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六章 可怜
第三一六章 可怜
第二天一早,李小暖醒来时,程恪早就已经去了衙门,老太妃和白嬷嬷给还不知道反抗的阿笨泡着药浴,王妃守在边上,虽说一点也搭不上手去,只能伸长脖子看着,可也不舍得走开半步。
李小暖扶着蝉翼,只说要洗漱,站在净房里,由着玉扣一瓢瓢往身上倒着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才觉得整个人彻底活了过来。
李小暖换了身干净衣服,扶着蝉翼出来,外面,小丫头已经把被褥全部换过,李小暖舒服的半躺在床上,长长的叹了口气,蝉翼侧身坐在床沿上,拿了打厚棉帕子,小心的一点点找着哪缕头发还没有绞干。
李小暖吃了半碗饭,喝了一碗汤,耐心的等着蝉翼彻底绞干了头发,将头发松松绾了起来,才笑着吩咐道:
“看看阿笨醒了没有,抱过来我看看。”
玉扣抿嘴笑着答道:
“老祖宗正给小少爷泡药澡呢,和白嬷嬷两个,王妃也在,旁的人统不让进去。”
李小暖无奈的蹙着眉头,这老祖宗究竟要泡出个什么样的高手来?生在这样的人家,要那么高的功夫做什么?
辰末还没到,各府得了喜信,或是遣了管事婆子,或是亲自上门,陆续上门,喜气洋洋的说着恭喜的吉祥话儿,用扎着红绸的礼盒,送了粟米炭醋等物事到了汝南王府。
王妃只好依依不舍的离了清涟院,往外面偏厅看着人收着粟米等物,再装了回礼、封了赏钱,打发管事婆子回去,喜气盈腮的和亲自上门的各家夫人客套着。
李小暖直等到巳正过后,老太妃才抱着孩子进了屋,满脸得意的坐到床沿上,将挥舞着双手的阿笨小心的递到了李小暖怀里,连声夸赞道:
“不愧是我的重孙子真是懂事这孩子天赋好,你放心,有老祖宗在,半分也不会耽误了,往后,可得比他爹强得多了”
李小暖低头看了看舞着双手的孩子,小心抱着他,抬头看着老太妃笑着说道:
“老祖宗****没睡?”
老太妃丝毫不在意的点了点,满意的看着李小暖怀里的孩子,李小暖转头看着白嬷嬷,笑着说道:
“嬷嬷也该劝着些,老祖宗上了年纪,可不好熬夜。”
“哪里劝得住”
“给小笨打熬筋骨这事,可是大事,熬上****两夜,也不算什么”
“老祖宗”
李小暖皱着眉头嗔怪的叫道,老太妃笑着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歇一觉去,这也差不多,到晚上再吃一遍药,泡上一遍,这先天筋骨就成了。”
老太妃说着,站起来,又弯下腰,凑到孩子面前,拉着阿笨的手亲了下,嘱咐着兰初、蝉翼,别让少夫人多抱孩子,免得累着,才回去瑞紫堂歇着了。
李小暖看着老太妃和白嬷嬷出了门,舒了口气,转头看着兰初问道:
“阿笨吃过奶没有?”
“还没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吃一趟,离上一口奶还不到一个时辰。”
“嗯。”
李小暖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兰初低声问道:
“不是说生完孩子这奶水就会涨出来,我这怎么半分感觉也没有,是不是要孩子吸了才会生出奶来?”
兰初无奈的叹了口气,侧着身子坐到床沿上,伸手轻轻按了按李小暖胸前,低声说道:
“少夫人,我看,你这就不象有奶的样子,算了,别喂了,哪有让少夫人亲自喂养的理儿”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孩子要吃生母的奶才好,你帮帮我,让阿笨吸一吸,我觉得吸一吸也许就能出来。”
李小暖低声说道,兰初上前,帮着李小暖解开衣襟,李小暖托着阿笨的头,小心的将他的嘴凑到胸前,阿笨含着吸了两下,就吐了出去,扭着头,不管李小暖如何哄,怎么想法子,再也不肯配合一下半下,兰初低声笑了起来,
“少夫人,算了,你这真不象有奶水的样子,小少爷吃惯了那些满的能流出来的奶水,哪肯再费力吸,再说也吸不到。”
李小暖看着笑着她的兰初,又低头看着一脸不配合的阿笨,轻轻点了点阿笨的下巴,
“不知好歹的东西,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可不怪我”
兰初笑的肩膀耸动着,伸手接过阿笨,
“少夫人抱了这么大会儿,得歇一歇了,这月子里,可是半点也不能累着。”
李小暖也觉得有些疲倦,阿笨玩了这半天,也困倦的打起了呵欠,片刻功夫,就在兰初怀里睡着了,李小暖示意着兰初,将睡着的阿笨放到了自己旁边。
兰初仔细的给阿笨盖好小被子,看着李小暖,满眼笑容的低声说道:
“这喂奶的事,少夫人就别掂记了,这大家孩子,哪个不是奶娘奶大的,从来没听说哪个跟奶娘比跟亲娘亲的少夫人这想头,总跟别人不一样。”
李小暖疲倦的往后靠着,摊着手无奈的说道:
“掂记也没法子了,你说我怎么会没有奶水的?”
兰初斜睇着她,犹豫了下,才低声说道:
“少夫人怀着身子,这也不肯吃,那也不肯吃,总说孩子大了不好养,那孩子大了是不好生养,可少夫人这样,哪还有多余的血变成奶水的?那奶水可都是人的精血化的,少夫人看看自己,生了孩子,比生孩子前还瘦,哪里能有奶水?”
李小暖眨着眼睛看着兰初,呆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只颓然靠到靠枕上,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这母乳,阿笨是吃不上了,可怜的孩子。
晚上程恪回来时,李小暖已经起了床,慢慢来回走动着,看着老太妃和白嬷嬷给阿笨泡着最后一遍药浴。
程恪紧张的上前要扶李小暖,却又退后几步,摆着手说道:
“我去沐浴等我回来”
说着,急急的往净房奔去,白嬷嬷有些奇怪的看着程恪,蝉翼忙笑着低声解释道:
“爷刚从外头回来,身上带的尘土啊什么的,都是脏东西,容易让人生病,这是少夫人说的。”
白嬷嬷笑着摇了摇头,忙着和老太妃一起,继续给阿笨泡着药浴。
程恪换了衣服出来,扶着李小暖,担忧的问道:
“你怎么起来了?该好好在床上多躺些时候。”
“没事,起来走动走动,对身子好,嗯,总是躺着反倒不好。”
“胡太医诊过脉没有?”
“嗯,都好,刘太医一起过来的,给阿笨也诊过脉了,都好。”
李小暖扶着程恪的手,一边看着泡在黑乎乎的药水里的阿笨,一边低声和程恪说着话,老太妃专心的给阿笨泡好了最后一遍药浴,站起来,看着白嬷嬷和兰初将阿笨擦干包裹起来,得意的伸手抚着阿笨的头夸奖道:
“我这重孙子,就是出息,比他爹强多了。”
程恪闷闷的看着老太妃,低低的嘀咕道:
“我生下来,你就看了一眼,哪里就看出这臭小子比我强了?”
老太妃猛的转身看着程恪,点着他训斥道:
“你当我耳聋呢?我听得清清楚楚哪里比强你?他娘就比你母亲强。”
李小暖扭过头,拼命忍着笑,程恪闷‘哼’了一声,倒接不出话来。
老太妃到底上了年纪,看着收拾好,脸上疲倦之色就有些掩不住,李小暖忙上前扶着她,笑着说道:
“老祖宗赶紧回去歇着吧,往后还要做什么事,您只管吩咐我。”
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着白嬷嬷,白嬷嬷忙上前扶着老祖宗,程恪吩咐婆子抬了轿子进来,将老祖宗抬回瑞紫堂歇着去了。
老祖宗歇了****,第二天辰正时分就到了清涟院,和李小暖说着话,看着阿笨吃奶,玩耍,睡觉,王妃辰正过后不长时候,也到了清涟院,跟在老太妃后头,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孙子,却抢不到手。
隔了两天,这天一大早,程恪刚离了清涟院,李小暖隐隐就听到外面丫头婆子的忙乱声,忙示意蝉翼挂起帘子,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抬了抬下巴,问着外面的动静,蝉翼出门悄悄叫了玉扣进来,玉扣一边笑一边低低的禀报道:
“王妃也真真是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了,今天总算赶在老祖宗前头了,小少爷还睡着着呢,非要抱起来,抱着就不松手”
李小暖呆了一下,看着玉扣,一下子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摇着头,这是赶早抱孙子来了。
李小暖身体恢复的很快,过了十几天,恶露干净,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每天在屋里走动着,看着孩子,阿笨更是一天一个样的变化着,老太妃和王妃每天雷打不动的过来看着孩子,怎么看怎么好。
看着孩子的日子滑得飞快,眼看着阿笨就要满月了,王妃开始忙着准备阿笨的满月礼,这好的没个挑处的嫡长孙的满月礼,无论如何也不能马虎了。
老太妃也开始忙着准备第二轮的药,李小暖暗暗松了口气,每天看着阿笨,享着这难得的清闲。
第三一七章 冷暖
第三一七章 冷暖
午后,李小暖坐到东厢下的矮榻上,看着奶娘轻柔的用温水给阿笨洗干净屁股,接过蝉翼递过的细软的松江白棉布,熟练的把小阿笨重又裹了起来,看着他仰面躺在榻上,兴奋的舞着手脚。
金粟进来,走到榻边,低声禀报道:
“三小姐身边的大丫头蔷薇,进来打听少夫人这会儿空不空,说若是空了,三小姐想过来看看少夫人和小少爷。”
李小暖挑了下眉梢,笑着吩咐道:
“让她过来吧。”
金粟答应着,不大会儿,就引着程絮仪进了屋,李小暖也不起身,仿佛程絮仪是常来常往一般,随意的招手叫过程絮仪,笑着说道:
“快过来,阿笨正学着吃手吃脚呢,真是笨的不行。”
程絮仪暗暗松了口气,面容轻松中透出笑容来,忙紧走几步,侧身坐到榻沿上,眼睛亮闪闪着看着阿笨,低低的惊叹着:
“这么小啊真是好玩嫂子你看,这么小的手”
“已经重了不少,也大了好多了,刚生下来那会儿更小这皮都是皱着的,象个小老头,我看着丑的不行,偏还都说好看”
李小暖笑盈盈的和程絮仪说着闲话,程恪仪迟疑着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抬着阿笨小小的脚丫子,看着那一粒粒黄豆般大小,粉嫩粉嫩、乱动个不停的脚指头,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嫂子,你看你看,阿笨的脚指头怎么这么好看这么小太好玩了”
阿笨用力伸了下腿,踢开程絮仪的手,左手握在拳头举在眼前,全神贯注盯着自己的左手,张着嘴,拳头左右摇晃着想塞到嘴里去,程絮仪紧张的看着无比努力的阿笨,攥着拳头替他用着力,阿笨小拳头摇晃着,猛的往下落去,直直的捶在了自己左耳边,嘴巴咋吧了两下,撇着嘴就要哭出来。
李小暖乐不可支,忙拿起他的手,又替他举到了眼前,阿笨更加认真努力的晃着落了下去,却又落到了右耳边,李小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程絮?看着委屈万分的阿笨,忙心疼的替他将手放到了嘴里,阿笨吃了两下,却又从嘴里掏出满是口水的手,晃到眼前,继续努力着要自己往嘴巴里送,却又一拳头砸在了自己额头上。
“嫂子,阿笨真是好玩,怪不得姨娘说,阿笨是她见过的最好看、最可爱的孩子,嫂子,再没有谁家孩子能比阿笨再可爱了,真是太好玩了”
程絮仪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为自己吃到手而努力奋斗不已的阿笨,喜爱的不知道如何表达才好,李小暖一边笑着,一边随意的点着头,拉着程絮仪不让她帮忙,看着阿笨的小拳头砸来砸去,除了嘴巴,哪儿都砸到了。
阿笨努力了半晌,小拳头总算砸到了嘴巴里,一脸满足的‘哼哼’着刚吃了两口,就累得闭上眼睛睡着了。
李小暖小心的抱起阿笨,交给奶娘送到里间看护着睡觉去了。
程絮仪站起来就要跟进去,李小暖伸手拉住她,
“阿笨现在脾气大了,睡觉的时候有点动静就醒,醒了就哭,咱们别进去了,让奶娘看着就行。”
程絮仪答应着,依依不舍的看着奶娘抱着阿笨进了屋,李小暖往后靠到靠枕上,示意着蝉翼,蝉翼送了几碟子果脯、点心和时新水果进来,又重新泡了茶,带着丫头婆子,退到了外间听传唤去了。
李小暖探着身子,拖着只大靠枕往程絮仪处推着,
“你也歪着,咱们舒服些说话儿。”
程絮仪忙直起上身,拿了靠枕过去,有些拘谨的端正靠着,迟疑了下,掂了只桃脯放到嘴里咬着,李小暖端着杯子,看着她笑着问道:
“前儿和婉若大小姐去福音寺玩得好不好?”
“嗯,嫂子正坐着月子,本来不想去的,可孙嬷嬷说,她正想给先李老夫人上香柱,就求了母亲,陪着我一起过去了,我头一回在山上住,一入了夜,外面都是叫声,听着可吓人了,孙嬷嬷说嚎的最吓人的,是狼婉若姐姐一点也不怕,她说她在太原府时,还跟着诚王妃去猎过狼,连老虎都打死过的,不过不是她打死的,是诚王妃打死的,婉若姐姐可厉害了。”
李小暖捧着杯子,有些出神的回想着阴森森的地藏殿,地藏殿里那两具棺木前斜歪的享台,福音寺后的破院子破房子,一入了夜,魏嬷嬷就把门窗顶得死死的,搂着她蜷在床上,自己吓得发抖,却又拼命宽慰着她,李小暖嘴角渗出丝笑意,要不是那个温暖的怀抱,那几乎能****不停‘不怕不怕不怕’的说着,也不知道是宽慰她,还是宽慰自己的温厚老嬷嬷,只怕她早跳进山崖,就算回不去,也不能留在这里
“嫂子?”
程絮仪看着想的出神的李小暖,迟疑着低声叫道,李小暖恍过神来,看着程絮仪,笑着解释道:
“我父母过世后,棺木就寄放在福音寺,我和魏嬷嬷还在寺后的小院子里住过小半年,那时候,嬷嬷和我过得很苦。”
“我听魏嬷嬷说过,”
程絮仪忙接道,
“嬷嬷说,嫂子病过一场,一下子就懂事起来了,嬷嬷说嫂子心最善,对她极好,不管吃什么,只要觉得好吃,必给她留一半,从不把她当下人看,孙嬷嬷说,嫂子就是心善,才有这样的大福的。”
李小暖挑着眉梢,笑着只不说话,魏嬷嬷是她的亲人,不是下人,程絮仪歪着头看着李小暖,微微顿了顿,低声说道:
“姨娘说我命好,有嫂子这样的嫂子。”
李小暖怔了下,放下杯子,伸手抚了下程絮仪的脸颊,笑着说道:
“你是汝南王府三小姐,这就是福份,有姨娘那样的生母,也是你的福份,别想那么多,嗯,婉若怎么想起到福音寺上香的?就是想去玩玩?”
李小暖随意的转开了话题,程絮仪微微蹙着眉头,往李小暖身边蹭了蹭,低声说道:
“不是玩,婉若姐姐最近心情不好的很,她可没心思玩,婉若姐姐说诚王妃病了,可又强撑着不愿意让人知道,也不肯让太医诊脉。”
李小暖惊讶的直起上身,心思飞快的转着,八月里诚王回来过,难道
“是不是有了身子?”
程絮仪脸色涨红着,急急的摇着头,
“不是”
李小暖疑惑的看着一脸难为情的程絮仪,程絮仪扭着手里的帕子,舌头缠着结解释道:
“婉若姐姐跟嫂子一样,说话直的很,她说过的,从在太原府起,好多年了,诚王爷就没在王妃院子里歇过,婉若姐姐还说,那个徐氏院子里,养了好多那个,做那个的丫头,个个都是妖精,总之,不是这个,不是那个,不是为了这个”
李小暖听程絮仪这个、那个的说着,笑了起来,将果脯碟子塞到程絮仪怀里,
“我知道了,那诚王妃因为什么病了?”
“嗯,前些天,太原府来人,把周世新接到太原府去了,嗯,这事前,王妃就病了,婉若姐姐也气的不行,说是那个徐氏偷偷送了两个妖精给婉若姐姐的哥哥,就是大少爷,王妃要把人带走,大少爷不让,竟和王妃动了手,婉若姐姐说吵得可厉害了,王妃好象是因为这个气病的,婉若姐姐说,她哥哥才十五,我也没听懂怎么个不好法,反正就是不好,婉若姐姐也气得不行。”
李小暖眉头拧到了一处,也怪不得诚王妃气的病倒,又不肯让人诊治,只要延医进府,她这病因就得传出去,诚王府里,徐氏比她更有势力,周世远气病母亲的事再传出去,就又添了不孝之名,李小暖缓缓的叹了口气,这捧杀,用到周世远这样的楞头青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他得到被人捧死了,才能明白谁好谁坏,也许死了也明白不了。
程絮仪也跟着李小暖叹了口气,
“嫂子不知道,婉若姐姐就没高兴过,我看着她,倒觉得还是我的日子过得好。”
程絮仪猛的顿住口,眼神慌乱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拍了拍她的手,
“她是皇家嫡长孙女,照理说这日子自然比咱们这样的人家过的好,可这过日子,真如饮水,冷暖只有自己知道,你既知道她不高兴,就多宽慰她些,多陪她说说话,也是做朋友的本份。”
程絮仪长长的舒了口气,感激的看着李小暖,连连点头答应着,
“嗯,我知道,我听嫂子的。”
程絮仪又和李小暖说了一会儿闲话,看着屋角的滴漏,急忙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姨娘交待过我,嫂子还在月子里,不能多说话累着,让我看了嫂子就走的,我恋着跟嫂子说话”
程絮仪吐了吐舌尖,
“回去姨娘又要说我了”
李小暖看着灵动活泼的程絮仪,坐直身子,也不下榻,只笑着说道:
“那就在姨娘说话前,先认个错,我不送你,有空就过来,陪阿笨说话,我一个人跟他说话,说得嘴巴干。”
程絮仪兴奋的连声答应着,轻盈的转了个身,出门回去了。
.....................
2012就要来了,2012来了啊,2012了啊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今天是一更呢?还是两更呢?两更呢?还是一更呢?2011年的最后一天,闲却在纠结这个问题,没出息啊
第三一八章 竹报平安
第三一八章 竹报平安
李小暖歪在榻上,半闭着眼睛,细细思量了半晌,才沉沉睡着了过去,蝉翼轻手轻脚的过来给她盖好被子,放下帘子,做着针线守在旁边。
晚上,程恪回来,站在榻前,看着兴奋的舞着手脚的阿笨,皱着眉头,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麻烦的小东西有什么可爱处。
吃了饭,李小暖看着阿笨睡着了,才转回内室,坐到罗汉床边,伸手拿过程恪手里的折子,低声说道:
“我有话跟你说。”
程恪忙坐直身子,李小暖将程絮仪的话低低的说了一遍,往程恪身边靠了靠,叹了口气,
“这当娘的,象诚王妃这样,一颗心就都在周世远身上系着了,徐氏这样的捧杀,必定也不是头一回了,不然也不会有上回宫里的事,你看看”
程恪面色凝重的低头思忖了半晌,掀起被子下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看着李小暖说道:
“这事极要紧,我去找小景去,你先睡吧,别等我。”
李小暖站起来,伸手拉了拉他,低低的嘱咐道:
“总是皇上嫡长一系,留一支好,那是个没脑子的楞头青,留着也坏不了事,也省得让那些史家在百年后,写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程恪伸手抚着李小暖的肩膀,低头看住她,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下,贴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小景是个心地宽厚的,这事不难。”
李小暖送程恪到了门口,看着他出了门,才转回去,安心睡觉去了。
离满月还有两天,古家传了喜信过来,严氏怀孕了,王妃欣喜不已,忙打发田嬷嬷送了一车的东西过去,想想不放心,又连使了几个婆子一趟接一趟的过去,又让许氏过去了一趟,千叮咛万嘱咐了无数该哪能不该哪能的事。
李小暖喜之不尽,仔细思量着,吩咐兰初收拾了些吃食,让孙嬷嬷和魏嬷嬷过去了一趟,晚间,又打发兰初过去,寻了严氏,悄悄嘱咐她节制饮食,这养孩子,可不是养得越胖越好,万一孩子太大,生育这一关就难过去。过后一天,又让蝉翼过去了一天,细细和严氏说着自己怀孩子时是如何如何。
满月前一天,程敏盈和程敏清约在一起,带了些孩子的衣物、长命锁、平安扣之类,过来看望李小暖和侄子阿笨。
老太妃正忙着准备阿笨的药,早上过来抱着阿笨,逗着他笑了大半个时辰,就恋恋不舍的回去瑞紫堂忙着去了,程敏盈和程敏清进来时,王妃正抱着睡着的阿笨晃来晃去。
程敏盈凑到王妃怀里,仔细看着阿笨,笑着说道:
“倒是和小恪有四五分象,我说啊,还是象小暖更好看些”
程敏清也探头看着睡得沉沉的阿笨,伸手想抱过去,
“母亲累不累,我来抱吧。”
“不用阿笨就喜欢我抱着他,你不知道,一到我怀里,他就睡得特别沉。”
王妃抱着阿笨,哪里肯松手,程敏盈拉了拉妹妹,
“母亲盼孙子昐得眼睛都绿了,好容易这孙子抱到怀里了,别说不累,就是累也觉不出来。”
李小暖接过小丫头托盘里的茶,捧了杯递给程敏盈,程敏清忙转身,推着李小暖坐到榻沿上,
“你别忙着张罗,到底还没出月子,可不能累着,又不是外人,我自己来。”
程敏盈放下手里的杯子,连声自责道:
“你看看我,光顾着看宝贝侄子了,竟没看着这茶是谁递的该打该打就是出了月子,也得好好歇着,这女人生孩子,没个半年一年都歇不过来,千万不能累着了。”
正说话间,阿笨皱着鼻头,伸着手胡乱抓了几下,嘴巴撮着吸来吸去,王妃急忙站起来,急急的示意着奶娘,
“赶紧赶紧,饿了饿了,快”
奶娘急忙小心的接过去,退到旁边小杌子上坐了,掀起衣襟,喂阿笨吃起奶来。
王妃眼睛盯着阿笨看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着程敏清问道:
“阿慧话说清楚了没有?我这一阵子忙,也顾不上别的事,听说又病了,这大半年,象是没好过,太医怎么说?奶娘嬷嬷们是不是侍候的不尽心?”
“就病了两回,母亲别担心,太医说是小风寒,他如今会跑能跳的,就没个闲着的时候,有时候汗出的多了,迎上一股风,就容易凉着,小孩子都这样,母亲放心就是。”
王妃点了点头,转头看着程敏盈,拧着眉头低声问道:
“前儿我隐约听说有人要给永彬说亲?有这事没有?”
“不过提了一提,我想着都还小,这脾气性格儿还没定呢,这会儿真说定了,万一有个不妥当,岂不麻烦?就含糊着推了。”
“这话说得是这娶媳妇,脾气性格儿可是最最要紧的,你看看小恪媳妇,要这样的才好。”
王妃抚掌赞同着,李小暖挑了挑眉梢,笑着只不好接话,程敏清笑着推了推程敏盈,低声说道:
“我看砚儿那丫头好。”
李小暖怔了怔,程敏盈瞄了眼李小暖,含糊着说道:
“孩子都小呢,这会儿说这个也太早了些。”
“我倒想起来了,正要问你。”
王妃看着程敏盈问着话,
“你上次说要找什么成药方子的,找到了没有?我竟忘的干净,前儿才想起来,你要这方子做什么用?”
程敏盈失笑起来,嗔怪的推着母亲,
“你看看你,这心思都放到小暖和孙子身上了,连我找药方子做什么也记不得了还找到了没有,银子都不知道挣了多少了”
“你拿药方子能挣什么银子?”
“嗯,这是云姗的主意,我那间药铺,和云姗合了伙,买下了隔壁那间分茶铺子,现在是一溜五间门面,楼下卖草药,楼上专卖成药,我和云姗又没有祖传的成药方子,跟母亲说,母亲忘了干净,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是小恪帮我找了几个方子,到底是太医院出来的,不过几个月,就做出了名声,如今生意好着呢云姗说,过了年要到两浙路开几家分号让这银子生银子去我觉得也是,这银子多了,收着也是白收着。”
程敏盈意气风发的说道,程敏清看着姐姐,笑着责怪道:
“你说母亲,我倒要说你,我让你问云姗管铺子的事,你倒是说了没有?”
“说是说了,云姗最近忙的不行,说是等过了年看看再说。”
程敏盈转头看着程敏清答道,程敏清脸上闪出片失望来,李小暖瞄着两人,微笑着听着,仿佛局外人,程敏清想让古云姗管铺子的事,古云姗早就过来说过,如今卢家****不明,这事一时半会的,可接不得。
王妃上下打量着程敏盈,
“怪不得前些日子跟我要人去南边买木头。”
“君容过了年就十四了,我也没有现成的木头存着,那木头极好的又难寻,可不是要早些准备着。”
程敏盈笑着解释道,李小暖满眼笑意的看着程敏盈,这有了银子,到底底气不一样了。
十一月十六日一大早,跟着头一批进城的人,空秀方丈就进了城,赶到汝南王府见了汝南王,将一件古旧的木雕竹报平安挂件捧着递给汝南王,
“这是大师给小少爷的满月贺礼。”
汝南王忙站起来,双手接过,仔细看了两眼,喜之不尽的拱手谢道:
“能得大师祈福,是我程家的福份,大师身体可好?”
“谢王爷记挂,大师身子很好,大师还捎了句话,说快一年没见少夫人了,若得了空,就过去喝杯茶。”
汝南王连声答应着,空秀方丈又从怀里取了块竹雕平安符,笑着递给汝南王,
“这是小僧给小少爷求的平安符,一点心意,别嫌简陋才好。”
汝南王哈哈笑着,微微躬身接过,连声道着谢,亲自送了空秀出门,看着他上了车,车子出了王府大门,才满脸笑容的转回来,吩咐人叫了程恪进来,将竹报平安挂件和平安符托给他,又掂起那块竹报平安,对着光细细看了一遍,才放回程恪手里,低声说了来历,满意的感叹道:
“这孩子是个有福份的,竹报平安,多好的兆头,回去看看你媳妇身子恢复了没有,若好了,就带着孩子去看看大师去,这挂件,让阿笨贴身戴着,这事,隐着些吧。”
程恪答应着,捧着东西回去清涟院了。
辰末刚过,来贺满月礼的各府女眷就陆续到了汝南王府,程敏盈和程敏清一大早就赶了过来,站在二门里迎着客人,王妃只说李小暖太瘦,担心她是月子没做好,和老太妃商量着,该给李小暖做个双月子,老太妃难得的夸了王妃一句‘到底长进了些’,极是同意,这满月礼上,也就拘着李小暖,不必出来待客,只洗儿时抱着孩子出来一趟就是。
李小暖也乐得清闲,准备好好的再懒上一个月。
满京城都知道汝南王府子嗣上艰难,汝南王夫妇五十多岁才抱上孙子,这份喜庆,自是人人凑趣,各府里人来得极是齐整。
诚王妃前一天就遣了四个管事婆子过来,送了份厚厚的满月礼,含糊着只说犯了太岁,不好出门,满月礼这天,周婉若却跟着靖北王妃一起过府道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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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最后一天,双更双更,好象还不算太晚,嘿嘿。
撒花迎接2012
第三一九章 满月
第三一九章 满月
汤丞相夫人带着两个媳妇早早就赶到了王府,拉着王妃的手,亲热异常的说了半天关于孩子的闲话,严丞相夫人坐在不远处临窗的扶手椅上,晒着太阳,一边和大长公主低声说着话,一边瞄着亲热异常的汤丞相夫人。
一向极少在各家走动的敏王妃,也在二门里下了车,程敏盈眼里掠过丝惊讶,急忙迎上去,见着礼,亲自带着她进了里面花厅,大长公主和严丞相夫人看着一身蓝灰色衣裙,脸上带着笑意,整个人明朗得与往日大不相同的敏王妃,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信王妃的车辆进到二门时,已经是巳正过后,程敏清刚引着她进了二门,外头回事处管事、管事婆子一路高声禀报着,程贵妃遣人送满月贺礼来了。
王妃急忙接出了花厅,内侍满脸笑容,将高高捧着的匣子托到王妃面前,笑着说道:
“娘娘高兴的很,让小的捎句话,若世子妃身子恢复了,就带着孩子进宫看看娘娘去。”
王妃忙连声答应着,将匣子递给侍立在旁边的程敏盈,从许氏手里接过只鼓鼓的荷包,递给内侍,喜之不尽的答应着:
“烦娘娘惦记着,等恪儿媳妇身子好了,就让她进宫谢恩去”
内侍接过荷包,长揖道了谢,告辞出去了,婆子引着他到了二门前,内侍顿住脚步,看着婆子,笑着问道:
“平安大管事忙什么呢?我有句话要跟他说。”
婆子急忙引着内侍到了二门外不远的偏厅,平安迎出来,拱手见着礼,笑着打趣道:
“怎么,陶公公嫌我们王妃谢礼薄了?要不要小的再补上一份?”
“少跟我耍贫嘴赶紧着,跟王爷说一声,皇上有封赏,一会儿就该过来了,赶紧准备着,一会儿别失了礼数去,我先回了,宫里今天事也多。”
平安收了嬉笑,忙正容答应着,让着陶公公就要送他出去,陶公公顿住脚步,往回推着他,
“你看看你,送我做什么?赶紧忙正事去”
平安站住,拱手和陶公公别过,拎着长衫,急匆匆进外书房找王爷禀报去了。
陶公公离了汝南王府,景王妃孟氏的车子缓缓驶进了王府二门里,婆子急忙奔进去叫了程敏盈出来,景王妃已经下了车,一只手捻着念珠,神情清淡的跟着婆子往花厅走着,程敏盈陪着满脸笑容,忙上前见着礼,
“竟让王妃自己个儿进来了,真是该死还请王妃恕罪才是。”
“嗯。”
景王妃似是而非的答应了一声,脚步也不停留,继续缓步往里走着,程敏盈皱了皱眉,忙直起身子,急步几步,赶上景王妃,恭敬的让着她,往花厅进去了。
信儿送到清涟院时,传旨的内侍已经到了大门口,平安指挥着开了王府正门,汝南王垂手立在门内,传旨的内侍双手捧着圣旨,满脸笑容的沿着大门正中的台阶,进了汝南王府,冲汝南王微微颌首示意着,跟着前引的管事,一路走到王府正殿前,顿住脚步,回身站定了,笑着说道:
“请汝南王嫡长孙程瑞风出来接旨。”
李小暖抱着阿笨,在正殿转角处下了轿子,到王府恭贺满月的女眷站满了正殿甬道右边,神情各异的等着观礼。
李小暖抱着兴奋的舞着拳头的阿笨,恭谨的走到内侍前,跪在了早就放好的垫子上,内侍满眼笑意的看着活泼泼舞个不停的阿笨,舒展着手臂,展开圣旨,四平八稳的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汝南王府嫡长孙程瑞风为六品骁骑尉,钦此。”
内侍念完,恭敬的将圣旨卷起,双手递到了李小暖面前,李小暖抱着阿笨,无论如何也没法伸出双手去接这圣旨,单手接,她可不敢,内侍一边笑一边将圣旨塞到了阿笨怀里,低声说道:
“皇上这旨意,是给小程大人的,正该小程大人自己抱着不是。”
阿笨惊讶的看着忤在自己怀里的物什,两只胖手一把揪住,张嘴咬了下去,李小暖忙抬手将阿笨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抱着他磕了头,站起来曲了曲膝,就要退下去,内侍却回身示意着,旁边托着只盖着黄绸托盘的小内侍上前半步,内侍掀起黄绸,拎了件极小的骁骑尉官服上装,展示给李小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线,
“皇上担心小程大人一时没有合适的官服穿,特意让针线局赶了套出来。”
这一个月大的六品骁骑尉官服上装,拎在内侍手里,仿佛一只大些的手套,李小暖有些闷闷的看着内侍手里的官服,阿笨这样的骁骑尉,要这官服做什么?
李小暖重又跪倒磕头谢了恩,抱着阿笨站起来,王妃忙上前,替阿笨接过放着官服的托盘,和李小暖一起退了下去。
汝南王哈哈笑着,上前让着内侍,往正殿喝了杯茶,才送了内侍回去。
也快到洗儿的吉时了,李小暖抱着阿笨,随着王妃,跟众人说着话,往花厅进去了。
众人相互让着重又落了坐,王妃从李小暖手里接过阿笨,也顾不得应酬众人,只爱之不尽的逗弄着孙子,大长公主挑着眉梢,满眼笑意的看着严丞相夫人,严丞相夫人一边笑一边点着王妃。
李小暖曲膝和众人见着礼,汤丞相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心疼的说道:
“怪不得你婆婆心疼,怎么还是这么瘦?不过气色倒还好。”
“妹妹别操那么多心,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正事。”
信王妃站在母亲身边,紧盯着李小暖,慢吞吞的低声说道,汤丞相夫人仿佛呆了下,拉着李小暖的手,往旁边送了送,接着说道:
“这女人生孩子,可是最伤身子不过,好好养个半年一年的,也就好起来呢。”
李小暖笑应着,转过身,给景王妃见着礼,景王妃缓缓捻着手里的念珠,冷漠的看着李小暖见了礼,抬了抬手指,算是回了礼,李小暖也不理会她,挪了半步,给敏王妃见着礼,敏王妃忙上前扶起李小暖,拉着她顺势往旁边挪了半步,笑着说道:
“我今天来,还带着我娘家小妹的一个谢字呢,小妹极爱越锦绣坊的东西,这一个月,越锦绣坊打折扣,可把她高兴坏了,听说我今天来,特意让我带份谢意给世子妃,托世子妃的福,让她随了心意。”
李小暖若有所悟的看着她,笑着推辞道:
“王妃客气了,十二小姐是个有福气的,谁肯委屈了她去,就是绣坊不打折,王妃也必定不肯委屈了十二小姐。”
敏王妃笑意更深,轻轻捏了捏李小暖的手,
“听说世子妃博闻强记,最爱古书善本,我那里倒收着不少好书,就是不知道哪些是世子妃喜欢的。”
“王妃若是不嫌烦,改天我上门叨扰。”
李小暖忙笑着接道,敏王妃满眼笑意的答应着,李小暖微微曲了曲膝,继续和众人见着礼,说着话。
正说话间,花厅门口,婆子高声禀报着,老太妃拎着拐杖,和靖北王妃说着话,精神十足的进了花厅,满屋的人急忙一个跟一个的站起来,说着吉祥话儿,见着礼。
老太妃随意的挥着手,直奔到王妃身边,将拐杖塞到白嬷嬷手里,伸手从王妃怀里抱过阿笨,重重亲了一口,才转头和大长公主等人打着招呼,汤丞相夫人和严丞相夫人忙站起来,恭敬的曲膝见着礼。
信王妃跟在母亲身后,和敏王妃差不多同时见着礼,景王妃迟疑着站起来,拿着念珠,远远曲膝见着礼,老太妃点头还着礼,看着远远曲了曲膝的景王妃,皱了皱眉,冲着景王妃抬了抬下巴,
“你是小景的媳妇?过来我瞧瞧。”
景王妃只好蹭过来,老太妃上下打量着她,盯着她手里的佛珠,皱着眉头直直的责备道:
“小小年纪,拿那东西做什么?真想修佛,就该落了头发,到庙里好好修去”
景王妃捻着佛珠的手一时僵住了,脸色铁青的看着老太妃,老太妃蹙起了眉头,
“这不是你该拿的东西,把它丢了既是小景的媳妇,就该好好的给小景当好媳妇儿,做好本份”
满屋子的人安静无比,屏着气息,听着老太妃直直的训斥着呆站着的景王妃,孟国公夫人呆怔了片刻,急步过来,伸手从景王妃手里夺下佛珠,推着她跪在地上,自己也跟着跪倒在地,推着直挺挺跪着的女儿,哽咽着低声责备道:
“还不赶紧给老祖宗磕头,老祖宗这话都是为了你好谁肯这么说你,听老祖宗的,快磕头,谢老祖宗教导。”
孟氏被母亲推着,僵硬的磕了几个头,李小暖瞄了老太妃一眼,上前扶起景王妃,拉着她退到旁边角落处,用眼神示意着兰初,兰初忙抬手示意着站在围着红绸的台子旁侍候着的婆子,婆子会意,声音喜庆无比的宣布着:
“吉时到”
老太妃抱着阿笨站起来,亲自给重孙子主持洗儿礼去了。
第三二零章 凭什么
第三二零章 凭什么
孟氏脸色煞白、浑身僵直的端坐在椅子上,蝉翼看了李小暖一眼,悄悄示意着小丫头,端了热水、沤壶、帕子等物过来,李小暖挽起袖子,笑着说道:
“我侍候王妃净净面吧。”
孟氏猛的转过头,直直的盯着李小暖,李小暖暗暗叹了口气,退后半步,转身吩咐着玉扣,
“去请孟国公夫人过来。”
玉扣答应着,片刻功夫,引着孟国公夫人急步过来,李小暖稍稍往边上退了半步,靠近孟国公夫人,低声建议道:
“王妃看着象是有些不舒服,要不夫人陪她到旁边暖阁里躺着歇歇可好?我去让人做碗清心汤送过来。”
孟国公夫人眼里含着泪,看着满脸执拗愤然的女儿,苦的嘴里全是黄连味儿,连连点着头,上前拖起孟氏,蝉翼忙奔到前头,将离花厅二十来步的一处门窗严谨的暖阁门推开,飞快的进去看了一圈,出来看着李小暖点了点头,李小暖跟在后头,也不敢伸手去扶孟氏,只紧跟着,将孟国公夫人和孟氏送到了暖阁里,示意小丫头放下热水、沤壶、帕子等物,玉扣又忙忙的送了壶热茶放到桌上的暖窠,金粟放了两只干净杯子在桌上,和众人一起退了出去。
孟国公夫人扶着女儿坐到临窗的榻上,紧挨着她坐了下来,李小暖退了半步,又往后退了半步,笑着说道:
“夫人先陪王妃躺一躺,我过去看看清心汤去。”
孟国公夫人转过头,感激的看了眼李小暖,连声答应着,忙又转回头,又是担忧又是恨恨的看着女儿。
李小暖放重脚步,退出暖阁,关上了门,刚转身走了两步,就听到暖阁暴出阵凄厉的哭声,李小暖顿住脚步,微微侧着头,凝神听着暖阁里含糊断续的厉声反诘,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我让,你也让我让为什么都是我让?为什么都要我让?她们怎么不让让我?都要我退一步?我要识大体,我要大度,我要体谅,我要替别人想,连他的丫头,都要我识大体,要我体谅,她一个奴婢,凭什么?到底谁体谅谁?凭什么”
一迭连声的反问怒斥顿了顿,孟国公夫人的话语只是一片嗡嗡声,李小暖正要离开,孟氏尖利的声音夹着哭声,又响了起来,
“不过一死,不过一条命我不怕他我不怕我就这样了,我就是这样他能把我怎么样?他还能把我怎么样?不过一条白绫我不怕死就死了你说我嫁得尊贵,这是哪里的尊贵?哪里尊贵?他要我让这个,让那个你要我让着这个、让着那个,他怎么不让她们让让我?我是正妃,我是主子为什么不是她们让我?你怎么不让她们让让我?凭什么都是我让?我是王妃是皇家的媳妇我为什么要让?我为什么要巴结她?我为什么要陪小心?凭什么?凭什么?”
李小暖轻轻叹了口气,示意玉扣带着人守在台阶下,自己带着蝉翼,径直回去花厅了。
凭什么?是啊,凭什么都是自己处处让着别人,凭什么别人不能让着自己一回,这话,那久远的上一世,她也咆哮过,那有什么用?该让不该让的你都得让,其实也没有什么凭不凭,让不让,你以为你让别人,焉知别人不是正在让着你?越尊贵的人,要包容的东西越多,那皇上,是天下最不能恣意而为的人,那皇家的媳妇,是天下最难当的媳妇,若说恣意,倒是乞丐更爽快些。
李小暖回到花厅,洗儿礼已经结束了,几个婆子一起抬着满满的放着各式添盆礼,已经是只有东西没有水的大木盆,吃力往花厅外抬去。李小暖转到老太妃身边,阿笨兴奋了半晌,已经困倦的呼呼睡着了,李小暖上前接过阿笨,笑着说道:
“让奶娘抱着他到旁边的暖阁里睡吧,他一天比一天重,抱长了胳膊痛。”
老太妃满心不舍的松开阿笨,由着李小暖抱着交给奶娘,抱到隔壁暖阁里睡觉去了。
程敏盈和程敏清姐妹两个让着众人入了座,指挥着众丫头婆子流水般上着菜肴,在花厅里摆开了宴席。
外院里,平安忙得一头一身的汗,从接了皇上旨意后,先是周景然上门道贺,嚷着一定要跟舅舅讨扰杯水酒喝,程恪跟着周景然赶了回来,没多大会儿,国子监祭酒郑大人带着郑季雨也到了王府,跟着起哄,一定要讨杯水酒喝,汝南王高兴的哈哈笑着,一迭连声的吩咐着平安,把他收了十几年的那几坛陈年老窖抬出来,一醉方休。
说话间,敏王带着几个小厮,姗姗而至,程恪刚让着敏王进了正厅,随云先生的车子进了门,在影壁后下了车,连声叫着程恪,熟门熟路的往正厅找去,程恪急忙迎出来,长揖见着礼,
“先生来了,快请进。”
周景然和周景敏也跟着迎出正厅台阶,郑季雨也急忙跟了出来,随云先生上了台阶,拱手和周景然等人见着礼,点着程恪说道:
“你父亲呢?”
汝南王和郑大人笑着迎在正厅门口,随云先生冲郑大人挥着手,
“先等我讨了债,咱们再说话。”
说着,随云先生紧走两步,上前捉住汝南王的手,点着他问道:
“当初你答应我的事,竟忘了不成?我可等了你一个月了,竟半分动静也没有,欠我的债,可是赖不得”
汝南王哈哈大笑着,
“我是替你着想,你倒抱怨你真要收了我那孙子做弟子,往后咱们可不能再平辈论交你可要想好了”
“那些俗礼,理他做甚我就说你资质有限,是个愚钝的俗人你那媳妇儿,可是那位的忘年小友,你这辈份怎么个论法?”
随云先生毫不客气的反诘道,汝南王打了个呵呵,转身吩咐着小厮,
“快去,把我前天刚得的那包明前玉泉茶泡上。”
说着,回身拉着随云先生,
“我这个俗人前儿得了点不俗的茶,你且尝尝,你肯收了我那孙子做弟子,我求还求不来呢,就是孩子还小呢,你要教导,也得耐着性子等上几年。”
“也不用等几年,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明师才好,这起点高了,往后学问才能做的高远,等阿笨能说话了,就把他送到先生那里听教导去。”
程恪跟在后面,笑眯眯的接着说道,周景然挑着眉梢,‘扑’的笑出了声,用折扇捅着程恪,贴到他身边,低低的问道:
“这是小暖说的?会说话就送去,拿先生当蒙师用?还是让先生给她哄孩子呢?”
程恪回身瞄了他一眼,周景敏站在边上,听得清清楚楚,眨了眨眼睛,忍不住跟着笑出了声,随云先生顿住脚步,回身用扇子敲着程恪的头,
“你懂什么?那做蒙师的,才真正不易树万丈高楼之根基,你以为容易?”
“不容易不容易,必定不容易。”
程恪连声附和着,上前殷勤的扶着随云先生坐下,接过小厮托过茶奉上,又给郑大人奉了一杯,给汝南王奉了一杯,周景然抬手止住程恪,自己取了茶,笑着正要说话,外面管事禀报着,严相和汤相的车子已经到了大门口,程恪忙拎着长衫急步出去迎着了。
汝南王府门口的车子越停越多,相熟不相熟的各家听了信儿、跟着风儿都来贺六品骁骑尉程瑞风的满月之喜,嚷着要讨杯喜酒喝,平安带着满府的管事,忙得脚不连地的安置着各处,午正一刻,在二门外花厅宴席开始之后一刻钟,前院也摆上了宴席,热热闹闹的吃着汝南王府那些难得的陈年佳酿。
汝南王府直热闹了一整天,第二天一早,程恪和李小暖带着阿笨,上车往福音寺看望唯心大师去了。
李小暖抱着阿笨,蝉翼随侍在车上,几个奶娘和嬷嬷跟着坐在后一辆车上,程恪骑着马跟着出了城,就跳下马,挤到了李小暖车上,李小暖只好打发蝉翼坐到后面一辆车上。
程恪揽着李小暖的肩膀,探头看着呼呼大睡的阿笨,皱起了眉头,
“这臭小子,也太懒了,一天里头,得有十个时辰是睡着的这也太懒了”
李小暖失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叹着气解释道:
“阿笨还小啊,一个多月的孩子,这已经算是勤快的了,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也是极正常的,孩子都是在睡觉的时候长身子的,要是睡不好,就长不出个子来。”
程恪试探着探出手指,小心的摸了摸阿笨的脸,李小暖转过身,将阿笨往他怀里递了递,
“你抱一会儿?”
程恪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咽了口口水,
“不是说抱孙不抱子么?”
“哼”
李小暖恼怒的‘哼’了一声,将阿笨塞到程恪怀里,
“就这句话最混帐,偏你还记着,好好抱着。”
程恪忙接过阿笨,手臂僵硬的托在手里,紧张的一动不敢动。
..........................
昨天和今天,闲都是睡到了11点,哈哈,好舒服,把一年没睡足的觉,都补回来了,心情好啊
今天两更,第二更,下午六点左右吧。
第三二一章 心意
第三二一章 心意
李小暖笑得倒在程恪肩上,伸手把程恪的手推靠到胸前,把阿笨在他怀里放放好,
“你放松些抱着,多抱两次就好了。”
程恪脖子僵硬的点了下,抱了没多大会儿,就叫着李小暖,低声说道:
“不行了,还是让奶娘抱着吧,我这汗都出来了。”
李小暖转头看着程恪额角渗出的细汗,一边笑一边从程恪手里接过了阿笨,程恪长长的舒了口气,松泛着身子,看着李小暖建议道:
“你身子还没恢复,让奶娘抱着吧,这臭小子虽说不重,可软软的没个提拎处,抱着太累。”
“那是你不会抱,坐着抱他不累,嗯。”
李小暖摸了摸阿笨的尿布,转头看着程恪,
“让车子停一停,叫蝉翼过来,要给阿笨换尿布了。”
程恪答应着,将帘子掀起条缝吩咐了下去。
一路上停了四五次,快到正午,车子才进了福音寺,邹嬷嬷一早就带着丫头、婆子,赶到寺后的小院子准备着一应要用的物什了,这会儿,正带着几个婆子,翘首等在山脚下,见车子过来,忙迎上去,引着车子径直往寺后的小院去了。
进了院子,李小暖将阿笨交给奶娘,自己净了手脸,和程恪一起去寺里上了柱香,谢了空秀方丈的平安符,才回到院子里,洗漱吃了饭。
阿笨吃饱了奶水,精神十足的吃着手,李小暖换了身衣服,穿了深紫底缂丝貂皮斗篷,抱着穿得厚厚的阿笨,和程恪一起准备往林间的院落去看望唯心大师。
程恪系好斗篷,转头看着李小暖怀里的阿笨,
“我来抱他吧,要走小半个时辰,你哪里抱得动。”
李小暖想了想,小心的将阿笨递到程恪怀里,程恪紧张的张开五指托着用力舞着双手的阿笨,按在了怀里,按得阿笨嘴巴撇着就要哭出来,李小暖忙上前,掰开程恪的手,拉着他一只手托着阿笨的屁股,一只手松松的扶着头,忙了半天,程恪才算松了口气,
“这样这样,这么抱着好些了,这臭小子还乱动,不动还好些”
“他才一个月,哪里动得了?等到百天后,能翻身会转头了,才叫会动了呢。”
李小暖一边笑一边解释道,看着程恪抱得似模似样的了,拉了拉阿笨的小斗篷裹紧了,两人一起出了门,转个弯,进了林子。
两人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缓步往林子深处的院落走去,程恪抱着阿笨,一路上挪着姿势,远远看到院子时,程恪已经抱得很有些样子了。
院子门大开着,一个中年白衣僧人双手合什站在门内,带着丝好奇看着程恪和程恪怀里的阿笨,让着三人进了院子,客气的让着程恪,
“这位施主,请到这门房间喝杯茶吧。”
程恪无奈的耷拉下了肩膀,李小暖伸手抱过阿笨,看着程恪低低的宽解道:
“那和尚就这么个古怪脾气,你就喝杯茶等等吧。”
程恪忙扫了眼中年僧人,中年僧人恍若不闻,面带微笑的合掌立着,李小暖抱好阿笨,穿过院子中间的甬道,一路往里进去了。
唯心大师的屋子,一如既往的温暖异常,李小暖先把阿笨放到榻上,自己去了斗篷,把阿笨的斗篷去了,摸了摸阿笨的尿布,松了口气,任他仰面躺在榻上手舞足蹈。
唯心大师随意的坐到榻上,喝着茶,盯着活力十足的阿笨看了半晌,
“说起来,我已经有几十年没见过奶娃娃了。”
“嗯。”
李小暖坐到榻上,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唯心大师看够了阿笨,才转过头,仔细的打量着李小暖,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气色很好,听说你给他起名叫阿笨?笨?”
“嗯,有什么不对么?”
李小暖放下杯子,疑惑的看着大师,大师摇了摇头,
“你这思虑,是重了些,你这丫头,说你思虑重,偏又看得极开,可这看开中,偏又忧虑重重,且放宽心。”
李小暖舒了口气,
“大师,都说为母则强,有了孩子,思虑的自然不同,原本自己能看得开的,到孩子身上,未必看得开,做母亲的争斗,不都是为了孩子么?”
“你叫他阿笨,是教他惜福守份了?”
大师看着李小暖,直直的问道,李小暖歪着头看着大师,
“不该这样么?”
大师看着李小暖,畅快的笑了起来,
“你是个极聪明的,果然这祸福相依,不管损谁成全谁,到底是天下百姓得了益处,天下百姓的益处,就是周家的益处。”
李小暖心头微动,恍然若明,看着唯心大师问道:
“我记得大师提过一句,我不在天道之数,你看不清我的命?”
唯心大师垂了垂眼皮,算是应承了,李小暖转头看着阿笨问道:
“那他呢?他的命,大师能不能看的明白?”
唯心大师满眼笑意的看着阿笨,点了点头,李小暖舒了口气,往前凑着问道:
“那好不好?喜福寿,占了几个?”
大师眨了下眼睛,看着李小暖,失笑起来,
“你的孩子,哪有不好的?”
李小暖直起身子,想了想,长舒了口气,点头应道:
“我知道了。”
阿笨自娱自乐的玩了一会儿,哭了两声,被李小暖抱到怀里就睡着了,唯心大师伸手抚着阿笨的头,低声感叹道:
“这婴孩,总让人心生温暖。”
李小暖放下熟睡的阿笨,和唯心大师又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告辞了。
出来到了门房间,将熟睡的阿笨交给程恪抱着,两人回到寺后的院子,也没急着赶回去,歇了一晚,第二天辰正时分,才启程赶回了汝南王府。
隔天,程恪先到蕴翠宫请了安,领了程贵妃的意思,第二天未正过后,李小暖带着阿笨,进宫给程贵妃请安去了。
刚进蕴翠宫,阿笨就睡醒了,李小暖看着转眼间透湿起来的尿布,手忙脚乱给他换着尿布,程贵妃挥手屏退了就要上前帮忙的女官,亲自上去帮着忙,给李小暖递着热帕子,干净尿布,看着李小暖手势熟练的给阿笨换好尿布,重又干干净净的裹了起来。
李小暖裹好阿笨,舒了口气,把他放在榻上,程贵妃忙伸手抱了过去,看着笑得开心不已的阿笨,仔细看了看,又转头仔细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
“我看阿笨这眉眼倒是象你多些,你看看,这眼神多清亮,让人看了就喜欢。”
李小暖探过头,看着阿笨笑着应承道:
“我觉得也是,老祖宗说阿笨的眉毛象她,看着就英气”
程贵妃挑着眉梢,仔细打量着阿笨的眉毛,惊讶的感叹起来,
“你别说,还真是象我小时候就常听母亲抱怨,说她就眉毛生得好,偏我和哥哥没一个随她的,小恪那眉毛也不象,阿笨这眉毛,竟跟母亲一个模样,也怪不得母亲当成心尖子疼着。”
阿笨在程贵妃怀里挥着胖手,努力抓着程贵妃耳上挂着的碧玉珠子,李小暖担心不已的紧盯着,唯恐他抓着碰着程贵妃哪一处。阿笨努力了半晌,不是抓偏了,就是被李小暖不动声色的拨开,撇着嘴就要哭出来,程贵妃笑了起来,转头看着李小暖,
“这孩子跟小景小时候一个脾气,就喜欢抓人头上戴的东西,我记得有一回,小景一把揪住我耳上的珠子,勒得耳垂上血珠都渗出来了,奶娘的耳朵也不知道被他揪破了多少回,就没个好的时候。”
李小暖忙站起来,伸手接着阿笨,
“阿笨现在也这样,从他能揪住东西起,我就没敢戴过这些东西了,娘娘,还是我来抱吧,万一”
程贵妃笑着止住李小暖,示意女官帮她去了耳坠子,李小暖不安起来,
“娘娘,”
“你坐,前儿孙氏带着世清进来请安,那孩子摇摇晃晃的竟会走路了,就是胆子小,这日子过得也真是快,一转眼,小孙子也都满地跑了。”
程贵妃感慨起来,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内侍高声禀报着,皇上进了蕴翠宫,李小暖急忙上前接过阿笨,程贵妃站起来,稍稍理了理衣服,示意李小暖跟着自己迎了出去。
皇上已经进了院子,李小暖抱着兴奋的阿笨跪在地上,想磕头,却磕不下去,皇上笑着示意女官,
“快扶起来,朕的骁骑尉就不用见礼了。”
程贵妃失声笑了起来,李小暖抱着阿笨站起来,恭敬的垂着眼帘,跟在后面进了殿内,皇上在榻上坐了,兴致十足的伸出手吩咐道:
“来,让我抱抱,这小家伙精神的很么。”
李小暖忙将阿笨递给了程贵妃,程贵妃抱着阿笨递给皇上,笑着警告道:
“皇上可要当心了,阿笨力气大得很。”
阿笨被皇上抱的不大舒服,有些着急起来,蹬着腿,用力想往外扑,却不知道这力往哪里用才好,干脆的一头撞到了皇上脸上,张开嘴,带着满嘴黏乎乎的口水重重的啃在了皇上脸上。
李小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皇上却被阿笨啃得哈哈大笑起来,
“看看,这小家伙亲我呢”
........................
好象是晚了些。闲真是一天比一天懒啊,懒闲啊
第三二二章 轮回
第三二二章 轮回
程贵妃瞄了李小暖一眼,伸手就想抱过阿笨来,
“你看看这孩子,亲就亲了,还亲的皇上一脸都是口水,皇上累了一天了,我来抱他吧。”
“不用不用,这小孩子就是可人疼,你没听人说,上了年纪的人,能得婴孩喜欢,可是福兆。”
皇上抱着阿笨没有松手,程贵妃只得接过女官奉上的温温的湿帕子,小心的给皇上拭着脸上的口水,阿笨大约觉得味道不错,两只胖手挥舞着,难得准确无比的揪在了皇上脸上,张着嘴还想继续咬,只是自己没有法子扑过去,李小暖担心吊胆的看着揪着皇上脸皮的阿笨,害怕他那极薄却极利的指甲划破了皇上的脸,万分担心着却也无可奈何。
阿笨兴奋异常的不停的蹬着腿,皇上抱了片刻功夫,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起来,李小暖的心沉沉的往下坠去,程贵妃不露声色的伸手接过阿笨,笑着说道:
“你看看这孩子,刚还想睡觉,一看到皇上,就兴奋成这样了,皇上可不能再抱着他了,不然这小胳膊要舞得掉下来了。”
皇上哈哈笑着,伸手轻轻拧了拧阿笨胖胖的面颊,
“这孩子看着就是个憨厚的实诚孩子,不象小恪那个滑头小子,往后长大了,肯定比他爹强”
皇上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着四周,一眼看到东墙下高几上放着的一把羊脂玉如意,用手指着示意女官拿过来,接到手里,递给了李小暖,
“这是赏给朕的骁骑尉的,取个好兆头吧。”
李小暖忙跪倒,举着双手接过,替阿笨谢了赏,程贵妃留神着皇上的神情,见他高兴之后,脸上的倦色已有些掩不住,抱着阿笨站了起来,李小暖忙上前将玉如意塞在阿笨怀里,小心的连阿笨带玉如意抱住,笑着曲膝告退道:
“皇上,娘娘也该歇着了,妾告退。”
“去吧,阿笨也该饿了,空了再带阿笨来玩。”
程贵妃把玉如意往阿笨怀里塞了塞,笑着说道,李小暖恭敬的退出殿门,蝉翼上前,小心的取了玉如意捧着,李小暖舒了口气,抱着阿笨出了蕴翠宫,到宫门口上车回去了。
晚上程恪回来时,阿笨已经被奶娘抱到厢房歇着去了,李小暖已经沐浴洗漱,换了家常半旧衣服,光着脚半躺在床上看着帐册子,见程恪掀帘进来,忙扔了手里的帐册子,拖着鞋下了床,一边帮他去着外面的斗篷,一边笑着说道:
“你身上有酒气,要不要喝碗醒酒汤?”
“不用,陪小景喝了几杯,没多喝,你身子还没恢复好,下次不要等我,早点睡吧,这几天我事情多。”
“嗯,”
李小暖似是而非的答应着,推着程恪进了净房,
“你先去沐浴,我还有话和你说呢。”
程恪答应着,不大会儿,沐浴干净,散着头发,换了身白绫衣裤出来,跳到床上,舒服的伸展着身子,伸手揽过李小暖,
“说吧,要和我说什么话。”
李小暖伏在程恪胸前,用手支着腮,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今天从宫里回来,我心里就一直难受的很。”
程恪猛的抬起头看着李小暖,紧张的问道:
“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出事,好好儿的,皇上不是还赏了柄玉如意给阿笨,是我自己心里难受。”
李小暖又重重叹了口气,脸趴在程恪胸前,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皇上老了,老得都抱不动阿笨了,阿笨咬他,他也高兴的不行,他说婴孩喜欢他是福兆,我知道他的意思,人家都说,婴孩喜欢长寿的老人,皇上自己害怕呢。”
程恪神情凝重的听着李小暖的呓语,慢慢半坐起来,拉过只枕头垫在背后,伸手揽着李小暖,低头吻着她发间,低低的说道:
“小景今天也伤感的很,皇上就命太医院就封了脉案,这大半年,小景也没法子问到皇上的病情,可皇上,身体很不好,连贵妃也不知道皇上到底病的如何,只是。”
程恪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
“入了冬,宫里老参的用量越来越大,小景难过的很。”
李小暖伏在程恪怀里,两人沉默了半晌,程恪抬手抚着李小暖的头发,低声安慰着她,
“别想那么多,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皇上也躲不过,没事,一代代的,都是这么过来的。”
李小暖叹了口气,沉默着伤感了半晌,直起身子,摸索着从枕头旁抓起刚才看的帐册子,胡乱翻着说道:
“我刚算了算帐,我手里现如今一共有两百多万两银子,我想都拿出去买粮屯粮去,今天我问了平安,他说庄头们说到现在,风水都好,看样子,明年能是个丰年,这样最好,咱们先从北地买起,把能买的粮都买过来。”
程恪眨了眨眼睛,看着李小暖,突然把头埋在她发间,肩膀耸动着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才搂着李小暖,一边笑一边说道:
“你真真是真是,叫我怎么说你,这么伤心着还不忘了盘算这些,你买这些粮食,是准备到时候拿出来做军粮,还是准备到时候卖给小景赚大钱?”
“当然是卖了给他做军粮,那还不如这会儿直接把银子给他,还能省份心呢赚了这笔银子,古家,大姐姐、二姐姐,还有咱们四家分一分,往后就收手不做大生意了,真到了新朝,咱们还是万事小心的好,这做生意,最容易让人家生出事来。”
李小暖认真的说道,程恪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点着李小暖的额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哪里躲得开?你也别总想着躲,真有事,躲也躲不过,咱们家这么些年,什么样的风雨没经历过,都是闯过来的,可不是躲过来的,到底是小女人,再说,小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他知道我,我也知道他,你就放宽心,有我,不会让你吃了亏。”
“还有阿笨,”
李小暖低声嘟嚷了一句,程恪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帐册子,扔到床下,揽着她躺下,
“阿笨是程家嫡长孙,他得学会不让自己吃亏才行,长大了,还得护着家人,阿笨若是女儿,我就护着她,一辈子不让她吃亏。”
李小暖揽着程恪,叹了口气没有接话,他说的是正理,阿笨以后得学会护住自己,再护住别人。
快进腊月的时候,古云姗带着砚儿过来看望李小暖和阿笨,程絮仪也正在厢房里对着阿笨念三字经,砚儿给李小暖见了礼,就急急的奔进厢房,和程絮仪一处,逗着阿笨玩儿去了。
古云姗从随身的包袱里取了本薄薄的帐册子出来,翻了翻,推给李小暖,
“今年生意做得可比原先想的好,这是本粗帐,你先看看,咱们怎么给颜家报帐?”
李小暖将帐册子推回去,
“照实报,颜家树大根深,能长长远远的和他们做生意,才是真正的好事,这样的小手脚做了只有坏处,不贪小利才能赚大钱。”
“倒是我着相了。”
古云姗取回册子,笑着说道:
“那我回去就把这帐理一理,让颜家大掌柜带回去。”
李小暖笑应了,挥手屏退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站起来从里间取了只小小的楠木匣子过来,把匣子推到古云姗面前,低声说道:
“这里头是五十万两银票子,你拿去,今年咱们的红利也都不要分了,合到一处,除了留下日常生意用度,旁的,都留着秋天收粮。”
古云姗惊讶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垂着眼帘思忖了片刻,含糊着说道:
“你别管那么多,过了年就开始收拾好存粮的地方,那粮食收来,若存不好,一个月就能烂得不能吃了,反正咱们自己有粮食行,你去找孙掌柜,让他寻两个真正老成懂行的师傅给你,我记得二姐姐有个庄子,就是京城边上,收成一直不好,把那个庄子借过来,修了做存粮的地方,再寻处离京城近的地方就差不多了。”
“嗯,我也有个庄子,离城里只有十来里路,把那处也腾出来做存粮的地方。”
古云姗思量着答应着,李小暖抬头看着她,低声交待道:
“这事悄悄的做,别跟人提起,收粮的时候,多找几家粮食行,买中下品粮食就行,不必买上等的。”
古云姗答应着,皱着眉头看着李小暖,李小暖舒了口气,
“大姐姐别多担心,我不过听府里的管事说,明年必是个丰年,想着有丰必有歉,收些粮食备着荒年赚些银子罢了。”
“我不问你这缘由,你跟老祖宗一样,凡事想的能远到几年、十几年后,你说了我也不懂,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粮食要多收,风一丝不能透。”
古云姗看着李小暖,爽快的说道,李小暖笑着连连点着头,
“就是这样”
古云姗顿了顿,看着李小暖,低声说道:
“前儿福清长公主托程家大姐姐捎了话,也想让我帮着管铺子,我含糊没敢应,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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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书评区有些小事,有两位书友还因此被封了号,闲很难过,非常难过,只觉得心里愧疚,对不起那两位朋友。
大家过来看春暖,过来看文,不过是劳累之余,一点娱乐一份放松,若是因此倒生了不愉快出来,闲觉得很对不起大家。
我们身边,总有这样那样的事,也许是真颜,也许是假面,且随它去,我们的人、我们的心、我们的日子,是自己的,守住自己的人、自己的心,过好自己的日子,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么?
闲写文,有人订,有人评,有人赏,就喜之不尽了,旁的,唉,算什么啊各位爱闲的朋友,闲都不在乎,你们也把它扔一边去咱们一起,闲写文,你们看文,只图这浊世一乐,如何?
第三二三章 各有想头
第三二三章 各有想头
李小暖低头仔细想了想,抬起头,看着古云姗建议道:
“我的意思,还是不接的好,福清长公主的为人且不说,你帮程家大姐姐管铺子,那是托着亲戚的情面,不过是姐妹间彼此帮忙罢了,旁人倒说不出什么来,若是接了福清长公主的铺子,算什么?福清长公主又是个目中无人的,难保不把你当成门下的管事婆子使唤看待,你如今身份低,就更要自重才是,你说呢?”
古云姗舒了口气,连声赞同着:
“我也是这个意思,就是担心着这么回绝了,怕得罪了福清长公主。”
“福清长公主那里,也没什么好得罪的,再说,得不得罪,也不在这上头。”
李小暖淡淡的说道,古云姗看着李小暖,也不多问,一边笑一边点头答应着。
送走了古云姗,李小暖独自坐在东厢榻上,思量了半晌,吩咐兰初遣人叫了朝云和冬末进来,拿了三十万两银票子给了两人,仔细的交待了两人,往京郊一带外围些的地方多跑几个州县,去收明年的粮食,德福楼这两年一直在京郊一带预收粮米,今年量虽说大些,若不细细查算,倒也觉不出什么异常来。
景王妃孟氏自从阿笨满月礼那天回去后,就一直病着,进了腊月,病还是不见好,李小暖隔十天遣人过去问候一趟,刻板周到的尽着礼仪之道,老太妃连问了两回,竟还是病着,眉头就拧到了一处,
“这是什么个理儿,这病个三天五天,掩个脸也就过去了,还真准备这么长病下去?这是要病给谁看呢?”
“老祖宗”
李小暖忙往老太妃身边挪了挪,拉了拉她,低声劝道:
“老祖宗,您看您这脾气,又上来了不是,虽说景王爷不是外人,可那到底是皇室之家,再说了,这事也是人家的家事不是,就是管,还有姑母呢,姑母做事,您还信不过不成?您是上了年纪的人,犯不着再为这些的小事烦心去,您还是多看看您那重孙子吧,前儿泡了那药水,我怎么看着身上象是起了几个小红点呢。”
老太妃着急起来,
“快抱来我瞧瞧哪里起红点了?一早上怎么也没人跟我说一声?这奶娘也不太经心了”
李小暖忙起身抱过阿笨,褪下阿笨的一只袖子,指给老太妃看着那胖胳膊上的几个隐约的红意,老太妃长舒了口气,点着李小暖训斥道:
“你也是一惊一乍的,这哪叫红点?明明是衣服硌着了这当娘的,就是细心太过连你也这样”
李小暖眯着眼睛笑着听着训,要不是这红点,这会儿还纠缠着景王府里那些破事呢。
入了腊月,程恪更加忙碌起来,天天回到清涟院,都已是酉末往后了,李小暖每天晚上看着阿笨睡下,看着书等他回来。
腊八前一天,从早上起,京城就飘起了鹅毛大雪,下午回来,李小暖兴致十足的抱着阿笨看了半天雪才回去屋里,程恪遣人传了话,说要回来吃饭,晚上果然回来的比往常早了不少,李小暖陪着他吃了饭,又进去看了一遍睡着了的阿笨,才出来坐到厢房榻上,慢慢做着针线,程恪挥手屏退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笑吟吟的低声说道:
“周世远病了。”
李小暖手里的针呆了下,抬头看着程恪,程恪挑了挑眉梢,眯眯笑着接着说道:
“肾水有损,小小年纪,就伤了肾水,这事,太医院可不敢不报,回来就把脉案送呈御览了,皇上生气的很,让贵妃把诚王妃叫进宫里训斥了一顿。”
李小暖疑惑的看着程恪,慢吞吞的问道:
“真是肾水亏了?”
“就算是吧,他那个样子,就算今天不亏,反正明天也是要亏的。”
李小暖舒了口气,低下头,继续慢慢做着针线,皇上既然知道了,必是要处置的,不管如何处置,对周世远,远着看都没有什么害处,只要周景然不在中间顺水推舟
她要说的,早就说过了,别的也管不了了。
程恪看着李小暖,等着她再往下问,见她靠着靠枕,悠悠闲闲做起针线来,咽了口口水,只好自己接着说道:
“贵妃跟皇上提议了,周世远也是自小跟着诚王在军中长大的,倒不如让他到南边历练几年,小景和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他还荒唐,不就是到南边军中几年,回来就变了样,皇上答应了,诚王妃也赞同的很,只等诚王回来,说一声罢了。”
李小暖歪头看着程恪,程恪眨了两下眼睛,立即恍悟过来,急忙摆手解释道:
“贵妃不过那么一说,我和小景何曾?小景是个****性子,我何曾荒唐过?没有的事贵妃说的是小景,你也知道,我不过陪着小景”
程恪舌头打起了结,李小暖斜睇着他,
“诚王必是求之不得。”
程恪怔了下,暗暗舒了口气,急忙点着头,
“他有他的想头,可不是这样各人有各人的打算,我和小景想了好几天,才想出这么个四角俱全的法子。”
漫天的雪花中,诚王妃的车驾出了靖北王府,缓缓往诚王府回去了。
诚王妃面色疲倦的靠在温暖的车子里,半闭着眼睛,长长的舒了口气,都说福祸相依,世远这会儿生了这病,是祸更是福,南边军中,她照应不到,别人的手也一样伸不到,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没人照应,也没**害,吃些苦头,能懂些事也说不定。
周婉若仔细的看着母亲,从暖窠里拎出茶壶,倒了杯茶递了过来,
“母亲喝口茶吧。”
诚王妃睁开眼睛,怜惜的看着懂事的女儿,接过杯子,慢慢喝了两口,叹息着低声说道:
“都是菩萨保佑,你哥哥去南边历练几年,多吃些苦头,别再这么荒唐下去,我就满足了。”
“母亲放心,这回哥哥必定能改好了,程家老祖宗和外祖母一样,是女中豪杰,只要她肯答应,就必是肯那么做的,那个世子妃,我看着她就觉得欢喜,照絮仪说的那些,也是个良善的,说不定哥哥这事,就是程家帮了忙呢,毕竟是贵妃提的话,外祖母和程家老祖宗可是至交。”
周婉若话语有些零乱的宽解着母亲,诚王妃直起身子,伸手抚着周婉若的鬓角,
“你哥哥若有你一半懂事,我还愁什么?但愿吧。”
“母亲放心,人家不都说,儿子总比女儿懂事晚么,哥哥没有坏心眼,就是人直了些,这回肯定能改好,母亲放心,哥哥往后必定是个出息的。”
周婉若往前挪了挪,搂着母亲,半是撒娇半是宽慰的劝着母亲,诚王妃伸手搂住女儿,爱怜的拍着她,脸上浮出层暖暖的笑意来。
“母亲什么时候去林府?”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周婉若低低的问道,诚王妃脸色微凛,沉默了片刻,低低的交待道:
“林家的事,先不要提起,西院那个狐狸精,哪怕听到一字半句,都能猜出这中间的意思来,你父亲万事听她调停等过了年吧,你父亲走了,咱们再办林家这事,无论如何,不能再让林怀君跟你哥哥一处去南边那也是个祸害”
腊月中,诚王带着周世新,风尘仆仆的赶回了京城,进宫见了皇上,正赶着皇上心情不好,拎着周世远的脉案砸在诚王头上,劈头盖脸一通臭骂,末了,直截了当的宣布了对周世远的安置,发去南边军中历练几年。
诚王被骂得头晕脑涨的正恼怒无比,听了皇上的安置,满腔恼怒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只紧绷着脸,不敢露出半分喜色来,打发周世远去南边军中,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安排
周世远的过错,被诚王轻描淡定的训斥了两句,也就过去了,诚王用心挑了三四十名心腹能干的侍卫,准备让周世远带着,往南边军中历练一番去。
诚王妃冷眼旁观,万事只随诚王安置,却悄悄进宫求了程贵妃,将周世远启程的日子,定在了二月中,在诚王离开京城一个月后。
祭灶日前一天,金志扬憔悴不堪的赶回了京城,到礼部交还了钦差关防印信,就告了病,主官半句多话不问,一口答应下来,热情的吩咐他‘只管回去好好养病,总是身子最要紧。’
金志扬回到府里,心灰意冷的闭门不出,邹氏抱着孩子来了无数回,金志扬冷漠的仿佛不认识般,连声通传也不让人报给他,邹氏绝望的抱着瘦弱的儿子,横了心,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去,长跪在金家大门前,声言若不让她进府,就抱着孩子跪死在金府门前,跪了大半天,事情眼看着要闹大了,金家到底理曲,只好接了邹氏进府,找了个偏远的院落,冷漠的将她们娘俩安置了下来。
祭了灶,李小暖忙得几乎没有空闲,老太妃每天一大早过来清涟院,将阿笨搬到瑞紫堂去看护着,王妃的日程也跟着调整,每天一大早,掐着时候赶到瑞紫堂,和老太妃一处看着阿笨,晚上再把阿笨送回清涟院,眼看着孙子歇下了,才放心的回去正院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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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大了,容易怀旧,昨天突然想起刚上小学时,同学吵架,一路吵到家,看着那跟自己吵架的进了家,还愤愤难消,就要从书包里翻出粉笔头,在人家壁上写上‘张二毛是王九蛋’(八蛋不足平愤,要九蛋才好)然后心就平了,只觉得到了第二天,那张二毛必定就化身王九蛋了,于是,意扬扬得胜还朝
前些年看胡适的那篇叫什么‘名教’的文章,才知道原来这事的起源,还和文化有关,笑之不尽。
从昨到今,笑之不尽。
第三二四章 又是除夕
第三二四章 又是除夕
除夕那天,程恪总算闲了一天下来,早上起来,也不肯出去,只在院子里活动着拳脚,李小暖抱着阿笨出来,站在檐廊下看着练着拳脚的程恪,阿笨两眼盯着程恪,兴奋的拼命舞着手臂,这几天,他学会了抬头翻身,早了这么几天,老太妃就得意非凡,王妃更是兴奋,阿笨自己也新奇的不行,抱着时就一定要竖着抱才行,头扭来扭去,片刻不闲。
程恪练了趟拳,收了式,接过小丫头捧着的热帕子拭了拭脸上的汗,走到李小暖和阿笨面前,凑过去,虎着脸吓着阿笨,
“你这是什么招式?啊?”
阿笨兴奋的咯咯笑着,双手极利落的揪住了程恪的耳朵,蹬着****,用力往外扯着,程恪大叫起来,
“臭小子,你给我松手”
程恪越叫,阿笨越兴奋,笑得滴着口水,更加用力的扯着程恪的耳朵,李小暖抱着阿笨,往上举着他,帮着他去扯程恪的耳朵。
老太妃转进垂花门,径直穿过院子上了正屋的台阶,阿笨看到她,松开程恪的耳朵,蹬着****扑了出去,老太妃也顾不上训斥程恪,忙上前接过阿笨,连连亲了几口,笑得不见眼睛,
“我的阿笨噢,就是跟老祖宗亲”
程恪揉着耳朵,恼怒的盯着老太妃怀里那个活泼的过份的小东西,见他身子扭来扭去仿佛又在寻找自己,急忙往后退了两步,这打不得骂不得的小东西,还是躲着些好。
老太妃接走了阿笨,李小暖穿了斗篷,和程恪一同出了门,从这会儿开始,她和程恪都得一直忙到明天下午。
程府的年夜饭仿佛比往年更加喜庆,人才刚到了一半,老太妃就抱着阿笨,王妃紧跟在后,进了宽阔的花厅。
花厅里顿时乱成一团,正三三两两说笑着的女眷们忙乱紧张的见着礼,老太妃面带笑容,和大家点头还着礼,众人却被她笑得手足无措,一时反应不过来。
李小暖上前引着老太妃和王妃,到了北边上首的桌子边,侍候着老太妃坐下,几个早到的老太太们早就恭立在一旁,陪着笑见着礼,老太妃心情极好的让着众人,
“都坐都坐,坐下说话,咱们上了年纪,不讲究那些虚礼。”
几个老太太拘谨的落了座,李小暖瞄着周围,走到老太妃身边,笑着说道:
“老祖宗,您也太宠着阿笨了些,这里哪是他坐的地方,我抱他过去吧。”
老太妃刚揽着阿笨在自己腿上坐下,伸手推开李小暖,
“你去忙你的,阿笨交给我和你母亲就行,去吧去吧。”
李小暖笑着退后半步,旁边的几位老太太都是精明的过来人,这话题就围着阿笨提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夸个不停,老太妃眉飞色舞,心情和兴致一下高涨到了十二成。
李小暖远站着看了片刻,舒了口气,也不管站在旁边、不知道在侍候谁的王妃,径自往别处忙着去了。
顾****奶从程悯海走后,就一直病着,二少奶奶齐氏衣履鲜亮的走在前头,后头跟着显得有些迟疑畏缩的大少奶奶赵氏,一起转进月亮门,往花厅进来。
李小暖上前半步迎着两人,笑着往里让着,
“外头冷,两位嫂子快到里头坐,琦儿和琝儿哥几个没过来?”
“琦儿咳着呢,琝儿也有些气喘,就没带过来,少夫人这么忙,还记着他们哥儿几个。”
齐氏亲热的客气着,赵氏有些紧张的陪着笑,竟曲着膝见起礼来,李小暖忙不动声色的伸手挽住她,亲热的引着两人往里面进去,
“今年老祖宗高兴,一早就到了,我带你们过去给老祖宗请个安吧。”
齐氏身子轻轻顿了顿,赵氏却一下子顿住了脚步,拖着李小暖脚下也恍了下,赵氏紧张的看着齐氏,齐氏看着李小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李小暖笑着低声说道:
“远远见个礼吧,那是祖母,可不能失了礼数。”
齐氏感激的看着李小暖,点了点头,赵氏咽了口口水,悄悄挣脱李小暖的手臂,往齐氏身后躲了躲,跟着两人,往老太妃处走去。
李小暖引着两人,在离老太妃十来步的地方,两人就站住了,李小暖走到老太妃面前,仔细打量着老太妃的神情,笑着禀报道:
“老祖宗,二房媳妇赵氏、齐氏给您请安来了。”
老祖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下,转过头,盯着紧张的曲膝见礼的齐氏和畏缩在齐氏身后的赵氏,挑剔的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什么来,又转头将李小暖上下打量了一番,抬了抬下巴,
“走近点让我瞧瞧。”
齐氏和赵氏紧张的往前挪了两步,顿了顿,又挪了两步,老祖宗似有似无的‘哼’了一声,慢吞吞的说道:
“倒也算齐整,下去吧。”
齐氏和赵氏如蒙大赦,退后几步,急忙远远的找了个角落坐着去了。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气,老太妃这心魔算是散尽了。
今年除夕宴的百戏和烟火也比往年热闹许多,阿笨不过兴奋了小半个时辰,宴席刚刚开始没多大会儿,就呼呼大睡了,老太妃吃了几道菜,就起身回去了。
李小暖看着各处,散了宴席,一一送了各家女眷回去,齐氏拖着赵氏,一直磨蹭到最后,见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拖着赵氏走到李小暖面前,为难的笑着,
“少夫人,您看您有没有空?我和嫂子就跟您说几句话。”
李小暖忙转身示意着兰初,让她先看着,自己引着齐氏和赵氏,坐到了花厅凹进去的一处,蝉翼跟进来奉了茶水,悄悄退到旁边垂手守着,齐氏松了口气,往李小暖这边挪了挪,也不理会只顾紧张不安的赵氏,低低的说道:
“少夫人也不是外人,这事,也就能跟少夫人说说,说起来真是丢人”
赵氏忙跟着点着头,齐氏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少夫人也知道,从去年三弟去了南边,母亲的身子就没好起来过,天天不是哭就是骂,一家子人,没她不骂的,连几个孙子也骂,这前几天,眼看着快过年了,又开始闹腾着要去南边找三弟去,你说这不是说胡话么?”
李小暖抿着茶,认真的听着,赵氏推了推齐氏,低低的嘀咕道: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
“这怎么是没用的?我不说,少夫人哪能知道咱们家这些事?”
齐氏推回赵氏的手反驳道,赵氏嘴唇动了动,没敢再接话,齐氏转头看着李小暖,
“这也算是个因,我们老爷,少夫人也知少夫人不知道,也是个唉,都说子不言父过,他也是太丢人了些,自从母亲病倒,他一趟不过来看看不说,隔天就说身边没人侍候不行,收了个丫头,这也算了,可不过半个月光景,他院子里的丫头,只要略平头正脸的,竟都被他收用了一遍吓得我和嫂子都不敢让丫头往他那院子里去。”
李小暖捧着杯子,一口茶堵在喉咙间,半晌才咽下去,赵氏仿佛是自己做了羞愧之事般扭过头,齐氏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既然说开了,也不怕少夫人笑话,这跟疯了一样,上个月,嫌家里的丫头不好,找了人牙子,足足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了两个丫头回来,从买了这两个丫头回来,家里就没消停过,隔天他就让全家人称大姨奶奶和二姨奶奶,这也算了,那两个丫头,竟是闹家星托生的,每天不是嫌衣服料子不好,就是嫌饭菜咽不下去,要不就是嫌丫头们侍候的不好,打鸡骂狗,直闹的人犬不宁,少夫人,您看,那两个,都是长辈,闹成这样,这日子且不说,孩子们耳听目睹,往后得学成什么样?我和嫂子一想起这个,就急的睡不着觉,少夫人,您给想想法子吧。”
李小暖睁大眼睛看着齐氏,一时无语起来,这事,她能想什么法子?赵氏也是满眼焦急信赖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放下杯子,转头看着两人,苦笑着摊着手,齐氏拉着赵氏站起来,就要跪下去,李小暖急忙拉起两人,情急之下,倒也生出个馊主意来,
“得让我想想不是,别急,先坐下。”
李小暖拉着两人坐下,仔细想了想,低声说道:
“****奶要去南边找三少爷,也没什么不能去的,南边总是咱们的老宅,回去养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
李小暖理了理思路,笑着说道:
“这一回去养老,可就远了,这百年之后的事,总要先做好了再走,这家总要先分一分才好,你们三兄弟,两支在京城,一支在老宅,分了家,才更好不是。”
赵氏眨了眨眼睛,眼神亮了起来,齐氏满眼兴奋,忙站起来深曲膝道:
“谢少夫人指点,正是要这样才好只是这事,还得请少夫人帮忙才成。”
赵氏也急忙跟着站起来,深施着礼,李小暖起身拉起两人,
“这事我回去就和爷说一声,这总是你们的家事,总以你们兄弟的意思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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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更的好象还是有些晚,明天会早些。
谢谢各位爱春暖的书友,感受到大家的支持,闲心里暖暖的,既到这里将自己喜欢的故事写给大家,闲知道总不会只有夸奖,也不会只有批评,总有些让人伤心的东西在,这个,闲看得开,且随它去,不过如此。
咱们退后半步,淡漠看戏吧。
第三二五章 心念
齐氏看着李小暖,眼睛闪过丝明了和惊喜,急忙曲膝谢道:
“少夫人放心,我知道您这意思,您放心,这事不过求着王爷和世子爷居中做个公道人,这是我们家家务事,总还是我们爷和大爷商量好了才行。”
李小暖微微挑了挑眉梢,赞赏的看着齐氏,笑着点着头,让着两人,
“我送两位嫂子回去吧,天也晚了,回去还要张罗着一家人守岁呢。”
赵氏跟在后头,齐氏落后李小暖半步,到了花厅门口,齐氏忙让着李小暖,
“少夫人赶紧回去吧,外头冷,看冻着!”
“没事,我正好也要过去后院守岁去。”
蝉翼忙将斗篷给李小暖披上,李小暖自己系着带子,让着齐氏和赵氏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问道:
“大哥做着侍卫,往后也有了晋身之道,二哥如今有什么打算没有?”
“他是个没出息的,倒也有些个自知之明,从半年前开始,就备着想去考六部小吏,要是运气好,能考出来,也算是有个营生。”
齐氏叹了口气,也不甚在意的答道,李小暖仔细听着,笑着想了想,没再接话,将两人送到月亮门前,就止住了脚步,齐氏和赵氏告了辞,李小暖微笑着看着两人走出了十几步,才裹了裹斗篷,往瑞紫堂去了,今年汝南王府的守岁,挪到了更加宽敞的瑞紫堂。
齐氏和赵氏回到家里,在二门里下了车,齐氏拉着赵氏,闪进二门旁的偏厅里,嘀嘀咕咕说了半晌,赵氏下定决心般点着头,低低的说道:
“你放心,这回我是豁出去了,就是为了几个孩子,我也豁出去了!”
“你看看你,这跟豁不豁的什么相干?你只管和你家大爷悄悄说了这事,就你家大爷那脾气,必是千肯万肯的,倒是我家爷,得想个合适的说辞才行,好了,你别这副要死要活要拼命的样子,你只说我说的,我和我家爷是肯的,别的,就让你家大爷想法子去,他坏主意最多!”
“你看看你,哪能这么说我们爷的。”
赵氏低声嘟嚷了一句,齐氏也不理她,推着她出了偏厅,两人也不去正院给顾二奶奶请安,顾自各回各的院子,守岁的事也暂且放到了一边,只管回去商量大事去了。
初一早上祭了祖,进宫朝贺了新年,初二程敏盈和程敏清全家回来闹了一天,初三日程家请了几家近亲好友到府里吃年酒,初四、初五李小暖在家待客吃年酒,王妃出去到别人家吃年酒,各自忙碌了两天。
初六这天一早,靖北王妃的车子就进了汝南王府,给老太妃拜年来了,王妃照旧外出应酬年酒,李小暖接了靖北王妃,一路引进了瑞紫堂,老太妃抱着阿笨,也不起身,随意的让着靖北王妃坐到东厢榻上,靖北王妃接过阿笨抱了抱,被见人就咬的阿笨啃得满脸口水。
两人言语投和的说着儿孙,感慨着过往,阿笨兴奋了不大会儿,就睡着了,老太妃眼盯着奶娘抱着阿笨进了隔壁厢房,看着阿笨睡好了,才回来和靖北王妃歪在榻上,长篇大论的重又说起儿女经来。
靖北王妃伤感的长叹着气,
“老祖宗,也不瞒你说,我今天过来,还有件事,想求着老祖宗。”
“你只说就是,但凡我能帮得着的,你只说。”
老太妃爽利的应承道,靖北王妃连连叹着气,低低的将周世远沉迷女色、伤了肾水的事说了,含含糊糊的透着诚王妃这管教不严中间是有些无数内情的,老太妃明了的看着靖北王妃,伤感的叹了口气,
“我年纪大了,也不耐烦再这么扯东扯西的说话,就直说了,周景诚那个侧妃,徐家的姑娘是吧?那些事,我也听说了些,周景诚从小就是个楞头青,看来这长到三十几岁,还是没楞过神来,这男人心里糊涂,猪油蒙了心,女人能有什么法子?这不怪阿玉,怪不得她!”
靖北王妃用帕子按着眼角,哽咽了半晌,才咽了眼泪,说出话来,
“这回诊出病,我就劝着阿玉,往开了想,这个时候出事,是好事也说不定,能到南边军中呆上几年,好好让他吃些苦头,磨磨心志,别的不说,就是能去些浮躁之气也是好的,也就是为了这个来求老祖宗的,在南边,老祖宗才是一言九鼎的人,想求老祖宗发句话,就让世远,那孩子,别让人再怂恿、再往坏里带去,就让他好好吃些苦,流血流汗,出息是不敢指望他了,只求着能平平安安的,别祸害自己祸害人家,就是大福气了。”
“这是阿玉的意思?”
靖北王妃点了点头,
“不敢瞒老祖宗,是阿玉求着我来求老祖宗的,老祖宗也知道,她也不敢过来,她知道老祖宗待我亲厚……”
老太妃顿了顿,迟疑的看着靖北王妃,靖北王妃抬头看着老太妃,立即明了过来,忙低声说道:
“这是阿玉的意思,世远父亲……想的多,想的极多,我跟阿玉说了,这事她管不了,也不是她该管的,南边,要是那么容易伸手……哼,就是北边,那也都是多少代人埋在那里,才挣来的。”
靖北王妃越说越含糊起来,老太妃微微眯着眼睛,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转着接上了刚才的话题,
“阿玉能这么想就对了,这男孩子,就是得吃苦头,流血流汗都不算什么,这事你放心。”
老太妃干脆的应承了下来,靖北王妃长舒了口气,双手合什念了句佛,
“能得老祖宗照应,这是他的福份,也是阿玉的福份。”
老太妃被靖北王妃说的连声感叹起来,两个人再不提半句,聊着家长里短的闲话,轻松的说笑着,靖北王妃在瑞紫堂吃了饭,直到未末时分,才起身告辞回去了。
老太妃送走了靖北王妃,凝神思量了半晌,晚上亲自送了阿笨回到清涟院,等着程恪回来,将靖北王妃的托付细细交待给了程恪。
这年,在请人吃年酒和被人请着吃年酒中,很快就到十五日,程恪早早安排好了,十五那天未末刚过,就拖着李小暖出门,逛街游玩去了。
两人转了几条街,干脆下了车,在婆子和小厮、护卫的围裹中,兴致十足的逛着街,傍晚时分,两人在厚德居楼上,看着满街的热闹,慢慢吃了饭,见外面人潮如织,华灯四起,程恪揽着李小暖站在窗户前看了半晌,笑着建议道:
“咱们去大慈云寺看看热闹去?”
“今年还有热闹看?”
“哪还有大热闹看?年年都有的小热闹总是年年有。”
“嗯。”
李小暖答应着,两人穿了斗篷,出门上了车,往大慈云寺去了。
大慈寺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程恪牵着李小暖,进了寺门,寺里四处挂着的诗灯和蒙着大红素纱的通红灯笼仿佛密了不少,李小暖高挑着眉梢,用手指划着四处,指给程恪看,程恪顺着李小暖的手指,看着四处密密码码挂着的灯笼,和挤来挤去的人群,俯在李小暖耳边,低声笑道:
“这是托你的福,这大慈云寺的诗灯会,真成了京城一景,元徽朝一景了。”
李小暖笑不可支,和程恪一起,在人群中挤进了二门里,二门左手边,突兀的现着一片疏朗的空地,空地处只挂了三只极大的灯笼,远远就能看到灯笼上龙飞凤舞书着的三首词,文人学子显得极是有序的从三只灯笼前走过,细或不细的看着灯上的字词,有些拱手、有些长揖、有些将手里的细小纸条系在灯笼流苏上。
程恪揽着李小暖,跟在一对年青的夫妇身后,慢慢走到灯笼前,李小暖伸手托起流苏上系着的无数纸条,极小的纸条上,或是写着‘千古’,或是写着‘流芳’,李小暖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直冲上来,冲得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李小暖丢下手里托着的纸条,用帕子紧紧按着眼角,靠在程恪胸前,哽咽着说道:
“出去,带我出去。”
程恪急忙揽着李小暖,退到旁边的人流稍少处,紧张的低头看着她,
“你怎么啦?不舒服?生病了?”
李小暖低着头,用帕子掩着脸,平息着自己心底那股翻滚的热流,半晌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程恪,
“我没事,就是一下子看到这个,想起了老……李老夫人,心里难过。”
程恪松了口气,揽着李小暖肩膀,轻轻拍了拍她,温声安慰着她,
“别难过,等这事了了,我陪你去一趟上里镇,给李老夫人和古大人上柱香。”
李小暖头抵在程恪胸前,站了片刻,心里平静下来,才抬起头,远远看着那片现在看起来,显得沉重而肃穆的空地和空地中的人群,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程恪低声问道:
“你做的?景王?”
“不是我,嗯,下午安心跟我说这里单圈了块地儿专挂那三首词,我也是念着古大人,就让人系了张纸片在那里,让安心悄悄守着,后来,小景也让青平过来系了一张,嗯,没事,咱们不过是自己念想念想,又没旁的意思。”
程恪理直气壮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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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几天,嗯,给大家说个笑话吧,阅微草堂笔记里记着很多极有意思的狐仙鬼怪的事,里面的狐鬼都极有人情味,记得有一个故事,是这样滴(看了很久,也许有模糊之处,勿考证)
纪晓岚童鞋说他叔叔仪庵公家,一个小楼被狐占了,有一天吧,那楼上一片骂声鞭子声,家仆们都去楼下听热闹,楼上一声痛极大叫‘楼下的,你们是明理之人,说说!这世上,有妇打夫的没有?!’楼下听热闹的人群中,正好有一个人,刚被老婆打了,脸上还带着血痕呢,大家哄然大笑,起哄了‘有有有,这事多,不足怪’,楼上的狐们也哄然大笑,打骂也就停了。
阅微里记了好多这样的故事,很好玩。
第三二六章 打翻
第三二六章 打翻
李小暖瞄着程恪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轻轻靠着他,转头看着那片人流越来越多、已经半分空隙也没有的空地,程恪也没再说话,一只手揽着李小暖,陪她一起,站在黑暗中,静默的看着那片人流众多却和周围的喧嚷有着明显不同的空地处。
随着人流,一对少年夫妻牵着手,在周围几个婆子的隐约护卫下,往三盏灯笼处慢慢过来,李小暖推了推程恪,低声说道:
“姚家四小姐”
“嗯,旁边是林怀业。”
程恪低声答道,李小暖凝神看着两人,姚四小姐头上戴着支赤金红宝攒花簪,穿着件银白底绣红色折枝梅花银狐斗篷,脸上溢着羞涩的甜蜜,眼睛里仿佛只有身边的林怀业,林怀业个子高佻,胖瘦合适,容长脸儿,生的不是特别好看,举止稳重而从容,看着很让人有一种踏实舒服的感觉,穿着件月白素绫面灰鼠斗篷,牵着姚四小姐的手,低着头,温柔的和她说着话。
李小暖舒了口气,程恪紧紧盯着林怀业,看着他一举一动,低低的说道:
“靖北王府的意思,想让林怀业陪着周世远去南边军中。”
李小暖稍怔了下,盯着林怀业又仔细打量了一遍,
“看着倒象是个老成懂事的,让千月打听过了?”
“嗯,他和唐小四交好,小四觉得行。”
程恪简单的答道,李小暖没有多问,也不再看那片空地,拉了拉程恪,一边往寺里走,一边低声说道:
“能把周世远往正路上带一带就好,旁的,在南边,还能有什么事?姚四小姐年纪也小了些,过几年再生孩子最好不过。”
程恪挑了挑眉梢,看着李小暖,
“她跟你差不多大。”
李小暖顿住脚步,转过身,仰头看着程恪,认真的抱怨道:
“我原本是打算着二十岁再嫁人的”
程恪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顾着左右,忙岔开话题,
“咱们还是出去吧,今年这寺里也没什么热闹好看了,走吧,咱们坐船看景去,前儿小景得了几桶上好的葡萄酒,我讨了两桶,放了一桶在船上了,你上次不是说想吃葡萄酒?走,咱们吃酒玩去,这里没意思。”
程恪一边说着,一边揽着李小暖,转身往寺外走去,李小暖笑着任他推着往外面去了。
热闹的正月过后,顾****奶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南边寻老三程悯海去,有了奔头,这病也就好了,起来骂着人,张罗着让人收拾东西,披头散发的在屋子里看着人翻着箱笼。
二少奶奶齐氏给赵氏使着眼风,赵氏咽了口口水,悄悄溜出去,带了几个丫头婆子,往程二爷居住的书房院子去了,今天程二爷和人约了喝花酒,院子里只有两个姨奶奶在。
赵氏到了院门口,顿住了脚步,齐氏身边的管事婆子征询般看着赵氏,赵氏忙点头示意着:
“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婆子微微曲了曲膝,上前拍开了院门,陪着满脸笑容,客气的说道:
“小红,去跟两位姨奶奶说,****奶让两位姨奶奶过去见礼呢。”
小红疑惑的看着管事婆子,倒也不敢怠慢,往里奔了两步,仿佛想起什么,又奔出来,招呼着管事婆子
“胡嬷嬷,你跟我一处进来吧。”
胡嬷嬷答应着,抬脚进了门,跟着小红进了正屋。
两位姨奶奶正百无聊赖的半躺在榻上,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找话呛着对方,听了胡嬷嬷恭恭敬敬的禀报,直起身子,互相看了看,迟疑了下,到底不敢怠慢,忙着起身收拾了,胡嬷嬷殷勤的跟在后面侍候着,从桌上的妆妾奁匣子里取出支赤金嵌莲子大粉金钢钻独头簪和一支莹晶剔透的蓝宝石攒花簪子,递了过去,两位姨奶奶分别接过簪子,仔细的插在了乌黑发亮的发间,转着身子看了一遍,满意的站了起来,穿了银蓝、银红底缂丝面银狐斗篷,跟着胡嬷嬷出了院门。
院门口,赵氏见两人光亮鲜嫩的走出来,笑着微微曲了曲膝,含糊着说道:
“两位姨奶奶,母亲请你们过去呢。”
两位姨奶奶急忙深曲膝还着礼,跟着赵氏一路往顾****奶居住的正院过去了。
顾****奶正狐疑的翻着常年不动的几个首饰匣子,命心腹丫头取册子过来,这匣子空了一半,她虽记不得少了什么,可这东西必是少了,谁敢偷她的东西?偷她的嫁妆?
齐氏站在门口,不时小心的将帘子挑开条缝,往外张望着,见赵氏引着两位花枝招展的姨奶奶转进了垂花门,暗暗舒了口气,心底放松下来,这时辰掐得正正好。
外头当值的小丫头禀报着,赵氏掀帘进来,看着散着缕头发,满脸恼怒忌恨的看着自己的顾****奶,心里打着鼓,曲着膝,一时说不出话来,齐氏忙上前两步,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一边往屋里让着两位姨奶奶,一边转头看着顾****奶笑着禀报道:
“母亲,父亲新纳的两位姨奶奶过来奉茶了。”
顾****奶眨了眨眼睛,看着一前一后款款进来的两位十六七岁、花一般娇美的姑娘,一时呆怔住了。
齐氏忙上前两步,扶着顾****奶,看着她,清清晰晰的介绍着:
“母亲,这两个,就是父亲新纳的两位姨奶奶,年前您病着的时候,父亲从人牙子手里,花了五千两银子买来的,听说是专门养出来给人做姨娘的,您看看,这肉皮、这颜色,到底是五千两银子买来的,如今可是父亲的心尖子,捧在手心里的人,要什么给什么的”
顾****奶猛的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齐氏,
“你再说一遍?花了多少银子?买这两个jian货?”
“五千两银子,足足五千两”
齐氏笑着,重重的说道,顾****奶呼吸重了起来,猛的往前窜了两步,抬眼间,正看到两位姨奶奶头上的粉金钢钻和蓝宝簪子,顿时睁大了眼睛,围着两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姨娘转了半圈,突然伸出手,一左一右拔下了两人头上的簪子,举到眼前,对着光,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片刻,转身叫着心腹的大丫头,
“青霞过来,册子呢?过来看看,这是不是我的嫁妆?”
青霞急忙过来,扫了一眼簪子,
“回****奶,两支都是您嫁妆里的东西。”
顾****奶呼着粗气,一会儿看看手里的簪子,一会儿狠狠的盯着两位姨娘,突然抬起手,利落的一人打了一巴掌,
“jian货敢偷我的东西”
两位姨娘趔趄着往后面退了半步,捂着脸,带着哭腔叫了起来,
“什么你的?这明明是老爷赏给我们的有本事,找老爷说话去”
顾****奶捏着簪子,扑过去扎向两人,
“jian货我扎烂你的嘴”
齐氏急急的示意着赵氏,上前抱住顾****奶,一边往后拖着她,一边慌张的劝着:
“母亲息怒,母亲千万息怒,您要是敢打了这两位姨奶奶,父亲回来可是不得了那还得了母亲可不能再动手,这是父亲的心尖子,动不得,打不得”
顾****奶回手扇了齐氏一巴掌,
“反了天了他算什么东西,他吃我的,喝我的,还敢用我的银子买姨奶奶了?我打死这两个jian货”
齐氏趁机松开手,拉着赵氏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扑过去和两位姨奶奶撕打到一块的顾****奶,不慌不忙的走到门口,叫着外面的婆子,
“赶紧过来拉开姨奶奶,这也太没有规矩了,竟然跟母亲动起手来”
等在门口的几个孔武婆子忙奔进来,上前拖住两位姨奶奶,半护着身子,半让顾****奶挥手打着两人的脸,顾****奶连扇了几十个耳光子,累的喘着粗气,看着脸已经红肿起来的两个姨娘,尖叫着吩咐道:
“给我拖出去打打死算数敢偷我的嫁妆……”
旁边的婆子拖着两人往屋外走去,两人恐惧的尖叫着,叫着救命,破口大骂起来,刚拖到院子里,程二爷狂奔进垂花门,直冲进院子,抬脚踢开按着其中一个姨奶奶的婆子,伸手将姨娘扶了起来,几个婆子急忙松开手,往后退到抄手游廊边上垂手立着。
顾二爷心疼万分的看着散乱着头发,两张脸被打的红肿起来、正哭得梨花带雨的两个心尖宝贝,恨的跳着脚冲进了正屋,点着还在破口大骂的顾****奶,高声怒吼道:
“放你母亲的屁你的嫁妆?你有脸说是你的嫁妆?那是娘留给我的东西不过借借你的手,就成你的了?你也不照镜子瞧瞧,就你顾家,扫干净家底,能凑出一抬嫁妆?那是爷的再撒泼放刁,爷休了你个泼妇”
“你休你现在就休你个王八蛋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怎么不给你?那就是我的嫁妆都是我的你吃我的喝我的都是我的那是经了官的你母亲给你的让你母亲出来说句话你倒是让你母亲出来说句话”
程二爷嘴唇抖动着,突然抬手甩了顾****奶一巴掌,顾****奶脸上顿时鼓起五根指头印记,被打的往后退了两步,呆怔了下就反应了过来,扑上来就和程二爷撕打到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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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下午两点左右
昨天一个同事满公司在找谁最机灵,初五来公司接财神,好抢头响闲大笑不已,想起小时候姥姥说的古意儿,每到过年,姥姥家从不祀财神,姥姥说‘你知道财神是谁?那是比干,就是剜掉心的那个比干姜子牙能封神,那可是聪明人,让他做财神,他没心哪,啥事也记不住,谁烧香谁没烧他压根记不住他散财,那是漫手撒的不用上香上了也是白上”
第三二七章 分嫁妆
第三二七章 分嫁妆
赵氏惊慌的扎着手,急忙转头看着齐氏,齐氏示意着她,转头冲着身边的几个婆子抬了抬下巴,几个婆子忙上前,张着手虚拉着,齐氏掩不住满脸的焦急,往外张望着,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程悯山掀帘冲了进来,冲过去拉开揪着顾****奶头发猛往下落拳的程二爷,推得他往后连连退了几步,程悯川也紧跟着奔了进来,看着披头散发、满脸红肿的母亲,急忙扑过去,心疼的扶着她。
顾****奶眼睛通红,声嘶力竭不知道在叫骂着什么,顾二爷一只脚光着,衣服前襟被****往下耸拉着,抬手点着顾****奶,
“你个泼妇爷休了你你的嫁妆,我呸那是爷的东西明天爷就休了你,再娶个好的来爷把你扫地出门”
“父亲您是长辈,这说的是什么话?母亲可是给祖父守过灵的你要怎么休?”
程悯山厉声呵斥着父亲,程二爷呆了呆,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泼妇养出来的不孝子”
说着,转身一脚踢翻了旁边的花架,怒气冲冲的出了屋,拉着两个姨奶奶,昂然回去了。
齐氏和赵氏上前,拖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顾****奶,把她放到榻上,青霞带着小丫头捧了热水、沤壶和帕子过来,程悯山拧着眉头,看着号啕大哭、咒骂不休的母亲,猛然一声暴喝,
“好了别哭了”
顾****奶打了机灵,哭声骂声嘎然而止,程悯山冷着脸吩咐着赵氏,
“侍候母亲洗洗脸你别哭了多少大事呢一家子都要死光了,你还哭什么哭”
程悯山吩咐完赵氏,转头看着顾****奶,神情凶狠的说道,顾****奶怔了怔,倒没敢再哭骂下去,任由赵氏和齐氏侍候着净着面,青霞取了梳子过来,轻手轻脚的给她通了头发,绾了个发髻出来。
齐氏见顾****奶收拾干净了,挥手屏退了众丫头婆子,走到门口掀起帘子左右看了看,才转回来,垂手侍立在顾****奶旁边。
程悯山让着程悯川,拖了两张椅子,在榻前坐下,看着顾****奶,痛心的叹了口气,
“母亲也别伤心了,父亲这一阵子,真失心疯一样,您病着的时候,他收用了不知道多少丫头,又嫌不是绝色,就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了这两个回来,隔天就抬成了姨奶奶,昨天我在当值,听说父亲又看中了牡丹楼的头牌红牡丹,听说还是个清倌人,要买了回来做姨奶奶,听说牡丹楼开价两万两银子,还要大摆三天酒水,用花轿抬进来,听说父亲都答应了,母亲”
顾****奶喘着粗气,只没有力气再跳起来,正要咒骂,程悯山提高声音,堵回了顾****奶,
“哭有什么用这事得好好商量商量先听我说”
顾****奶重重的咽了口气,到嘴的恶骂又咽了回去,定定的看着程悯山,程悯山扫了眼仿佛想说话的程悯川,程悯川抬头看着恶狠狠的死盯着他的齐氏,到嘴的话,生生又咽了下去,只任由着哥哥往下说,
“母亲,得想想法子,父亲如今失心疯了,这三万两万的买人也就算了,前儿听说父亲还到太医院去求保养的方子,说是给两位姨奶奶养好了身子,好再生几个儿子出来,母亲是个宽厚性子,若再有几个庶子,母亲的嫁妆,可都得被人偷空搬空了,母亲,得想想法子”
顾****奶一下子傻住了,呆怔怔的看着程悯山,又转头看着紧紧拧着眉头,一脸别扭的程悯川,打了个寒噤,这回真哭出来了,
“想什么法子?能有什么法子?这要想什么法子?悯海又不在”
“这事悯海在不在有什么打紧?”
程悯山恼怒的打断了顾****奶的话,顾****奶已经缓过些气力,挑着眉梢,正要呵骂,想了想,却又咽了回去,看着程悯山,低声问道:
“你若有法子,就说说看看?”
“唉”
程悯山拧着眉头,伤感万分的叹着气,垂着头,想了想,又万分为难的摇了摇头,又想了想,才跺了跺脚,抬头看着顾****奶,仿佛下定决心般说道:
“母亲,这个家,全靠您的嫁妆支撑着,我和悯川……还有悯海,都明白的很,可您看父亲这样子,父亲那话,若是,”
程悯山往前靠了靠,压低了声音说道:
“真闹出去,可没法子收场。”
顾****奶呆怔着,看着程悯山,
“你倒是说啊,什么法子?别说这些没用的,这些我都懂,我还能不知道?”
“母亲,依例,这嫁妆银子,一是出嫁女的私房银子,可若夫家要用,就是拿去给夫家买了祭田的,也不是没有,虽说是私房,可丈夫要用,也不能不给,”
顾****奶听得眼睛就要竖起来,程悯山忙摆着手,
“你先听我说完”
顾****奶勉强压住怒气,耐着性子往下听,
“可这嫁妆银子,要给谁不给谁,可得听母亲的。”
顾****奶迷惑的眨着眼睛,程悯川闷‘哼’了一声,闷声闷气的说道:
“母亲,大哥的意思,您这嫁妆,若是在您手上,父亲要用,您也没法子,可若是您分给了我们兄弟,父亲也就没法子动用了。”
顾****奶抬手点着程悯川,挑着眉梢正要呵骂,程悯山拧着眉头威胁道:
“这只看您自己的意思,我们兄弟还不想担这父在分家的恶名呢,也不过就是让父亲多纳几个姨奶奶,再生几个庶子,往后您的嫁妆,都便宜那些姨奶奶和庶子罢了。”
顾****奶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手指划过来点着程悯山,突然仿佛想起什么来,脸色青得极是难看,姨奶奶搬来的家底,再让姨奶奶搬去?
“分了分家去,叫你舅舅来,分家”
顾****奶咬着牙,从牙缝里狠狠的挤着字,程悯山身子放松下去,几乎要眉飞色舞起来,忙用手捂着嘴,仿佛极其难过的咳了几声,看着顾****奶劝道:
“母亲真是……真要分,也得好好计议,父亲……”
程悯山探着身子指了指外头,压低着声音,
“可不能让他知道,若是闹起来,可就难了”
顾****奶忙点着头,程悯山又掩着嘴咳了几声,接着说道:
“舅舅就算了,听说表弟娶媳妇的聘礼还没凑够呢,前儿找到我这儿,又来打秋风,让我回了,若听到这事,没事他也要生出事来,我看这事,母亲也知道,父亲又有那话放出来,真要是闹出去,可不好,我倒有个绝妙的主意。”
程悯山卖关子般顿了顿,才接着说道:
“这分,要请大伯过来主持着才好,往后父亲再想闹事,那也是半分话也说不出来,他也不敢跟大伯闹去”
顾****奶拧紧了眉头,迟疑着转头看着程悯川,程悯川垂着眼皮,点着头说道:
“大哥说的有理,大伯好。”
顾****奶呆坐了半晌,咬着牙点了点头,
“一分三,你们兄弟三个,我谁也不亏了,悯海那份,我先替他收着,分了家,我带着去南边给他去,叫人理册子,一分三”
程悯山彻底松了口气,眉梢轻轻抖动着,站起来安排道:
“母亲身子刚好,可不能太过操劳,这事,就交给我和二弟,母亲放心,都照母亲的意思,一分三,三弟还没成家,我和二弟就让让,多分些银子首饰给他,往后成亲用,母亲千万别透了口风出去,我这就去汝南王府寻大伯去,请他明天过来主持个公道。”
程二爷回到自己居住的书房院子,左右安抚着娇嘀嘀哭着的两个姨娘,细细哄了大半个时辰,许了无数首饰衣服,才算慢慢哄转了。
晚上,程悯山到了书房院子里,嘀嘀咕咕劝了父亲半晌,第二天一早,就看着人备了几辆车,送父亲和两位姨娘去庄子里住着散心去了。
眼看着几辆车出了大门,程悯山不放心,又遣心腹小厮一路跟着,看着车子出了城门,一路往庄子疾驰而去,听了小厮的禀报,程悯山才长长吐了口气,抖了抖衣襟,往汝南王府找汝南王去了。
汝南王听了程悯山吞吞吐吐的禀报,一下子站了起来,抬手点着程悯山,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父亲母亲都还在,你弟弟还没成家,你就要分家了?”
“不是分家,就是分分母亲的嫁妆,不是分家,哪是分家。”
程悯山底气虚浮的陪笑解释着,汝南王冷‘哼’了一声,
“除了你母亲的嫁妆,你们家还有什么?”
程悯山脸上涨的通红,陪着笑只不接话,汝南王坐回椅子上,双手扣在腹前,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程悯山焦躁的看着汝南王,却不敢吭声。
半晌,汝南王睁开眼睛,看着程悯山淡淡的说道:
“我老了,从去年起,就不管这家里的事了,这事,你去找小恪吧,让他给你做这个主去。”
程悯山大喜过望,忙长揖告了退,出了王府大门,急匆匆往户部寻程恪去了。
第三二八章 启程
第三二八章 启程
程恪听了程悯山的话,高高挑着眉梢,点着程悯山,正要说话,程悯山急忙抢着解释道:
“不是分家不是分家就是母亲要分分嫁妆,她不是要去南边看悯海去嘛,分了再走好,真不是分家,父亲还在呢,不是分家”
程恪眨了下眼睛,一下子笑出了声,连连点着头,
“好好好,不是分家,自然不是分家,你们兄弟既然说不是,那就不是,你先等一等,我交待几件事。”
程悯山答应着,坐在户部大堂,百无心绪的喝着茶,不时的看着里间,这事得速速了结,万一……万一有个万一,父亲听到了,这事可就没那么便当。
程悯山坐了半刻钟,就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到垂手侍立在门口的安心身边,陪着笑低声说道:
“你们爷忙完了没有?这会儿不早了。”
安心白了他一眼,瓮声瓮气的说道:
“爷忙公务呢,谁敢打扰去?要不你自己进去看看去?”
程悯山往后退了半步,陪着满脸笑容摆着手,这会儿,说什么他也不敢去惹程恪不高兴。
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程悯山急得额头的汗都渗出来了,程恪才施施然出来,一边伸开胳膊穿着衣服,一边示意着程悯山,一起往外走去。
两人在户部大门口上了马,程恪勒住马,看着程悯山说道:
“你先回去,我得先回府换件衣服去。”
程悯山焦急万分,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陪着笑催促着:
“那你快点,事多,总是赶在天黑前办完了才好。”
“这急什么?今天分不完,那就明天接着分,明天分不完,后天再接着分。”
程恪不以为然的说道,程悯山重重得咽了口口水,苦着脸,
“都清点好了,也没啥,一天就行,一天就行,我先回去准备着,你快点,啊?”
程恪点了点头,抖动缰绳,径直往汝南王府回去了,程悯山跟在程恪后头,也回去先准备着了。
程恪回到府里,径直去了内书房,和父亲说了几句话,就出来回去清涟院了,换了衣服,也没耽误,径直去了隔了一条街的程家二房。
程悯山翘首以盼的正等在大门口,见程恪在门口下了马,大大松了口气,脸色溢着满满的笑容,急忙迎出来,引着程恪进了正厅。
正厅里,顾****奶拉着脸,恨恨中带着晦色,端坐在上首右边,赵氏和齐氏垂手侍立在两边,赵氏脸色紧张的绞着手里的帕子,齐氏见程悯山引着程恪进来,眉宇间扬出浓浓的喜气,程悯川垂着头坐在右边的扶手椅上,见程恪进了院子,急忙站起来,迎了出去。
程恪进了正厅,给顾****奶揖手见了礼,在左边扶手椅上坐了,跷着二郎腿,一边接过小丫头奉的茶喝了一口,一边懒懒的说道:
“不是说都清点准备好了么?赶紧分吧,分好了我还有事呢。”
顾****奶猛的抓住椅子扶手,象是要站起来,却又坐了回去,闭着眼睛,眼泪一滴滴滑落下来,挥着手,半晌才说出话来,
“分分都分了,分了就静心了”
程悯山下意识的抬手抹了把汗,急忙出去叫了早就等在厅外的管事们,抱着册子、拎着算盘的管事们鱼贯进来,也不敢抬眼往上看,团团长揖见了礼,将册子放到厅正中的桌子上,放好算盘,垂着站着听吩咐。
程悯山叫着程悯川,两人抱着册子,走到程恪面前,程悯山陪着笑说道:
“都理清了,我和悯川昨天细细理了一晚上,分成了三份,你看看。”
程恪伸手推开,
“我看这个做什么?不看你们分你们母亲的嫁妆,让****奶看去,她觉得好就好”
顾****奶直直的盯着已经分成三份的帐册子,流着眼泪,闭了闭眼睛说道:
“我也不看,你们分,你们分吧别昧了良心,悯海还没成亲,他在南边,他不容易,你们别昧了良心”
“母亲,您看您……都是一式三份分的,您看看吧。”
程悯川脸色红涨着说道,顾****奶盯着程悯川看了半晌,点了点头,
“好,母亲知道你是个实诚的,你说一式三份,母亲信你就这么分吧,分了吧”
程悯川下意识的扫了齐氏一眼,垂着眼皮,没有回话,只喉结滚动着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程恪半眯着眼睛,看戏般看着捧着厚厚册子的兄弟两人,挑了挑眉梢,慢吞吞的说道:
“既然都分好了,你们都觉得好,那就画押吧,你们兄弟,这事做得真真是细啊,准备得好啊“
程悯川脸涨得通红,程悯山轻轻咳了两声,面不改色的转身吩咐小厮送朱砂进来。
顾****奶心如死灰的被齐氏帮着一页页按着指印,程悯山屏着口气,一本本递给程恪画着押,一刻多钟才按好印画好押,程恪笑眯眯的站起来,伸展了下手臂,满意的说道:
“好了这嫁妆分的真是爽利我回去了,****奶若打定了要去南边看看的主意,就让大哥过去和我说一声,让平安挑两个护卫给你,路上也太平些。”
顾****奶茫然的看着桌子上堆着的册子,仿佛没听到程恪的话,程悯山轻松的笑着答应着,让着程恪,将他送了出去。
齐氏示意着赵氏,两人将顾****奶半拖半推着送回正院,谁也没心思多呆着侍候她,匆匆交待了丫头婆子几句,就各自忙着赶回去了,刚分的家什、铺子,无数的事等着呢。
程二爷带着两个美娇娘,在庄子直乐了四五天,才姗姗然的回到城里,顾****奶已经启程去南边看程悯海去了,程悯山和程悯川两家,日夜忙的脚不连地,也将铺子、金银、古玩摆件、绫罗绸缎等等东西搬到了自己的库房里,一层层锁了起来。
程二爷呆若木鸡的听着大管事漫不经心的禀报,傻在影壁后,左右转着头,茫然的仿佛在梦中,两个姨奶奶听着大管事的话,看着魂魄出窍般的程二爷,莫名其妙的相互看了看,想不明白主母分嫁妆有什么大不了的。
程二爷呆了半刻钟,才醒过神来,转身就要往外冲,
“我去找大哥,那是程家的东西那是我的东西”
程悯山站在离影壁不远的月亮门前,皱着眉头,抬了抬下巴吩咐道:
“拖住他,失心疯了,什么程家的东西,这分嫁妆,可是恪弟亲自过来主持着分的,大伯也是点了头的闹什么闹?把老爷扶回院里去,老爷病了,请个大夫给他瞧瞧。”
几个长随立即上前拖住程二爷,一路拖着架回了书院院子,按在了床上,两个姨奶奶虽不知道哪里不对,可也觉出发生了大事,一路仓皇的跟着回到外书房院子里,正要进去正屋,几个婆子上前拦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大爷吩咐了,别进去了,跟我们走吧。”
两个姨奶奶紧紧靠在一处,焦急的看着屋里,想叫,看着阴笑着婆子,到底没敢,乖乖的跟着到了前院,几个人牙子已经等在偏厅了,上下打量着两个姨奶奶,上前这里摸摸,那里捏捏,低低的和一个管事婆子说了价钱,管事婆子出去禀报了,来回了几趟,就说定了这笔生意,两个姨奶奶,卖了三千八百两银子,程悯山拿到银子,捏在手里想了半晌,到底还是分出一半,让人送到了齐氏处。
诚王带着周世新回去了太原府,诚王妃带着周世远,坐车去林府,心情愉快的去看望生病的林怀君,还没出正月,从听到要陪周世远去南边的信儿起,林怀君就病倒了,这离行期越来越近,林怀君的病,却越来越重了,
威远侯林应龙上了年纪,这两年人开始犯了糊涂,早已经不出门待客了,威远侯世子,林怀君的父亲林懿德亲自接了周世远进去,林懿德的夫人接了诚王妃进去,愧疚万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诚王妃倒极是和善干脆,直接提出让二房林怀业跟着去这几年,林懿德夫人急忙让人传了话给林懿德,林懿德大喜过望,满口答应着,立即吩咐人去请了林怀业的父亲林懿清和林怀业过来,直截了当的说了诚王妃的话,林怀业和父亲对视了一眼,仿佛早有默契般,利落的答应了下来,林懿德一颗心放到了肚子,喜之不尽的哈哈大笑着,这事,竟如此圆满
诚王妃走后,林家忙着给林怀业准备着行装,这一去,最少也要两三年,姚四小姐忍着眼泪和不舍,和丫头婆子一起,给林怀业收拾着行装,姚国公夫人跟着个婆子进来,姚四小姐忙放下手里的衣服迎了出来,挽着母亲坐到东厢榻上,还没说话,眼泪就落了下来,姚国公夫人皱着眉头笑了起来,挥手屏退了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示意随身的婆子守着门口,拉着女儿,低低的说道:
“这是好事,你放心,晚上跟怀业说,让他放心去,劝着周大少爷守着本心,好好当差,别再惹那些花柳之事,没事,只有好的。”
姚四小姐疑惑的看着母亲,歪着头想了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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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两更吧,今天就懒了啊,抱抱各位。
第三二九章 磨练
第三二九章 磨练
姚国公夫人小心的取过自己带来的墨绿绸包袱,推到姚四小姐面前,往前凑了凑,低低的说道:
“把这个给怀业带好,这里头,都是药,南边瘴气、蚊虫多,有了这些药就不怕了,包里有很多,足够他们两个人用的,千万收好。”
姚四小姐将包袱挑开个角,往里看了看,惊讶的问道:
“母亲从哪里买的这药?婆婆这几天也在四处遣人买药,别买重了。”
“哼”
姚国公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欲言又止,看着莫名其妙的姚四小姐,到底不放心,又往前凑了凑,低低的解释道:
“这药外头哪里买得到?外头买的那些药统不管用这包里的药,是……是救了你的那个姐姐让人送来的,千万收好,有银子也买不到。”
姚四小姐眨了眨眼睛,
“救过我?谁救过我?噢……”
姚四小姐恍然明白过来,
“我知道了,是……”
姚国公夫人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叫什么?你知道就行了,收好吧,有了这些药,也就能放全心了,人家可没什么坏心眼,好了,我回去了,怀业去这一趟也好,倒是南边安生,这是你父亲的话,过个几年回来,说不定倒是福份。”
姚国公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理了理衣襟,就要往后走,姚四小姐忙站起来,上前挽着母亲,一直把母亲送到二门,看着她车子出了门,才回去院子了。
三月初,周景然的小妾钱氏诊出了身孕,李小暖依规矩,遣人道了贺,抱着阿笨站在廊檐下,看着满院初绽的春花,微微有些感慨,景王妃孟夫人还在病着,戴氏和孙氏势同水火,如今小妾钱氏又怀了身子,周景然这一碗水,端得可真是平。
三月中,傍晚时分,周世远和林怀业赶到了南边军中,找主帅递了文书,主帅眼皮也不抬,吩咐护卫照规矩摆台比拳脚、刀马,林怀业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周世远说是练过的,可哪里认真吃过苦头、下过功夫,只一个照面,就被人拎着扔下了台子,从裨将到伍长,周世远一路被摔了几数回,主帅背着手,弯腰看着被摔的浑身是伤、瘫软在地上的周世远,眯着眼睛叹了口气,
“听说诚王也是个能征能打的,怎么你这么脓包?”
主帅说完,慢慢直起身子,牙疼般歪着嘴想了半晌,用脚踢了踢周世远,
“也没啥你能干的差使了,先去洗马吧,那马就是嫌弃你,也说不出来。”
主帅说完,转头看着林怀业,抬了抬下巴吩咐道:
“我军帐里正少个抄写文书的,你先干着吧。”
“回大帅,还请大帅恩准,就让在下和周……周世远一起当个马倌吧。”
林怀业看着伏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周世远,迟疑了下,长揖请求道,大帅赞赏的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背着手晃晃荡荡的回去主帅军帐了。
林怀业上前拉着周世远,低声劝着他,
“世远贤弟,别放心上,咱们来,就是来经经磨练的,往后我替你洗马,你好好练功,再一点点打回来就是,赶紧起来,这地上潮,看趴长了生了湿气,咱们回去军帐,我帮你上点药。”
周世远耷拉着肩膀,顺从的由着林怀业扶着起来,一瘸一拐的跟着大帅身边的一个侍卫,去了和主帅军帐隔了四五个帐蓬的一个极小的帐蓬前,抬手指了指,示意了两人,就转身回去了,林怀业扶着周世远进了帐蓬,四下打量着,帐蓬虽极小,可还算整齐干净,东西也齐全,也没有别的人,林怀业长长的舒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落了回去,看来是着意安排过的,从善而非从恶。
周世远趴在地毡上,林怀业出去,斜斜歪歪的提了壶热水进来,倒在铜盆里,帮周世远擦了伤处,从墨绿包袱里挑了瓶药出来,细细给周世远涂在了伤处。
周世远忍着痛,突然伏在毡上,肩头耸动着哭了起来,林怀业小心的收好药,笨手笨脚的拿了件干净衣服给周世远盖在身上,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周世远转过头,满脸泪痕的看着他,哑着嗓子问道:
“你说,咱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林怀业心里一酸,伸手拍了拍周世远手臂,温和的安慰着他,
“这是什么话?你这趟来,是王妃的安排,是你母亲的安排,不过盼着你在军中磨练一二,哪有什么活不活?”
“那些侍卫?还有小厮家丁?他们?”
“他们也没事,”
林怀业舌头转了转,仿佛一时结住般,咳了一声,才接着说道:
“也没事,能有什么事?不让跟着咱们,不过是想让咱们吃些苦,磨练磨练,就是磨练磨练,你放心,没事,有我呢,咱们一处,好好当差,想想你母亲,她还能害了你不成?”
林怀业艰难的劝着周世远,他心里笃定处,说不得,能说的出来的理由,都极苍白。
周世远呼了口气,心绪好了些,抽泣了几声,伏在地毡上,不大会儿就睡着了,林怀业抱膝坐在周世远身边,望着摇曳不已的晕黄豆灯,坐了半晌,站起来,轻手轻脚的出了帐蓬,背着手站在帐蓬门口,望着满天闪烁的繁星,想出了神。
三月里,是古大人的忌日,也是李小暖父母的忌日,李小暖早早打发魏嬷嬷和孙嬷嬷回去了上里镇,代她祭奠父母和古大人。
程恪回到清涟院,换了衣服,站在榻前,皱着眉头,看着蹬着腿,咯咯笑得欢畅无比的阿笨,李小暖转身拉着程恪坐下,抱起阿笨塞到了他怀里,程恪往后躲着,倒在了榻上,李小暖干脆将兴奋的两眼放光的阿笨放到了程恪胸前,松开了手。
阿笨高昂着头,伸手捉住了程恪的耳朵,吭吭嗤嗤的往上努着身子,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脸帖着脸扑倒在程恪胸前,干脆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程恪努力转着头,两只手想去推阿笨,又不敢动这个仿佛没骨头的软东西,只急的乱叫:
“小暖,快把他抱走这臭小子,唉,别咬,快抱走”
李小暖袖手看着热闹,理也不理程恪的大叫,程恪不敢动阿笨,也不敢挪身子,怕把阿笨摔下来,被阿笨咬得苦恼之极,倒生出主意来,
“小暖,快抱走我有要紧的事要跟你说,极要紧的事古家的,快抱走”
李小暖怔了下,上前抱起咬得津津有味的阿笨,小丫头托了湿帕子上来,程恪接过擦着脸上的口水,看着眼睛放光,还在盯着他的阿笨,恨恨的威胁道:
“臭小子,你等着等你长大了,爷好好教训你”
阿笨咯咯笑着,兴奋的冲程恪摇着胖手,程恪闷‘哼’了一声,看着李小暖,苦恼的抱怨道:
“他这一天,就没个安生的时候”
“也不是,睡着的时候不是安生着的。”
李小暖笑着答道,程恪‘哼’了一声,挥手屏退了满屋的丫头婆子,双手枕在脑后,靠在靠枕上,盯着抱着支羊脂玉如意咬个不停的阿笨看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着李小暖,低声说道:
“皇上遣了内侍,去上里镇祭奠古大人。”
李小暖呆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是公祭还是私祭?”
“虽说没几个人知道,皇家无私事。”
程恪低声说道,李小暖会意的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长长的舒了口气,从阿笨手里拿过咬的口水淋漓的玉如意,放到几上,抱着他站起来,在榻前走了两圈,看着程恪,笑吟吟的说道:
“前些日子古家大姐姐还过来说,想刻了古大人的文章出来,要不,就刻些出来?”
程恪仔细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
“也好,让古萧刻吧。”
“嗯。”
李小暖答应着,将打着呵欠的阿笨打横抱着,慢慢晃了没多大会儿,阿笨就呼呼睡着了,程恪忙跳下榻,掀起帘子,招手叫了人进来,抱着阿笨下去歇着了。
三月末,古萧带着整理出来的古大人文稿,找到了钱继远府上,恭恭敬敬的将书稿呈上,
“钱先生,这是从先父遗稿中理出来的几篇文章,想请先生看看,辑在一处可合适。”
钱继远忙站起来,脸上带着丝虔诚,双手接过书稿,让着古萧坐下,坐回去将书稿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小心的一页页翻看着。
文稿不多,古大人中解元、会元、状元的三篇文章打头,后面也就是三五篇随笔,平实却字字忧国忧民,最后,是那三首词,古萧执笔,做了小小的说明。
钱继远很快就翻完了,合上文稿,看着古萧,和蔼的问道:
“好是极好,就是少了些,怎么不多选几篇?”
“先父的手稿,先祖母走时,化去了大半,余下的也就这些了。”
古萧老老实实的说道,钱继远闭了闭眼睛,重重的感叹了一声,
“唉可惜可惜老夫人是伤透了心哪那就这样吧,刻出来,送几本给我。”
“是,还想麻烦先生一件事,”
古萧有些为难的说道,钱继远忙抬手示意着,
“你说,你只管说。”
“想请先生写个序。”
古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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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下午二点左右。
第三三零章 清者自清
第三三零章 清者自清
钱继远眼睛亮了起来,站起来,搓着手来回走了几趟,看着古萧,
“这哪是麻烦,这是……”
钱继远看住古萧,咽回了后面的话,慢吞吞的问道:
“是你那滑头先生让你来找我写序的?”
古萧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先生说,钱先生是文坛泰斗,写了序,那个……”
“你那先生,就是心眼多他写不写?”
“也写,说放到您后头。”
古萧急忙答道,钱继远点了点头,坐回到扶手椅上,看着为难的脸上泛起微红的古萧,笑了起来,抬了抬手,仿佛安抚着他般,
“能给古大人这文集写序,我是求之不得,你那先生的意思我懂,古大人毕竟……声名蒙尘,有我和随云老头儿顶在前头,纵有什么事,也能稍挡一挡,嗯,”
钱继远仿佛想起什么来,
“这文集,定了在哪家书坊刻了没有?”
“还没有。”
“那就去汇古坊吧,那是我钱家的本钱,就去那里刻。”
钱继远说起,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站在古萧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个实诚孩子,书刻出来,先送几本到景王府,还有汝南王府,过几天若没什么话,再让人放到各大书肆里去,古大人只你一根独苗,古家,要守份。”
古萧站起来,长揖到底,
“多谢先生指教。”
钱继远伸手扶起他,
“这序我要好好斟酌斟酌,过个三五天,我写好了,连书稿让人送到府上。”
古萧答应着,又长揖到底谢了,才告辞回去了。
四月中,古志恒的文集就刻了出来,刻工极精致,用了最上等的金粟纸,微微泛黄的细密宣纸托着勾画清晰的黑色小字,雅致中带着隐约的伤感,京城各大书肆都收到了书,放到了书肆最显眼处,买书的人往来不绝,文集很快从京城书肆卖到了两浙路各大书肆,立时就成了两浙路文人的骄傲和必读必存之书。
这本文集,又跟着两浙路的商人带往各处,往南往北如风般流传而去。
顾****奶在路上实实在在的病了一场,直到四月中,才赶到了南边老宅中,老宅管事领着她到了一处狭小的偏院,叫开门,吩咐着开门的年迈婆子,
“这是二房顾****奶,三少爷的娘,带她进去安置了,有事叫你儿子找我去。”
说完,转头看着顾****奶,
“****奶将就将就,咱南边不比京城,我还忙着,有事你跟黄婆子说,让她儿子找我去。”
顾****奶打量着简直就是简陋无比的院子,还没反应过来,那管事已经甩着胳膊走了。
黄婆子将门推开,出了门,看着院子外堆得满满的七八辆车,烦恼的嘟嚷着:
“这许多,往哪儿放?真真是”
顾****奶已经进了院子,转身打量着小小的天井,拎着裙子进了晕暗的正屋,转了个圈,又出来,左右看了看,穿过右边一个小小的偏门,进了后面一进院子,后面院子显得宽敞了许多,种了很多花草,一幢两层的小楼也显得比前院正屋干净清爽的多,顾****奶伤心的舒了口气,再从右边的偏门穿过去,后面就是个极小的花园,最后面一排矮些的起脊青瓦屋,大约就是仆从们的居处了。
这就是程悯海在南边的居处
顾****奶悲从心来,用帕子掩着脸,哀哀痛哭起来。
程悯海并不在家里,黄婆子不耐烦着一张脸,答着顾****奶的话,
“……都是我我不做谁做去?丫头?哪有丫头?……有差使,跟田大人去尉县了,唉哟哟,****奶,你回来再问三少爷吧,这满院就我一个老婆子,又要干这个,又要干那个,今天这么多人,这饭也做不够了”
黄婆子干脆去了厨下,一边嘟嚷着一边生火做饭去了,顾****奶坐在阴凉的正屋里,喝着杯茶,青霞带着几个丫头,在屋里转着,如此简陋陈旧的地方,要从何处收拾起?
四月末,古大人的文集随着那些商队、车马行,涌进了北三路,在北三路文人中流传开来,诚王怒不可遏,让人写了封措词激烈的折子,八百里快递,递进了宫里,皇上掂着诚王的折子,漠然的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随手扔在了一边。
四五月里,春花烂漫,温暖宜人,阿笨脱了厚衣服,利落的学会了翻身坐起来,老太妃和王妃守着精力旺盛的过份的阿笨,左看左好右看右好,就没一处不好的地方。
春意弥满了各处,秦凤路陇州城外,草木繁盛,人流不息,仿佛比哪一年都热闹繁华,城门处,往来不息的人流中,有眼尖的,仰头盯着城墙近顶处的一处隐约的字迹,好奇的叫着:
“快看,那是什么东西?谁在那上头写字?怎么爬上去的?”
好事者聚众仰头看着,议论着,那模糊的字迹却无论如何也辨认不清,有人叫了一句,
“泼点水试试”
有好事者真取了桶水来,却泼不到那么高,一个壮汉自告奋勇的接过剩下的水,大吼一声,用力泼到了那片模糊的字迹处,水所及处,字就鲜明的显了出来,
“……但得众生……”
有识字的高声念着显露出来的几个字,兴奋的催促着,
“再泼再泼,看看到底写的什么,这事有意思,这么高的地方怎么会生出字来?得看看到底写的什么,说不定是菩萨显灵呢”
众人哈哈大笑着,起着哄,提水泼水的也来了兴致,有凑趣者,竟找了只喷水车来,汲了水,喷到了那片字迹处,字迹鲜明的显现了出来,竟是一首诗,
“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
看热闹的人群哗然而叫,喧然惊叫议论起来,陇州府出怪事了
城墙下看热闹的人群走了一批,来了一批,文人书生们摇头晃脑的念诵着,拍着折扇,连声赞着‘好诗好句’猜测着这是不是有人以此来博取文名,贩夫走卒们不识字,仰头当神迹看着,有那虔诚的,跪在城墙下磕着头,甚至有人上起香来,一时成了陇州府最大的新鲜奇闻。
隔了两三天,半夜起,陇州府淅淅沥沥下起春雨来,早起开城门的老卒走出几步,按着斗笠,仰头看着那片字迹,昨夜一场雨,许是把字淋没了。
触眼所及处,老卒呆怔住了,那字在雨中更加鲜亮,仿佛活过来一般,字旁边,竟显来张清晰的人脸来,老卒半张着嘴,傻了片刻,突然跪在雨中,冲着城墙,喃喃祷告着,恭恭敬敬的磕起头来,门洞里的几个年青守卒愕然看着跪倒在雨地中、磕头不已的老卒,忙抓起斗笠胡乱戴在头上,冲了出来。
几个人扶起老卒,将老卒掉在雨地中的斗笠重又给他戴在头上,顺着老卒颤抖的手,看着城墙上的那首诗,和那个面容温和,正怜悯的注视着众生的人像,惊讶的点着人像,叫了起来,
“又出怪事了出画了”
“那是古大人连中三元的古大人”
老卒嘴唇抖动着,激动的声音嘶哑的叫道,
“我在这守了几十年的门,我认得出,一眼就认得出,那是古大人冤死的那个古大人,连中三元的那个古大人文曲星古大人”
雨下了一整天,城墙下,被拥挤不堪的人群踩的一片泥泞,城墙下原本繁盛的草木也被踩得仿佛从来没生过一根草,靠近城墙处,扔出了一个高高的香烛堆,在淅沥的雨中冒着青烟,和雨丝混在一处,衬得那墙上的人像和诗句神圣中带出些神秘来。
秦凤路安抚使兼陇州知州赵远明背着手,远远看着那高高的显在城墙上的古志恒和诗句,感慨的紧紧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失了态,古年兄,公道自在人心,清者自清
赵远明呆呆了站了大半个时辰,才转过身,吩咐着从人:
“传令下去,城上城下,着人仔细看着,别让人靠近,任何人不得擅动。”
从人答应着,裹了裹蓑衣,往城里跑去传令去了,赵远明回过身,长长的叹出口气,冲着城墙长揖到底,转过身,回去城里写折子去了,这事,一定要禀了皇上处置。
远远的,李福贵袖着手,微微抠搂着腰,仿佛一脸愁苦的站在城门口的角落里,眯着眼睛看着直直立着,一动不动的赵远明,看着他长揖到底,转身进了城,才长长的舒出口气来,调过眼神,看着那越堆越高的香烛堆,眼神里溢出满满的哀伤。
一个面容平常,衣着举止处处平常的年青男子,袖着手走到李福贵身边,略后半步站住,顺着李福贵的眼神看着那堆青烟缭绕的香烛,声音极轻的说道:
“回吧,上头说过,事结了赶紧回去。”
“嗯。”
李福贵答应着,又仰头看了眼在城墙上俯视着众生的古大人,似有似无的垂了两下头,转身往不远处两辆围着靛蓝粗布围子的车子走去。
年青男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上了后面一辆车子,车夫抖动缰绳,驾着车子往京城方向疾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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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几天,还是一直有堵心事,闲自劝自想开,继续说故事给大家听,也是阅微草堂笔记里记的。
纪童鞋说,有个卖花的老****,跟他说了件事,说是京师有一户人家,和一处荒园子邻着,这户人家呢,一个美丽的****(少女噢**?),喜欢上了邻居家一个美少年,翻过去和人家说话(这娃有胆子啊),一开始说,说了个假名,后来么,情浓意厚,估计是有了实质进展,就干脆说自己是那片荒园子里的狐精,巴巴巴巴,美少年么,对吧,有美女扑怀,说啥信啥,然后,没多长时候,那****家屋顶上突然被人扔了无数砖瓦下来,一边扔,还一边骂:“喵的,我们一家在荒园子住了这些年,我家小狐男狐女们调皮捣蛋,扔扔砖头瓦片,吓吓邻居这事是有的,可哪有这样偷人的事?竟敢这样污我清白”
纪童鞋评论:都是狐媚人假说自己是人,居然还有人媚人假托自己是狐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