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求情
第二日一早,孙氏刚用完早膳,外面就有人报说,大夫人来了。
金氏今日素面朝天,眼睛微有红肿,一进来一言未发朝着孙氏坐着的方向就跪下了。
“你这是干什么?”孙氏看了金氏一眼,却没有喊金氏起身,只淡淡道。
金氏悄悄觑了孙氏一眼,心里不禁打起了鼓。本来还怀着侥幸之心,想着老夫人或许有气,过了一天也差不多该消了,不想还是气着的。看来那消息真是可信的。
想到这里,金氏提起袖子揩了揩眼角,顿时那本就微红的眼眶更红了,泪水也一下子涌了出来。
“母亲,媳妇知错了,今儿是来请求您原谅的。求您看在大老爷和玬哥儿的面上,看在媳妇这些年操持家务劳心劳力并没有犯过大错的份上,宽恕媳妇这一回。”金氏哭道。
孙氏端起茶碗,缓缓喝上了一口,半响才道:“你倒是说说看,你错在了什么地方。”
金氏闻言顿了一顿,马上又哭道:“媳妇,媳妇错在这些年只忙着内院琐事,忽略了大老爷,见大老爷做出了不得宜的事情也不知道及时规劝,媳妇没有做到为人妻的本分。”
孙氏放下了手中的茶碗,道:“你真知道错了?”
孙氏闻言立即点头道:“是的,母亲,媳妇真的知错了,以后也会注意不再犯。”
孙氏冷哼一声道:“我将这个家交给你的时候说什么了?要你目光放长远一些,不要鼠目寸光,沾染那小门小户女子的脾性!你瞧瞧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可堪配我们王家的嫡长媳的身份?你总想着万事有我这个老婆子在后面为你们收拾烂摊子,你就瞅准了我不会坐视不理了是不是?既是如此我还要你当这个当家夫人做什么?”
金氏闻得此言心中一惊:“母亲……我……”
孙氏深吸一口气,靠到了榻上,一边摆了摆手:“行了,多说无用,你若是真不开窍,我说再多也是枉然。你就说说你的打算吧,此事你们准备如何让收场。”
金氏见老夫人并未在此时提让三房回来主持中馈的话,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小心地说道:“这次的事情既然是大老爷做出来的,我们大房自然应该一力承担,而媳妇作为大房的主母则责无旁贷。”
金氏看向孙氏,见孙氏脸色缓和了一些,便又道:“媳妇本想着,帮大老爷将挪用外院的那笔款项用私房垫上就好了。但又想到今年夏天来得早,此时就算是有了那笔款子,再要买齐今年所用的冰那也来不及了。这外院用度关系这我们王家的脸面,若是让人知道了,那我们王家也没有脸面,大老爷在同僚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所以这外院的用度是怎么也不能缺了的。”
孙氏闻言点了点头,示意金氏继续说下去。
金氏得了鼓励,心中稍安,又道:“所以,即便是媳妇愿意用自己的私房填补外院的亏空,也是于事无补。所以媳妇想着要想办法将今年外院的冰例都补上了。”
“不是说今年的冰不好买了么?这么大数额的一笔,要到哪里去买?”孙氏缓缓问道。
金氏忙抬头道:“媳妇在买那何家的田亩庄子的时候曾经听他们家的管事提过,他们的院子里都是建了冰库的,既然他们园子都打算要买了,那冰库里的冰自然也是能卖的,媳妇今儿就打发人去何府问问。”
孙氏闻言点了点头:“这到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法子。也难为你这次也是用了心的,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若是成了,这次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若是……”
“媳妇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好,不让母亲再操心。”金氏忙表决心道。
孙氏点了点头:“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是的,母亲,媳妇记住了。”
孙氏打发了金氏出去。
下午,常嬷嬷给孙氏梳头的时候,孙氏道:“你这主意不错,希望老大媳妇经过此事之后能够明白一个主母应当承担的责任,让我以后少为他们操心一些。”
常嬷嬷道:“奴婢瞧着大夫人是个精明能干的,所欠缺的也只是经历罢了。您以后不要总是万事都为他们操心,多让她自己解决,日子久了自然也就能担待了。”
孙氏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李嬷嬷还在杂物房关着么?”孙氏随口道。
“是的,老夫人。没有您的命令谁也不敢将她放出来,只是,只是奴婢瞧着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进过食,甚至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奴婢斗胆,向老夫人求个恩典,让人给李嬷嬷送些吃的喝的。否则,奴婢恐怕她撑不住。”常嬷嬷低头求道。
孙氏摆了摆手:“那就叫人送些吃食进去吧。至于人……暂且还是先关着吧,怎么处置我还得好好想想。”
常嬷嬷道:“老夫人是重情义的,念着她跟您多年不愿意重罚,想要她自己先想清楚了。希望灵芝她能明白您的苦心,等到放了出来能知错就改,再好好为您当差。”
孙氏闻言未语,半响才叹了一声道:“这些年内院的事情她也帮我不少,现在一下子少了她到还真有些不习惯,今日上午就有管家婆子们将一些日常琐事问到了我面前。”
常嬷嬷低了低头,笑道:“灵芝她本就是个能干的。老夫人您罚她一罚,还是让她回来吧。”
孙氏摇了摇头:“她就是太过于能干了。现在这院子里的事情我已经吩咐甘草甘松先多看顾着些,以后的事,我还要再看看。”
孙氏说着,又看向常嬷嬷道:“你也是跟着我的老人了,论资历和能力也是不差的,以后你就帮着甘草他们管管这家里的事情,她们毕竟还太年轻,资历与经历上欠缺了些。”
常嬷嬷忙道:“甘草甘松两位姑娘都是能干的,奴婢在她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她们这么能担事儿。不过既然老夫人您吩咐了,奴婢自然不会推脱,以后会与甘草甘松两位姑娘好好配合的。”
……
“小姐,照常嬷嬷的话说,老夫人似乎还有可能会重新启用李嬷嬷?”白英皱眉道。
“即便是一条狗,跟了三十几年也都会有感情了,何况是人?这也是人之常情”三娘淡淡一笑。
“若是让李嬷嬷重新回到老夫人身边,那她对我们……”白英担忧道。
“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三娘淡淡道。
“可是小姐您不是说,老夫人她对李嬷嬷还是有几分主仆情谊的么?”
“所以我才布置了后招。”三娘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揉微微酸痛的手臂:“你等着看吧,老夫人心里对她的那一点点主仆情谊,马上就要被她毁地一点儿不剩了。”
临近晚饭的时候,外院来人报说,大老爷回来了。
王家大老爷王柏一进内院,直径就朝孙氏的松龄院来了,身上的五品官府都没有脱下。
“赶紧的通知厨房加一道君山鸡片,一道蜜汁肘子,一道脯雪黄鱼。对了,不要上那品龙眼粥了,换上首乌大枣粥,最是养气血壮身体的。”孙氏一接到王柏回来的消息,就吩咐甘松去厨房加菜。
“是的,奴婢记下了。”甘松又将菜名报了一遍,笑着道。
“娘,我回来了。”孙氏正想着要不要再加一道汤,王柏的声音就在屋子里响起。
“你还知道回来?这都不着家几天了?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家里的门是朝哪个方向开的。”孙氏故意摆上一副冷脸道,可是眼睛里的笑意却是遮不住的。
“小人平安给老夫人请安。”一个身影突然从大老爷身后走了出来,跪到了孙氏身前。
孙氏一愣,低头一瞧,却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孙氏看清楚来人,脸色突的沉了下来:“你一个男子,谁准你进的内院?来人啦,绑了出去。”
“老夫人,小人是李嬷嬷的儿子平安。小人是求着大老爷带了小人进来的,小人听闻小人的娘犯了错,被老夫人关了起来,便求了大老爷带小人来向老夫人求情。请您念在我娘这么多年伺候的情分上,饶恕她这一回,小人给您磕头了。”平安说完便恭敬地磕起了头。
孙氏闻言,怒视王柏道:“还不给我把他拉出去,这里可是内院!你带一个男子进来成何体统!”
王柏抬脚踢了踢平安,又朝孙氏道:“平安自幼在这院子长大,与别的男子自是不同,儿子也就没注意那么多了。娘,儿子听说李嬷嬷被关了起来还听说您要将她赶出府去,儿子便赶了回来,不知李嬷嬷她犯了什么事?”
孙氏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柏道:“你不是公务繁忙吗?忙得连给你亲娘请安的时间都没有,却为了一个奴婢这么晚了还赶回来?”
王柏一愣,不解道:“这,李嬷嬷是儿子的乳娘,自是不同的。”
孙氏被这话气得半响说不出话。
第四十四章 不得翻身
王柏一愣,不解道:“这,李嬷嬷是儿子的乳娘,自是不同的。”
孙氏被这话气得半响说不出话。
一旁伺候着的甘草见状,忙把孙氏的茶碗端来递给了孙氏。
“老夫人,喝口茶。”
孙氏接过茶碗猛灌了两口下去,心口郁气稍平。
“你在外头,是如何得知家中的事情的?”孙氏将茶碗递回给甘草,看了一眼跪地不起的平安。
王柏一个男子,对内院女人之间的争斗并不了解,因此他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何会生气,见问忙答道:“是府里有人去通知平安的,平安又求到了我面前。娘,念在他们母子二人这些年伺候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对嬷嬷可否从轻发落?”
孙氏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半响才缓声道:“你这一路也辛苦了,先回你的院子换了这身衣服,歇息会儿。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你休整好了就来我院子里用饭。”
“可是,娘……”王柏还想说什么,孙氏却突然眼刀锐利地看了过来。
王柏一向是有些怕这个母亲的,见状便把要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是的,娘,那儿子先退下了。”王柏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行退下,求情的事情之后再说。
王柏向孙氏行了礼,瞪了跪地不起的平安一眼,带着他一起退出了孙氏正房。
“大人,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娘。”出了孙氏的院子,平安忙向王柏求道。他本来还以为府里传去的消息有误,可刚在孙氏房里看到孙氏的态度,才知道这消息不虚,刚刚已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王柏吁了一口气,道:“你没看到爷刚求了么?看样子这次李嬷嬷犯的错不小,竟让母亲如此震怒。”
“大人,如今只有你能救我娘了,看在她对您一直以来都尽心尽力的份上,您这回可不能袖手不管啊。”平安急道。
王柏不耐烦道:“行了行了,爷要是真不管的话能丢下一干同僚与那西域来的美姬同你赶回来吗?老夫人她正在气头上,等她气消了些我再求求。”
王柏走后,孙氏闭了闭眼,在榻上坐了下来,却盯着桌上那茶碗半响没有说话。
“老夫人?”甘草有些担忧地唤道。
孙氏闻声收敛了面上的情绪:“吩咐厨房再加一道眉豆花生鲫鱼汤,今日的饭摆晚一些吧。”
甘草领命正要找人去厨房吩咐,孙氏又道:“去把常嬷嬷叫来。”
常嬷嬷进来的时候见孙氏坐在榻上没有什么表情,行完礼之后上前笑道:“奴婢本打算进来伺候的,因听说大老爷回来了,且一进府身上的官府都没有换就过来给您请安了,想着您定有话要交代大老爷便回了后院。”
孙氏闻言好不容易压了些下去的火气蹭地又冒了上来。
“他哪里是来给我请安的,他是赶回来给那奴婢求情的!”
常嬷嬷闻言一愣,试探地问道:“大老爷知道李嬷嬷被关的事情了?”
孙氏眼中阴云密布:“你去给我查!看这消息是怎么传到大老爷那里去的!我看这府里的人都是要翻了天了!”
“是,老夫人,奴婢这就去。”常嬷嬷忙应声退下了。
不过两刻功夫,常嬷嬷便回来了。
“老夫人,奴婢把人带来了。”说着朝身后打了个手势,不多会儿,两个粗使嬷嬷便压着一个婆子进来了。
“老,老夫人饶命,奴婢,奴婢什么也没有做。”那婆子不顾双手被人反剪着,奋力向地上跪了下去,惊魂未定得喊道。
孙氏看了那婆子一眼,见是院子里一个平时不在身边伺候着的三等婆子,便看向一旁的常嬷嬷。
常嬷嬷忙道:“回老夫人,这是院里的三等嬷嬷,刘嬷嬷。平日里负责院子里的一些杂事,老夫人可能瞧着有些眼生。”
“是你往大老爷那里递的消息?”孙氏冷声道。
“奴婢,奴婢没有,奴婢怎么敢去烦扰大老爷。”刘嬷嬷眼神闪烁。
“她确实没有去烦扰大老爷,她是让她在外院当差的侄子,一个叫刘三根的随扈去给大老爷身前的平安捎了口信。”常嬷嬷看了刘嬷嬷一眼道。
孙氏冷眼看了过来,刘嬷嬷吓得一阵瘫软,开口想再辩解,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个字,她确实打发了侄子去通风报信,想要狡辩也没有办法。
“你一个外头雇来的三等嬷嬷,来府日子尚短,怎就如此胆大包天?这当中可有什么隐情?你如实对老夫人交代了,好求得老夫人从轻发落。”常嬷嬷和声说道。
“这……奴婢……”刘嬷嬷一颗心七上八下得跳着,脑子却是一团乱麻。
“先拖下去打五十板子再带上来问。”孙氏淡声道。
刘嬷嬷闻言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两个嬷嬷的拖拽,快速膝行数步到了孙氏面前。
孙氏吓得往后一仰,常嬷嬷立即挺身上前挡在了孙氏面前。
刘嬷嬷却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再抬头的时候额头上已经青了一片。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五十板子可是会要人命的。奴婢什么都说,什么都说,求老夫人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奴婢上有老下有小……”
“行了,不想挨板子就从实招了,那些废话就先免了。”孙氏不耐烦道。
“诶,诶,奴婢这就交代。”刘嬷嬷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吸了吸鼻子道:“奴婢是被逼迫的,是李嬷嬷威胁奴婢,让奴婢去把消息递出去给他儿子的。”
常嬷嬷皱眉道:“一派胡言,我看你是想挨板子。李嬷嬷被关了起来,如何来威胁你?”
刘嬷嬷闻言脑筋急转:“奴婢没有撒谎。昨夜奴婢路过杂物房,见李嬷嬷正在求着两位看守嬷嬷什么,那两位嬷嬷不答应,奴婢本想立即离开的,不想让那看守嬷嬷发现了。李嬷嬷听见了奴婢的声音,突然改变主意求那两位嬷嬷说要见奴婢一面,那两位嬷嬷不知怎么的竟应了。奴婢见了李嬷嬷,李嬷嬷就求奴婢帮她把口信带出去给她儿子,让她儿子求了大老爷回来救她出去。”
原来昨日刘嬷嬷想去后院杂物房那边看看能不能探听一点消息。毕竟她在李嬷嬷那里花的心思不少,送上的孝敬也不少,还指望着李嬷嬷以后能提拔着她们母女二人,当然希望李嬷嬷这次被关只是虚惊一场。
到了那附近却正好听到沉香与那两个守门婆子的对话,当即茅塞顿开,认为沉香所说极是。因此在听到李嬷嬷试图用手中的金镯子买通那两个婆子帮她传递消息,而那两个婆子终究是有些顾忌而没有答应的时候,她站了出去。
那两个婆子虽是不愿意帮着李嬷嬷传消息,可是又舍不得到手的金镯子就这样飞了,又想到那个小丫头说的话,便答应了让刘嬷嬷进去探望李嬷嬷。
“李嬷嬷已经被关,她还能拿什么来威胁你?”常嬷嬷问道。
刘嬷嬷看了孙氏一眼,说道:“李嬷嬷说她是大老爷的乳娘,这乳娘也是娘,大老爷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否则就是不孝。奴婢要是不帮她这个忙,等她出来了就要把奴婢赶出府去,奴婢不想被赶出去,就只有应了。”
孙氏闻得此言,惊怒交加。
“她说她也算大老爷的娘?大老爷不救她就是不孝?”孙氏因为气急,此时的声音反而平静了,只是刘嬷嬷等人听了却有些心中发寒。
“是,是的,李嬷嬷是这样说的。她还说当年大老爷犯了痘娘娘,是她衣不解带地在一旁伺候,大老爷才得以痊愈的,这份功劳是谁也比不了的。”刘嬷嬷索性硬着头皮说下去。
“好!好的很!好一个有功于主的奴婢!”孙氏的声音已经听不出喜怒了。
常嬷嬷闻言,也是站在一边不插话了。
半响,孙氏道:“带下去吧,打发她去庄子上做事,再有错处就撵了出去。”
刘嬷嬷见逃过一劫,虽说要被赶到庄子上去,可毕竟没有被扫地出门,心中松了一口气,忙又磕了几个响头谢恩。
刘嬷嬷被带了下去,这时外面来人报说大老爷来了。
孙氏有些疲惫地吩咐道:“找个丫头去厨房看看,菜要是好了就摆饭。”
王柏走了进来,常嬷嬷上前向王柏行了礼便出去吩咐人去厨房。
“娘,李嬷嬷她……”王柏坐下后,看了看孙氏的脸色,试探着道。
孙氏这次却没有再发火,反倒是朝着王柏一笑:“李嬷嬷她服侍我多年,又是你的乳娘,我怎么会重罚她?关她起来不过是为了让她反省思过而已,你不必担心。”
王柏闻言忙笑道:“我就说娘你不会把李嬷嬷怎么样的,平安那小子就是在瞎担心。”
孙氏笑着点点头:“明日李嬷嬷就放出来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今日就好好陪陪娘吃饭吧,”
“诶,儿子也想着家里的饭了。娘,你不知道,昨日那位前理藩司笔贴式请客,上了一道什么西域做法的羊汤的,那膻味熏得儿子两顿吃不下饭了。”
孙氏闻言忙心疼道:“没吃饭那怎么行,娘这就叫他们马上摆饭。常嬷嬷,常嬷嬷……”
第四十五章 铺盖风波
三娘临睡之前,白英叫退了今日里值夜的白果,捧了一个茶盘进了来。
“今日又是什么茶?”三娘抬眼一笑。
“回小姐,是菊杞茶。小姐整日里除了做绣活就是练字看书,眼睛没有一刻闲着的。这茶里头的菊花与枸杞都有护眼明目的功效。”
三娘点点头,接过了白英递过来的茶碗,揭开碗盖,只见白菊舒展,红杞鲜艳,浮浮沉沉之间煞是好看,不由低头轻啜了一口,入口微甜,应是加了冰糖的。
“小姐,刚刚常嬷嬷打发沉香来报说老夫人在饭后招了她去,让她明日一早打点好车马,说是要送李嬷嬷去江南的庄子上。”白英趁三娘喝茶的间隙,躬身过来,小声道。
三娘又低头饮了一口,一朵菊花随着茶水进了唇间。三娘将它抵在舌齿之间细细碾磨了一番,一股菊花特有的芬芳从口腔之中钻入了鼻间。
“江南的庄子啊,那可真是个好地方,鱼米之乡,美丽富饶,李嬷嬷去那里安享晚年也好。”三娘淡淡道。
白英闻言却是“噗哧”一笑,道:“原来小姐也会埋汰人。”
三娘微微一笑,也不辩驳。
“小姐您这一招真是厉害,老夫人本是不打算赶了李嬷嬷出府的。谁知道大老爷他这关头赶了回来,一番求情反到是惹了老夫人大发脾气,铁了心了要打发李嬷嬷出府,还是越远越好。您这谋算人心的本事,真让奴婢大开眼界。”白英盯这三娘道,眼中没有掩饰那一份好奇。
“白果常说读书人聪明,其实她错了。这读书人哪里是聪明?而是从故纸堆中学来了一肚子的坏水,岂不闻‘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你小姐我也是被这书本给教坏了的。”三娘朝白英炸了眨眼调皮地道。
白英闻言愕然,这言论她还是第一次听闻,而且哪有这么贬低读书人的?心中那份犹疑却是放下了。
她本来也为自家小姐小小年纪,就有这份运筹幄的本事而心中暗惊。若是这些谋略都是从书中学到的,那到也说得过去。
而三娘,面对白英这小小的怀疑,却没有怎么太放在心上。古人可能因为寿命较现代人短暂,大多早熟。十三四岁就成亲生子的女子在这世上是很普遍的,因此这里的女子也都是花一般的年纪就要卷入内宅的斗争,如此要维持天真的性子谈何容易?
因此在白英,常嬷嬷等人眼中,她也就是比一般同龄的闺中小姐们有心思而已。若是联系到她如今的处境,有这份心计也不是说不过去的,毕竟磨难逼人成长。
反倒是刚刚白果说她擅于谋算人心让她暗自皱眉,爷爷曾教训过她,谋算人心只能是一种手段,若是过于依赖这种手段,以后可能会反受其害,毕竟人心是最难琢磨的东西。三娘心中暗自警惕。
这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松龄院后院就忙了起来,可是因为得了上头的吩咐,忙着收拾东西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人敢大声喧哗,就连脚步声都比平日里要轻一些。
这时候孙氏还没有起,常嬷嬷正与甘草在庭院的廊下轻声商议着院里的日常事物,突然远远看见通往后院的角门那里有个婆子在探头探脑。
常嬷嬷笑着对甘草道:“这些事情甘草姑娘就能安排得很好,实在是不必特地再与我商量的。就照姑娘刚刚说的办吧,后院那边像是有什么事情,我过去看看。”
甘草闻言却没有沾沾自喜,反而诚恳道:“老夫人把这院中的事务交给了嬷嬷与婢子,又再三叮嘱婢子有事情定要来找您商量。您比婢子年长,看事情也比婢子透彻。婢子请教于嬷嬷您只是想要嬷嬷对婢子多多指点教导一番,好让婢子少走些弯路少犯些过错,还望嬷嬷不要嫌弃婢子蠢笨不堪,多加提点才是。”
常嬷嬷笑道:“姑娘谦逊了,哪有你这般剔透伶俐的蠢笨之人?既然姑娘这么说,那以后有事情我们有商有量地为老夫人办好了才是正经,至于什么指点教导的姑娘还是别提了。”
两人都是聪明机警之人,这一言一语之间就定下了之后的相处共事的模式,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常嬷嬷别了甘草,往后院去了。
甘草看着常嬷嬷的背影,心中却是暗暗下了决定。今后对着这位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还是要敬着些才好。
虽说常嬷嬷表示以后两人共掌孙氏的院子,但是毕竟常嬷嬷的年纪摆在那里,她一个晚辈实在是不能真越过了常嬷嬷去。而且再来看一看这些年来尽的孙氏信任的,人前风光无限的李嬷嬷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栽了,而一直以来受到李嬷嬷打压的常嬷嬷却突然又活跃于孙氏面前重得孙氏信任,这位常嬷嬷的手段就不容小觑。
常嬷嬷到了后院,叫住那位探头探脑的婆子,问道:“唐家的,可有什么事?”
唐家的忙恭敬地道:“嬷嬷,奴婢们奉了您的命令将李嬷嬷的日常物品收拾打包好装车,不想……”唐家的犹豫了一下,凑到常嬷嬷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常嬷嬷听了并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温声对唐家的道:“带我去看看。”
李嬷嬷住的屋子是后院正中坐北朝南的那排房里最大的的那间,是个前厅后卧的两间。常嬷嬷进了屋,只随意扫了一眼那整套的黄花梨嵌螺钿家具,这些家具略有些年头了却是顶好的,是以前太夫人陆氏住着的院子里的西厢房换下来的。
通往内室的门边站了两个婆子,正在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抬头正好看见了进来的常嬷嬷,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常嬷嬷,您来了?”
常嬷嬷笑着点了点头,温声道:“听说你们收拾物件的时候发现了些东西?”
那嬷嬷见常嬷嬷和蔼可亲,一点架子也没有,心中不由想到或许换了一个管家嬷嬷也不是件坏事。因此见问,忙殷勤地将常嬷嬷带到了那座黄花梨木六柱的架子床前。
“嬷嬷您特地吩咐要奴婢们把李嬷嬷惯用的被褥也给李嬷嬷收拾了去,奴婢与唐家的在收拾被铺的时候发现这床板中间有夹层,拆开床板之后发现了这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常嬷嬷走上前去,见当中那一张床板已经被掀开,露出一个仅三寸深,与床板同宽长的凹槽。那凹槽里却是满满当当铺满了一些金银珠玉,上面还有一叠纸质的东西。常嬷嬷伸手抽出一张纸,却发现是一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
常嬷嬷目光一闪,继而镇定地吩咐道。
“去寻个大箱子来,将这些收拾了。这些财物过于巨大,我要禀告老夫人。”
几位婆子听了忙应了,寻箱子的寻箱子,收拾的收拾。最后将那些财物满满当当收拾了一箱子。
常嬷嬷看了一眼,随手从里面拿出了三个大约十两一个的银锭子放到了床上,微笑道:“你们忙了一早上也辛苦了,见了这么多的财物也没有起那私吞之心,值得嘉奖。这些银锭子你们就一人拿一个吧。”
那三个婆子听了,喜得不知道如何言语,这可是十两银子!她们这些婆子的月例不过八百文。常嬷嬷说是奖励她们没有起私吞的心思,这明显是藉口。说她们没有起心思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这里有三个人,谁也没有办法能瞒着其余的人吞了财物。再说这些东西李嬷嬷那里是有数的,若是最后发现财物没了,想着鱼死网破告了上去,她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老夫人的脾气她们可是知道的,所以商量了之后才想着去寻了能主事的来。
“奴婢们多谢嬷嬷奖赏。”三个婆子互看一眼,都欢喜地上前行礼道谢。
常嬷嬷点了点头,温声道:“你们好好为老夫人办事,老夫人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几个婆子忙应了。
常嬷嬷道:“你继续收拾吧,箱子我去交给老夫人”
常嬷嬷捧起箱子去了前院。
“嬷嬷您来的正好,老夫人刚刚起来,正寻您呢。”守在门口的沉香,见了常嬷嬷,连忙帮她打起了帘子。
常嬷嬷笑着点了点头,进了屋子。
孙氏正在喝羊乳羹,见常嬷嬷捧了个箱子进来不由地惊奇:“一大早的怎么捧了这么一个笨重的物事?”
常嬷嬷将那箱子放到了桌子上,犹豫了片刻,上前将那箱子打开了。孙氏见了也是一惊。
常嬷嬷便将那几个婆子发现夹层的经过说了,孙氏听闻后半响没有言语。
“这些财物太过巨大,奴婢不好擅自做主,便来禀了老夫人。”
“我素来知道她有些敛财,不想却是这么一大笔,她可真是有本事。”孙氏淡淡道。
“那这些……”常嬷嬷问道。
孙氏伸手随意翻了翻那箱子里的财物,摆摆手淡淡道:“给她留下一百两养老,其余的入了库。”
常嬷嬷领命。
“奴婢先给老夫人梳了头,再去库房入账。”常嬷嬷躬身道。
孙氏闻言一笑:“你到是个不贪的,这么大笔财物到了手上也没起心思。”
常嬷嬷也笑:“奴婢无儿无女,最亲近的人除了老夫人就只有一双侄儿侄女,要这些做什么?老夫人待奴婢不薄,奴婢以后厚颜求了老夫人让奴婢在府中养老,这一辈子也就圆满了。”
孙氏闻言,想起常嬷嬷确实是没有什么亲人了,又见她不拐弯抹角反而直言提要求,对她又信了几分,道:“这有何难,你伺候我多年,王家养你终老本就应该。箱子里的东西你瞧着有喜欢的自可挑了几样留下,以后给你那侄女添妆。”
常嬷嬷忙跪下谢了孙氏。
第四十六章 暴露
常嬷嬷伺候完孙氏梳头,捧着那箱子去了一趟库房,将财物登记入了册。回到后院的时候,听到杂物房那边传来了轻微的嘈杂声。
常嬷嬷摸了摸袖口的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向杂物房走去。
杂物房门口此刻并没有人守着,门房却大开,屋子里有声响。
常嬷嬷没有惊动里面的人自顾着走了进去,即便是晨光大亮的时候,这间屋子也是阴暗潮湿的。常嬷嬷闭了闭眼睛,片刻过后才适应这里的光线。
一个被五花大绑,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的人正坐在地上奋力躲开两个婆子的抓扯,口中还“呜呜”地发出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常嬷嬷出声问道。
那两个婆子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忙停住了动作,上前来问安。
“只是要你们请李嬷嬷上马车,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来道:“回嬷嬷。奴婢们请李嬷嬷上马车,李嬷嬷挣扎着不肯,还抓伤了奴婢。”说着还上前来向常嬷嬷展示自己脸与脖子上的那几条抓痕。
“奴婢们眼见着时辰要到了,害怕耽搁了行程,只能出此下策。”另一个婆子赔笑着补充道。
常嬷嬷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李嬷嬷,道:“老夫人有些话要我转述给李嬷嬷,你们先出去吧。”
那两个婆子闻言,立即行礼退了下去,因怕屋里光线太暗,并没有关上门,只是两人很有默契地站得离杂物房远了一些。
常嬷嬷等人退了出去,缓缓走到了李嬷嬷面前蹲下身,伸手将李嬷嬷口中的那块不知材料的布扯了出来。
因布堵住了嗓子眼,李嬷嬷不可抑制地干呕了几声,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只吐出了几口唾沫。
“你到底在老夫人面前捣了什么鬼?”李嬷嬷眼神怨毒,嘶声力竭地吼道,那声音却是干涩难听犹如厉鬼。
常嬷嬷却是没有什么表情,半响才道:“灵芝,我们何以会走到今天这地步?”
李嬷嬷喘了几口气,冷笑道:“你问我?你这个贱人!害死了我哥哥还不算,还抢了安子哥,我恨不得你去死!还好苍天有眼,那个男人还是被你克死了!这就是报应!”
常嬷嬷怔怔半响,才道:“原来如此……我竟是不知道……”
屋子里有半刻的沉默。
“你恨我便罢了,这些年我也没有想过要跟你争什么,你不该连我哥哥的血脉也要害,这是我不能容许的。”常嬷嬷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板。
李嬷嬷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常嬷嬷上前,将袖袋里的那张银票抽了出来,递到了李嬷嬷面前。见李嬷嬷双手被反绑没有办法接,便帮她放到了襟口的内袋里,最后还伸手帮她将衣襟抚平了。
“这是干什么?”李嬷嬷狐疑道。
常嬷嬷看着李嬷嬷微微一笑:“这么多年了,你喜欢往床铺下面藏东西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当年我就提醒过你的。”
李嬷嬷闻言一呆,随即发疯了一般想要站起身子,不想却一个不稳整个人栽倒在地。
“你说什么?我的……我的……”李嬷嬷趴在地上,仰着头喃喃道,却是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帮你粗略算了一下,零零总总加起来大概有七八千两的样子。早就知道你能干,却不想是如此的能干,就连老夫人也大吃了一惊。”常嬷嬷淡声道。
李嬷嬷已经是瘫倒在地,发不出声音了。
“这一百两是老夫人赏给你养老用的,以后……好自为之吧。”常嬷嬷说完,再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将李嬷嬷请到车上去,仔细些,别伤到她了。”外面传来了李嬷嬷的吩咐声。
***
三娘今日去孙氏房里请安,待了不过半刻就让孙氏打发了出来。回荷风院的时候,却见花园的石子路上等了一个人。
“常嬷嬷。”三娘笑着喊了一声。
常嬷嬷上前来给三娘行完礼,抬头的时候扫了跟在三娘身后的白英与白果一眼。
“不妨事,嬷嬷有话就说吧。”三娘笑道。
常嬷嬷便明白,这两个丫头应该是三娘的心腹。
常嬷嬷便不再犹豫,探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没有上漆的粗糙木盒子来,双手递了上去。
白英上前接过了。
“嬷嬷这是?”三娘不解道。
“三小姐打开看看。”常嬷嬷道。白英见三娘点了点头,便把那盒盖子揭开了,那盒子很简陋,连里衬都没有蒙,里头却是一只金累丝点翠嵌红宝蝶戏花间大金簪。白英眼尖,见那金簪下面还压着一张纸,忙抽了出来递给了三娘。
三娘将那纸打开一看,却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三娘微微挑眉看向常嬷嬷。
常嬷嬷躬身道:“李嬷嬷一早已经送出去了,这些是给三小姐的,奴婢多谢三小姐提点,更是感激您当初出手救下了奴婢的侄女。”
三娘微微一笑:“看来嬷嬷从李嬷嬷那里搜到了不少东西。”
“是三小姐提醒奴婢,钱财是机会的敲门砖,不要留给李嬷嬷任何可以反扑的机会。”常嬷嬷道。
常嬷嬷见三娘沉吟不语,看了那只木盒一眼道:“这只金簪,奴婢以前见过,却是在三夫人刚进门的时候,敬茶的那日早上三夫人戴在头上的。奴婢常年梳头,对头上的饰物能过目不忘,万不会认错,因此奴婢想着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三娘一愣,又看了那簪子一眼,只觉碟舞花间,金翠相应,层次丰富,巧夺天工,不似凡品。竟是这具身体亲娘的遗物。
“既是如此,那这簪子我就收下了,多谢嬷嬷了。至于这银票……”三娘笑道:“嬷嬷还是自己收着吧,三娘吃穿用度皆出自府中,平日里甚少花钱。嬷嬷却是新官上任,想必有很多地方还需要打点,或者留着今后给一双侄儿女用作嫁娶之资也好。”
白英闻言,从三娘手中接过银票,递给了常嬷嬷。常嬷嬷还想再劝,三娘却道:“嬷嬷的心意三娘心领了,嬷嬷若是想谢三娘,三娘今后还有的是要依仗嬷嬷的地方。想必嬷嬷也明白,如今在这府中,金钱对三娘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常嬷嬷闻言,琢磨了一下,也明白了,便也不再劝,接过了白英手中的银票。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花丛里却出现了细微的响动。
众人皆是一惊。
“是什么人?”白果一边出声,一边朝那边走去。
三娘也皱眉朝那里望去,却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从花丛后走出一个人来。
“三妹妹。”那人拱手作了一个揖,声音温润,行动之间如行云流水,别有一番风度。
三娘看了一眼那人肩膀上还落着的一小片树叶,又看了看他鞋面上沾着的几根草屑,展颜一笑,上前福身唤道:“二哥哥。”
二郎王璋也顺着三娘的目光打量了一眼有些装容不整的自己,却没有偷听被当场抓住的狼狈与尴尬,反而是略带无奈地笑笑,微微偏头抚去了肩膀上的落叶。
三娘看着他毫不做作却优雅外露的动作,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二哥哥,二哥哥今日不用去学堂吗?”
王璋走上前来,微笑道:“母亲她今日身体不舒坦,父亲又不在府中,我便让大哥代我向先生请了半日的假。因母亲想要几朵花插瓶,我便到园中来寻来了。”
三娘想起今日没有见到二夫人去老夫人房里请安,又见他手中果然拿着些开得正艳的五色海棠。
“二伯母她还好吗?可有请大夫来?”三娘问道。
“多谢三妹妹关心,母亲的的病也是积年的老毛病了,今日一早就请了大夫过府,又换了方子煎了药服了,现下已经好多了。”王璋温声道。
三娘点了点头:“那就好。”
王璋一笑,道:“那我就不挡着妹妹的路,先回洗翠院了。花园寂静,刚才竟没有听到三妹妹行过来的脚步声,近到眼前才看到,唐突了三妹妹是我失礼了,望莫怪才是。”
三娘听闻也笑道:“却是我走路太过专注,才没有看到二哥哥,是三娘失礼才是。”说着又是一福。
王璋忙回了一揖:“多谢三妹妹的不怪罪,那为兄就先行一步了。”
“二哥哥请。”
自始自终王璋都没有朝常嬷嬷看过去一眼,仿佛这个人根本没有存在般。
三娘看着王璋那青竹般挺秀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绿草繁花间,陷入了沉思。
对于二房的人,除了元娘之外三娘平日里来往并不多,二房的人在府中也很是低调,所以对这个二哥哥三娘还真是不了解的。只从王璟口中得知,他在学中学问虽比王璟好一些却也并不是顶拔尖的,于诗词绘画上头却是极有天分,尤其是擅长工笔山水画,画作曾经得到过一些名士的肯定。
“小姐,你说二少爷他有没有听到我们说话。”白英皱眉道。
三娘微微一笑:“听没听到无从考究,不过二哥他说他什么也没听到。”目前来说她与二房并没有利益冲突,而以二房平日在府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低调作风,要借此生事倒是不太可能。至于以后么,若真有冲突,那也是兵来将挡,担心无益。
“二少爷他什么时候说的?婢子怎么没有听见?”白果不解道。
三娘摇头一笑,对常嬷嬷道:“嬷嬷先回院子去吧。”
常嬷嬷行礼退下了,三娘带着白英与白果回了荷风院。
三娘回了院子,照往常一样在绣架前绣花。绣完了两个寿字,三娘正想站起身来望望远处。白芷却突然进来禀道:“小姐,老夫人打发人来叫你过去。”
第四十七章 突如其来
“小姐,老夫人打发人来叫你过去。”
三娘闻言推窗的手一顿。
“叮”的一声,三娘回首望去,看见捧着茶碗进来的白英正眼带忧虑的看着自己,刚刚那清脆的声响,却是茶碗盖儿轻碰碗沿的声音。
三娘眼神沉静地看了白英一眼道:“今日日头正好,白英你将书房里的书搬一些去院子里晒一晒,昨日我翻那本游记的时候,见书页里起了虫了。”白英被三娘的镇定感染,总算是平静下来了心绪。
“是,小姐。”
“白芷,你随我去老夫人的院子。”三娘走到镜前整理了下因为一直坐着,有些皱了的衣裳。
白芷忙应了,跟在了三娘身后。
“刚刚来的是谁?”三娘一边往外走一边随口问道。
“是一个小丫头,婢子有向她打听老夫人叫小姐此时过去所为何事,那小丫头却是一问三不知。”白芷忙答道。
三娘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便也不再发问。
去松龄院的一路上三娘一直在揣测此次孙氏叫她过去的原因。
刚刚白英失态,是担心荷风院与常嬷嬷之间的来往被孙氏发现,此次是叫她去问罪。她刚刚突闻孙氏召见,也怀疑是王璋将今日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孙氏。
若真是如此,她该如何应对呢?三娘一面走一面脑筋极速运转,等走到松龄院之时,心中已经有了应对方案,虽说仓促之下方案还不成熟,但是勉强应付一二还是可以的。她自己横竖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儿,再糟糕也不过是让孙氏更加冷落而已,所以她想的是如何为常嬷嬷与白英开脱。
到了孙氏正房,站在门口打帘子的是小丫鬟沉香,三娘仔细打量了沉香一眼,见她只是甜甜笑着,并没有其他什么表情,心顿时放了下来。
三娘笑着向沉香点点头,轻声问道:“还有谁在房里?我此时进去可会打扰?”
沉香轻声回道:“回三小姐的话,是大老爷在里面。”
三娘微愣,孙氏叫她过来还能与大老爷有关不成?三娘略略思索,实在是没有头绪,又不好在门口耽搁,便朝沉香道:“你通报吧。”
沉香便脆声禀了,并伸手帮三娘撩开了帘子。
三娘进了正房明间,见孙氏等人并未在这里,右次间倒是传来了说话声,三娘略略放慢了步子向右次间走去。
“李嬷嬷怎么突然就病了?”王柏疑惑的声音。
“年纪大了,身体总会有些毛病。早发现也好,她毕竟在咱们家服侍了多年,怎么样也是要帮她根治了才好。”孙氏道。
“大夫是怎么说的?”
“说她不宜操劳,要静养着,所以我让她去庄子上先住着,等调理好了再接回来。她此次病得厉害,说要儿子在身边伺候,我便允了。百事孝为先,平安的差事就先放着,我让管家帮你寻个伶俐的先伺候着。”
孙氏这么说着,见三娘已经进了来,便不再说下去。王柏虽有些疑问,也不好再问。
三娘上前恭谨地给孙氏行礼。
“三丫头来啦。”王柏笑着招呼了一声。
“大伯父。”三娘又笑着上前给王柏道了万福,之后便站在一旁等孙氏的吩咐,也不插嘴相问。
孙氏到是抬眼打量了三娘几眼,才淡淡道:“今日叫你来是因着你大伯父接到了你祖父让兖州知府捎来的信。”
三娘闻言有些愕然地抬头:“祖父?知府?”
三娘这会表情也不全是装出来的,说到她的这个祖父,三娘感觉真的挺复杂。记得一年前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见到这位祖父,是在一棵树上。
当时她刚能下床,来给孙氏请安,结果到了松龄院前院就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手里抱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趴在了一颗树上下不来,树下面围了一群本不该出现在内院的随扈,正爬树的爬树,搬梯子的搬梯子。
还有人急道:“太爷,说了让奴才来,您非得自己上去,这下可好?”
树上的老头头也不回地吼:“他奶奶的!你们一个个长得尖嘴猴腮,又粗手笨脚,吓坏了我的心肝宝贝儿可怎么办?不等你们爬上来它就飞跑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原本老实待在他手里的鸟儿挣扎了起来,老头儿吓得大喊:“宝贝儿,宝贝儿,我不让他们碰你,你别害怕啊,乖,太爷我只疼你一个。”
当时那诡异的情景让三娘连捏了自己胳膊好几下,以止住自己脑子里出现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猜测。如今这位祖父,据说为了买一直极其稀有的九色鸟去了兖州府,至今未归。
“你祖父信里说,你外祖母病重,在病中却整夜整夜喊着你母亲与你们兄妹的名字。此事不知怎么的就在兖州府官家夫人们的口中传遍了。兖州知府听闻此事,感念你外祖思亲心切便把这事情告诉了你祖父,你祖父便当即修书一封托了知府将信由驿站送到了你大伯手中。这信你看看吧。”孙氏话音刚落,一旁候着的甘松便将一张已经拆封的信笺递到了三娘手中。
三娘打开一看,便信了这一定是她祖父手笔无误。整张信笺上的字龙飞凤舞,有好几处还被涂涂改改了一番。虽说因自小跟着爷爷练字的缘故她对繁体字并不陌生,但是她毕竟是学着简体长大的,这封信也太考校人了。不由地她有些佩服孙氏与王柏的辨识能力了。
三娘尽力让自己眉头不皱地把信看完,想是孙氏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便也不催她,只让她在一旁看去,自己又与王柏说起了别的事情。
“何家的案子,你怎么看?”孙氏问王柏道。
“何家?”王柏听闻有些心虚地看了孙氏一眼。
孙氏却像没注意似的点头道:“城西的何家。说起来他们家已故的老夫人也算是你大舅母家的远房亲戚,前日何夫人求到了我面前,想要王家为他家家主贩卖私盐一事帮着周旋一二。”
王柏见孙氏没有提园子的事情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怎么?此事不可行吗?若是为难便罢了。”孙氏随意道。
“母亲可听闻过当今的户部尚书沈怀中?”王柏摇了摇头,问道。
孙氏闻言略一思索:“可是那位前首辅柯治中的得意门生,后又做了柯大人的乘龙快婿,当今皇后的父亲?”
“正是此人。”
孙氏点点头:“我在京中的时候听闻过,说这位沈大人是江南寒门士子的出身,父亲早逝,靠着母亲给人做些缝补浆洗的活儿供他念书。因家徒四壁一直未娶,到得二十五岁才因受到柯治中的赏识将女儿许配于他才成了家。”
王柏感叹道:“这位沈大人虽是出身不佳,却甚是了得。如今已经入了内阁,连二叔都要避其锋芒。”
“哦?”孙氏挑眉,随即又有所悟地道:“这也难怪,他是当今皇后的生父,一般臣子自然是要让他三分。”
王柏摇头道:“皇后至今未产下皇子……”说到这里意识到,此乃皇上的家务事,臣下不能随便非议,便转口道:“沈大人受到重用却是与皇后没有关系的。当年先皇两次发兵,将蒙古人逐出了漠北,其功垂史册,可彪炳千秋。只是多年征战难免使得国库空虚,先皇驾崩之后,当今陛下冲龄践祚,却身负民生重担。后来在柯大人的推荐下启用沈怀中出任户部右侍郎,也正是因为这位沈大人,国库才改变了入不敷出的局面,所以就连皇上也称这位沈怀中沈大人是我朝第一能臣。”
“这位沈大人与何家之事有何关系?”孙氏问道。
王柏摇头晃脑道:“自然是有关系的。这户部,说白了就是朝廷的钱袋子,若是有事,户部尚书自然是要第一个站起来为皇上分忧。”
一边看信,一边听着这边动静的三娘有些无奈。在自己家,自己亲娘面前,有必要这么卖弄加吊胃口么?
王柏见孙氏看过来,忙道:“听闻前段时间北边瓦剌与朝廷因贡品之事有了争执,瓦剌现任首领喀森是前蒙古首领的孙子,小毛孩儿不知天高地厚,对我朝积怨已久,因此总有冒犯。近年边境更是小冲突不断,听说皇上有意想再对瓦剌用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打仗可是要银子的。娘你忘记当年先皇亲征蒙古的时候,那些银子是从哪里来的了?我听同知大人说起,沈大人这回可是给下头下了死命令的。”
孙氏摇头叹道:“这好不容易安定起来。”
王柏也摇头:“所以,这何家是被盯上了,不脱层皮恐怕无法脱身。”
孙氏道:“何家倒是有这认识,因此也只求他们家老爷能安然回来,别的倒也不敢奢望。”
王柏闻言沉吟道:“若是如此,此事倒也不是不可行。”
“若是此事可为,你到不妨帮上一帮,总也是你大舅母的远亲。”
王柏点头应了。
孙氏便不再提何家的话题,转头问向一旁站着的三娘道:“信可是看完了?”
第四十八章 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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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可是看完了?”
三娘见问,忙答道:“回祖母,三娘看完了。”并将手中的信笺递回给了甘松。
信中所说与刚刚孙氏所言相差无几,只在信末交代了要她与王璟接到信后尽快启程赶去兖州府看望病重的外祖母刘氏。
“你是如何看的?”孙氏淡淡道。
“三娘与哥哥听凭祖母安排。”三娘顺从地道。
“本是家事,却不知被什么人到处宣扬,弄得人尽皆知,最后还要劳动知府大人出面。让有心人得知了恐怕还要怀疑是我们王家不重孝道,不讲情面,阻扰你们探望生病的外祖。虽说你们是我王家的子孙,那边毕竟也是血脉亲戚,我这个王家的长辈到是因此惹了埋怨。难道他们家正儿八经地亲自来府里要接了你们去,我还能阻拦了不成?”孙氏有些不悦。
三娘知道,孙氏这种对她母亲娘家的不满是经年积累的结果,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开解得了的,因此也就恭顺地听着。
等孙氏说完只道:“王家子孙忠孝仁义,这是历代圣上都金口称赞的,祖母何必为了那起子眼红小人的酸言酸语动怒?公道自在人心。”
王柏也道:“谁要敢胡乱编排,就让他们来我们王家的三槐堂跪一跪先帝钦赐的牌匾。”三槐堂是王氏的祠堂,门楣上的对联是某一任皇帝亲拟的“珠树家珍,古今侈圣主贤臣之颂;槐堂世相,记载传忠臣孝子之名。”二十四个大字。
孙氏心中稍顺:“如此,你们兄妹俩就去一趟兖州府吧。”
三娘还是一付柔顺的姿态躬身应了。
孙氏沉吟了一下,吩咐甘松道:“让大夫人从库房打点一些药材出来,到时候给璟哥儿与三娘带去兖州,别失了礼数。”
这时外面常嬷嬷请见的声音响起,不多会儿便见她进了来。
“你来的正好,璟哥儿与三娘去兖州府的事情就交由你去安排。车马与随行之人你都细细打点好了,别让人到时候看我们府上的笑话。”
常嬷嬷忙应了。
三娘明白,这回去兖州可能不会像上次那么得“寒酸”。孙氏极要脸面,她容不得外人看王家的笑话。何况此事还是由兖州知府牵的头。
“你们速速打点好了,明日就启程吧。”孙氏道。
“娘,此去兖州府因有女眷,马车速度定然不快,因此怎么也有近两日的路程。只他们两姐弟上路的话恐怕不妥,正好兖州知府魏大人的夫人前一阵子回青城县探亲,后日便要启程回兖州,不如让三娘他们与之结伴而行,一路上也好多个照料。”王柏道。
孙氏闻言沉吟片刻便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既如此我便派人去跟魏夫人打一声招呼。”
三娘听着孙氏他们讨论启程之事,有些分心想着这次的出行。
对于外祖一家她是毫无印象的,只知道赵家是兖州府首屈一指的富商,按理说这样的人家是不应该与王家这样的世家大族结亲的,但是当初太夫人陆氏硬是一力促成了这一桩婚事。还有一件让三娘奇怪的事情就是,不仅仅是她的母亲家世平平,就连大夫人金氏的娘家也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六品小吏而已,就更别提二房的白氏了。
虽说赵家之人于她而言是陌生的,但不管怎么说也是这具身体母亲的娘家,长辈有疾看望当是应该。只是此次祖父的来信有些蹊跷,三娘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难道是见惯了老太爷胡闹,因此便见不得他偶尔正经上一回?
再想到要坐上近两天的马车。三娘有些腿软。去清明寺的那一次她已经领教过古代的这一远程交通工具了,实在是没有办法适应。不过来这里一年,也只有上次去清明寺出过一次府,若说她对外面的世界一点儿也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于这次远行,除了可以替原本的三娘看望一下长辈之外,有机会能仔细看一看这个世界也是不错的。这样想着,三娘似乎觉得即将到来的舟车劳顿之苦会轻一些了。
三娘正这么天马行空地想着,突闻孙氏道:“你便先回院子去准备吧,你那院子里要带哪些人走,要留哪些人下来都要先安排好了。璟哥儿若是回来了就让他来我屋里一趟,我还有话要交代他。”
三娘忙应了,分别向孙氏与大老爷行了礼,退出了正房。
三娘带着白芷回到荷风院的时候,白英正带着小丫头们在庭院里晒书,地上铺了好几张放书的草席子。
“把书都翻开看看,若是见着起了虫,便用鬃刷刷一刷,不要敲打。”白英细细叮嘱道。
“晒得倒是挺细致。”三娘上前笑着道。
“小姐,您回来了?”白英见了三娘眼中一亮,自三娘离开荷风院之后她就一直有些提心吊胆,即便是表面上装着镇定,可是刚刚自己说了些什么竟是想不起来了。
三娘朝白英点了点头,弯腰从草席子上拾起一本书在手中晃了晃道:“可惜晒的方法不太对。”
白英闻言一愣。
三娘接着道:“这书大部分用的都是毛边纸,质地脆,韧性差。若是在太阳地下暴晒的话,书页会变的更脆,以后若是翻开可能会裂开。”三娘笑着指了指廊下道:“放到那里吧,通着风,阴干就好了。”
“小姐,我……”白英有些不好意思,她以前好像是听过晒书的法子,今日不知怎的……,亏得赵嬷嬷还夸她办事牢靠,却原来也是毛毛躁躁的。
三娘朝她一笑:“无妨,见见光也好,横竖也没晒太久。”白英虽说性子沉稳,但终究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并未经过什么事情,能做到她这样已经很好了。
“让她们晒吧,我有事交代你。”三娘对白英道,又偏头吩咐一个小丫头:“去把赵嬷嬷找来,说我有事跟她说。”那丫头应声去了。
白英却是不放心得又仔细叮嘱了小丫头们一遍,让她们仔细些别碰坏了书页,才跟上三娘。
三娘等这赵嬷嬷也来了,才把刚刚在孙氏房里的事情说了。
“夫人她病了?”赵嬷嬷闻言很是忧心地问道,她尚在赵家的时候便是喊的夫人,因此一时忘了改口。
三娘点头道:“祖父的来信里是这样说的。”
赵嬷嬷道:“老夫人允了小姐您去看望夫……老夫人,那是好事,说不定老夫人见着您与少爷,一高兴病就好了。”赵嬷嬷反过来安慰三娘,虽然她是赵氏的乳娘,与赵老妇人的情分及不上与赵氏的,但是当年在赵府的时候老夫人待她不薄,因此她也是希望老夫人的病能好。
三娘点了点:“希望如此。”又道:“嬷嬷你去安排一下,看看院子里哪些人要带去,哪些人留下来。刚才祖母已经吩咐了让常嬷嬷准备马车与一应事物,你到时候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们自己备着的。”
“呀,这个我可得盯紧了。这回不比上次,若是让您寒酸着去了兖州府,就是让已故的小姐没脸。小姐她性子要强,这些年在府里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自己忍着,从来没有在娘家人面前诉苦过。如今她不在了,我可不能让她受这侮辱。”赵嬷嬷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称呼又混乱了,每次一牵扯到赵氏,赵嬷嬷便会像一根点着了的炮仗。
三娘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说道:“嬷嬷你放心罢,这次我们是与兖州知府夫人一同上路,祖母已经吩咐下去要好好打点行程。”
赵嬷嬷闻言终于放了心:“那就好,那就好。至于丫头婆子们的安排,我看着让白芷白英白果都跟着,另外把三七也带上吧,她今日来寻我说伤已是好全了,让我给她指派差事。我把她的手细细看了,到是真全好了,只让她少干一些活儿暂且别碰水就无碍了。”
三娘闻言点了点头。其实她想让赵嬷嬷留下不要跟去的,这一路车马劳累,即便是她也会觉得疲累,何况是赵嬷嬷?只是她知道,赵嬷嬷定是不放心他们兄妹离了她眼下的。何况兖州府怎么也是赵嬷嬷的家乡,自从随着赵氏到了王家,就一直没有回去过,想必也会想回去看一看的。
“那嬷嬷您看,派什么人留守的好?”人都跟了去了,谁留下来看院子?
赵嬷嬷沉默了一会儿,却是说道:“奴婢留下来看院子。”
三娘闻言一愣:“嬷嬷不想回去看看?”
赵嬷嬷想了想,摇头道:“我在兖州已经没了什么亲人。小姐既是在这里,我便在这里。这院子没有我看着也是不行的。您与少爷既是与知府夫人同行,安全必是无虞,我也不用担心了。”
三娘仔细地看了赵嬷嬷几眼,见她眼底有些挣扎不禁有些疑惑,赵嬷嬷这次执意要留下可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否则以赵嬷嬷护犊子的性子怎么会放心让她独自去兖州?
第四十九章 启程
因三娘早就谴了婆子守在二门,因此王璟一下学回到府里就被告知要去孙氏那里一趟。等王璟听完孙氏的嘱咐回到荷风院便径直来到了三娘的院子。
“妹妹,听祖母说我们后天就要启程去兖州?”王璟一进屋就嚷嚷道,声音中还带着隐隐的兴奋。
三娘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虽只有十一,二岁,却身材健硕挺拔的少年,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谁又愿意被拘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嗯。”三娘微笑着点了点头。
王璟只高兴了一会儿,马上又情绪低落了下来:“听说外祖母病的很重。”
“信中并未指名是什么病又病得如此突然,想必是因为思念母亲所致,不然也不会想要见一见我们了。心病还需心药,说不定外祖母一见到我们病就好起来了。”三娘安慰道。
王璟眼睛一亮,点点头道:“妹妹说的有道理。这是我们第一次去见外祖母,妹妹你说我们要准备些什么才好?听说大舅舅家还有两位表兄,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些见面礼?”
三娘笑着点点头:“还是哥哥想的周到,那见面礼的事情就交给哥哥了,三娘的那份你可也要一起备了。”
王璟憨笑着摸了摸头:“妹妹你就放心好了,那我先去准备了。”
三娘起身送了王璟出屋。
刚坐下没多会儿,常嬷嬷与赵嬷嬷两人便相携而来。
“三小姐。”常嬷嬷笑着上前来给三娘行礼,说道:“奴婢已经去了外院的马房吩咐了,拉车的马定要挑那骠肥体壮的,这两天让专人好生喂了以备远行。马车以及车内用具都着人仔细备了,单子都拟好了,只等明日从库中领了布置。至于送给赵老夫人的药材,奴婢都瞧过了,都是顶好的。因公中的人参只剩下一些年头较短的,老夫人特地让奴婢从自己的私库中取了两根上了百年的老参。”
“那怎么使得,这参还是留着祖母自己用吧,我们去外面的药铺里寻一寻,也是能找到老参的,不必动用祖母的体己。”三娘道。
常嬷嬷闻言笑道:“三小姐您有所不知,老夫人说了,这外面铺子里有是有,却没有好的。即便有那看上去粗壮的像是老参的,也是一根整参截成了好几段再将一些或是短了年份的或是放久了失了药效的参的参芦与参须接于其上。对那些用惯了参的人家,这种假参也是容易分辨的,若是不慎将假参送去了赵家,岂不是让王家没脸?”
三娘这才作罢,只道:“我年纪轻,经验浅,不曾懂这些。那就麻烦嬷嬷你操心了。”
“小姐你就放心吧,还有奴婢在呢。奴婢想着,那坐垫被褥之类的还是用您在家用惯了的好,还有一些日常器具,也是用惯了的,因此叫了常嬷嬷来看看。”赵嬷嬷对三娘说完,又转头与常嬷嬷道:“你来看看那一套玉色闪缎的坐褥靠垫与车围子的色儿配不配,还是用那一套锦裀蓉簟?”
常嬷嬷对三娘行了礼便跟着赵嬷嬷往外去了。
三娘看着这些风风火火的人,笑着摇了摇头。她这个做小姐的什么也不必做,只等了众人将一切备好启程了。
第二日,在赵嬷嬷与常嬷嬷的协力之下,出行的的准备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所以等到第三日一早要出行的时候,反而没有去清明寺的那个早晨那么忙乱了。
“小姐,这些都要带上吗?”三娘业已梳妆完毕,正等王璟来了好去松龄院跟孙氏辞行,白英捧了一摞书来问道。
三娘抬眼一看,平日里她常看的书都让白英收拾了来。
“随便拿上一两本在路上解乏就行。”其实就连在房车里看书对眼睛都是一大考验,三娘并不认为这里的马车里还能用上书这种消遣工具。
“是,小姐。奴婢再带上一套笔墨纸砚,万一小姐要练字画画儿,还是用惯了的笔墨好。”说完也不待三娘答应就转身去了。
“小姐,五少爷与五小姐来了。”白果的话刚一落音,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便进了屋。
“三姐,你们今日就要启程吗?”五娘越过王璟,快步跑了过来,扯着三娘的衣袖问道。
“是的,向祖母请完安就走。”三娘笑着回道。
“你们都不跟我说一声,我还是刚刚听玉贵说起才知道的。”五娘看了三娘一眼又低下了头,声音有些委屈。
三娘顿了顿,安慰道:“昨日本想跟你说的,因要打点一些带过去的礼物便耽搁了,是我的不是。”
一旁的王璟大大咧咧道:“现在不是也知道了吗?”
不想五娘一听这话就恼怒地抬头朝王璟道:“那怎么一样!现在这会儿就连四姐姐与六妹妹都知道了,不,是她们知道的都比我要早。”五娘说到这里更加委屈,眼里泪珠在打转,“三姐与五哥有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说完这一句便转身跑了。
“五妹妹。”三娘喊了一声,但是五娘已经跑出了院子。
“五妹妹她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王璟目瞪口呆。
三娘摇了摇头,道:“不是哥哥你惹的。罢了,她定是去祖母院子了,我们也过去吧。”
王璟闻言点了点头。
兄妹两人去了孙氏的松龄院,孙氏又叮嘱了两人一番。其他房的人也都陆续到了。
三娘与王璟听完孙氏的交代又去给白氏行礼,与兄弟姐妹们见礼。
“你到是好,这下名正言顺的逃了课。”王玬趁孙氏没有注意手臂一勾,搂着王璟的脖子去了一边。
三娘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与元娘聊了几句,看向五娘,却见她故意将脸撇向一边。元娘也见到了,便询问似得看向三娘,三娘无奈地笑笑。正想求了元娘等会儿开解五娘一番,孙氏已经发话了:“时辰也不早了,璟哥儿与三娘这便启程吧,已经与魏夫人约好了辰时二刻与城外柳亭汇合,别去迟了让人等。”
“是,祖母。”王璟也走了过来,与三娘一同躬身应了。
“德安家的。”孙氏突然朝外喊道。
“奴婢在。”只见一个圆盘脸型,个子较高的嬷嬷走了进来,显然是一直在门边候着的。
“德安家的这回跟你们一同去兖州,你们年纪轻,有什么不懂的就让她帮着拿主意。她跟了我几十年,见识上比一般人还是强一些的。”孙氏指着德安家的对三娘与王璟道:“喊一声张嬷嬷吧。”
三娘倒是听说过这位张嬷嬷,知道她是孙氏的心腹之一。张嬷嬷年轻的时候是孙氏房里的丫头,后来嫁给老太爷身边的随从王德安。如今王德安已经是王家的外院大总管,而张氏也主要管着外院的事物以及与各府之间的人情往来。
三娘知道怠慢不得,忙悄悄拉了王璟要上前行礼。不想张嬷嬷却先一步朝着他们行了礼,笑道:“此行老夫人安排奴婢跟车,主要是伺候五少爷与三小姐的饮食起居。少爷小姐第一次出远门,老夫人不放心呢,昨日就拉着奴婢千叮呤万嘱咐。”
孙氏却道:“他们的礼,你也是受得起的,何必躲那一躲。”
张嬷嬷却笑道:“少爷小姐们瞧着老夫人您的面儿上愿意给奴婢脸面,奴婢心里受了。可要是真的安心受了那就是奴婢自己不要脸面了。”
“你就是个扶不上墙的。”孙氏瞪了张嬷嬷一眼,张嬷嬷却是眯着眼睛笑了并不反驳。
“我们王家在兖州有别院,你们此去兖州住在外头也不像话,等到了兖州就在别院里歇着吧,前日王德安已经遣人送了信过去,等你们到了那边院子必定是已经收拾好了的。”孙氏又道。
三娘心中一叹,孙氏虽是顾着颜面准了他们去兖州,心里却始终有些情绪。更是嫌弃赵家是商家,因此不肯让他们住在赵府。王家在兖州有院子,他们是王家的子孙,住自己的别院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三娘心里虽想着这些,面上却是恭谨地应了。
孙氏满意地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们就启程吧。”
三娘与王璟又上前恭恭敬敬地向孙氏磕头道别。
“我们送送五弟与三妹妹,正好这点儿也该去学里了。”王玬向孙氏道。
孙氏点头准了。
元娘也站起身来道:“孙女也送他们到二门。”
孙氏摆摆手:“你们都去。只是记着别耽误了他们启程的时辰,左右过不了几天也就回来了。”心里却对这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很是满意。
孙氏这一发话,四娘与六娘便不得不也起身相送,只是眼中带了些勉强之色。
兄弟姐妹几人说说笑笑往二门走。
三娘看了一眼还是偏着头不理人的五娘,笑着对元娘道:“听说兖州府有一种叫做孩模的陶娃娃,每一只高不过二,三寸,面容栩栩如生。还有一套一套的如“嫦娥奔月”“二郎救母”之类的故事人物,用一个雕工精致内布置有小人儿用的生活器物的大盒子装了,很是有趣。”
元娘也会意地看了五娘一眼,笑道:“真有这么有趣的事物?那三妹妹您定要带回来一套让我开一开眼。”
“那是一定,到时候一定第一个给大姐姐看。”三娘与元娘一唱一和,果然,五娘憋不住悄悄往这边看了几眼。三娘与元娘相视一笑。
“有什么好东西三姐可别厚此薄彼。”也在一旁悄悄听着的六娘忙出声道。
不待三娘回答,五娘就一下子蹦了过来抱住了三娘的手臂,着急道:“有什么好东西三姐也是先给我看的。”说完之后突然想起自己还与三娘生着气,看着自己还抱着三娘手臂的那两只胳膊,五娘脸上便有些讪讪的,也不抬头。
三娘见状一笑,故意背着众人在五娘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五娘瞬间眼睛一亮,随即弯成了月牙状。
第五十章 汇合
到了垂花门,元娘,五娘等止了步。二门外已经排满了一溜八辆马车马车,这几辆马车较上回去清明寺的那几辆要大上很多,赵嬷嬷说这几辆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马车,坚固耐腐,适宜远行。
三娘与王璟让王玬等人先上车出府,以免耽误了上课的时辰,王玬虽有些不愿意但也反驳不得,只得愁眉苦脸地上车走了。
因等会儿还要与城外的魏夫人汇合,三娘与王璟不便同乘以免落人话柄,王璟乘了最前面的那一辆,三娘与张嬷嬷以及白英白芷上了第二辆,此行跟来的其他丫鬟婆子们六人一辆车坐满了三辆,最后的三辆马车放着一些日常用具以及备给赵家的礼。
三娘上了车才发现今日的马车比上回乘坐的那一辆宽敞明亮了很多,马车上铺陈的物品并不簇新却显得低调雅致。三娘明白,这些老牌世家们平日里用的穿的都喜欢用半新不旧的以彰显家族底蕴,他们认为只有那些暴发的新贵们才用些张扬华丽之物,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
马车缓缓往正门行去,微风掀起窗围,却吹来了一阵沁凉的风,三娘看了看马车两角,那里放着两只大冰釜。
“因还是早晨,怕三小姐受凉,奴婢只吩咐她们开了上边的细孔盖,若是等会儿三小姐觉着闷热,奴婢就让她们换上大孔的。”张嬷嬷注意到三娘的目光,忙笑道。
三娘点了点头温声道:“嬷嬷有心了,现时正好。”
马车出了府,却在正门停了。外面响起了更多的马匹嘶鸣声,三娘听着一行人的脚步声靠近了,先停在了前面王璟的那一辆马车旁,其中一人似乎还隔着帘子与王璟说了几句话。
三娘略带疑惑地看向张嬷嬷。
“哦,是此行护送少爷与小姐去兖州的随扈,带头的那个是李大,上回三小姐去清明寺上香随扈的也是此人。”张嬷嬷笑着说道。
前日说到人手安排的时候三娘向常嬷嬷随口提过上回去清明寺的李大等人,所以此次护卫之人是李大三娘也并不十分意外。
“奴婢下去交代几句就上来。”张嬷嬷虽这样说着,却没有下车,一边拿眼神询问三娘。
三娘点头笑道:“嬷嬷请便。”
张嬷嬷便躬身下了车去了。
三娘隔着车围子,隐隐听见张嬷嬷吩咐了那李大几句,无非是前面开路的马尽量不要走太快,也不要与少爷的马车拉开太远,两边也要派人围随,路过闹市的时候要注意周围的情况,不要让什么惊了马匹……
好一会儿,只听那李大一声令喝,接着便是陆陆续续的马嘶马鸣声,想是那一群随扈都上了马,也在这同时张嬷嬷掀帘子上了车。
外头又是一声令喝,马蹄声响起,过了一会子三娘所乘的这一辆马车也动了起来。
这次出城所行的路线与上回别无二致,加上这回随侍在旁的是孙氏身边的张嬷嬷,三娘不好往外看,便靠在引枕上休息,心里还琢磨着此次出行赵嬷嬷选择留在府中的原因。
“小姐可要看书?”白英出声问道。
三娘摇了摇头,今日这辆马车虽比上次的要舒适,但是在这上面看书的话她眼睛就别想要了。
“今日可能要行到落暮时分才到历城,三小姐若是觉得车内烦闷不妨躺下来歇息歇息。”张嬷嬷倒了一杯茶,捧到了三娘面前。
三娘接过张嬷嬷的茶,只小抿了口润唇,却不敢多喝了,怕路上要如厕不方便。
山东省省府是济南府,省城乃是位于济南府南部的历城,历城南依泰山北临黄河是济南府府衙所在。
昨日三娘特意让王璟寻了本舆图也就是古代的地图来查看了一下,虽说古地图绘制的精确度与能辨度让三娘很是头疼,但是结合赵嬷嬷对此行路线的讲解,大致知道了从青城到历城大约是先南行,然后再沿着泰山山脉往西行,总共约一百多公里,按照古代马车日行约200公里的速度来算,差不多也是要傍晚才能抵达历城了。
“等过了龙山镇,我们便让李大打发人先快马赶去历城寻那住宿之处,今日就先委屈小姐在那里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启程,然后再走一日的路程便能到兖州府城滋阳了。”张嬷嬷又解释道。
“还好赵嬷嬷让我们准备了被褥浴桶之物,在外住宿是逼不得已,可是我们小姐怎么能用外面那些不洁之物。等到了住处,定要把那些用具都换过了才好。”白英想起赵嬷嬷备在后车里的那些物事,不仅感叹道赵嬷嬷果然有先见之明。
张嬷嬷也深以为然,之后便与白英白芷两人讨论起什么用具要换下来,若是车上没有备置就在外面的商铺里现买一些云云。
三娘在心里摇了摇头,前世的时候她偶尔出门住旅馆宾馆也是用人家备着的物品,也没见哪里不自在了,这古代的千金小姐就是规矩多,也忒麻烦。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娘笑着听她们说着,等外头来报说已经快到城外柳亭的时候众人竟觉得时间过得也挺快。一番交谈下来,看着随和善谈的张嬷嬷,三娘等人也觉得亲切了许多。
等马车停稳了还不等三娘等人掀帘子下车,便听到外面一个婆子的声音道:“车上坐着的可是王府的五少爷与三小姐?”
三娘与张嬷嬷对视一眼,张嬷嬷道:“奴婢先下去看一看。”
三娘点了点头,张嬷嬷便掀帘子下车了。
车内几人听到了外面张嬷嬷与那婆子的说话声,不一会儿张嬷嬷又上了车来,向三娘道:“外面是魏夫人身边的唐嬷嬷,奉了魏夫人之命在这路口迎我们。魏夫人已经到了,正与魏家的小姐与少爷在前面亭子里。三小姐这就下车吧,我们不好让魏家人久等。”
三娘点头应了,张嬷嬷又上来帮着三娘将头发理了理,远着打量了一番,见仪表不会有失礼之处,便先下了马车,招呼跟车的婆子将木脚踏放置好,又转身亲手打起了帘子。
白英便扶着三娘踩着那脚踏下了车。
前头那辆马车王璟已经下了来,正与那唐嬷嬷说话,见这边三娘等人下了车忙走了几步行了过来。
“奴婢给三小姐问安。”那唐嬷嬷福身道。
三娘忙让张嬷嬷上前扶了。
“唐默默不必多礼,今日让夫人久等,晚辈们惭愧。请嬷嬷带路,容我与哥哥去给夫人请安赔不是。”三娘上前,温声说道。
唐嬷嬷闻言忙笑道:“三小姐言重了,本就是约了今日辰时二刻在此地汇合,现在才刚过辰时一刻,怎么能说是您失了礼?夫人是怕我们小姐不适应这马车颠簸才特意早出发了两刻,也好行得慢一些,我们也是刚才到到不久。五少爷,三小姐这边请。”一边说着,唐嬷嬷一边引着三娘等人往亭子那边去。
柳亭,留亭,听名字就知道是供人送行话别的地方。三娘远远瞧见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了几个人,亭子外围站了好一些穿着兵士服腰上别刀的官差。
亭子里的人也早就听到了动静,这会儿见三娘等人往那边去了,里面的人也站起了身。
三娘忙加快了些脚步,等近了亭子便看见刚刚坐着的有三个人。一个身着银红色对襟褙子面容平凡的妇人,一个面容与那妇人有三分相似的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还有一个十岁左右脸色发白唇色浅淡的女孩。三娘知道这一定就是魏夫人与她的一双儿女了。
三娘面带三分笑容,快走几步迎了上去与跟在身边的王璟一同向魏夫人行了晚辈礼。
“三娘见过夫人。”
第五十章 赠药
(今日更晚了,见谅~总算是没断更^^)
魏夫人忙双手接了礼,扶了三娘起身,笑着道:“好孩子,快起来。”
三娘又道:“本该是晚辈等您,不想却让您等了,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魏夫人闻言,又把刚刚唐嬷嬷的说词再说了一遍。
唐嬷嬷在一旁也笑着插嘴道:“奴婢都说了,是我们家夫人早到了,三小姐却还是这般多礼。”
魏夫人见三娘与王璟知礼,很是高兴,将自家两位儿女让到了身前道:“这是青城王家的五少爷与三小姐,与你们年纪相仿,理应亲近亲近。”
四位年纪相仿的少年人相互见了礼。
魏公子魏勉笑道:“看来我们几人之中我为长,恐怕要枉担了兄长之名了。”
三娘与王璟便笑着喊了一声:“魏家哥哥。”
魏夫人也乐于见他们亲近,笑道:“你们既是晚辈,又礼数周全,我这做长辈的少不得要备上一份薄礼以全颜面。”说着朝身后的一个丫头招了招手。
一个粉衣的娇俏丫头捧了一个小托盘上前,魏夫人拿起托盘上一对麒麟金锁一人一个递给了三娘与王璟。
三娘犹豫了一下,终是收了,王璟见状便了收了下来,两人又齐齐向魏夫人拜谢。
魏夫人满意地点头道:“好孩子。”
魏勉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喊我一声兄长,想必这见面礼也是逃不掉的。也罢,前一阵子我刚从表哥那里得了几只极品狼毫。等会儿就送你们一人一只吧。”
“说得这般勉强哪里有为兄长的气度?我们家就缺了那几只笔杆儿不成?”魏夫人嗔道。
魏少爷呵呵一乐,忙着讨饶。
几人又站着说笑了几句。
三娘注意到魏家小姐,虽一直面带笑容听着,却除了开始见礼的时候报了名讳就一直未开口说话。此时再向她看去,那脸色越见清白,笑容也有些勉强。
魏夫人注意到三娘的目光也朝女儿看去,随即皱眉担忧道:“休息了这么会儿还是不见好么?这可怎么办?今日可还有一日的路程。”
“魏小姐这是?”三娘问道。
“小姐自小身子就弱,经不得旅途劳累。上次来济南的路上就一直恹恹的,一点儿东西也吃不得,一进口就吐了,两日的路程我们走走停停竟是走了三日。不想今日回程也是这般,这才走了多远一段路啊,唉!怕是又要受一回罪了。”唐嬷嬷叹道。
三娘闻言又自己打量了魏家小姐几眼,结合唐嬷嬷所说这位魏小姐应该是晕车了。
三娘沉吟片刻,见张嬷嬷带着白芷去了马车那边检查车上的东西,便问一旁的白英道:“我记得赵嬷嬷应该有准备普济丸的,你可知道是谁收着了?”
上回去清明寺的时候,因是第一次出门,出于好奇三娘看了赵嬷嬷的备物单子,其中有一些药品,普济丸就是当中的一种。
三娘见这名字起的奇怪,就多问了几句。听白英说这普济丸是用钩藤,菊花、蒺藜、厚朴、木香、苍术、天花粉、广藿香、茯苓等十几味药制成,可治腹泻腹痛,恶心呕吐,肠胃不适,四时感冒,发热头痛等症。
三娘想起来这普济丸无论是配方还是功用都与前世所见的保济丸相似。她上一世也有晕车之症,这保济丸倒是常备之物。看这功效,说它是出门在外居家旅行必备之物也不为过,这次出远门,以赵嬷嬷的细心必是备了的。
白英闻言忙应道:“是的,小姐。赵嬷嬷备的药都是奴婢收着的。”
三娘点点头道:“你去取了来,魏小姐或许用的上。”
魏夫人闻言便询问地看了过来。
三娘微笑道:“这药是家里常用的,听嬷嬷说可以治恶心呕吐,肠胃不适,晕车晕船。且因为配方温和,不仅能治病还能预防,吃一些于身体是无碍的。”三娘怕魏夫人不信便又把那药的配方说了一遍。
白英看了三娘一眼,有些欲言又止。三娘见状有些疑惑,想问白英有何不妥,白英犹豫了一会儿却是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往马车那边去了。
一旁的唐嬷嬷闻言,却对魏夫人道:“王家的普济丸奴婢到是听闻过,听说是有些来头的。王家历代家主都乐善好施,曾经有一任家主偶然中救助了南边逃荒来的一家人,这家人为报答王家家主的救命之恩,便给了王家家主一个方子。原来这逃荒的人家本是世代为医的,先祖还是一位备受推崇的神医。神医后人说照着这方子配置出药丸,可以治多种病症,王家家主本来就有些脾胃不适的毛病,经常吃着这配出来的药丸子竟渐渐好了。这药就就是王三小姐说的普济丸。”
魏夫人心细,刚刚看到了白英的欲言又止,此时听唐嬷嬷说起这药丸的来历便有些明白了,望着三娘感激道:“由此看来这药方子倒是极为珍贵的,三小姐却就这样告诉了我们,如此信任……三小姐放心,这方子我们必不会泄漏出去。”
三娘却是一愣,她倒是忘了这古人对秘方之类的东西向来宝贝的很,轻易不会外传。在现代的时候那保济丸是很普遍的一种非处方药,当时问白英的时候白英也没有犹豫,而是很随便地就告诉了她,她便没有想这么多。现在看来这配方知道的人却是少的。
虽是如此,三娘也并不觉得怎么懊恼。药的作用是治病救人,自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藏着捏着只为少数人所用还叫什么普济丸?那个世界里很多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因为这种狭隘的传承方式失了传。
三娘笑道:“若是魏小姐吃了好,那也算是我功德一件。”
魏夫人心中却是更加认定这位三小姐是个憨厚仁善的。
“云英她小你半岁,你喊她名字即可,可别魏小姐魏小姐的喊生分了。”魏夫人拉着三娘的手道。
魏云英见母亲看向自己,想了想,便忍着不适上前喊了一声:“珂姐姐。”
三娘也笑着回了一声:“云英妹妹。”
那边白英已经拿了药瓶来,三娘接过,递给了魏夫人身边的唐嬷嬷,唐默默忙上前接了。
“一日三次,每次一粒,先让云英妹妹和水服用一粒罢。”三娘道,因瞥见白英手中还拿了一个纸包的小包,便问道:“这是?”
白英躬身道:“回小姐,这是山楂糕。奴婢想着或许能让魏小姐压一压胃,或许能舒服一些。”
三娘笑着点了点头:“还是你细心,拿给唐嬷嬷吧。”
白英便把手中的纸包递给了唐嬷嬷。
魏夫人待魏云英服完了药,转头看了白英一眼,笑道:“三小姐蕙质兰心,不想身边的丫头也都是这般体贴入微,王家果然不愧是几百年的世家大族。”
三娘忙谦让几句。
众人又歇息了一会儿,王璟与魏勉已经到一边去聊了好一阵子了,三娘也是乐于见王璟多结识一些同龄的男孩子。魏勉的父亲魏大人虽只是一个正四品的知府,但魏家却是世家大族,历代也出过好些高官,魏夫人郑氏听说也是出身名门。
“时候不早了,这便启程吧,耽误的太久今日恐怕无法在落日之前赶到历城了。”魏夫人郑氏看了看天色,说道。
“云英妹妹好些了没有?若是还不舒坦,就在歇一歇也是无妨的。”
魏云英却有些羞涩地道:“我已经好了很多,姐姐给的山楂糕很是有用。云英已经不会再想吐了。我们还是早些赶路吧,若是像上回一样拖累行程的话,恐怕晚上有的借助在农家了,很是不便。”
三娘看了看魏云英的脸色,见她果然好了许多,只是脸色有些蜡黄而已,想是她本来肤色就是如此。
三娘便笑着点点头道:“既是如此,便听夫人您安排吧。”
郑氏便让唐嬷嬷去传令,这边郑氏也带着三娘等人往马车那边走去。
三娘见那些带刀的护卫们在一个看上去是头儿的四十岁左右的汉子的招呼下,很有秩序地分散着上了马,不禁有一些诧异。一个妇人身边带着这么些带刀护卫在这种社会环境下总是有一些奇怪的。
郑氏注意到三娘的目光,想了想,突然告罪道:“瞧我,忘记三小姐是王家出来的世家小姐,竟是忘了让这些莽汉回避了,失了礼,三小姐莫怪才是。”
三娘摇了摇头道:“出门在外,自然是便宜行事,夫人不必介怀。”
郑氏闻言一笑,那笑容不知怎么的竟带着些爽朗:“三小姐果然是个不同的,我小时候在军中长大,与兵士们打的交道多了,虽后来又回祖母身边教养了几年学了些闺中规矩,有些细节之处终究是不够细致。”
三娘闻言暗惊,她只听说郑氏是出身名门,却不知道原来是将门之后。
“娘,可不可以请珂姐姐与我们乘一辆马车?”魏云英突然出声恳求郑氏道。
三娘看向这个与她母亲的性子截然不同,总有些羞怯的小姑娘,有些惊讶。接到她投过来的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些祈求的目光,有些明白她可能是晕车晕怕了,想着找人聊聊天转移一下注意力。
因此当郑氏询问地看过来的时候三娘便很爽快地应了。
第五十一章 爱美之心
三娘上了郑氏与魏云英的马车。郑氏也怕女儿再晕车,便与女儿和三娘说起了小时候军中的一些见闻,三娘听的津津有味,而魏云英本来是从小就听惯了的,却因为今日多了一个听众,仿佛这故事也多了一些趣味,有时候郑氏讲到一半,她还能接下去。
郑氏也乐见自己这个一向有些腼腆的女儿活泼起来,有时候说着说着故意装作想不起来,引着魏云英往下说。
三娘自是明白郑氏的用意,因此当郑氏停住不说的时候便做出一副很感兴趣很想往下听的表情,一旦魏云英接了下去了她便会说“真的吗?”“然后呢?”“居然还会有这种事?”引导魏云英。因此到了后面,就是郑氏在一边笑看着,三娘听魏云英说话。一路上到也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等车行了两个多时辰到达普集镇的时候,离着历城只剩下大约一半的路程了。
魏云英接过唐嬷嬷递过去的茶,一口气喝了半盏。
“姐姐给的药真是好,这一路行来我竟是半点难受也没有了,且不知不觉就走了一半的路。”魏云英的脸上添了一丝红晕,这样看着到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三娘笑道:“本来觉得这一路定然是枯燥烦闷的,不想有云英一路的妙语解乏,这旅途过得到真是快。想来妹妹这一路尽是挖空心思给我说些往日的趣事,身体没有顾上不适了,而非是那药有多么灵验,毕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魏云英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是看得出她是高兴的。郑氏见女儿高兴,心中也是欢喜。
“就快到镇上了,奴婢这就打发高远去前面的普集镇上寻间干净的酒楼,现在正是晌午了,护卫们也乏了,便在镇上用些饭可好?”唐嬷嬷问郑氏道。
郑氏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三小姐在这里,让高远把酒楼全包下来,闲杂人等先清场。”
唐嬷嬷道:“是的夫人,奴婢这就下去吩咐。”说着便叫停了马车,后面的车马见郑氏的马车停了,也都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唐嬷嬷便回来了。
“奴婢吩咐下去了。”说到这里她又看了三娘一眼,笑道:“只是,少爷他也要跟着高护卫去,还邀上了王家五少爷一起。”
郑氏想了想,道:“也罢,就让他去吧,多叫些人跟着。”又转头对三娘道:“我父亲曾说过,男孩子就要粗着养,免得一直在后院里养出了妇人的性子。我听着这话的时候觉得有理,但是当真有了孩子又难免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总想着拘着些他的性子。可要是一直这样,等得他大了,便要怨我了。”
三娘闻言觉得郑氏说的有道理。对于王璟,她虽然是做妹妹的,但是因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她总是不自觉的将王璟当个弟弟看,有时候连蒙带哄的招数也用上了。三娘苦笑,王璟虽然不说,她也明白,也是个不愿意被拘着的性子,只是王家的情形容不得他飞扬跳脱。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便顺他一次意罢。
三娘沉吟道:“我哥哥他倒是与其他兄弟一起学过骑马的,只是因少有机会能骑,马术并不熟练。”
郑氏摆了摆手:“要是总这样小心翼翼,那一辈子都是学不会骑马的。我多叫几个人跟着,有些护卫是军中出来的,马术很是了得,即便是遇到突发状况也能处理。”
三娘便不再说什么了。其实郑氏与她今日才第一次见面,说不上多熟稔,一般人为了少一些麻烦遇到这种情况是会想着法子让王璟打消念头的,毕竟王家将他们兄妹托给了郑氏照顾,若是出了岔子,郑氏是有责任的。
可是郑氏却是站在了一个长辈的角度,并未阻止王璟。这种爽直的性子倒是让三娘心生好感。
唐嬷嬷便又下去传达郑氏的话,不多久三娘便听到车外想起了两声欢呼,难得见到王璟如此开心,三娘也不禁莞尔。
唐嬷嬷再次掀开车帘子进来的时候,郑氏接着光线捧着魏云英的小脸看了看,叹道:“这面色怎么就随了你父亲,这般的暗黄,用些妆粉遮上一遮吧。”
唐嬷嬷忙去寻妆盒,一边还不忘安慰郑氏道:“小姐年纪还小呢,女大十八变,再过几年,等五官张开了自然就好起来了。”
“珂姐姐只大我半岁,脸上怎么就如凝脂一般的?”魏云英看了三娘一眼,有些委屈地低头道。
唐嬷嬷语塞,只迅速地把装盒捧了来,笑道:“小姐别急,等嬷嬷帮你上了妆,小姐自然也白白嫩嫩的了。”
魏云英看了唐嬷嬷手中剔红牡丹纹的粉盒摇了摇头道:“我不要搽那个,周家小姐说我搽了那个就像是带了个假面皮,难看死了。”
“小姐你别听那周家的小姐胡说,她自己脸跟个炊饼似的……”。
“嬷嬷。”郑氏无奈地喝止唐嬷嬷。
唐嬷嬷也知道自己失言,看了三娘一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三娘也轻轻一笑,却是对魏云英说:“其实我也觉得这妆粉颜色太白,不太自然。”
魏云英以为三娘也是笑话她面色蜡黄,不好看,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三娘又接着道:“不过我那里倒是有一种落葵子粉,是紫色的,攃到脸上自然剔透,鲜华立见,云英妹妹要不要试一试?”
魏云英闻言知道自己是误会三娘了,抬头不好意思道:“我这肤色,怎么抹也是不好看的。”
三娘偏头笑道:“那可不一定,女孩子的容貌可是七分靠装扮的,另外的三分气质也可以弥补。你不是说我脸色好看吗?我就是擦了那种落葵粉的,你看,看不出来吧?”三娘因守孝,平日里并未涂脂抹粉。只是前一世她也是个爱美的,于化妆打扮上也小有心得。魏云英长相虽说不上美,但是五官清秀,只是脸色偏黄。而紫色的粉是可以遮黄的,以后若是好好装扮,也算是清秀佳人。
魏云英闻言有些好奇地盯着三娘的脸仔细看,又有些怀疑道:“真的吗?”
三娘眨眼笑道:“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魏云英就隐隐有了些期待。她因为脸色不佳,在兖州的时候总是让别府的小姐们笑话,慢慢的她就不喜欢出门了了,有时候郑氏要带她出门会客,她甚至会装病逃避。看了看三娘脸上那白皙剔透的皮肤,魏云英很是有些羡慕。
三娘朝唐嬷嬷笑道:“劳烦嬷嬷去我那辆车上,让我的丫鬟将那一盒紫色的妆粉寻出来,顺便把那盒颜色略深的缠枝花盒子的干粉也一起拿来。”
唐嬷嬷见魏云英没有反对,忙高兴地下车去了。
不多会儿便见唐嬷嬷拿着一个粉彩人物的粉盒与一只略小一些的缠枝花纹的瓷盒回转了。
“我到是听闻京里如今时兴起一种紫色的妆粉,却一直没有用过。”郑氏让唐嬷嬷将粉盒递给她看一看。
郑氏接过唐嬷嬷递来的粉彩人物盒子,打开瓷盖,一阵淡雅的芬芳气息便弥漫了出来,白色的瓷盒里是粉中带紫看上去很细腻泥状物。
“这个又是什么?”魏云英看着另一只缠枝花纹的盒子问道,眼中跃跃欲试。果然,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化妆品对女人的吸引力都是巨大的,不管这个女人有多小,三娘心道。
“这是定妆用的干粉,擦了紫粉之后再用这干粉,可以让妆容更加自然持久。”三娘索性拿过唐嬷嬷手中的那只盒子,揭开了盒盖解释道。
缠枝花纹的瓷盒里是颜色偏暗的黄颜色的干粉。以前在大街上看到很多女生将脸抹得很白,其实选底妆的时候并不是越白越好的,而是要选择与自己肤色最接近的色号。三娘看了看魏云英的肤色,想着如果粉的颜色能再暗一些效果更好,只是古代的粉大都是偏白的,这种深色的都少见。这盒粉还是公中发妆粉胭脂的时候,姐妹们挑剩了的,想是外头管事采买的时候不小心拿错了。
三娘指导唐嬷嬷先用玫瑰露给魏云英润肤,再上紫色的妆粉均匀推开,最后淡淡扫一层干粉定妆。材料与工具有限,也只能做到这一部。
三娘看了看魏云英的脸,想了想,翻开了唐嬷嬷放在一边的妆盒,挑了一盒颜色略黯的胭脂,用银簪挑起一些在手心上,用双手拍匀了。
“云英,试着笑一笑。”三娘朝云英笑道。
云英闻言下意识地抿嘴微笑,三娘便将手心的的胭脂轻轻拍在了她面部的笑肌上。三娘又打量了云英一番,笑着点了点头。
肤色明亮了很多,又不会因为太白而显得不自然。云英的眉浓密亮泽,不画而黛,是整个五官中长的最好的,眉形也只需要稍微修一下,只是现实不太方便,便先罢了。
“呀,小姐这样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唐嬷嬷稍稍揭开了帘子,欢喜道。
郑氏也笑着点头道:“确实是好看了,阿珂好巧妙的心思。”
三娘淡笑着道:“那也要妹妹底子好。”云英拿着小靶镜仔细照着,也很满意的样子。
其实并没有唐嬷嬷说的那么夸张,毕竟工具有限,无法像现代一样将化妆术当易容术用。只是云英肤色虽偏黄,底子却是好的,肤质细腻,看不见毛孔。五官也是清秀柔和,因此只要将肤色调和一下便好看了许多。
“珂姐姐的妆粉是在哪里买的?”云英看了看两个粉盒,问道。
三娘笑道:“是家人买回来的,哪家铺子我却是不知道的。”
云英闻言有些失望。
三娘又道:“这两盒粉妹妹拿去用吧。”
云英忙摆手道:“那怎么行,父亲说君子不夺人所爱。”
三娘道:“我的肤色其实更适合用珍珠粉的,这盒紫粉很少用到,放着也是浪费了。云英妹妹先用着,等我日后打听到哪里有合适你的妆粉,你再买不迟。”
“可是……”云英有些犹豫。
三娘微微一笑:“本来就应该给你礼物的,而且你也欠着我一份回礼。刚听夫人说你刺绣的功夫很好,若是不嫌麻烦,可以给我绣一个扇面吗?”
云英闻言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道:“不麻烦,不麻烦。姐姐喜欢什么花样的?”
三娘便又与云英讨论了一番如今时兴的花样子,因这是云英擅长的,她说起来倒是头头是道。而三娘对刺绣并不在行,便也认真请教。
郑氏与唐嬷嬷在一旁笑看着,并不插话。
车里气氛正好,马车外面那跟车的婆子却突然惊呼道:“夫人,少爷回来了,后面还抬着个人。”
第五十二章 伤的是谁
车里气氛正好,马车外面那跟车的婆子却突然惊呼道:“夫人,少爷回来了,后面还抬着个人。”
马车里的气氛为之一凝。郑氏倏地起身,掀帘子跳下了马车,身手很是敏捷。三娘心中担心王璟的安慰,顾不得什么闺秀的体面,紧随郑氏身后下了马车。
“是谁伤了?伤势如何?”郑氏一面发问,一面往前面有人聚集的地方疾步走去。
三娘提步想着要跟上,不想手臂却让人拉住了,三娘回头便看见了面色惊恐的张嬷嬷,三娘一愣,她倒是差点忘记了孙氏的这位管家嬷嬷。
“小姐,听说有人受了伤。刚刚奴婢听郑家的小丫头说我们少爷也跟着去了前面镇子上,这受伤之人……”张嬷嬷急声问道。
三娘伸手打断张嬷嬷,皱眉道:“嬷嬷别急,我们上前看看。”说着便径自往前走去,张嬷嬷心里也是着急,顾不上提醒三娘什么男女大防,闺秀礼仪了,跟紧了三娘。
还隔了几步,三娘就听见郑氏道:“快去喊牛大成来,他会些治些跌打损伤。”又转身责备魏勉:“怎么还把人抬回到这里?镇上没有医馆么?这样颠簸腿上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
三娘闻言心中一急,这是摔伤了腿?
正要扒开人群上前,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却道:“妹妹,你去哪里?”
三娘一顿,转头便看到王璟好端端地站在自己两步远的地方,满脸疑惑。
三娘顿时放下心来,风一吹来,顿时发现自己已经是满身冷汗。
“少……少爷……你没事吧?”张嬷嬷瞪着眼前的王璟有些反应不来。
“我有什么事?我很好啊。”王璟摸着头莫名其妙。
张嬷嬷终于松了一口气,想起了刚刚的担心,也顾不得什么主仆身份,拉着王璟就苦口婆心地唠叨起来。
三娘装作没有看到王璟投过来的求助眼神,把头转向了一边,却听到前面一个玩世不恭的懒散声音道:“表姨不用责备他们了,是本世子让表弟抬着我来此的。若是到了镇上的医馆,指不定就被人给追上,绑回去当压寨相公了。”
“这里缺医少药的,若是你的腿出了什么差池我怎么向你母亲交待?”郑氏压着怒气道。
“怎么会缺医少药?刚刚表姨不是让人去找……”
“夫人,牛大成来了。”远远的一个护卫高喊着奔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大块头。
那两人很快跑近了,围着的人也迅速让开了一条路。三娘便从散开的人群中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摊手摊脚,丝毫不顾形象地躺在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拆出来的门板上,左腿的裤腿已经高高挽起,小腿被从哪件深色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草草地包扎了,看不出是否严重。
“这是大夫?”那少年双手手掌向后撑起了身子仰坐了起来,瞪着那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大块头道,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样的姿势也让站在前方的三娘毫无遮掩地看清楚了他的脸,雪肤红唇,修眉凤目,竟是比女子还艳丽三分的容貌,男生女相,却也是赏心悦目。
听见少年的质问,魏勉先是噗哧一笑,见少年斜蔑了过来脸上一红,然后咳了咳憋笑道:“表兄,牛大成是大夫没错。”
那大块头牛大成被人这么盯着却是有些手足无措,扑哧了半天,才道:“俺,俺只医过马。”
少年闻言脸色一黑,周围众人却是哄堂大笑。
郑氏板着脸呵斥道:“都围着干什么?退下。快去给他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后一句却是对那牛大成说的。
郑氏令一处,护卫们立时收了声散开了,那牛大成也上前去蹲在那少年身边想要解开那包扎看一看伤势。
“不用了,本世子的伤无碍。”少年皱眉挥开牛大成的手。
牛大成脸一红,看向郑氏。
郑氏有些无奈道:“宣云,听表姨的话,让大成帮你看看。这附近没有大夫,大成他好歹治过马伤,是个有经验的。”
那名为宣云的少年想了想,却是道:“我的腿真的无碍,刚刚君仪已经帮我看过了。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擦破了一块皮,并未伤到骨头,只是伤口大了一些。表姨你这里一定有金创药,上些药就好了。”
“君仪?”郑氏皱眉道:“他是大夫?他人呢?”
少年闻言一愣,随即四处看了看,皱眉道:“怎么还没有跟上来?”
郑氏却是看着他的伤有些着急:“我派人去寻他,只是你的伤我不放心。你不让牛大成看,让表姨看看总成吧?”说着就径自上前,不由分说便要解开包扎。
“让我来吧。”一个清冽的声音道。
众人不由地向后看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由马上跳了下来,径直往这边而来。这少年一身黑布衣,双腿上绑着黑白交叉的绑腿,这一身打扮一般都是走南闯北之人才会有。而这少年,从下马到一路行来,动作行云流水,不见粗俗只见一种内敛的优雅。这种优雅仿佛是铭刻于骨子里和着骨髓流动的,外表无法掩饰,流露也不自觉。
而这黑衣少年的容颜更是少见的秀美绝伦,只是那点漆似的眼眸虽是一清见底却像是半点波纹也无,清冷异常。
这黑衣少年走到宣云身边,仔细检查了腿骨:“并未折断,如先前所料,只破了一点皮。”
“看,我说没事吧?君仪可是医过人的。”宣云在那个人字上咬重了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叫君仪的少年却是没有搭理,只一边拆那包扎一边垂眸问道:“可有烈酒与伤药?”
郑氏本是半信半疑,但见黑衣少年手势熟练,像是做惯了的,便稍稍放了心,只吩咐一旁的魏勉道:“去拿找高远要些金创药,至于酒……”郑氏皱了皱眉。
“妹妹,我们马车上好像有带去兖州的酒。”王璟突然出声道。
众人闻言都望了过来。
“咦,这是表妹?怎么看着好像……”宣云打量了三娘一番,疑惑道。
郑氏闻言横了宣云一眼:“这是青城王家的三小姐,不可勿言乱语。”
“你有烈酒?”检查完宣云伤口的黑衣少年,转头问王璟道。
王璟看向三娘,三娘想了想却是摇头道:“是泉酒之类的黄酒,恐怕派不上用场。”
黑衣少年闻言却是转头看了三娘一眼,随即转头对郑氏道:“魏夫人可否准备一些食盐与烧开过的水。”
魏夫人点头吩咐了下去。
三娘见张嬷嬷看了过来,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便转身笑着朝魏氏行了一礼,道:“云英妹妹在车上恐怕正担心着,三娘上车去与她说说话。”
魏夫人忙道:“那你便先回车上。”
三娘应了,又朝魏勉宣云那边微微福了福便转身往马车去了,张嬷嬷也跟了上来。
三娘以为张嬷嬷定会教导她几句,不想张嬷嬷只是陪着她走到郑氏的马车旁,服侍三娘上了马车,便恭敬地退下了。
马车上云英已经听丫鬟禀告过外面的发生之事,却是双眉紧锁,有些担心地不断掀帘子往外看,连三娘上了车也没注意。
三娘笑道:“妹妹不用担心,你表兄只是些皮外伤,并不严重。”
云英回过神来,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红,道:“表哥他没事就好。我本想跟着你们一起下车去看看的,嬷嬷却说让她先去打听一下。后来嬷嬷便派了个小丫头来说,伤的人是表哥。我……我便没有下车了。”
三娘瞧着云英两颊绯红,有些羞怯,又想了想那位宣公子的花容月貌不仅恍然大悟。想这定是云英的小女儿情思让她害羞了,却也不点破,只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任云英继续魂游天外。
第五十三章 马车安排
三娘虽是静静地品着茶,心中却是思绪万千,暗暗猜测着刚刚出现的那两位少年的身份,那位叫宣云的,自称“本世子”,而宣又是国姓……
郑氏的出身她昨日让白英打探过,只说是颍川郑氏出身,三娘便也没有深究。后又听郑氏说她父亲是在军中任职,可是颍川郑氏与王氏一样,是靠着科举出仕,出了武将那是从未听闻过的。因此倒是猜不出来受伤的少年到底是哪一府的世子了。
至于那黑衣少年,身份更是让人猜疑。看他与那位世子的相处方式,又不像是随从,举止气质也能看出掩藏不住贵气。可是他那一身打扮,实在不是王孙公子的着装,且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故意乔装打扮出来体验平民生活的,到像是经常穿惯了的。这么矛盾的一个人倒是让人忍不住好奇了。
三娘正想着,车帘子却开了,唐嬷嬷进了来。
三娘忙笑道:“嬷嬷回来了?宣公子可是安排妥当了?”
唐嬷嬷闻言擦了擦额上的汗,道:“伤处可算是处理好了,只是这天气太热,就怕伤口容易发炎,因此我们夫人想请求三小姐一件事儿。”
三娘好奇道:“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嬷嬷你说说看。”
唐嬷嬷闻言笑道:“是这样的,世子他这样自然是没有办法骑马的,只能用马车载着走了。夫人想着三小姐你与咱们共乘了这一路,又与我们家小姐相处甚欢,这接下来的路程也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就最好了。三小姐您的马车空了下来可否让世子借乘?”唐嬷嬷说到最后似乎是觉得自己像是硬要三娘让出马车,与她们挤一起,有些不好意思。
三娘却是笑道:“我也有意这一路都来叨扰夫人和妹妹的,即使如此我那马车空着也是空着,让出来又何妨?况且那车里放了两个冰釜,我待着觉得有些凉,世子乘的话却是于伤势有益的。”
唐嬷嬷闻言大喜,感激道:“我们夫人性子直,做事情总喜欢凭着性子来,竟是与武定侯的性子极为相似,后来回了本家让太夫人好生拘了几年,本以为好了,却不想还是时不时的发作。当然,夫人她如此随便也是将小姐您当做自己人才会这样,也难为三小姐您不在意。”
三娘闻言心中暗自揣摩,这武定侯与郑氏是什么关系?若说郑氏是武定侯家的小姐倒是与她所说的父亲在军中相吻合,可是她听说武定侯只有一个女儿,就是礼亲王的继妃礼亲王妃,且这姓氏也合不上。
三娘正想索性直言相问,唐嬷嬷又道:“只是那马车是三小姐你坐过的,若是换个男子再坐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她怕王家这样的人家规矩多。
三娘想了想道:“你让张嬷嬷带着丫头们把我的物品都先搬离了,给世子换上干净的座垫被褥器具等等。”
唐嬷嬷闻言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
唐嬷嬷又下了车,三娘转头见云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过来,目光闪闪地看着这边,想必刚刚都在认真听着。三娘一笑,道:“你要不要派个人过去问一问?”
云英一愣:“我已经知道了表哥的情况了呀。”
三娘有些无奈道:“知道是一回事,慰问是一回事,你理应问上一问的。”
云英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眼神有些暗淡:“表哥讨厌我,我……我还是不惹他讨嫌了。”
三娘闻言也是一愣:“怎么会?”
云英却是不想多谈的样子,只垂着头不说话。
三娘见状也不逼他,想着转移话题,想到刚刚的疑问便问道:“我记得颍川郑家只出过状元探花,却没有出过武将,为何夫人会是在军中长大的?”
云英闻言抬头道:“我娘所说的父亲是我姨祖父武定侯杨光复。听娘说她很小的时候外祖母就去世了,外祖父续娶了一房妻室,后来姨祖母就把娘接到了身边抚养,我娘她是跟着姨祖父和姨祖母长大的。”
三娘闻言恍然大悟,这样就说的通了。那么那位宣云世子就是礼亲王与后一任王妃所生的独子了,前一任王妃只生下一个女儿便去世了。
“与世子一起来的那一位叫做君仪的公子又是什么人?”三娘忍不住问道。
云英闻言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从未听闻过。”
三娘想起来似乎郑氏也不认识那位黑衣公子,不仅摇了摇头,笑自己八卦之心不死。
此时被三娘两人八卦的两位公子,刚上了三娘原来的那一辆马车。
“接下来的一个月,你最好是静卧不动。”黑衣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宣云翻了个白眼:“骗孩子呢!我这没伤筋动骨的,你就是想找个借口帮我父王拘着我罢了!诶诶,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啊,到底该谁管着谁啊!”
黑衣少年纹丝不动,只探手扯出了小几下面的一本册子,淡然道:“会留疤。”
宣云闻言身子一僵:“喂,君仪,不是真的吧?你可知道要是本世子身上留了疤,京城里多少女子要心疼?泪流可能漂杵!”
君仪声音不变:“气温炎热,伤口一不小心就会脓肿,即便是出了汗也会影响创面愈合。所以我让你一个月不要乱动。照不照做看你。”
宣云仔细打量了君仪半响,想判断这话的真实性,可是那张终年不带表情的冰山脸实在是瞧不出端倪,最后只得无奈道:“真没办法?”
君仪翻开了手中的册子,看到内容的一刹那眼神一凝,口中却是回答道:“办法就是尽快赶到兖州府,蒋太医或许有办法。”
宣云闻言瞥了君仪一眼:“前面那句才是主要的吧?”
“这辆马车原本是谁坐着的?”君仪似是不经意地问。
“我说要一辆宽敞凉快的,表姨说找王家借了一辆,好像是那位王家三小姐的。”宣云随口道,随即凤眼一转来了精神,朝着君仪坏笑道“你一向对这些并不在意,怎么突然会问起这个?哦,哦,哦,我知道了……你……”
宣云扯起一边的嘴角,却不把话说完。
君仪却是不吃他这一套,装作没有看见,依然好整以暇地翻着手中的册子。
宣云的目光终于转到了君仪手中,好奇道:“你手中拿的是什么?”说着伸手去抓。
君仪身子不动,只将手轻巧一移,宣云便扑了个空。
“没什么。”说着却随手将册子放到了袖中。
“你……”宣云气得牙牙痒。
“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君仪朝宣云点了点头便掀帘子跳下了车,看也不看身后飞来的茶盏。
因为刚把宣云安顿好,郑氏一行人并未启程,此时郑氏正拉着魏勉到一边盘问。
“宣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碰上的?”
魏勉摸了摸鼻子:“我与王璟正打算到镇上走一走,突然见到一群人在围攻两个人,走进一看其中一个竟然是表哥。君仪正好引着那一群人到了一边,让我们先走,我们便乘机带走了表哥。”
郑氏想了想问道:“可知道起冲突的因由?”
魏勉学着王璟的动作摸了摸头,左顾右盼了会儿,待确定无人回来救离他离开之后,支支吾吾道:“我也并不太清楚,但是听围观的一个老人讲,呃……表兄早几天就来了,与一户卖豆腐的人家的女儿熟稔上了……呃……然后那姑娘的父亲今日就找上表哥落脚的客店,要逼着表哥与他家女儿成亲,表哥不答应,然后就一个跑一群追。”
郑氏听的额角青境直跳,最后终究是叹了一口气压下了怒火,又问道:“那和叫君仪的又是什么来历?”
第五十四章 普集镇
魏勉见母亲问起那位黑衣少年,蹙眉想了想道:“这个儿子也不清楚,遇上后没顾得上说几句话就忙着逃命。难道是王爷派来跟着表哥的随从?”
郑氏摇了摇头:“瞧着到不像是随从。”郑氏也不是喜欢就着细节刨根究底的人,见无法确定黑衣少年身份便放下了,横竖不是敌人。
随即又想到宣云此次受伤的因由,脸色有些不好看,瞪了儿子一眼道:“好好在车里待着!你表哥需要好好养伤,你不要去打扰!”心里却腹诽这宣云小小年纪就如此胡闹,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想起那位礼亲王平素的作为,以及表姐每次见到她那道不尽的心酸委屈,不禁为想着,不知道将来哪家的倒霉姑娘会成为宣云的世子妃。
郑氏正想开口再对儿子下一道远离宣云的禁令,那边此次护卫的统领高远向这边走了过来。
魏勉乘机道:“娘想必是有事要安排,儿子先退下了。”说着便迅速向着郑氏行了一礼走开了。
魏勉一边走,一边心中暗暗道:这次又因为表哥遭了池鱼之殃。
自从五岁那年去探望表姨,他错把宣云当做女娃娃,并红着脸送了他一只母亲妆奁里偷拿的玉坠子,说将来要娶他过门的话之后。他每次见了宣云总是要倒霉!
那边高远过来想郑氏行礼道:“夫人,可还是要进普集镇?属下先前已经包下了镇上的那家福运酒楼。”
郑氏想了想,虽说宣云的伤势已经让那个叫君仪的少年看过的,但是终究有些不放心,毕竟是表姐的独子,礼亲王府的独苗,出不得半分差池,还是去镇上的医馆找个大夫来在诊断一下为好。
于是郑氏道:“既是订好了酒楼便去吧,你去问问镇上哪里有治外伤的大夫,带了来帮世子看一看伤。”
高远应声去了,郑氏见诸事已经安排好便回了马车,不多久就听到外面车马驶动的声音,三娘与郑氏所乘的马车也动了起来。
宣云在马车里正一边享受着郑氏派来伺候他的小丫头给他打扇扇风,一边看着脸已红透的小丫头腹诽:魏家从表妹到丫头真是一个美人也无,瞧这小丫鬟脸上那颗大痦子,活像停了一只绿头大苍蝇在脸上。
正想着要不要找表姨换个丫鬟过来,发现马车动了,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幔往外看,却发现马车是朝他刚刚逃出来的普集镇而去,不由地直起了身子朝外喊道:“停车,停车,本世子不要去镇上!”
可是喊了半天也不见马车停下,倒是车帘子一动,君仪跳了上来。
“车过了镇子就要往西行,旁晚可抵达历城。你只要在车里好好待着不露面,便能平安出了镇子。”
君仪看了宣云身旁正娇羞地低头打扇的丫鬟一眼,面色不动,环臂靠在了车壁上闭目养神。
宣云见自己喊了半天无人理会,想起表姨那执拗起来不认人的脾气,便泄气地消停下来。
马车缓缓驶入了普集镇,普集镇只是一个泰山山脉山下的小镇,整个镇只有一条东西向的街道,却因位处交通要道而成为人口较为集中的繁华之地。
马车一从官道进入镇上,三娘便听见了熙攘嘈杂之声。因每日从此路过的车马不在少数,因此三娘一行人的到来并未让镇上的人有太多的惊奇,本来摆在路中间的小摊贩远远看见车队,就利落熟练地拾掇起地上的货物,迅速退到了路边,等到车队都过去便又陆续涌了出来继续卖力吆喝生意。
因人流太多,马车行进的慢,在车上甚至能数清楚马蹄儿的“得得”声,等到马车停到酒楼后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早就候在后门的伙计,熟练地拆了门板,让马车进了后院,等进了三辆车之后那伙计却陪着笑脸拦下了剩下的那些车,说是后院狭小再也容不下了,后面的马车需要停在后巷当中。高远便安排几个车夫随着那活计去停车,又到前院找到掌柜的细细安排了一番,再打探了附近有没有颇有名望的大夫,之后便出了门。
三娘与郑氏以及云英先下的车,一下车便被一个像是掌柜媳妇的妇人引着去了二楼的客房,里面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热茶。
三娘招了白芷白英进屋帮忙洗脸净手,更衣理妆。
“少爷安排在哪里?”三娘问身后的丫鬟道。
“少爷与魏公子他们在对面的房间。”白芷指了指窗户道。
这边与对面的房间隔了一道天井。
刚整理完毕,就响起了敲门声。
白英忙跑去开门,门外站着张嬷嬷与唐嬷嬷两人。
白英忙让了进来。
唐嬷嬷笑道:“小姐可收拾妥当了?夫人让奴婢来问三小姐一声要不要过去与她一起用饭,若是不想走动的话便在这屋里摆上一桌,五少爷那边也是各自用饭,三小姐不必记挂。”
三娘笑着谢了,想了想,道:“我便过去与夫人一起用吧,一个人吃也没有什么意思。”郑氏的房间就在隔壁。
唐嬷嬷闻言很是高兴的样子:“诶,那我这就去回禀夫人,夫人说若是三小姐过去吃的话就让厨房里多加几个您喜欢的菜,奴婢刚刚已经向张嬷嬷打听过了,等回禀完夫人就去厨房吩咐。”说着也不等三娘说什么便行了礼退了出去。
三娘闻言却是有些惊讶地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笑道:“奴婢是奉了老夫人之命来伺候三小姐饮食起居的,三小姐的喜好自然要事先打探清楚了,因此已经事先问过您院子里的丫鬟了。”
三娘点头笑道:“嬷嬷有心了。您一路上也累了,便也去歇一歇吧。”又转头吩咐白英与白芷道:“我去魏夫人房里用饭,不用你们伺候,你们也随张嬷嬷下去歇着吧。”
三娘去了郑氏房里,见房间里除了郑氏母女之外还有那个带她们上楼的妇人。
那夫人见三娘进来,大大方方行了个礼又接着道:“我们镇上的净土寺可灵验啦,求官得官求财得财。”看了三娘与魏云英一眼,笑道:“求姻缘得姻缘。每年慕名而来的香客就不知凡几,那寺里的青石台阶每年都要被磨低个几寸。”
见郑氏只是听着,并不答话,那妇人又笑着道:“我们镇背靠这座山叫长白山,山上有瀑布流泉,奇花异草,洞深石怪,山珍遍布,若是有空夫人可以游上一游。从镇上往东北方向六七里便是鼎鼎有名的东岭山,若是来了我们普集镇不见一见东岭山那可算是白来了。”
郑氏摆了摆手,笑道:“只是随口问问你这镇上的情况罢了,你就扯出了这么多。我们在此地待不了太久,用完饭就要启程,今日还要赶到历城。”
那妇人闻言有些失望,不过这失望之色眨眼而逝,立马她便又殷勤道:“那小的这就吩咐厨房快些上菜。免得耽误了夫人的行程。若是走晚了,等到了历城天就要黑了。这山脚下的路,夜路是走不得的。我们这后面的山人气旺,太平。再往东去过了明水那一段山路就不一样了,听历城来的客人说,有人晚上听到了狼嚎声,还有一些往长白山东麓去周庄采购丝绸的客商失了踪,最后只在山上找到几片血衣,怪渗人的,吓得那里村民们现在都不敢上山了。”
云英闻言有些害怕地扯了扯郑氏的衣袖道:“娘,路上有狼?”
郑氏道:“道听途说罢了,再说我们这么多人即便是有狼也是不怕的。”
郑氏转头吩咐那妇人道:“你去厨房里催一催。”并让身旁伺候的丫头打赏了那妇人几钱碎银子。
那妇人忙“诶”了一声,欢喜地去了。
待吃了饭,丫鬟婆子们忙去装备启程之事,三娘便与云英待在郑氏的房间里聊天喝茶。正说得高兴,却听见窗外传来了嘈杂之声,且声音还越来越大。
郑氏皱了皱眉,打发了身边的丫鬟出去看一看。
三娘隐隐听到了一些哭闹声,是从天井那边传来的,却因门窗关着听不真切。
郑氏正要叫人将门窗打开,唐嬷嬷却推门进来了。
“夫人。”唐嬷嬷脸色有些难看,看了三娘与魏云英一眼,凑到郑氏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三娘只听道:“世子……姑娘……哭闹……”几个词。
魏云英咬了咬唇,开口问道:“可是表哥那边出了什么事?”
郑氏看了魏云英一眼,头一次有些严厉道:“这不是你该管的。”随即起身对三娘与魏云英道:“我出去一下,你们在屋里好好待着,哪里也不要去。”
魏云英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但终究是不敢违拗,只站在原地看着郑氏带着唐嬷嬷迅速出了屋子。
三娘听到郑氏在外面吩咐两个婆子让她们看好了门,不要让闲杂人等惊扰了小姐。
外面的哭闹声越来越大,三娘看了窗户一眼,又看了孙氏留在房里伺候的两个丫鬟,便坐下来静下心喝茶。
魏云英在座位上神游了好一会儿,却突然站起了身,向窗口走去。
那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低下了头。
三娘想了想,便也没有动,魏云英轻轻地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往外看。
第五十五章 逼婚
外面吵嚷的声音从窗缝中传了进来,三娘听着天井这边大概有七八个人,他们与守着门口的高远等护卫产生了摩擦,另外三娘还隐隐听见了一个女子嘤嘤的哭泣声。
突然一个声音高声嚷道:“喊那个叫杨云的兔崽子出来,今天他必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否则他别想出了这普集镇。”
杨云?三娘琢磨道,难道是那位宣云世子的化名?礼亲王妃不就是出身武定侯杨家么?
“这里没有一个叫杨云的,你们找错地方了。”这是唐嬷嬷的声音,郑氏已经到了楼下?只是并没有出声说话。
“哼,你骗鬼呢!有人明明看见他上了你们的车,又见你们出去寻了后巷的周大夫来看诊,刚刚周大夫出去的时候已经让我们拦了,他说你们找他来是来给一个十五六岁的俊俏公子哥儿看腿伤的。你们快些把人给我交出来,不然我们就要硬闯了!”那个声音又道。
“我们这里确实没有一个叫杨云的,腿伤了的是我们家表少爷,这当中恐怕是有些误会。”唐嬷嬷道。
“不,不管他,他是你们什么人,他占,占了俺闺女儿的便,便,便宜,不能就这样拍,拍拍屁股就走,走了,当俺们家里没,没人还是咋,咋滴?”
说话的人是个结巴,因此他一开口,护卫那边就有人嗤笑出声。
“我们虽只是平头百姓,但没得闺女让人糟蹋了还不出声的道理。赶紧的叫你们家主人出来回话,事已至此,免不得你们家把我们小妹三媒六礼八抬大轿地娶了回去。”开始开口说话的那人嚷道。
唐妈妈闻言并不接话,只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陈小妹他堂叔陈初五,这位是她爹陈结巴,其余的人是街坊乡亲。”
三娘看见魏云英攀住窗沿的手指因为用力已经微微泛白,不由得暗自摇头觉得匪夷所思。宣云看上去就十五六的样子,竟然就能惹出这种戏码,而魏云英比她这具身体还要小上几个月,刚刚十岁。
不过转念想到这个年代像宣云这么大年纪就成亲的男子也不在少数,不由地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总用那个世界的思维来想问题。
三娘一面听着八卦,一面为当事人的年龄纠结。
而八卦的主角之一宣云,此时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烦闷不已。
“君仪,我们是不是兄弟?”宣云拍床而起,看着坐在八仙桌旁品茶看书的君仪道。
君仪闻言瞥了宣云一眼,冷冷道:“不是。”
宣云凤眼一瞪,语塞。
“君仪,你就帮我这一回?”半响,宣云挤出个笑脸,软语求道。
君仪眼也不抬:“逃避责任非君子所为。”
宣云闻言,气得一掌拍向床柱,不想因为太过用力,手受了罪,疼得呲牙咧嘴,半响才道:“什么责任?爷屁责任也没有!不过是见那姑娘生得还算顺眼,多说了几句话,收了她一个荷包,就这也要爷负责?那爷一年岂不是要往府里抬进去一百八十来号人?”
君仪并不答理,只翻看手中的册子。
“你功夫好,偷偷带我离了此地又不是办不到。还是你就是想看我笑话?”宣云怒指君仪道。见君仪丝毫不为所动,便想着要想个什么法子来威胁他就范。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宣云与君仪都向门口望去,便看到了板着一张脸的郑氏。
君仪站起身,向郑氏行了晚辈礼。
郑氏向君仪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宣云的时候却是怒气凝眸,严厉道:“云儿你也太不像话了!现在出了这事,人家家人都找上门了,你说怎么办?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你娘又会成为京中那些长舌夫人的饭后谈资。”
宣云知晓这个表姨在出嫁之前是个火爆脾气,虽然听说现在性子柔和了很多,但是他现在有伤在身,遁逃不便,不敢捋虎须,只低头听了。
郑氏又道:“现在人家说你坏了他家姑娘的清白,若真是如此那也只有纳了她进府了。不然让御史又到圣上面前掺你们礼亲王府一本……前一阵子太仆寺的军马忽然死伤大半,王爷这个太仆寺卿已经被御史们的折子参得焦头烂额,因太皇太后顾念,让皇上派了王爷来泰山代天子祭天以躲避朝中的弹劾,如此风尖浪口你还……”
“我没有坏她清白!”宣云忍不住打断郑氏的指责。
郑氏一顿,看向宣云,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不相信:“难不成他们家人胡言乱语自己要毁了自己姑娘的清白?”
宣云不耐烦道:“吵着赖着要嫁本世子之人何止这一个?被人坏了清白的是本世子!”
郑氏看了一眼辣气壮的宣云,心中狠道:这臭小子要是自己儿子非抽他鞭子不可!
“夫人。”唐嬷嬷在门外叫道。
“进来吧。”郑氏深吸了一口气道。
唐嬷嬷躬身进了来,看了躺在床上的宣云一眼道:“陈家的人坚称世子爷坏了他们家姑娘的清白,奴婢说他们是污蔑。”
宣云闻言点了点头:“还是唐嬷嬷知我。”说着还瞥了郑氏与君仪一眼。
唐嬷嬷顿了顿又道:“陈家的那些亲戚提出要给陈姑娘验身。”
“什么?”
“你说什么?”
郑氏与宣云同时出口,郑氏是恼怒,宣云是惊愕。
郑氏瞪了宣云一眼,问唐嬷嬷道:“这样即便那姑娘还是清白之身,名声也尽毁了。”
唐嬷嬷无奈道:“奴婢也是这样说的,那姑娘的父亲本有些犹豫,可是被她那堂叔拉到一边说了一通,不知怎么的又答应了。”
“我根本就没有碰过她!”宣云皱眉喃喃道。
郑氏见了他的样子,也有些怀疑。宣云虽然随了他父亲那拈花惹草的性子,但是倒是个敢作敢当的性子。
“没有转圜的余地吗?”郑氏问唐嬷嬷道。
唐嬷嬷摇了摇头:“奴婢让他们为那姑娘的名声想一想,劝说了半天,他们却说我们是做贼心虚。”
郑氏眉头一皱,道:“既然他们要验就验吧,去找个稳婆来。”顿了顿又道:“到时候你在一旁看着,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唐嬷嬷应声去了。
郑氏在宣云这里等唐嬷嬷的消息,一边等着一边心烦,便忍不住在房里来回走动。
宣云却不知怎么的,一直皱着眉头低头不语了。
君仪靠在窗边翻着手中的小册子,夏日的阳光豪不吝啬地挥洒下来照亮了他半边侧脸,给总是清冷着的俊美容颜刷上了一层暖色,竟是出奇地静谥美好。
郑氏不经意地看到,不由得一愣,心中暗赞道:好一个俊逸儿郎。竟然心境也平和了一些,便坐在了八仙桌旁。
一时,房间里便时间凝固般地安静了下来。
因此当唐嬷嬷再次进来的时候,郑氏也不知道等的时间是太久了,还是太短了。
郑氏与宣云同时望向唐嬷嬷。
唐嬷嬷看了宣云一眼,神色复杂道:“奴婢让掌柜的媳妇去请了个稳婆……陈姑娘她……已非完璧。”
郑氏闻言,似是有些意外,有似有些在意料之中。她看向宣云,却发现宣云面无表情地靠在床柱之上,看不出情绪。
郑氏叹了一口气:“虽是如此,也不能说是云儿坏了她家闺女的清白。”虽只是倍,而不是自己的儿子,可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立场难免会偏颇。
“那姑娘的表婶刚刚也来了,说她们有证据就是世子爷做的。”唐嬷嬷道。
“证据?”郑氏一愣。
唐嬷嬷点了点头,又看了宣云一眼,犹豫道:“她说,世子右腰上有一块蝶形的胎记。”
郑氏闻言半响说不出话来,宣云身上的胎记她是知道的,生来就有。
“夫人,你看?”唐嬷嬷为难道:“陈家姑娘的堂兄弟们带了一群街坊邻居的将酒楼前后两个出口都围住了,说我们若是不给个交代就不让我们出去,还要将世子告上官府。”
郑氏也有些为难,她毕竟只是表姨,不是礼亲王府的人,她做不了宣云的主。
“既是如此,那就纳了吧。”宣云突然开口道。
郑氏一愕,看向宣云。
宣云平素里虽是胡闹,但是并未纳妾,听他母妃说,就连通房丫头也是没有的,而且他刚刚还说自己是冤枉的,怎么又突然松口答应要纳了那姑娘?
宣云对上郑氏的目光,忽然勾唇一笑,刹那间春色乍泄,晃花人眼。
“此事就劳烦表姨了。”
郑氏愣了愣,说道:“此事也不必这么仓促就下决定……”
宣云摇了摇头,叹气道:“说不定是我喝多了之后做下的错事,之后便忘记了。再说陈家姑娘如今清白已毁,我若是不纳了她,恐怕她也无法在这里立足了。”
郑氏闻言却有一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自己晚辈受了委屈的感觉,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宣云却是主义已定,请郑氏快些与陈家谈好了,好尽快启程回兖州。郑氏无法,只好带着唐嬷嬷走了。
“你怎么看?”见郑氏出了房门,宣云收起了笑,问道。
被问之人挑了挑眉,淡声道:“你被人盯上了。”
第五十六章 蹊跷
(今天要考路面,这几天都在练,所以这两天的文都是昨日凌晨码的,边码边瞌睡。所以今天更的少亲们别介意啊~PS:路考考第三次了,你们要祝我好运啊!^^~)
三娘看了一眼眼眶通红的魏云英暗暗叹气。刚刚她已经听完了事情的始末,自然明白魏云英伤心为何。
只是……三娘抚了抚茶碗盖,心中暗忖:此事有些蹊跷。
刚刚郑氏让人带了那陈小妹的婶婶,嫂子去商议事情,好说歹说劝走了天井的那一帮人。看样子是想稳住陈家或者干脆让世子纳了那陈小妹。反正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平常的狠,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根本没有太大的区别,不喜欢搁一边不理就是。
“珂姐姐,你说,表哥是要纳那女子为妾吗?”魏云英咬了咬唇,还是问了出来。
三娘看了魏云英一眼,柔声道:“我也不知晓,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魏云英以为三娘是说以宣云的身份,要纳妾规矩多,不是这么一会儿就能办成的。
闷闷道:“是呀,总是要先禀了王妃的。”
三娘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细细思索此事的蹊跷之处,想着要不是提醒郑氏一声,又该如何提醒。
按理说她一个外人是不该管这事的,可是那个隐在背后之人似乎正盯着他们这一行人,这种感觉真让人厌恶。而且那人目的不明,她与王璟可能也会遭到池鱼之殃。再加上她喜欢郑氏爽直的性子,实在是没有理由不闻不问任她被算计。
三娘正想着,门却被推开了,郑氏沉着一张脸脚步生风地走了进来,唐嬷嬷跟在她身后边走边劝道:“夫人你别气,仔细气坏了身子不划算。你与那些村妇浑人计较什么?没得辱没了身份。”
郑氏气不过道:“她们那是什么话?要我们云儿三媒六礼八抬大轿娶了那丫头回来?这可是我听过的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别说是正妻,就连当个妾,表姐都不会允许。云儿的婚事将来是要等太皇太后老人家亲自做主,就连王爷王妃都不能置喙的,她们做的是什么梦?”
“怎么他们不知道世子的身份吗?”三娘故作不解道。
郑氏这才注意房里还有三娘与魏云英,因在气头上,便也没有深究三娘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只道:“哼!若是知道了她们还敢提?只是此事我做不了主,要先修书一封回京给王妃,便没有提及云儿的身份。”
三娘见房里两个丫鬟在郑氏进来的时候已经让唐嬷嬷挥退了,屋子里只有她们四人,便疑惑道:“夫人不是说要有喜事了么?怎么她们家连男方的身份都不知道也不问的?”按理一个闺阁女子是不能随便谈及这些的,她也不清楚为何对郑氏会觉得很投缘,愿意冒险帮她。
郑氏闻言一愣,随即陷入沉思。
“不对,这当中有问题。”郑氏突然皱眉道。
“什么问题?”唐嬷嬷问道。
“如果她们知道云儿的身份,便不可能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可是如果她们不知道云儿的身份为何连问都没有问?口口声声喊我亲家,确是连真正的亲家的身份都不知道也不打听。”郑氏眯眼道。
唐嬷嬷闻言一惊:“夫人说的有道理!那她们今日这番作态有什么目的?”
郑氏皱眉沉思。
“夫人,今日这些找上门来的人怎么那么肯定世子就在我们车上?世子的马车是从后门直接驶进的,夫人一开始就交代了不让酒楼的人进来伺候,因此后院全是我们自己的人,陈家人是怎么知道的?每天叫大夫看诊的人肯定不止一个,难道那大夫每看一次诊陈家的人都要拦下了问一问伤患的情况吗?”三娘索性挑明了说,不再隐瞒自己其实已经知道这件事。
“我们从在官道上开始就被人盯上了,或许是更早的时候,在云儿进普集镇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盯上他了。”郑氏肃然道。
“夫人,陈家的人请您去。”门外响起了一个丫鬟的声音。
唐嬷嬷开门走了出去,道:“就说夫人在更衣,等下再见她们。”
“奴婢是这样说的,那位婶娘说她是来找夫人商量正事的,夫人这样晾着她是看不起她。还说聘礼的事情可以再商量一下。”
郑氏此时在听此言倒是不在那么生气了,反而道:“你去回一声,说我很快就过去。”
那丫鬟应声去了。
唐嬷嬷道:“夫人何必再对她们客气,这种人一顿棍子打了出去才好。”
郑氏摇了摇头皱眉:“我只是想不明白她们为何还要与我商量这根本不了能的事情。”
三娘笑道:“夫人,今日我们还能启程去历城吗?”
郑氏与唐嬷嬷同时看向窗外。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再过一会子太阳就要下山了,今日若是赶路的话恐怕就要露宿野外了。
郑氏以为三娘是记挂去兖州那一件事情,便安慰道:“今日恐怕太晚了,为安全计我们还是明日再启程吧。”
三娘点了点头:“这恐怕就是她们的目的了,他们想让我们今天在这普集镇上耽搁一晚,所以故意拖延时间。”
“留下我们做什么?”唐嬷嬷狐疑道。
三娘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晚上就知道了。”
郑氏琢磨了一下,吩咐唐妈妈道:“你去把这事情告诉高远,今天晚上恐怕要加强守备。”
唐嬷嬷应声去了,郑氏却是盯了三娘好一会儿,见三娘看过来也不回避,倒是笑道:“阿珂果然是好心智。以后还请你多多教一教云英。”
三娘闻言淡笑道:“云英妹妹天真纯善,三娘到是很羡慕她。”
郑氏想起她幼年丧母,在王家的日子恐怕也不是很好过的,明白她说这话是羡慕云英有惯着她宠溺她的父母,不由得有些怜悯地摸了摸三娘的头不再说话。
等到唐妈妈再回了来,郑氏问:“陈家那几个人还在吗?”
唐妈妈点头道:“在花厅里吃点心喝茶呢。”
郑氏点点头,站起了身:“我少不得还要去应酬一番,探一探口风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