算害怕。

    这个天子,理应害怕才对,毕竟他不是一个很胆大的人物,平时素来都是咋咋呼呼的。

    秦少游在众人惊愕的时候,已经很不客气的坐在了御座之后,当仁不让。

    这……显然是山大王的作风。

    看着像是将读书人纶巾摘下来往里头撒尿的刘邦一副德性。(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章:胸怀万里

    如今秦少游就仿佛是一个自带发光的灯泡,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只是眉毛一丁点的挑动,都会惹来无数人的猜疑。

    而秦少游并不太享受这样的感觉,只是……一切都无所谓,他厌恶了这种墨守成规,或者说……讨厌宣政殿里的暮气。

    于是他笑了笑,说出了破天荒的话:“从今往后,我便是天子了。”

    我便是天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难道不应该让人上书助助兴?魏王殿下不该再三辞让,表示自己绝无觊觎国鼎之心,然后发动一下百官劝进一下,再发动一下长安的百姓跪在大明宫外头表示一下非魏王不可以定江山吗?

    而且……登基大典也没有,禅让的大礼更加没有,就这么轻巧的一句,从今往后,我为天子……

    众人哭笑不得。

    只不过大家都习惯了这种戏码,突然来了个不愿意演下去的主演,有点儿脑子转不过弯来而已。这毕竟不是演戏,假若是演戏,这主角要是如此,大不了就换一个演员就是,偏偏秦少游是主演之外,还兼职了导演、制作人、出品人、编剧等无数的角色,换人,你想换谁,谁敢换人,今日就让谁完蛋。

    终于……还是有人反应了过来,韦厚林毫不犹豫的拜倒:“陛下万岁,臣见过陛下。”

    呼………

    虽然主演不太按常理出牌,可是这些‘配角’们似乎很快就进入了角色,韦厚林的举动一出,其他人哪里还敢闲着,纷纷拜倒,道:“吾皇万岁。”

    秦少游看着这满地跪满了的人,济济一堂,很是热闹,他嘴角微微勾起了笑容,紧接着道:“朕封李显为唐王,世藩渤海,领三十万户,韦氏为王妃,待朕平定渤海,唐王与王妃即可就藩……”

    “唐王算起来,也是朕的舅哥,噢,用你们的话,理应是叫国舅,朕的这个国舅,自然也该为一国之主,所以这渤海**政之事,往后都由唐王一言而断,朕绝不加以干涉。除此之外,李氏、韦氏族人,凡有愿意留在这长安或是洛阳的,朕自然会让其暂时留任原职,观察一年,若是还算勤恳,则依然使其保留现有官职,假若是不堪为用的,就自己请辞便是。若有人愿随国舅去渤海,朕也自管你们去,绝不干涉。”

    “从今日起,这长安为西都,作为留守之用,扔设百官,以备不时之需,朕的国都,自然还是在洛阳,尔等照旧是在关中为官,朕若是有要用的时候,再行征召。”

    “所有的禁军,统统解散,年轻力壮者,可与五军营整编,飞骑军可充入神策军。”

    事实上,秦少游对于这一次召见百官没有做一丁点准备,所以到底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也没有进行周全的计划,因为这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他的统治基础,从来不是眼前这些人,他的左膀右臂,将来如果这些人不能转换思维的话,那么也难在秦少游的核心决策层里占有一席之地,说穿了,这些曾经任何改朝换代的天子都需要借助的人,如今在秦少游眼里一钱不值。

    不过秦少游的宽容,却还是感染了不少人,某种程度,秦少游既没有选择大开杀戒,也似乎不打算进行清算。

    尤其让人诧异的是,居然连韦氏也留下了性命,不只如此,居然还封了个唐王妃。

    这是要给李氏的旧天子和皇后封国啊,李朝历代,即便是当年的武王伐纣,杀入了朝歌,依然让商人们建国,可问题在于,人家好歹也将纣王和妲己给干掉了。这现在的陛下是什么意思,是表面上宽容,实际上却是暗中监视,甚至是谋杀吗?

    如此一想,似乎也解释的通,可是再细细一思,又似乎觉得这位新天子有点儿多此一举。

    总而言之,这李显或是韦氏的命运已经和大家无关了,无论这是不是秦少游的阴谋,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对于在场的人来说,显然是一丁点也不重要的,而那些不肯来宣政殿的人,才会在意这些。

    于是众人又不免颂扬起来。

    秦少游脸上露出了一些微笑:“诸位放心,一年之内,渤海的余孽就将肃清,到了那时,朕的国舅自然也就可以就藩了。好了,这算不算是登基大典?这些虚礼就免了吧,大家各自做自己的事,好生做好自己的本分。”

    秦少游已是长身而起。

    李显站在殿中,有些战战兢兢,秦少游这家伙……似乎还没有改他的老毛病,至少现在的秦少游,他是颇为熟悉的,这个家伙,以前也是如此不受人拘束。

    那个时候,似乎还是在孟津吧。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依然还是如此故我。

    这时候李显反而松了口气,某种程度,别人或许不相信秦少游会放过自己,可是现在,李显信了。

    他心里一团乱麻,竟有点百感交集,既感觉自己对不起自己的祖先,可是又觉得,如果当真让自己去渤海,似乎也不失为好的选择,而且……现在看来,祖宗的宗庙,似乎也可以保全,他心里幽幽叹口气,这一次,他居然难得正儿八经的去为自己做打算。

    站在她身边的韦氏,一直抓着李显的胳膊,李显忍不住侧目看她一眼,竟发现此刻的韦氏,也是出奇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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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宫中自然还有一个人是作为天子的秦少游非要去探望的。

    秦少游不喜欢长安,他巴不得立即赶回洛阳去,那个充满了市侩之气的地方,反而让秦少游感觉更舒服一些。只是有些事,他必须先要在长安处置了不可。

    此时此刻,秦少游已到了紫薇宫。

    一个老熟人已在这儿久侯多时了,却见上官婉儿早在此迎候,俏脸上带着惊喜,她察觉到了秦少游穿着的冕服,立即明白了什么,忙是行了君臣之礼:“臣上官婉儿,见过陛下。”

    秦少游不禁失笑,见她正儿八经的样子,便将她扶起,道:“婉儿不必多礼,噢,你肤色竟比从前白皙了,平时都不晒日头的吗?偶尔在外头晒一晒也挺好。”

    虽是将她搀起,手却没有松开,上官婉儿并没有羞怯,只是点头:“是。”

    秦少游抬眸,看了一眼这幽深的宫苑,眼下还有正事要做,他轻轻拍了拍上官婉儿的手背,低声道:“今夜去长乐宫,为朕侍寝。”

    他没有去征询上官婉儿的回答,此时已是目视前方,跨步朝着宫禁的深处走去。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朕的宫殿,来人,来人,将他拿下。”

    “哈……罢了,朕饶了你,朕恰好有话要说,你可看到了薛守义吗?就是个光着头的大和尚,嗯……他真是该死,是不是又去烧明堂了,他若是再如此,朕绝不轻饶他。”

    “张家兄弟都不是好东西,哼……”

    “你来,到朕跟前来,朕看看你,你是……”

    秦少游无语的看着武则天,眼前的武则天,居然疯了。

    他只好叹口气,眼眸凝视着武则天,道:“上皇……”

    “朕乃天子,不是什么上皇,你大胆。”

    秦少游只得道:“天子陛下,闹够了吗?”

    “什么,你竟敢……”

    秦少游脸色突然肃然起来,正色道:“朕没有心思杀你,也没兴趣鸟尽弓藏,你以为朕是什么,立即收起现在的把戏,朕有正事要谈!”

    武则天眼眸长大,瞳孔收缩:“你,你,你竟敢这样对朕说话,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来人……”

    秦少游板着脸:“朕的耐心是有限的,朕现在数到三,若是数到三之后,上皇还不能恢复正常,朕便将这紫薇宫付之一炬,不要以为朕不敢做,这个世上,没有我秦少游不敢做的事,一……”

    “你是何方妖孽!”

    “二……”

    “来啊,来人,救驾……”

    秦少游张开嘴,三字的第一声即将自口中出来。

    武则天突然身子一顿,然后抹了把额上的汗,巍巍颤颤喘了口气道:“好吧,老臣万死,竟敢欺瞒陛下……”

    秦少游更加无语。

    这时候,武则天正待要拜倒在地,秦少游只好将她扶起,道:“上皇难道不知道,韦氏已经得到了赦免吗?”

    武则天愕然一下:“什么?你这是……”

    秦少游道:“朕可以赦免韦氏,就可以赦免任何人,更何况上皇对我恩重如山,上皇何故要提防朕呢?事到如今,我已为天子,朕来拜见上皇,只是因为有事要讨教。”

    “讨教什么?”武则天没有因为方才的‘把戏’被揭穿而露出羞愧,当她回复正常之后,反而有了一丝雍容的气息:“你但说无妨。”

    秦少游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定国安邦之策。”

    这时候,二人已经各自落座,秦少游见武则天跪坐在地,不禁道:“上皇年迈,就坐胡凳吧。”于是命人取了胡凳来,铺上软垫,武则天道:“陛下允文允武,既然是定国安邦,又何须来问老身,老身啊,已经是无用之人了,哎……风烛残年,到了如今的境地……”

    秦少游却是毫不犹豫道:“不,上皇还有许多可用之处,现在我们有太多太多事要谋划,其实……儿臣……”他自称了一句儿臣,感觉有点怪怪的,接着继续道:“儿臣之所以能入关,靠的并非是儿臣的足智多谋,而在于关东的雄厚实力,可是论起定国安邦,却不及上皇万一,儿臣打算将上皇接去洛阳,这世上有太多国策,需要和上皇商量着来办了。”

    武则天很是愕然,有点儿不可置信,可是秦少游到了如今,似乎实在没有虚伪的必要:“皇帝想要的是太平盛世吗?”

    秦少游摇头:“不,儿臣要的……是自极东至极西,从最南到最北,苍穹之下,尽为王土,天下诸夷,皆为王臣。”

    武则天居然不做声了,她似乎也没有想到,秦少游的野心居然如此之大,她皱起眉:“心太大,不是什么好事,你可知道汉武帝固然征伐匈奴时显赫无比,却也为他的大汉王朝埋下了祸根吗?”

    似乎双方已经进入了状态,秦少游打起精神,解释道:“武帝征匈奴,越打越穷,这是因为,大汉的财富都来源于土地,土地总有极限,所以战争越是频繁,国库越是不足。可是儿臣现在依靠的,却是与之相悖的法子,臣现在的财富,来源于商贸,越多人臣服,则越能强壮国家的体魄,战争越是频繁,则需求越大,生产即越多,武帝是越打越穷,而儿臣却与他恰恰相反。”

    武则天沉吟起来,洛阳的那一套她是略知一二的,此时她不禁沉思:“固然如此,可是好战者必亡,这个道理,你理应懂得,所以彰显武力只是最后手段,若是能用其他方法迫使别人臣服,岂不是更好?天下诸国,朕也打过一些交道,想要其臣服,无非是彰显威严,同时给予他们希望而已,皇帝打算从何处下手?”

    秦少游毫不犹豫道:“渤海。”

    武则天点头:“渤海……你来……”

    她巍巍颤颤的起身,秦少游要上来搀扶她,她将手抽开,道:“有劳皇帝,可是老身勉强还有些气力,不劳皇帝操心。”

    她说着,命了一个女官道:“去取朕的图册来,在凌烟阁第三间的第二个架子上,速去速回。”

    那女官已是连忙去了,过不多时,一幅用丝锦绘制而成的渤海国地图摆在了武则天和秦少游的面前。

    (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二章:定鼎天下(大结局)

    看到了这图册,武则天的眼眸光亮起来,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那一双浑浊的老眸,竟也开始闪闪生辉。

    一张图,就是一个天下,而她站在这图面前,又宛如一个君王。

    武则天徐徐道:“征渤海,从前不容易,可是现在却不难,自修通了运河,诛灭渤海伪王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过要大动干戈,首先得要做好准备,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这段时间,一方面要联络突厥,另一方面,则是要联络百济,可以许诺一些好处,而后三面出击,渤海内部,各部林立,并没有你想的那样铁板一块,只要声势造足了,各族之间就不免要相互猜忌,因而,先要以势压人,等压的差不多了,他们自己乱了阵脚,就算他们自己不乱,大军一到,他们也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皇帝理应下诏,先言渤海伪王的罪过,再宣称发兵五十万,把这声势造起来即可,小小渤海,以神策军的实力,只需调遣一支偏师就可以了。”

    她眯着眼,干瘪的嘴唇舔了舔,自信满满的道:“其实……渤海不过是疥癣之患,朕……”说到朕的时候,她有些怪怪的,眼眸瞥了秦少游一眼,见秦少游不以为意的模样,这才继续道:“朕以为,这渤海一战,必须动用精锐中的精锐,力求一战而胜,而且要打的漂亮,皇帝,你该出动神策军,用神策军的精锐,像一柄神刃,一击致命。这样做,不是针对渤海国,而是要给那些突厥人、契丹人、百济人看,因为解决了渤海国,以皇帝的雄心,就理应让征服大漠诸部了,大漠之上,强者为尊,你固然是那突厥汗的女婿,固然利用茶叶贸易使大漠难以摆脱掉神策府,可是这还不够,你要证明,你比他们更强,而且是强大的多,让他们见识到这一点之后,接着便可召大漠诸部首领至洛阳来,让接受册封,不来的,则率诸部进行弹压,肯来的,既要给予他们一些好处,同时,大可以征兆诸部的壮丁,以什么名义呢?就以雇佣军马的名义吧,反正皇帝有钱,大漠人好勇斗狠,缺的是武器,还有一个真真意义的首领,他们太清苦了,那么不妨就以会盟的名义,征召所有的壮丁,规定他们的壮丁,到了年纪,就要到你的卫州区集训操练,操练时,让他们学会官话,将各部打散,建大漠营,只要他们有好吃好喝,自然还是肯效命的,皇帝,这些人将来可以派去南方,可以为皇帝征服暹罗甚至是波斯的敌人,他们背井离乡,即便有人想要反叛,也根本没有基础,况且将他们混编一起,各族之间,也有一些矛盾,最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给养,完全要仰仗皇帝供应,这是以夷制夷之法。”

    “皇帝既然有征服天下的雄心,就必须要明白,一个小国,想要将其兼并并不难,不过是数万军马,一年之功罢了。其中最难的,是应对接下来无穷无尽的反叛,这种反叛,是最耗费人力物力,所以必须要懂得以夷制夷之道,征兆大漠的人,驻扎在暹罗,征兆暹罗的人,驻扎新罗,用波斯的壮丁,迁徙至倭国,这些雇佣的军马,在本地毫无根基,地位往往比当地土人高一些,他们虽为皇帝所用,为皇帝卖命,可是他们到了陌生的地方,四面都是土人,自然而然会抱团一起,希望皇帝能够作为的依靠;而当地的土人,亦要搜罗他们的人才,利用他们巩固地方,给予他们一些好处,所征服之地,要维持三股力量,其一,是汉人商贾、汉人军马,汉人派驻的都督;其二,便是外藩军马;其三,即为本地官吏,这三者缺一不可,用本地的官吏治其民,再用外藩的军马来威胁本地官吏,用汉军进行监视,总督则进行裁决,总督在外藩固然是一言九鼎,可是在本地却无根基,依然还需要随时依靠洛阳来维持其统治,这样做……至少暂时是最稳固的。”

    秦少游只是在旁听,而武则天则是絮絮叨叨的说,她仿佛不知疲倦一样:“皇帝哪里是什么真命天子,正是因为有人相信自己的道统,最后往往国破家亡;皇帝,你知道什么样的天子最稳固吗?”

    秦少游皱眉:“请上皇明示。”

    武则天笑了:“最稳固的天子,是一个别人需要的人。假若武人需要一个天子,使他们流血流汗,得以建功立业,那么他们就会对这个天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为这个天子效命,万死莫赎;假若商贾们需要这个天子,为他们开拓更多的市场,若是他们能够得到满足,他们便每日颂扬,心怀忠义;若是农夫和匠人们需要这个天子,因为这个天子能够给他们带来安稳,他们便会时常念着吾皇万岁,那太宗皇帝曾说过,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是朕还有一句话想说,水无常形,这民心,即是水,今日支持你的人,明日就可能反对你;你明白了这个道理,便该知道,想要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龙榻上,就要使自己成为所有人都希望的人,也必须做到,这个天下缺你不可。”

    秦少游足足到了夜深,方才从紫薇宫离开,他和武则天还有许多事要谈,只是太晚太晚了,当他从紫薇宫出来的时候,上官婉儿已在此等候,她朝秦少游行了个礼,月色之下,露出嫣然笑容。

    秦少游也不禁笑了,一把牵住她的手:“你看,这大明宫的后苑何等富丽堂皇,陪朕走走吧。”上官婉儿的手心暖暖的,这股暖意传递到秦少游的心里,秦少游突然有了一种满足感。

    二人的影子在月色下越拉越长,数十个禁卫不敢过份靠近,只好远远的跟着。

    “陛下和上皇说了什么?”

    “啊?婉儿以为呢?”

    “陛下一定……哈……”婉儿爽朗的笑了:“还是不说了,我们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的阴谋算计,花前月下,难道还要继续说嘛?陛下,婉儿累了……”

    秦少游微微勾起嘴,笑了:“那么,不妨去前面的亭子里歇一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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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几岁的秋冬。

    战报已经从倭国传来。

    魏军已经进入了倭国,与倭人的战争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倭国多山,是以在远征之前,五军营总部和水师就已经制定了做好五年征服的准备。

    倭国银矿充足,因此对倭的战争在征服了暹罗、百济、渤海之后,那些亢奋的商贾们便一个个开始叫嚣起来,报纸里几乎每日都是倭人劫掠海船的版面,议事堂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于是最后通牒之下,倭人严词拒绝之后,一场远征也就开始。

    谁料到,只是三月,捷报就已传来,某种程度来说,当魏军的舟船抵达倭国海岸的时候,倭人们就已经彻底没了抵抗的意志。

    三万五军营和五万番军营迅速的占据了倭国。

    征服所带来的,是数不清的市场和无数几乎廉价到不值一钱的各种矿产,此时天下各处,已遍布了作坊,各种水利和运河以及道路的修建将剑南、陇西、渤海、百济、大漠、关中、关东、江南相连,那无数的水道和道路上,无数的舟车络绎不绝。

    新鲜的事物总是不断的出现,甚至有时候连秦少游都猝不及防,作为天子,他显得有些过份地粗鲁,他身上甚少有太多所谓礼数的痕迹,不过这似乎不是秦少游所担心的问题,他几乎可以预想到,后世的史书,大抵会用豁达之类的词掩盖过去。

    只是这时候,噩耗传来,在东林养病的武则天终于驾崩。

    秦少游赶到时,武则天已经奄奄一息,她实在太老了,甚至连眼睛都已经没有气力睁开,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已是忧心忡忡的在榻前伺候,秦少游走过去,武则天似乎听到了动静,她终究还是尽力张开了眼皮子,那一双眼睛缝隙之后的眼眸落在秦少游身上,站在榻前的这个男人,依旧年轻且精力充沛,比之从前富态了一些,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雄姿,这个男人徐徐走到了榻前,武则天伸出了手,男人连忙轻轻将她干瘦的手握住。

    武则天幽幽叹了口气:“皇帝,要小心,要小心……”

    “小心什么……”秦少游抿着嘴,显得很有耐心,这一刻,他卸下了所有的威严。

    武则天咳嗽,而后气若游丝的道:“要小心任何人,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值得信任,不要信那些你认为忠心的臣子,不要相信那些曾随你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将军,甚至,不要相信自己的儿子。”

    秦少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武则天叹口气:“哈……朕……朕又糊涂了,又糊涂了,朕总将你当做了自己,呵……时候不多了,朕只有一句话要交代,朕不要风光大葬,什么都不要,一切从简,朕这辈子,和你一样,这一生有太多太多精彩之处,至于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评说,你也不必立什么谥号,不要大张旗鼓,更不要让人去写什么文章……”说到这里,武则天笑了:“因为在朕看来,或许皇帝不会相信,这个世上,最合朕心意的文章,是……是……讨武檄文,这讨武檄文不正是朕的平生写照吗?这篇文章,料来你是记得的吧,你背……背诵朕听,朕有些地方,竟是遗忘了。”

    秦少游微微一愣,却还是道:“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

    “不错,不错,说的很好,朕曾充太宗下陈,更衣入侍,那时候,朕只是个小小的才人,呵……呵呵,你看,当初谁会想到,就是这么个小小才人,连太宗皇帝都看不上眼的一个柔弱女子,会有今时今日,别人骂我的地方,却浑然忘了,对于朕来说,却是天大的赞赏,你看那些仗着恩荫而做官的人,有几人的富贵不是靠着祖上呢,皇帝,若是有一日,别人骂你是厨子,却殊不知,你这厨子,比之多少所谓的圣君要强百倍千倍,你继续念……念吧。”

    秦少游看着她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连忙道:“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

    念到此处,秦少游已经长身而起,因为此时的武则天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

    身边的太平公主、上官婉儿失声痛哭起来,钟鼓声响起,宫中开始有条不紊的料理后事,而秦少游孑身一人,孤零零的走出了寝殿,外头的日头很大,他抬眸,看着天上那如火炉一般的烈阳,身后的哭声他充耳不闻,他迈开腿,徐徐前行,所过之处,两侧的禁卫站的笔直。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眼睛永远都是直视着前方,渐渐的,他加快脚步,朝着太阳的方向。

    沿途匆匆随着钟鼓声匆匆赶去寝殿里治丧的宦官和女官见了他迎面而来,纷纷拜倒在道旁,秦少游没有看他们一眼,直到走出了后苑,他方才朝一个武士挥了挥手,武士上前:“陛下。”

    秦少游笑了笑道:“召唐王李显回洛阳治丧,还有……嗯,给朕取棒冰来,朕渴了。”说到这儿的时候,秦少游居然觉得挺好笑的。

    他这时候居然心里没有太多的悲痛,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无论如何,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时代来临了,既然历史已经改变,那么秦少游的选择只能是,将这历史改变到朝自己、朝自己的家人,朝自己的种族有利的方向去。

    就好像他选择了宽恕,宽恕了许多人,那么对于武则天的警句,他选择充耳不闻,而是选择去尽力相信别人,哪怕多一点点的信任也好:“还有,请丞相王据、大都督方静、郑国公上官晨诸人入宫,朕想喝酒了。”

    他吩咐完之后,觉得一身身轻如燕,徐徐朝着甬道的尽头走去,越行越远。(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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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官人介绍:
武则天初登大宝。
千年前的洛阳城里,鲜红的牡丹怒放,朝阳升起,洒落无数晨曦。繁华之下,掩盖的,又是一次次鲜血淋漓的杀伐。
秦少游来了,然后他笑了:“给我一把菜刀,我能征服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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