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来接
夜色深深,李阁老屋子里灭了几盏灯,光线暗下来,但每个进出的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喜悦。
“父亲食了人乳,精神很好,和母亲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又用过了药,这才睡了。”李大老爷对其他人描述李阁老的状况,带着难掩的欣慰。
虽然他已经将近五十了,但有父亲在,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这个身居高位的父亲。
“睡得很安稳。”他又补充一句。
屋子里的人自然也是一般的念头,都松了口气,高兴的交谈。
“那个齐娘子果然这么厉害的,才进去那么一会儿,就把父亲治好了。”一人说道。
方才已经询问过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们了,当听到那些大夫在外边商讨药方,而这位女子就突然走进来,在大家都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就治完了,或许还没治完,因为被冲进来的大夫们打断了。
这些大夫如果不冲进来,也许父亲就已经能下床了。
几个人忍不住想到,虽然这个念头对太医院的这些大夫们有些不敬,但,没办法,事实就是事实,再难看也是事实。
“老四啊,让桐哥儿记得明日再去齐娘子家等。”李大老爷说道。
桐哥这个称呼让大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是。”李桐的父亲忙应声,脸上难掩几分喜悦。
如果这次真的让父亲化险为夷,那就是他们四房的功劳!至于哪个少爷其实不太重要,反正他都是老子。
怎么就治好了呢?
此时屋子里还留着两个大夫,龚大夫便是其中之一。
他看着睡着的李阁老一直在沉思。
说实话,他真的以为跟随董林进来的女子是李阁老的侍妾,如果是侍妾进里屋自然很正常,站在外边听他们大夫说话才是不正常,所以根本就没注意,直到里屋传来丫头们的尖叫。
这前前后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怎么就治好了?
她是怎么治的?
龚大夫的眼前似乎又出现那女子的身影,她站在床边,从李阁老的腹部拔下一个奇怪的…针?
念及如此,龚大夫几步过去,轻轻的掀开李阁老的被子,里衣,肚子上那块发黄的布还在。
龚大夫伸手小心的揭开布,布下一片明显的液体擦拭,借着昏昏的灯,他几乎将眼睛凑上去,看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似乎有一个针眼。
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在这里行针吗?可是为什么要盖上这个布呢?
夜色里,龚大夫呆呆的看着李阁老算不上好看的肚皮久久未动。
这是齐悦进京后的第五个夜晚,却没有像往日那样睡的安稳。
天色微明的时候,阿如和阿好在屋子里轻轻的走动,不时的贴在这边的门边听。
齐悦从床上坐起来。
外边的阿如听到了立刻进来。
“娘子醒了?”她问道。
齐悦看着她叹气。
“阿如,你们是不是一夜没睡啊?”她问道。
阿如和阿好带着黑眼圈不好意思的低头。
“娘子,你不紧张吗?皇宫哎。”阿好过来说道,一面伺候她起身。
“貌似不带你们去吧?”齐悦问道,有些奇怪。
“我们替你紧张啊。”阿好嘟嘴说道。
齐悦哈哈笑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笑道,一面简单穿上家常衣裳,随意的挽了鬓,“吃饭吃饭。”
吃过饭,陈氏的仆妇就过来了,捧了衣裳首饰。
“夫人在梳妆,一会儿就过来。”她们说道,“请娘子先换衣裳梳头。”
齐悦应声,坐下来由这两个妇人伺候,简单的高鬓,只插上一个累丝金凤钗,换上果绿折枝绣花圆领袍。
看似简单的衣裳配饰,但镜子出现的人却让齐悦都吓了一跳。
她知道齐月娘很美,但此时的美更盛以往,在这正装礼袍的映衬下,美而华贵。
以至于齐悦有些失态,忍不住吹个口哨,吓了两个仆妇一跳。
陈氏这时也过来,看着镜子前转过身的齐悦。
“怎么样?”齐悦笑问道。
陈氏看着她,带着微微的笑意。
“你长得像你父亲。”她忽的说道。
齐悦吓了一跳。
“我父亲?”她惊讶问道,“姨母你见过我父亲?”
乞丐的父母不应该也是乞丐吗?像陈氏这等公侯家的小姐,怎么会认识乞丐齐月娘的父亲?
“你的个子高,一般女子没这么高,想来是随你父亲。”陈氏含笑说道。
齐悦又不是小孩子,闻言牵强的笑了笑。
不过随便吧,爱说就说,不爱说就算了,反正以前的事跟她没什么关系。
“那我们走吧。”陈氏伸手。
齐悦点头将手递到她的手里,太阳升起,晨光洒下,院子里一片明亮。
陈氏携了齐悦的手缓步而行,斑驳的树影在她的脸上变幻交错。
李桐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了,他是一大早就被父亲催着过来的,同来的还有龚大夫等两个大夫。
“齐娘子说了,今日有事,还是别打扰她了。”李桐低声说道。
“有事,有什么事能比给阁老看病还重要?”一个大夫不满的说道。
龚大夫也有些急不可耐,他实在是太好奇了,一晚上没睡,就琢磨李阁老肚子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始终琢磨不出来。
明明是呼吸不畅,她为什么要在肚子上行针?到底是怎么行针的?好多疑问堆在心里,得不到解答实在是无法百爪挠心。
“是啊,李阁老的病重要,别的事难道就不能放一放?”他也说道。
“这京城里还有什么事比李阁老重要?”那大夫符合道,一脸的愤愤,“有事?什么屁事,不过是摆架子…”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见有车马响声从外而来,然后就看到四个人骑马而来,他不由愣了下。
或许是背光看不清。
他抬手揉了揉眼。
再睁开,那四人已经走近了,穿着皆是土黄衣裳,分外的扎眼。
那是皇宫内侍才有的打扮。
这,这…
是皇宫有贵人要找龚大夫吗?龚大夫身为医判,虽然职位上有左右两个医判,但周茂春这个医判可以忽略不计,那么龚大夫的地位自然很重要。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龚大夫。
龚大夫亦是有些惊讶,不过他第一个也是这般念头,还迈上前一步。
那四个太监下了马,却是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在他们身后还有一辆马车,亦是宫中标制。
陈家的大门如同长了眼一般,在这些人到达的时候打开了。
“有劳公公了。”一个年长的下人走出来施礼说道。
态度没有丝毫的惊讶,似乎对着场景很常见。
太监们还礼。
“夫人出来了。”
里面传出一声报。
陈氏携着齐悦走出来。
“夫人请。”太监们施礼说道,两个亲自跑过去放下凳子打起车帘。
陈氏微微点头,什么话也没说,拉着齐悦的手边向车边而去。
齐悦看到站在一旁已经傻了眼的李桐。
“哎?有事?”她开口问道。
那边李桐在看到这些太监过来时就已经呆住了,再看到走出门显然盛装打扮的齐悦,他下意识的就要后退,想要躲起来,没想到齐悦会在这种场合开口跟他说话,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看过来。
李桐觉得浑身着火一般,恨不得立刻化成灰烬。
“没事,没事。”他哑声说道,连连施礼,“娘子自忙去。”
“别担心,我记着你祖父的事,我会去看的。”齐悦含笑说道。
李桐什么话也不敢说,连连施礼。
这边齐悦没再说话,随着陈氏上了马车。
太监们这才也上马,率先向外而去,马车调头,外边街上响起啪啪的鞭子响,这是皇家禁卫特有的驱赶闲杂人的声音。
李桐一直低着头,听着马蹄声远去了,还不敢抬起头。
龚大夫和那位大夫这期间也一直呆呆的,随着陈家的大门咯吱关上,才醒过来了。
“这是…进宫去了?”大夫怔怔说道。
废话!
龚大夫心里说道。
他们都是常在宫中行走的,对于皇家接人进宫的行事自然不陌生,但是,接的人是这个,这个…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齐娘子…
这这怎么回事啊?
“这就是齐娘子说的,有事?”他忍不住说道。
一旁的大夫额头上的汗顿时唰的下来了。
他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能有什么事比李阁老的病重要..
什么屁事…
那意思是不是皇家的事没李阁老的事重要…
那意思是不是进宫是屁事…
天啊,苍天可鉴啊,关键是皇帝要明察的,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大夫顿时腿一软,差点跪下,到底忍不住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你说你嘴欠什么!不说话能憋死啊!一个李阁老有什么急巴巴的去讨好的!
这边大夫的惶惶齐悦可不知道,她安静的坐在陈氏身边,好奇的大量这皇家的马车。
“别怕。”陈氏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道。
齐悦冲她一笑。
“我不怕,跟着姨母嘛。”她笑道。
陈氏看着她,果然不见她有惶惶不安紧张,相反神态淡然自在。
是的,她当然不该怕,有什么可怕的,那本来是她的家。
马车此时略一停下,外边有说话声,旋即便又走动起来。
“进皇城了。”陈氏说道。
齐悦哦了声,学着陈氏的样子端坐好。
陈氏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殿下,你不是想看看京城吗?
殿下,你也很想去看看你的皇宫吧?
殿下,你没等到,你的女儿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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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所见(加更)
马车驶入宫门,齐悦坐着没动。
陈氏抬手拉开帘子,外边的景致便豁然可见。
齐悦咧嘴一笑,陈氏也是微微一笑,二人谁也没说话。
齐悦这才正式开始车览皇宫。
景致跟后世的皇宫没什么区别,只是更精致更鲜活,视线所见错落有致的建筑群,九龙琉璃照壁,汉白玉青砖铺地,干干净净端庄肃穆,来往间多是身穿颜色不等的太监。
“我们这里走的是我和你说过的路,那边就是坤宁宫。”陈氏说道,一面给她指着一处院落。
齐悦哦了声认真的看。
“不过,这坤宁宫想看也能看。”陈氏说道。
齐悦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她很想看看活的皇后,但不是说不见人嘛。
“皇后不在这里住。”陈氏说道,“跟着太后在西苑养着呢。”
宫闱秘闻?陈氏就这么随意的说出来?
齐悦不由看看左右。
赶车的太监如同天聋地哑。
穿过一条甬道,车停下。
那边抬过两个软轿来。
“哎呀夫人您来了。”一个胖乎乎的穿着红蟒衣的太监笑着接过来。
陈氏已经下了车,看着他微微一愣。
“您不认得奴才了?”太监笑道。
“你是黄川?”陈氏问道。
“小姐,还记得小川子我啊。”太监说道,说着眼圈都红了,抬手擦泪,“这算起来,已经有三十年没见了..”
是啊,一眨眼就几十年了,陈氏微微叹口气。
“当初你瘦瘦小小的,如今也发福了。”她又笑道。
“是老了,老了,老了就胖了。”黄川笑道,一面伸手。
陈氏将手搭在他手上,向轿子边走。
“身子发福了,这位子也福了吧?”陈氏笑道。
太监们的地位从衣服上就能看出来,土黄衣,青衣,紫衣,红衣…
“托小姐的福,如今在司礼监帮忙。”黄川笑道。
司礼监是太监总管处。
陈氏微微一笑。
“我有什么福气,你是托自己福气吧。”她说道,坐上了轿子。
而这边齐悦也由一个小太监服侍上了后边的轿子。
自始至终,那位跟陈氏很熟悉的太监也没看她一眼,更没有问什么。
“小姐你好容易来了一趟,就由小川子给你引路。”黄川说道,“就像当初咱们那样。”
陈氏看着他笑。
换上轿子,迈过一道宫门,景致便又变了,相比于前边的肃穆,这边显得柔和。
这边的人也多了起来,来往的人更多的是宫女。
从一处宫殿里走出一个美人,穿着米白对襟衫,上身绣花米白抹胸,年纪二十六七岁,容貌秀丽,随着她出来的是四个宫装侍女。
“娘娘,咱们去哪里?”一个宫女问道。
美人有些无聊的吐口气。
“屋子里太闷了,咱们去碧波潭,新养了好些锦鲤。”她说道。
那宫女便笑,又往身后的宫殿看了眼。
“正好孙美人送的点心可以喂鱼。”她压低声说道。
美人娘娘似笑非笑的撇她一眼。
“我还怕把鱼吃死了呢。”她笑道。
宫女也笑,二人沿路而行,忽的停下。
“那边是谁?”美人娘娘问道,看着左侧行走的两顶软轿子,眯起眼。
宫女也忙看去。
“不认得啊,竟然是黄大总管陪着呢。”她惊讶说道。
“是外命妇吧?”另一个宫女猜测道,“去见太后?”
“这方向不是往太后那里去的。”美人娘娘说道,看着那轿子。
轿子拐弯,离这边近了些,因为日头不晒,轿子上没有遮挡,因此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轿子上的人。
“哪个外命妇进宫能由黄大总管相陪啊?”美人娘娘不由喃喃说道,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两个女人都长得很美。
前面那个年长漂亮倒没什么,毕竟年龄在那里,但却是由黄大总管陪着,再看后边这个…
美人娘娘的视线落在后边软轿子上。
神态嫣然…
大家都停下脚步,看着这两顶轿子过去了。
“娘娘,还去碧波潭吗?”宫女见美人娘娘不动脚,小心的问道。
后宫里出现女人,尤其是漂亮的且地位不一般的女人可是天大的事。
“不去了,你们去打听,今日哪个宫里有人探访了?”她低声说道。
宫女们领会散开了。
不过遗憾的是,打听了一圈,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都问过了,连太后那里都问了,并没有人来。”宫女低声说道。
美人娘娘斜倚在罗汉床上,越发的好奇。
“皇后倒罢了,家里人早就不许来了。”她说道,将宫里的人一个个的分析,“….董妃呢?”
“没有。”宫女摇头,“董娘娘在太后那里,和皇后一起打牌玩呢。”
美人娘娘哼了声,又想到什么。
“不会是去见皇上了吧?”她猛地做起来,面色惊讶说道。
“不会吧。”宫女忙说道,“皇上在前朝呢,最近很忙的,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内宫了,就一直歇在勤政殿。”
美人娘娘这才缓缓靠回去。
“那就怪了,这两个人难道不是来见人的吗?”她说道,又有些好笑。
她还真猜对了,这两个人真不是来见人的。
“太祖孝慈皇后住的宫殿看起来.不那么豪华啊。”齐悦打量四周说道。
这时她已经跟着陈氏逐一看过这座宫殿。
“那时候,太祖孝慈皇后还是皇后。”陈氏说道,手轻轻的拂过门,沿着廊柱向前而去。
“那时候就住在这里吗?”齐悦好奇问道。
此时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们二人,那位黄总管在她们进门后就停下告退了,那些抬轿子的小太监也在外没进来。
“是啊,皇后和皇上都住在这里。”陈氏说道。一面停在一个窗户前,“就是这里。”
齐悦忙过来看,窗户关的严实,其实也看不到什么,不过这倒跟在现代参观皇帝住的地方的感觉差不多。
齐悦忍不住笑,是因为这种感觉。
“皇上不是都单独住吗?”她问道。
陈氏微微笑。
“可是这个皇上不一样。”她笑道,“当初前朝的官员还为此上书,结果你猜皇上怎么说?”
“怎么说?”齐悦问道。
“干你屁事。”陈氏说道。
齐悦愣了下,当然她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笑起来。
“真的啊?”她问道。
陈氏点点头,自己也笑了。
她又向前走。
“这里,我住在这里。”她说道,指着一个小小的耳房。
齐悦忙跟上看,以为住在宫里也就住了,没想到竟然是跟这天子皇后住一起啊,这个,连皇子公主们都不能吧。
“那时候我才四岁。”她说道,透过窗棂看进去,似乎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孩童迈过高高的门槛,身后跟着小太监小宫女小心的呵护着。
“娘娘,娘娘..”软软的童声喊着,扑向屋子里那个神态和蔼可亲的女人,然后被她抱在怀里,那时这个怀抱是失去母亲后最渴望最温暖的…
陈氏眼圈泛红。
只是没想到,原来这才是她失去一切的根源。
“我们走吧。”她突然意兴阑珊,转过头说道。
齐悦从窗棂上收回视线,哦了声。
睹物思旧人,总是很感伤的,她理解。
陈氏和她迈出门,小太监们忙接过来。
“夫人,黄大人说这是你最爱吃的雪津丹,您爱哭,润润嗓子。”一个穿着紫衣的小太监说道,恭敬地捧起一个小瓷瓶。
陈氏又被逗笑了。
“这个小川子。”她说道,接过倒在手心里一颗就吃了,又递给齐悦,“你也尝尝。”
齐悦伸手接过。
“夫人,还要去别的地方吗?”小太监请示道。
陈氏上轿子,摇头。
“不了,我这就回去了。”她说道。
小太监闻声不再多言,做个手势,大家忙抬好轿子,沿着原路向外而行。
齐悦再次观赏一路风景,嘴里吃着糖丸,感觉还不错。
远远的见有一队人走来,亦是轿子,却是明黄色的轿子,且加着冠盖。
大家的脚步不由停了下。
“是皇上吗?”陈氏问道。
后边齐悦吓了一跳,将糖丸一口咽了下去,噎的忙用手顺了顺。
果然,果然要见到活得皇帝了吗?三叩九拜…
小太监们都没有回话,事实上也不用回话,那种规制的只能是皇帝所用了。
他们停下脚,放下轿子,虽然还有些距离,但已经做好见驾的准备了。
陈氏也下来来,神情似乎有些复杂。
齐悦也不好再坐着站起来走到陈氏身边。
皇帝的轿子越来越近。
四周的人都垂着视线,齐悦也不敢肆无忌惮的打量,只透过陈氏的肩头小心的撩一眼,见七八个红衣太监拥簇,四个紫衣太监抬着的轿子上,一个穿着明黄袍子的男人歪坐着,他的手拄着头,垂下的冠盖挡住了他的面容,但单从这姿态便可以看出,一定是悠闲自在。
这种悠闲自在跟着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搭。
轿子越来越近了,小太监们都跪下了,陈氏也做好跪拜的准备,齐悦也不敢再看,就在这时,皇帝的轿子却转个弯,拐进一条甬路不见了。
众人都呆住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第三一百一十七章 听闻
陈氏神情有些复杂,握了握手,看着皇帝突然来又突然消失的地方。
这个小鬼头还跟小时候一样的鬼….真不知道随了谁…
“陛下不从这里过。”她说道。
齐悦松了口气,带着不用跪拜的侥幸。
小太监们忙起身,陈氏和齐悦重新上了轿子,向外去了。
而这边皇帝依旧手柱头斜倚着,眼睛半眯着,随着轿子轻轻的晃动。
“陛下,陈夫人说不见陛下,陛下却还特意过来,来了却又避开了是为什么?”最熟悉皇帝性子,需要帮皇帝说话的太监难掩好奇的问道。
皇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不见朕?傻子才信呢。”他语气懒懒的说道,依旧手柱头眯着眼,“这种把戏,她当年对付皇祖母还差不多,跟朕玩…”
他又轻轻的哼了声,微微睁开眼,身子随着轿子晃动。
“..朕来了如她意,但朕又走开了,偏让她见到却又见不到...”他说道,嘴角上扬,带着几分浅笑,“跟朕玩心眼,无所谓,但结果得让朕开心,可不是让他们开心。”
谁也可以揣摩朕的心思,但谁要想把朕玩弄于手掌之上,那就错了。
“哎呦我的陛下,老奴怎么听的有些糊涂?”太监带着几分呆呆不解问道。
皇帝笑了,拄着头的手甩开,他的人也坐正了。
“你个老东西明不明白的有什么干系,少不了你一口饭吃。”他笑道。
“有陛下金口玉言,老奴这辈子算是安稳了。”太监乐滋滋的笑道,完成这项工作的收尾,将拂尘一甩,“陛下,咱们去哪位娘娘哪里?”
皇帝略一沉吟。
“哪都不去,朕去皇祖母那里。”他淡淡说道。
得了,到底是被这陈氏勾起旧情了,太监将拂尘再一甩,引路前行。
回到家陈氏的情绪虽然看上去依旧,但到底眼底有些恹恹。
齐悦却很高兴,大事完成一桩。
“我去歇歇。”陈氏说道,“你累吧?”
累什么啊又是马车又是轿子的。
“我去李家看看病人。”齐悦说道,“我不累。”
陈氏点点头。
“咱不在乎这几个钱,别作践自己。”她说道。
“这哪是作践啊,姨母,这是享受。”齐悦笑道,说着又想起什么,“哦还有,我有点事,这几天就走了。”
陈氏一楞。
“走?你往哪里走?”她问道。
“回家。”齐悦说道,不会傻到说出漠北,那陈氏只怕死也不会让她去的。
“回什么家!”陈氏拉住她的手,“这里才是你的家。”
齐悦笑了。
“是。”她说道,没有再说什么。
陈氏看着她。
“月娘,你别胡闹,好好听姨母的,就算姨母死了,也一定给你安排的好好的。”她说道。
“好好的又说什么死呀活的。”齐悦摇头,“我知道,姨母,你放心好了。”
她怎么能放心…
“我先去看病人了。”齐悦说道,“你好好歇息,我回来陪你吃饭。”
看着这女子施然而去,陈氏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她不由扶住头,采青忙扶住她。
“夫人,你没事吧?”她担忧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都是要死的人了。”陈氏喃喃说道。
采青的眼泪顿时流下来。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死期,一点一点的逼近,就想躺在铡刀下,眼睁睁的看着刀落下,但是毫无办法,这种境遇她想想都要疯,真不知道陈氏如今心里会是如何的痛苦。
“我没多少时间了。”陈氏说道,“扶我回去,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办。”
这个小鬼头从小就难对付…如今更是成精了…
采青应声是,扶着她,主仆二人行走在路上,偌大的宅子中将她们的身形衬得越发瘦小。
齐悦不知道陈氏正在快速的燃烧自己,她带着阿如阿好出门。
两个丫头激动的不得了,阿如矜持还能不问,阿好是一路上嘴没停。
皇宫什么样?
都是金子铺地吗?
娘娘们什么样?
说的齐悦只笑。
“喂喂,你好歹也是侯府里出来的二等丫头,别这么乡下人好不好。”她笑道。
“我又没进过皇宫。”阿好嘟嘴说道。
这边说说笑笑,很快到了李阁老的家。
真巧,还没下车又遇到董林。
董林看着齐悦,有些五味陈杂。
他现在自然已经知道为什么吴山查不到齐悦的下落,因为德庆公。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虽然和定西侯府和离了,但到底曾经有过亲戚关系,住进去也没什么稀奇的。
虽然李家说德庆公将这女人奉为上宾,但这话别人信,他可不信,这女人最善于借势,以前借定西侯府,如今接德庆公,果然他一打听,这齐悦根本就没住在德庆公府大宅里,而是旧宅里,又问道是李桐第一个请她的,而李桐之所以请她,是因为范家的小公子,范家的小公子是谁?王同业的小女婿,王同业和这齐娘子什么关系?
这事情立刻就顺了。
这分明就是扯大旗做虎皮呢!
当然,她极有可能真的能治好李怀庆,但那也是他的师门之术!
想到这个,董林心里更是恨得痒痒。
这个震惊到众人的本来该是自己!
这个偏心眼的师父!
“董大夫,你怎么了?”齐悦主动和他打招呼,看着他的发青的脸色问道。
“没怎么了,还不是为了李阁老的病。”董林深吸一口气叹息说道,一面看着她露出喜悦,“你来了就好,你果然治好了李阁老,哦对了,你可不能耍脾气,那天是误会…”
齐悦微微一笑。
“我是大夫,哪里能生这个气。”她说道。
装吧,董林心里说道。
他那日留在李家,已经知道李家郑重邀请而齐悦拒绝来的事,还特意提出要那个什么桐少爷去,这都不是生气的话,那还有什么叫生气?
他笑了笑。
“那就好,你才来京城,又是后辈,万事要低调谦虚..”他殷切说道。
齐悦点点头。
“多谢师叔。”她含笑说道,微微施礼。
见面后总算知道称呼一声师叔了,可见是多么的没礼貌,董林心里冷哼一声。
“你现在能来就好了,跟我进去给李阁老陪个….”他说道。
话没说完门房这边出来一大群人,见了活佛一般冲过来。
“齐娘子齐娘子您老来了。”他们恭敬的说道,就往门里请,“快请快请。”
不仅打断了董林的话,而且还似乎没看到他。
这可真是…
齐悦笑了笑,微微转头对阿如眨眨眼。
看到没,这就是范儿。
阿如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抿嘴低头笑。
还没进门,消息也传到里面去了,又一群人急匆匆的过来了。
其中还特意叫了李桐来,跟李大公子等人站在一起,这是李桐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齐娘子,上次的事是我的错。”李大老爷亲自接到门口,直接开门见山施礼说道。
他一认错,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都忙施礼道歉。
“都是犬子的错,没说清楚。”李桐的父亲还比别人多说几句话,因为他有资格嘛。
这资格引来一些嫉妒的目光,李桐的父亲感觉很好。
“是,都是我慢待才有这误会。”李桐不知道被身后哪个推了两把,又在耳边提醒,忙站出来说道。
“没事,误会嘛,说开了,就不是误会了。”齐悦笑道,一面还礼,“客气了,也是我没问清楚。”
这个神医态度可真是好,尤其是有那个可恶的周茂春的对比下,但愿这个女人的技术超过周茂春,当然,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大家心里说道,面上都浮现笑容。
“快请,快请。”李大老爷亲自让路。
齐悦略微谦让,便信步进去了。
很快门边恢复了安静,门房这才注意到呆立在一旁的董林。
“哎呀,董大人,你来了。”他们忙说道。
董林气的要吐血。
合着你们才看到我啊?
真是,真是什么事啊!
“您快请快请。”门房热情的说道。
这时候就该一口啐在他的脸上,然后甩袖子就走。
要是那女人一定会这么做…
真是,董林有些抓狂,怎么这么好的事偏偏对到自己身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就是李阁老的病减轻了吗?不就是这女人可能治好吗?
哪也不至于跟见了皇上似的供着啊!
李家的人都疯了吗?
就是周茂春也不值得这样啊!
“董大夫,你来了。”
身后传来龚大人的声音。
董林转过头,果然见龚大人和一个太医走过来。
“龚大人,李阁老怎么样?”董林忙问道。
因为皇帝亲自下命救治李阁老,所以太医院的大夫们轮流不分昼夜守着,昨晚不是他的班,所以不知道后来的事。
“好多了。”龚大人忙说道,脸上还带着惊喜,“你这位师侄还真是厉害!”
是啊,我师父偏心教出来的嘛。
董林笑着客气。
“齐娘子已经来了。”门房插话说道。
一听这话,龚大人连话也顾不得客气了,抬脚就忙冲进去,这让才说了一半客气话的董林再次郁闷。
“怎么一夜半日,我这师侄就如此受欢迎了?”他故作玩笑的说道。
“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太医低声说道。
“什么?”董林不解问道。
“昨日齐娘子不是说有事不肯来?”太医低声说道,想到这件事还是有点后怕。
“是啊,她这个太不像话…”董林点头带着几分长辈的责备开口。
话没说完被这太医一把捂住嘴。
董林瞪大眼差点窒息。
“嘘。”太医瞪眼忙嘘声,一面小心的四下看,“别瞎说.”
怎么就瞎说了!他想说也说不了啊!
董林愤愤扒下这太医的手。
“齐娘子,是进宫去了。”太医低声说道,“宫里的车亲自来接的。”
什么?
所以,你以为李家仅仅是因为她有可能治好李阁老就如此相待吗?
“你这师侄果然非同一般啊,师门之幸啊。”太医带着艳羡说道,拍拍他的肩头,进去了。
董林再次呆立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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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有事出门五日,不断更,但双更可能无法保障,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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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融融(加更)
董林晕头转向的来到李阁老屋子这边,这边屋子里的人也正晕头转向。
“…是说肚子里有气?”龚大夫结结巴巴问道。
“病人的肺部肯定有感染。”齐悦说道,一面摘下手套,做完了检查,“你们给他配点抗炎药,过几天痰减少,两肺无干湿性啰音,就基本上痊愈了。”
龚大夫是内行关注的是这些没听过的名词,而李阁老外行可是最关注他该关注的。
“娘子。”他忙说道,抬抬手,“娘子开药便是了。”
齐悦含笑摇头。
“这个,我不会开药。”她说道,又看龚大夫,“还是他们来吧。”
什么?
这个问题是很奇怪,齐悦曾经解释过,但现在她不想解释了。
“好了,那我告辞了。”她说道。
好容易来了哪里肯这样放她走,只当这娘子还是有些不情愿诊治,于是李桐再次被推出来。
“齐娘子,我祖父这还要注意些什么?”他问道。
“也没什么特别注意的,最近一段最好流食,至于别的,听他们的吧。”齐悦说道,再次指了指龚大夫等人。
龚大夫等人有些无语。
什么意思啊?
董林迈出来。
“月娘,李阁老的病你还是费点心..”他语重心长,看了眼一屋子期待的眼神,“人家已经认错了。”
齐悦转头看他。
这人…
李阁老什么人,虽然病着,但还不糊涂。
“你们做了什么?”他喝道。
虽然因为病没有气势,但还是让屋子里的人很是惶恐不安。
父亲发怒,做儿子的立刻跪下了。
“别,别。”齐悦忙说道,“没什么事,是误会。”
一面看李阁老。
“老先生,你病的可不沾你气性大的光啊。”她说道。
一听这个,李阁老忙收敛情绪。
不待任何人说话,齐悦柔声细语的将事情的原委讲了。
“你看,其实是因为我们双方没有沟通好的缘故,可谈不上谁对谁错。”她含笑说道,“你要是这样训斥家人,那可就是给我难看了。”
这女子的声音语调清脆中又不失柔和,说话间面带笑意,客气而又不卑微,落落大方平易近人,且不说说话的内容,光这个就足够让人心情愉悦了。
屋子里沉闷压抑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董林再次傻眼,他看着眼前笑语嫣嫣的女人,百分百的确定,自己收集来的那些信息都是错的!
这他娘的怎么就是脾气差狂妄自大行事乖张?
这分明是规矩的不能再规矩的大家闺秀好不好?
还自诩为知己知彼呢,知道个屁啊!
“还有,我真不会开药。”齐悦再次说道,这次看向龚大夫,“你们去永庆府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只是会些治病的手段,但是望闻问切开方配药,确是一窍不通,这位大夫,我不是故意拿乔,这是事实,李阁老的病,你们之所以不见效是因为没有对症,现在我确诊了气腹,又抽出积气,解了最大的病因,那么接下来就靠大家的用药了。”
龚大夫神色缓了下来。
且不管她说的有些匪夷所思,但看着态度是很真诚。
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孤陋寡闻,不知娘子可否说一下何为气腹?”他问道。
齐悦点点头。
“气腹分很多种,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的腹腔内有游离气体。”她说道,一面伸手就在李阁老的身上示意,“因为致病因以及部位不同而分为腹源性气腹、胸源性气腹、妇源性气腹、医源性气腹和特异性气腹…”
屋子里包括内行都彻底地晕了。
齐悦也看出来了,她笑了笑。
“你看这个,一时半时也说不清,就简单说李阁老这个。”她含笑说道,“鸡蛋噎到为诱因,导致肺泡或细支气管病变导致肺泡破裂…然后..”
她的手在李阁老身上指点。
“…气体进入肺间质,再沿支气管、血管鞘经肺门进入纵膈,由纵膈经横隔裂孔进入腹腔,或腹膜后间隙而再进入腹腔,形成隔下游离气体..这就叫气腹。”她说道。
龚大夫不说话了,那些奇怪的从未听过的词汇,那女人在人体上熟练准确的指点,他面上惊异,心里在飞快的背记这一段话。
对于齐娘子他们不算陌生,因为都是在文书描写上,有些惊异但更多是不在意,那些有秘方针对某一病症有奇效的人多了去了,这种人甚至不能称为大夫,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不存在这种念头了。
李阁老等人才不关心这病症是怎么引起的,他们只关心治好了没。
“那我的肚子还有气吗?”李阁老问道。
“我已经抽出来了。”齐悦笑道。
李阁老恍惚记得自己昏迷时听到的话,他不由伸手抚上肚子。
龚大夫也想起来了。
“你是怎么抽出来的?”他脱口问道。
那时肚子啊,是人啊,从肚子里面抽…
齐悦才要张口,董林咳嗽一声。
笑话,那可是他师父的秘籍!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但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龚大夫反应过来了。
前面问确诊病症倒没什么,但要问怎么治那就涉及到医家之秘了。
齐悦可没反应过来。
“就是用一种特质的针筒。”她随口答道,“但是要怎么抽,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说清了。”
但愿这个大夫不要再追问了,她真没时间给他们讲解。
龚大夫自然不会再问。
齐悦松口气又交代了几句,安慰了病人和家属,便告辞了。
此时天色微黑了。
李家说什么也要留饭,齐悦笑着拒绝。
最终李桐又被使眼色使出来。
“辛苦娘子了,不留饭,我们心里过意不去,我也没法给范兄交代。”李桐说道。
“他啊,别理会他。”齐悦笑道。
这一句话就拉近了关系,表明二人之间有着李家其他人没有的熟络。
屋子里年轻一辈的人都向李桐投来嫉妒的眼神。
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没想到范家那个不成器的狗少竟然也有有用的时候,看来以后要结交一下了。
李桐再次挽留。
“真的,以后再说吧,我还有事。”齐悦笑道。
我还有事..
这句话一出口,立刻没人拦了。
李桐甚至还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齐娘子,那就辛苦你了,等你方便时,一定要赏脸。”李阁老说道。
“那是自然。”齐悦含笑说道。
这边李大老爷从一旁下人手里接过一个红包,一面亲自送齐悦出屋门,一面递过来。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娘子辛苦了。”他说道。
齐悦含笑也不客气,一旁的阿如便伸手接过。
“大老爷,留步,还是问问大夫如何吃药保养为重。”齐悦笑着说道。
李阁老到底送出了院门才让管家送,他转身回来,这边龚大夫也诊治完了,到一边斟酌药方。
李大老爷上前给父亲象征性地掖被角,又低声问还要用着什么。
李阁老到底是病了一场精神不济,此时闭着眼养神。
就在李大老爷示意大家都退下时,他睁开了眼。
“是哪个请到的齐娘子?”他问道。
因为辈分低,本身就站在门口的李桐已经迈出门了,李阁老这一问,他又被人急忙忙的拉回去,推到了李阁老面前。
这是大概是李桐距离自己的祖父最近的一次,他有些不安的低下头。
李阁老看着他,根本就没一点印象,不由皱眉。
这孩子也不知道自己介绍一下,难道要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不知道孙子叫什么?
还好李桐不开窍,其父开窍。
“桐儿,回祖父的话。”李父低声喝道。
李桐这才回过神,而李阁老也点点头。
“桐哥儿,你是经人介绍请来这齐娘子的?”他问道。
李桐忙应声是。
“这齐娘子才进京,就被你遇上了,真是我的运气啊。”李阁老又说道。
李桐木木的不知道说什么,李父抢着又开口了。
“自从得知父亲病重,这孩子日夜忧心,日日想要寻名医,这才机缘巧合遇上刚上京的齐娘子,是吧,桐儿,那时候齐娘子是进京的第几天?”他说道。
“是第三天。”李桐答道。
李阁老嗯了声,似乎精神不济,微微垂眼不说话了。
外边有丫头端了药进来。
李大老爷忙要接过。
“你都多大年纪了,这些事让小辈们来吧。”李阁老说道,看了眼一旁的呆立的李桐,“桐哥,替你伯父伺候我吃药。”
伺候人有时候是下人干的事,但有时候却又是一种恩赐一种荣耀。
比如捧衣伺药,这只有嫡亲的信任的看得上的人才能做。
这种机会就连李桐的爹都没得到过。
此时此刻,李阁老这么轻轻一开口,就落在了原先大多数人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一个四房庶子身上。
以后这个家里绝对不会有人不知道李桐的名字了,所有人心里都闪过这个念头。
李桐就在父亲一推之下呆呆的接过伯父递来的药碗然后呆呆的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在满屋人羡慕的目光中一口一口的喂自己的祖父吃药,幸福来得太快,如果不是李桐人品爆发,脑子懵懵的他一定会把这药喂到老爷子的鼻子里去。
这边屋子里的事齐悦不会知道也不关心,她在管家恭敬地引路下来到了门口。
“开正门开正门。”早已经得到嘱咐的门房忙指挥着喊道。
大门咯吱咯吱的打开了,这让刚走到门口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陛…”胖乎乎的嘴边两片胡子的男人一手抓住了旁边男人的胳膊,就要张口喊。
身边的男人裹着暗金斗篷,连头脸都遮住了,只看到身材高大,这男人才张口,他就抬手用胳膊肘给了一下。
胖男人的话便咽回去一半。
“….正门开了!他们不会是知道…”余下的话还是说出来了。
高官权贵的正门可不是轻易打开的。
斗篷男人显然也有些意外,他微微抬头,门前的灯照出他薄唇高鼻梁。
然后他看到一个女人走出来,四盏大灯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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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速
齐悦从宫里回家后自然不会穿着那身正装出来,换了件日常穿的绯红绣金对襟衫,那些朱钗首饰也都摘下,她是来看病不是来逛园子做客的,这种场合不适合珠光宝气。
“好了,不用送了。”她对管家笑道。
走哪个门对于齐悦来了没在意,倒是阿如跟阿好一脸震惊。
“娘子走好。”管家深深施礼。
齐悦含笑点点头,走下台阶,才走两步就察觉门前有人看过来。
这是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个男人。
高瘦的裹在大斗篷,遮住半边脸,倒是那个矮胖的,看上去细皮嫩肉,嘴边还粘着两片假胡子…
为什么是假胡子呢?
齐悦噗嗤笑了。
这一笑让已经看呆的二人回过神。
看着一步步走下台阶走近的美人。
男人的斗篷下的薄唇也微微翘起。
“喂。”齐悦抬手微微掩嘴,低声说道,“掉了。”
二人下意识的低头看,一阵风过,那女人走过去了。
高瘦男人看矮胖,矮胖男人也有些不解的看他,嘴边粘着的胡子果然一边已经掉下来,在嘴角挂着,随着呼吸晃动,滑稽不已。
高瘦男人也噗嗤笑了。
“让你别作怪!”他抬手拽下胡子笑道。
矮胖男人很是委屈。
“这不是,这不是免得被人看出来嘛.”他嘀咕说道。
高瘦男人不再看他,想起什么忙去看那女人,却见已经上了马车,小小的不起眼的马车很快沿着街道走了。
这美人…..
矮胖男人轻咳一声,提醒他来的目的。
高瘦男人收回视线转身,既然大门开着他们自然要从大门进了。
“哎哎,干什么的!”门房可不干,立刻喝止。
“喊什么喊!”矮胖男人可也没好脾气,尤其是从来没被人这样呵斥过,瞪眼回道。
门房早看到这两人了打扮的怪里怪气的,还盯着人家齐娘子眼珠子口水都要掉下来了,早就没好气了,听了这话,回身啪的关门。
门外两人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大门关上了。
一个女人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而他们却被关在门外。
“有什么事走角门说话。”门里还传来声音说道。
反了!矮胖男人就要冲过去,被高瘦男人拉住。
“跟一个门房闹什么。”他说道,带着几分好奇向角门走去,“还没走过角门呢…”
但角门这边也不好走。
“帖子呢?”守门的不咸不淡的问道。
“帖子?”矮胖男人愣了下,“我们来探视李阁老,要什么帖子!快让开!”
角门也啪的关上了。
“..哪里来的狂徒,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门里传来下人的嘲笑。
“这下好了,真没人认出来了。”矮胖男人嘀咕道。
“挺好玩。”高瘦男人却笑道,想了想,伸手从矮胖男人腰里拽下一个牌子,“拿这个送进去。”
“别看了,回去吧。”矮胖男人说道。
“不行,必须看。”高瘦男人斩钉截铁。
真是的又不是特意来的,不过是为了偷偷到城门口吃碗馄饨,顺便提了下李阁老,听暗卫说李阁老好了,才起了好奇心过来瞧瞧稀罕。
可有可无嘛,要瞧传他进去瞧个够嘛。
矮胖男人没办法又拿着腰牌去叫门。
李大老爷已经带着人从屋子里退出来了,因为太医们又开了药正熬着,李桐父亲主动要李桐留下来伺候,这让其他弟兄们很是不满,这架势以后喂药你们包了似的,但也没法子说。
门房这边捧着腰牌跑来了。
“老爷,老爷,有人来探视。”他们喊道。
李大老爷有些不高兴,这谁这么不长眼啊,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赶着晚饭点过来看人。
他伸手接过腰牌,这是一块象牙双面浮雕云纹的腰牌。
司礼监太监..
李大老爷的手微微抖了下。
“是宫里的人。”他说道。
大家愣了下,但旋即也没什么,皇上关系阁老病情,让太监来问也是正常的。
“多准备些钱。”李大老爷又说道。
这些太监的辛苦费可不能慢待。
他整了整衣衫,亲自出去接。
蔡重看着角门打开,心里忍不住骂了声。
凭什么不开正门!
要是以前他也不会这样计较,但有方才那个女子的对比,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凭什么!自己好歹是司礼监头号秉笔太监,难道还不如一个女人!
正乱想着,李大老爷带着人接过来。
“哎呦,怎么蔡公公您亲自来了…啊陛….”李大老爷眯眼一看,顿时急慌慌的接过来,话没说完,就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腿一软。
蔡重眼明手快一步上前搀扶住。
“莫要声张。”他低声说道。
李大老爷在他的搀扶下站直,身子微微发抖的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瘦高男人。
门房的角灯下看到他已经掀起了一点斗篷,露出的半张面容,对于熟悉的人来说是一眼就能认出的。
李大老爷只觉得气息不顺头脑发懵。
“来来,我们进去瞧瞧。”蔡重笑道,一面推着李大老爷让步。
其他人虽然注意到李大老爷的异样,但猜不出为什么,打着哈哈拥着蔡重进去。
蔡重一直等那瘦高男人先走,自己才迈步。
跟在后边的人注意到,忍不住跟身旁的人咬耳朵。
“那人谁啊?”他低声问道。
“蔡公公的侍卫吧?”另一人猜测道。
“侍卫?”先一人皱眉,指了指,“谁家的侍卫走的比主子还气势?”
大家都看过去,见蔡重搀着李大老爷,看似走的稳,其实都是比那位瘦高男人慢一步。
李大老爷只觉得腿发软,还是想要跪下去,无奈被蔡重搀着。
“我,我,什么都没准备….”他结结巴巴说道。
说话间已经到了李阁老的屋子前。
“准备什么,让别人都退下吧。”蔡重低声说道。
李大老爷应声转身。
“都回去吧回去吧。”他颤声说道。
跟过来的兄弟子孙们都愣了下,但也不敢说什么,本来嘛人家是老大,这家里除了李阁老就是人家说了算,谁让自己没托生老大呢。
人都散去了,李大老爷稍微松口气,看着前面的男人迈步进屋。
“哎不行!”他猛地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一个..
“什么行不行的。”蔡重摇了他一下,“你跟我来,把你的好茶给我吃。”
“我得伺候..”李大老爷急急忙道。
“你伺候什么!就看一眼,屋子里不是有下人嘛。”蔡重说道。
他不由分说拽着李大老爷进了耳房。
李桐接过丫头递来的毛巾轻轻的擦了擦李阁老的嘴角,又细心的掖了掖被角这才站起身。
“少爷您去休息吧。”一个丫头低声说道。
“没事,我来吧。”李桐说道,“一会儿还要叫起喂药呢。”
丫头看着他笑。
“少爷做这个还挺熟练的。”她说道。
说完又后悔,谁都知道这桐少爷是个不受宠庶子,那做这些下人的活挺熟练不是讽刺他吗?
以前这话说就说了,但现在可要掂量掂量,丫头掂量了下,决定认错。
“我姨娘病的时候,我在旁伺候了,所以对伺候病人还是很熟练的。”李桐说道,没有丝毫的不悦,还对丫头笑了笑。
丫头松了口气。
有脚步声传来,二人回头看去,见走进来一个陌生男人。
“屋子里这么热?”男人说道,一面解下斗篷,露出白皙端正的面容,浓长的双眉微微皱起。
这男人谁啊?
二人都愣了下,但想到能进来的自然不是什么一般人,李桐身份低家里来往的人认得没几个,也没有在意。
“太医说,要暖一些,受不得凉,会咳嗽。”他说道。
男人看他一眼。
李桐见斗篷已经解下,他便自然的上前伸手。
男人微微一笑将斗篷递给他。
“怎么样?真…真好了?听说好了?”他问道,随意走过来床边。
床上李阁老睡着。
“这不是没醒吗?”男人问道。
“吃过药睡了。”李桐答道,一面请他坐,又让丫头捧茶。
“真醒了?”男人问道,有些好奇,看着李桐捧的茶,“这是什么茶?”
李桐也不知道,面色有些尴尬,看丫头。
“龙井。”丫头忙说道。
男人这才接过,并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看着李桐似笑非笑。
“你是李阁老的孙子?”他问道。
“是,我是四房的。”李桐忙答道,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以前他都机会踏入祖父的屋子,更别提知道祖父这里什么茶了,难怪人家会觉得奇怪,“今日才来祖父这里伺候。”
男人哦了声,转着茶杯又看李阁老。
“真的醒了。”李桐不用他问答道,又讲了李阁老什么时候醒的,吃了什么。
男人听得点头。
“太医们还行啊。”他含笑说道。
这男人笑起来也带几分不可亲近,李桐忙垂下头移开视线。
“其实,另外请了一个大夫…”他说道。
话没说完,床上李阁老被吵醒了。
“嗯..”他吐了口气,闭着眼,“什么时辰了..”
李桐还没答话,那男人先开口了。
“戌时三刻。”他说道。
然后李桐就经历了他这辈子最震惊的一刻,多少年后想起来还如同做梦一般。
尚未完全醒的李阁老如同弓一样从床上弹起来,然后直接滚到地上。
“陛下!”他喊道,看着眼前坐在凳子上笑眯眯的男人,惊骇的瞪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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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有命(加更)
这一声喊让吓了一跳要去搀扶李怀庆的李桐和丫头也愣了。
什么?
他们呆呆的站着,甚至保持伸手躬身的姿态。
“果然好了。”皇帝笑道,啧啧两声,“李阁老,你这动作可真快。”
李阁老都快哭了。
“陛下,您怎么来了?您怎么出宫了?这么晚了?带了人?谁跟着?太后可知道?五成兵马司可知道?”他喘着气一叠声的问道。
皇帝只是笑,拍拍手站起来。
“真是的,你还是躺着可爱些。”他笑道,“朕走了。”
他的动作太快,李阁老都没反应过来。
皇帝走过呆呆站立的李桐身边。
“喏,这个给你。”他想到什么,将手里的茶杯塞给李桐。
“哎呀跪下!”李阁老喊道。
李桐这才咚的一声跪下,伏地浑身发抖,感觉脚步从自己面前而去。
接下来的混乱他就不知道了,他就这样跪着,脑子里乱哄哄的,反复只有一个念头。
皇帝.!
皇帝!
他见到皇帝了!
他还跟皇帝说话了!
他还给皇帝捧茶了!
皇帝!
我的天啊…
李桐很想躲到一个没人的地让自己冷静冷静,但是这不可能,因为这个家里大约只有他和皇帝说话了!
李阁老也躺着了,坐起来,李大老爷也站不住了,坐下来,包括清客谋士们都被请来了,一屋子人围着李桐,让他将皇帝与他说的话,甚至每一个眼神动作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李桐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陛下问了你是谁?”李阁老问道。
李桐点点头。
“是孙儿鲁钝,不知道是什么茶,而且还这样答出来。”他低头说道。
李阁老看着他点点头。
“你这样答很好。”他说道。
李桐看着李阁老。
“陛下这个人太聪明了,所以呢,喜欢一些鲁钝的人。”李阁老说道,看着他笑了笑,“你应对的很好,世间最难是自然啊。”
李桐心中巨石落地。
“好了,你下去吧,也累坏了,快去休息休息。”李阁老说道,看李桐的神情和蔼。
李桐应声是,这才退下。
看着他消失在屋门口,众人还没收回视线。
“这小子倒是…”李大老爷忍不住嘀咕。
倒是有运气…
“所以说,人好不如命好。”李阁老说道,笑了笑,“不管是谁,这都是我们李家的好。”
这倒是,大家很是高兴,想到皇帝亲自来访,这真是无比的荣耀,只可惜这荣耀不能说。
“这荣耀说出去可就是招人妒了,咱们自己知道就好了。”李阁老说道,重重的吐了口气,只觉得这病又好了一半,“桐哥儿过了科举了没?”
这谁知道…
李大老爷有些尴尬。
“不管过没过吧,前些日子内阁里缺个司值的,你去安排安排,让他去吧。”李阁老说道。
李大老爷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哩个咚。
虽然这是个伺候人跑腿的活,但可是能见到皇上啊!
但,这还真挺合适。
李大老爷应声是。
这小子,可真是太好命了吧?
这边李桐几乎是一溜小跑的回自己的家,李家尚未分家,四家都挤在这一个胡同里,只是几道墙隔开。
“哥哥,哥哥。”
刚进门,李桐就被女声唤住,然后看到妹妹欢天喜地的扑过来。
“哥哥谢谢你,谢谢你。”李桐妹妹拉着哥哥的胳膊哭道。
李桐被道谢以及哭弄得有些懵。
“怎么了?”他忙问道。
“父亲,父亲把我和那病痨鬼的婚事取消了。”李桐妹妹流泪哭道。
李桐大喜。
“哥哥,是你跟父亲说了是不是?”李桐妹妹擦泪说道,这话不用问,只有哥哥,除了哥哥谁还管她。
李桐亦是鼻头发酸,不知道说什么。
这一切,来的太快,太多了..
但他还是预料的不够了,很快,李大老爷就派人来和李桐父亲说了要李桐过几日去内阁司值的事。
李桐父亲都傻了。
屋子里李桐的母亲以及几个哥哥也都傻了。
方才李桐母亲还因为李桐父亲取消了那门亲事而抱怨呢。
“不就是请个大夫治好了老太爷吗?说是他有功,又能算什么大功,是人家大夫的事.就值得你这样护着了?”李桐嫡母很不高兴的说道。
但此时此刻她也瞪大眼说不出话来。
司值?内阁?
“为什么?”李桐父亲忍不住问道。
这句话也是替所有人问出了。
皇帝来的事,已经成了李府的最高机密,只有那几个人知道,别的人自然是没资格知道的。
来传话的清客含笑。
“老太爷看他在家闲着没事,想让他去帮个忙。”他只是淡淡说道,说完便告辞了。
屋子里一片安静。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帮个忙啊?”李桐的一个哥哥瞪眼喊道,“我也闲着呢。”
“因为,你没请个好大夫来…”李桐父亲到底是老子,一语中的。
吃过早饭,新的一天就开始了,范艺林伺候完自己一廊的鸟,就准备歪在长椅上听小丫头弹琴。
“少爷,天天这样,听不烦啊?”小厮在一旁坐着小机子苦皱着脸说道,一面指着那小丫头,“我说,入画,你能不能换个曲子弹啊,总是这一个,真的听得想吐啊。”
范艺林忙起身阻拦,但还是晚了。
小丫头哼了声。
“那你让别人弹吧。”她推开琴蹬蹬跑了。
“你看看你看看,少爷,这小蹄子什么态度!”小厮气的瞪眼说道。
范艺林给他脑袋上一巴掌。
“兔崽子,少夫人给的就剩这一个弹琴丫头了,这一下,你让少爷我还干什么!”他骂道。
“少爷。”小厮抱着头委屈说道,“这也太难听了..咱不能受这罪啊。”
范艺林叹口气倒会躺椅上。
“好歹是个动静啊,要不然我干躺着都没人气了..”他叹气说道。
正说着话,门外有小厮一溜烟跑进来。
“有客来访!”他喘气喊道。
范艺林躺着没动。
“少爷,少爷。”小厮喊道,“有客来访。”
范艺林干脆闭上眼。
“有客来访,一天到晚来的客多了,关我什么事。”他没好气的说道。
“少爷,是有客来访你。”小厮喘息答道。
“我?”范艺林猛地睁开眼,指着自己的鼻子,“哪个不长眼的来访我?”
小厮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不长眼的来访者在客厅里已经喝了三杯茶了,陪坐的范三爷都有些难堪。
“去,把那小兔崽子无论如何都想法子立刻弄过来。”他叫过一个小厮低声咬牙说道。
话音未落,屋门外传来范艺林故意大声的咳嗽。
“来了。”范三爷松口气,忙笑道。
然后大家都看向门外,见一个穿花衫,手拿折扇的明显打扮过的男子一摇三晃的迈进来。
范三爷伸手掩面不认看。
爹啊,你说这时候出门真是太明智了…
“谁找我啊?我可忙着..”范艺林说道。
话音未落,就见有人一头冲过来,冲他就躬身施礼。
“范公子,多谢多谢你。”李桐声音发颤的说道。
范艺林吓了一跳,这么大的礼..
“李公子,怎么怎么?”他问道,他话没说完就看到屋子里堆着的礼物。
范艺林就顾不得李公子了,眼睛放光的看着那些大盒子小盒子布匹。
“这这都是给我的?”他问道。
李桐再次躬身。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范兄一定不要嫌弃。”他说道。
范艺林已经很丢人的拆开上面一个,发现是一套文房四宝。
范艺林嘿嘿笑。
“这东西对我…啊,这这欧阳修的!”他笑猛地停了换成惊呼,“欧阳修的砚台!”
掩面的范三爷爷忍不住看过来。
“其实是李庭圭的砚..”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含笑说道。
范三爷猛地站起来了。
这比欧阳修还值钱好不好!
范艺林也瞪大眼了,他虽然草包,但为了附庸风雅,这些文房四宝典故都是还是知道的。
“小李子,你这可下了血本了,给哥哥撑场子,意思一下就行了,这可真是玩大了。”他瞪眼说道,“我下次可陪你玩不起..”
李桐被他逗笑了。
“范兄,这真是我诚心诚意送你的。”他再次施礼说道。
这边范三爷也看向坐着的男人。
“李大人,这太贵重了!”他对李桐的父亲施礼说道。
“范公子当的。”李桐父亲含笑说道,一面点了句,“这是家父的意思。”
李阁老!
范三爷愣住了,神情郑重。
“这,这是,小弟何德何能?”他忙问道。
“对啊对啊,李阁老怎么突然发现我这个金镶玉了?”范艺林也忙问道。
范三爷有一种不该叫着小子过来的悔恨。
“是范公子给犬子举荐大夫,才让家父转危为安啊,这等救命大恩,这些小小身外物只能略表意思了,还望范公子不要嫌弃。”李桐父亲也站起来了,郑重说道。
自始至终他都没忘礼盒这边看,只怕自己控制不住抱住那盒子文房四宝哭。
这好东西,这辈子他都弄不到了一件了…
竟然给了这草包..
暴殄天物啊..
真是人好不如命好啊…
不认命不行啊。。。
李桐父亲心里流泪。
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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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名家访谈我吆喝大家去捧场,大家都去了,我掉线了。
这一次YY语音访谈我吆喝大家一定要捧场,大家都来了,我麦没声了。
一而再,不能再有三,三分人努力,七分天注定,所以我得认命,我没有参加与人交流的命,命定的事不可强求啊,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这是为昨天为明天写的存稿,今天坑爹的路上车程坑爹的漂流以及坑爹的酒店网络另有明早坑爹的5点叫早是一个字也不能写了,但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加更了,至于明日的更新死活也得弄出来,当然,前提是敦化的酒店不这么坑爹。***
第三百二十一章 而别
听到李桐父亲这么说,范艺林吓了一跳。
“不嫌弃。”他忙大声说道,只怕人反悔,一面大笑,“原来如此啊,那没问题,我早说过,齐娘子是神医!”
“还有,家父说,范公子既然在吏部当差,那就要好好的当差,这天天不去,可不行,年轻人,还是要踏实,才能求上进嘛。”李桐的父亲又说道。
范三爷哆嗦一下。
这些大佬们说话,只要捡重要的听,比如这句话其实就一个意思,那就是,上进。
上进!
自己的这个草包弟弟也有能听到这个词的一天?
他不由看过去,范艺林依旧在那里忙着翻看礼物,如果不是多少顾忌着大家公子的风度,就要当场拆盒子了。
就这草包?上进?
为什么?
为什么啊?!
消息传开,所有人都在狂喊,但有一个人却无比清醒。
“为什么?”范艺林揽着李桐的肩头,喝的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大舌头说道,“因为齐娘子!”
他伸手拍着李桐的后背。
隔日后的一天,范艺林和李桐这对曾经的失意人如今的得意人在外单独包了酒楼好好的喝了一天。
两个人包酒楼太奢侈?奢侈是什么意思,如今他们哪里还像以前那样扳着手指算计零花钱,要什么就拿什么,结帐都不知道谁给结的,争着抢着奉承的人多了去了。
幸福来得太快太猛,承受不住啊。
为什么?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范艺林可是知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信齐娘子,保平安升官发财!”范艺林大声说道。
同样喝的红着脸的李桐重重的点头。
“没错,没错。”他激动的说道,想到这两天自己的经历,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以至于到现在他夜里猛地惊醒,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所以我们要谢她,重重的谢她!”范艺林大声说道。
李桐再次点头。
“去,去,一定要谢谢,家里人道过谢了,这次是我们自己道谢。”他说道。
但当他们准备好重重的礼物过来时,却发现要谢的那个人不见了。
“走了?”范艺林大惊,“什么时候走的?去哪里了?”
陈氏的门房没心情理会他们。
“不知道!”他猛地关上门。
“这什么态度?”范艺林十分生气,“喂,齐娘子是不是就这样被你们气走的?”
不理会外边的吵闹,门房一脸担忧的看向正屋。
陈氏手拿着那封信,面色发白。
“夫人,夫人。”采青哭道,“你千万别动气,我这就去追..”
但这话还是晚了,陈氏猛地身子前倾,伸手扶住心口,张口吐出一口血。
采青尖叫。
陈氏手里的纸悠悠的飘落,落在地上,血迹散步其上,可见其中一行字。
姨母,我有事先行,勿念,不日后再来看你…..
齐悦走的太突然,是在陈氏回德庆公府那边再次找兄长的时候,因为她经常出门,且背着箱子包,下人们也没在意,没想到等到陈氏回来了,又等到天黑也不见人回来,这才慌了去找,然后从屋子里发现留的信。
陈氏悠悠缓过神,撑着坐起来。
“去追,去追!”她喊道。
采青忙应声,赶着下人们去。
“就是绑也要给我绑回来!”陈氏喊道,她的手紧紧抓着被子,曾经莹玉白皙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隐隐显出灰黑斑点,随着青筋暴起而格外的明显。
采青看着这斑点,忍不住伸手掩住嘴,泪流满面。
那边下人已经应声出去了。
采青跪倒在地。
“夫人,你别急也别气,齐娘子她不知道…”她哭道,“她要是知道了,不会如此的。”
陈氏气短凶猛头晕目眩,靠在引枕上久久没说话,只是眼泪沿着脸颊而下。
“我不想告诉她,是怕她害怕惊恐伤心,而失了自然,那样,事情只会弄巧成拙,只是没想到,不告诉她,她就不会往这里上心,由着自己肆意而为…”她喃喃说道,“我也愿意看她慢慢来,看她轻松自在,但是,我没时间了,我等不得了…”
采青拉着她的手哭。
“是,是,夫人,追齐娘子回来,我们告诉她,告诉她,她性子坚强人又聪慧,一定能撑住的,夫人你再好好的教她,她一定能不负夫人苦心的。”她哭道。
陈氏闭眼流泪。
“先追回来再说吧。”她说道,浑身无力。
但令人意外的是,下人足足追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找到齐悦。
“这一天的时间她能走多快?”采青大急,“再去追再去追!多分几条路!许是去哪里游玩了。”
下人们忙又去了。
他们是分了好几条路,又遍寻四周名胜,从理论上来说,只要齐悦不是用的千里良驹,那就一定能找到,但事实上,他们就是找不到。
这并非是下人们无能,而是他们找的方向不对,陈氏一心的以为齐悦回家去了,家在哪里?自然是永庆府,所以下人们再追再找,方向也只向永庆府这边,而实际上,齐悦是恰恰相反往北边去了,这边找的越急追的越远,那么距离她的行迹就越远。
陈氏现在已经不是生气了而是害怕,竟然找不到人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一个弱女子带着那么四五个人能去哪里?
常云成张开手由小兵穿戴披挂。
“大人,甲胄都送来了,你要不要去见一见兵部的来人?”门外有人走进来说道。
常云成摇头。
“这是张家口的甲胄器械交接,我们就不去了。”他说道。
那人应声出去了,不多时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
“大人,你的信。”他说道,双手递过来。
我的信?
常云成微微皱眉。
“是兵部的老爷们捎过来的,本是要到漠北给您的,没想到你在这里正好省了脚程。”兵卫说道。
兵部?
常云成皱眉,已经猜到个大概,伸手接过。
封面上只写着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落款。
但这把戏可玩不了他。
“就这狗爬的字体,也算是让人过目不忘了。”常云成笑道,将信在手里转,“嗯,看来这次兴致不错,比前几次厚了很多,想来骂的很过瘾吧?”
旁边的兵卫凑过头来看了眼。
“又是范公子的?”他问道。
常云成嗯了声,将信在手里转啊转,任兵卫系上护甲。
“这人可真是..”兵卫也忍不住摇头。
“只是可笑,但却不让人生厌。”常云成说道。
兵卫惊异了一下。
这都不让人生厌?这范公子已经接连两次写信污言秽语的骂世子爷,有一次还在信里里塞了一个条干蛤蟆腿,简直太让人恶心了。
常云成笑了笑。
“他是为了她嘛。”他说道,说道后边这个她,嘴角一丝笑意。
只要天下人人都敬她爱她护她,那么就算他背负骂名又如何?
只要她好,就好。
兵卫整理完最后一件护具,站开了。
“世子爷,好了。”他提醒道。
常云成收回遐思,看着手里的信,虽然他知道范艺林是为了她出气,但也没必要要被这小子恶心,他抬手一弹。
小兵准确的接住。
常云成抬脚迈出去。
临时的监军任务已经完成了,今日他就该起程回漠北了。
门外几个身穿武官官袍的男人们大步而来,看到他远远的就大笑。
常云成亦是大笑的张手过去。
双方走近互相拍打肩头。
“世子爷,这就要走了啊?”胡须大汉大声说道。
看着面前这个一向只被自己归为小白脸行列的男人竟有些舍不得。
“怎么?”常云成略一沉脸道,“大人是还不服气?”
胡须大汉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蒲扇般的大手再次重重的拍常云成的肩头。
旁边几个明显兵部文官官职的人都有些不忍看。
这一巴掌下去,换做自己是要被抽的跪在地上吧?
这个张家口的胡蛮子!
常云成却是纹丝不动,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服了服了。”胡须大汉大声喊道,“哥哥我是服了你了!以后世子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哥哥我有半句推辞就不姓胡!”
常云成笑了,就手揽住他的肩头。
“那就不客气,你先把你这里的好酒,给我偷偷的装一车送漠北去,我们那边的兔崽子们都馋红了眼了。”他低声说道。
胡须大汉再次爆发大笑。
这边的人看着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又是满脸的惊奇。
这胡蛮子什么时候这么爱笑过,真不敢相信就是这家伙胆大包天的将监军吴太监打个半死扔出城,这等不讲理的偏又战功赫赫的人物最是让人难对付的。
没想到在世子爷面前欢快如同一匹小马…
这个形容冒出来,让这几人都恶心了一下,忙甩开。
好容易打发走了胡须大汉,几个兵部的人才的机会上前。
“世子爷,是要往漠北去?”其中一个问道。
常云成点点头。
“不如这样,世子爷和我们一起回京城吧。”他们说道。
常云成愣了下。
“监军事务已经完毕,各地都回京城,朝里的意思是,让世子爷也去。”他们说道。
“这个,我毕竟只是暂代,文书什么的我都写好了,还是让老爷们拿去回禀陛下吧。”常云成推辞道。
“别别,世子爷,还是你亲自去说合适,这是孔大人再三叮嘱我们的。”一个忙说道。
京城啊,常云成不由看向南边。
那里离她近了些吧,说不定还能见到呢,只是不知道这么久了,再见到的话,她是否还是她,或者已经是他人妇…
常云成不由攥紧了拳头,干硬的指甲扎进手心。
“好。”他转过头对着几人笑着点头,“那某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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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坑爹的旅游,兄弟姐妹们,周末去热门景点要慎重啊!!!!整整排了四小个小时的队啊,还看了两场因为排队而起的打架。。。***
第三百二十二章 应对
李桐捧着几个奏折脚步匆匆的站到了颐和殿前。
大殿四周肃立着要挎着腰刀身穿禁卫服的卫士们,廊下则是侍立着太监们。
日头正午,鸦雀无声。
李桐不由咽了口口水,这是他第一天当差,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一时间站在台阶下半日没动。
一个太监看到了,冲他招手。
李桐硬着头皮抖着走上前。
“陛下要的东阳赈灾的折子….”他颤声说道。
太监看他一眼。
“新来的?”他问道,看着男人脸上密密麻麻的汗不由想笑。
这是哪里来的菜鸟啊。
他笑眯眯的眼神让李桐打个机灵,想到家里的嘱咐,忙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红包。
“劳烦公公通报一声。”他说道,一面接着抖手递过去。
哟,还不错嘛,太监笑着不动声色行云流水的接过。
“等着。”他说道,转身进去了。
李桐的心咚咚的跳,只觉得后背的衣裳都湿了,似乎过了一辈子,那太监出来了。
“请进吧。”他笑眯眯说道,一面摆手。
两边的太监立刻一起拉起门打开了。
早晚得有这么一次,到了这个时候,李桐反而平静下来了,抬脚进去了。
大殿里阔朗,燃香缭绕。
李桐也不敢抬头,在门口站了会儿,咽了口口水。
“陛下..”他举起折子施礼开口。
声音到底是有些沙哑。
“这里。”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说道。
李桐大着胆子抬起头,正面的龙椅上空空无人,他愣了下。
“这里。”声音又说道。
李桐这才看过去,在大殿的右侧,垂地纱幔后有个人影坐着。
他大着胆子走过去,掀起纱幔进去了,这才继那日之后再次见到皇帝。
皇帝坐在罗汉床上,被一堆奏折围着,此时他正低头看着一个,并没有因为李桐进来而抬头停下。
“陛下。”李桐躬身举起奏折说道。
“放着吧。”皇帝说道。
他看折子很快,这一问一答,就一本看完,换了另一个。
李桐看着面前前后左右的奏折,不知道手里这个往哪里放。
皇帝这才抬起头。
“哦。”他说道,眯着眼打量,“新来的?”
李桐忙躬身施礼应声是。
皇帝已经不记得他了吧,他要怎么自我介绍?在家里已经演练过很多次了,但到了真正的跟前却是脑子一片空白。
“你祖父好了些吧?”
一个声音从头顶飘来。
李桐愣了下。
“好,好了。”他忙结结巴巴答道。
皇帝笑了,放下手里的奏折,看他。
“你祖父脑子没事吧?”他问道,“就你这君前应对的样子,他真敢把你送来啊?这是爱护你呢?还是准备害你呢?”
练习过各种对话,但这种..这种…
李桐傻眼。
皇帝看着他微微笑,一下一下的敲着手中的奏折,也不说话,似乎就要等个答案。
大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谢陛下隆恩。”李桐忽的跪下来,叩头。
皇帝有些意外,换了个姿势坐着。
“谢朕做什么?”他问道。
“是因为陛下,臣才有了今日。”李桐伏地说道。
皇帝笑了。
“哦,怎么因为朕了?”他问道。
“臣鲁钝不堪,又是庶子,原本连京城都呆不下了,更不会有今日君前应对的机会,这一切都是因为臣得幸与陛下说过两句话,所以,臣今日这一切,都是陛下所赐。”李桐颤声说道。
说着说着,想到这几日自己在家中天上地下的变化,想到妹妹也终于摆脱了那噩梦般的婚事,自己不仅不用离京求生,反而一跃进入内阁,得以在君前行走,往日那些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的人对自己恭维讨好…
他鼻头一酸,自从事情发生以来,他时刻被幸福包围,走到哪里笑到哪里,没想到到了皇帝这里,无比的安静之下,那些纷扰嘈杂落去,反而觉得心酸。
“臣,得此一次,死而无憾了。”他哽咽说道。
皇帝看着他噗嗤笑了。
“奏折放这里,这里是我朕没看过的。”他说道。
话题转开了,李桐一时没反应过来。
“放下吧,司值很闲吗?”皇帝又说道,奏折瞧了瞧床板。
李桐忙起身,按照皇帝的所指,将奏折放下。
皇帝又低下头,接着看奏折,他也不用笔,就用手指沾着一旁的墨,这一下,那一下的在奏折上点点。
听说这是皇帝最近新迷上的批阅奏折的方式,为此还气的四位事中大人跪殿门哭告。
李桐静静立了一刻,确认皇帝已经认真的全身心的看奏折,没有话和他说,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刚退出纱幔,皇帝又开口了。
“那个,”他开口说道。
李桐忙站住,皇帝的声音也停了。
大殿里静静一刻。
“没事了。,你去吧。”皇帝又说道。
李桐应声是退了出去。
皇帝手拄头望着纱幔,又笑了笑,低下头接着看奏折。
但这安静的时刻没多久,就被外边的喧闹打断了。
敢在这里喧闹的人可不多啊..
皇帝皱皱眉。
然后就听到太监进来了。
“陛下,周太医求见。”
这老东西回来了?
皇帝抬抬手。
隔着幔帐,太监也看清楚皇帝的手势,他立刻回身说了声宣,话没说完,就有一个人连滚带爬的进来了,然后连滚带爬的扑在地上。
“陛下。”他带着哭音喊道。
皇帝吓了一跳,看着地下跪着的人,风尘仆仆,蓬头垢面,这一爬一起,光洁的地上立刻是一层灰土。
“周茂春,你被人打劫啦?”他笑问道。
“陛下。”周茂春抬起头,脸上也是花糊糊的,看样子真的要哭出来,“臣的齐娘子…”
“死了?”皇帝问道,一面摇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又故作安慰,“节哀..”
周茂春用袖子摸了下鼻子。
“不是,没了。”他说道。
“所以让你节哀嘛。”皇帝笑道。
“不是,没了,是没了。”周茂春喊道。
“你这老东西,所以朕让你节哀啊。”皇帝也喊道,顺手用一个奏折砸他。
周茂春抬手打了下脸。
“没有没了,是臣没找到齐娘子!人说她来京城了!”周茂春说道。
皇帝哈哈笑了,看着周茂春的样子,可以想象他这一去一回是如何的狼狈。
“该!”他大笑道,“谁让你不听得朕的,非要自己去卖好!”
周茂春又是委屈又是懊恼又无话可说。
“行了,来京城不更好,快去找你的齐娘子吧。”皇帝说道,“去之前洗干净点,你这样子,丢朕太医院的脸。”
不说这个倒好,说了这个,周茂春真哭了。
“陛下,那齐娘子又走了。”他伏地捶地喊道。
皇帝一愣,旋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门外的太监们对视一眼。
“陛下好久没这么大笑了。”一个低声说道。
“还是周太医厉害,怪不得陛下如此喜欢他。”另一个低声说道。
周茂春对于皇帝将快乐建立在自己痛苦之上很是不高兴,抬起头不顾失仪的看皇帝。
皇帝努力的忍住笑。
“那么,你快去追吧,免得又错过了。”他笑道。
“陛下,追不上了,齐娘子找不到了。”周茂春又擦了鼻子说道。
皇帝很是好奇。
“怎么会找不到?”他问道。
“不知道,就是找不到了。”周茂春说道,一面跪行前几步,“陛下,臣特来请陛下借我禁卫军再下旨让各地州府帮臣一起找….”
皇帝不待他说完,就用奏折砸过来。
“你这老东西,还真敢想!”他笑道,“为了找你的心上人,竟然算计到朕这里,朕还没动用这些去找…”
他说到这里咳了声止住了话头。
“找什么?陛下也要找人吗?”周茂春虽然年纪大但耳聪目明,顾不得自己被拒绝的悲伤,关切的问道。
“滚滚。”皇帝摆手说道,“快去洗洗,离朕远点,臭死了。”
周茂春无奈的垂头丧气的走了。
齐娘子到底去哪里了?
好些人百思不得其解。
“肯定游历去了。”范艺林想都不想的说道,一面给李桐斟酒。
“真是遗憾,还没亲自道谢。”李桐说道,也让范艺林。
“齐娘子可不在意这个。”范艺林一副那是我自己人的神情说道。
李桐笑了笑。
“在吏部还习惯吧?”他问道。
不说这个还好,范艺林皱起脸。
“我估计再等十天半月的你就见不到我了。”他说道。
李桐不解。
“怎么了?”他问道。
“我会累死的。”范艺林说道,“在部里忙,回到家还得将一天的事一五一十的给父亲汇报,然后训话,好容易完了,回到自己院子里,又得给媳妇汇报一遍,我就奇怪了,你说我媳妇干脆在我父亲那里等着,一块听得了…这分两次不是折腾我吗?”
李桐哈哈大笑。
“累点好,累点好。”他笑道。
范艺林举着酒杯看窗外。
“好什么好好没….我的娘啊!”他猛地喊道。
李桐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跟着看向窗外。
此时他们坐在二楼包厢,窗下对着大街,此时街上熙熙攘攘。
李桐刚问完,就见范艺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里的酒杯砸了下去。
“孙子!终于落到爷爷手里了!”范艺林大声喊道,整个人都趴在窗户上。
李桐吓得忙伸手死死抱住,看范艺林的样子眨眼就要跳下去了。
到底是怎么了?
他跟着看去,街上人来人往,红男绿女老少熙熙,不知道那个倒霉的被范艺林砸到,有三四个人正抬头看过来。
显然这其中没有范艺林的目标,因为他转身又从桌上胡乱的抓起酒杯酒壶。
“孙子,你给爷爷站住!”他大声喊道,将手里的东西狠狠的砸了下去。
街上终于一阵混乱,人群尖叫着四散躲开,让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显露出来,他抬起头看过来,面色冷峻,浓眉微皱。
楼上楼下四目相对。
李桐见那男人嘴角微微动了动,伸手轻轻的点了点,立刻身边五六个人抬头看了眼,然后走过来,看起来很有经验,两个自动守在门口,其余几个冲进来。
楼上楼下有些距离,但李桐依旧可以感受到这男人的凌厉气息,这可不是一般人!
李桐猛地抱住范艺林就往下拖。
“范兄,这个玩笑不得,这人可惹不得。”他急急的喊道。
楼梯上咚咚的脚步声已经上来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闻惊
听着楼上传来叮叮当当夹杂哎呀哎嗨呀的声音,楼下的不管伙计也好食客也好,都淡定无比,该吃吃该喝喝,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
没办法,在京城嘛,这种事太常见了,哪个店里没发生过一两次打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开酒楼的。
听着楼上动静小了,柜台后扒拉算筹的掌柜知道这架打的差不多了,他冲楼上努努嘴。
“去,问问那几个爷要不要酒菜,顺便瞧一眼估摸个桌椅板凳碗筷盘子多少钱。”他说道。
伙计们应声蹬蹬上楼。
二楼一如一楼,所有的客人都没受影响,大家唯一可惜的是,打架在包厢里,不能围观。
伙计在门外敲着门问了。
“捡着你们这里最贵的席面上来,另叫最好的女人来七八个。”里头有声音说道。
好嘞~这是不仅挨了打还要大出血啊。
伙计响亮的应声一溜小跑的去了。
“七八个女人!”范艺林喊道,“你也不怕****!”
李桐忙扯他。
“少说两句吧..”他掩面说道。
话音未落,一个凳子腿准确无误的砸过来,范艺林握着肩头连声哎呦。
此时此刻他坐在地上,面容依旧,只是神情极其扭曲,手脚似乎没处放在身上摸了摸去。
如果此时解开衣裳看的话,就会看到范艺林已经伤痕累累了。
这就是打人的技巧,毕竟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嘛,走出去还是要保持光鲜的,也就是俗话说的打人不打脸嘛。
“这位爷,这是玩笑,您大人大量.…”李桐再次陪笑说道。
他的好心得不到认可,范艺林喊着打断他。
“不是玩笑,我就是要砸这不长眼的混账!”他说道。
李桐再次掩面。
不过这次没有什么打过来。
那边坐在屋子里唯一幸存的桌子上的男人笑了笑,反而摆摆手。
那四个带着血腥气的男人便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的压迫感便消去了一半。
李桐稍稍松口气,虽然他长这么大一直没出过京城,但京城里什么人都有,所以他一眼可以看出这几个人可不是一般的家丁护院,那是真见过血的!
什么样的人才能配这样凶悍的护卫?
纵然现在他和范艺林咸鱼翻身了,但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突然冒出的贵人,还是稳妥些的好,免得毁了本来就如同梦幻般不真实的前程。
“行了,别嘴上图痛快了。”常云成说道,拿起一旁的酒壶,方才的打斗中被摔倒了,他晃了晃,一点酒也没了,便有些没好气的将酒壶扔在地上,“快点啊!”
李桐和范艺林都哆嗦一下。
门外传来伙计高亢的喊声。
“来喽~”
门被拉开了,一桌席面带着桌子被搬了进来,另有四五个伙计神色淡定的将屋子里的破损的桌椅板凳瓷片一阵风似的收拾了,连墙角摆放的花都换了,几乎是一眨眼间,屋子里焕然一新,恢复如常,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常云成大口喝酒,又吃菜。
“不错,你这小混账吃喝玩乐还是有点眼光。”他笑道,“酒菜极好!”
范艺林重重呸了声。
“怎么也比你的眼光好!”他骂道,看着常云成大口吃肉喝酒,心里愤愤,坐着从地上挪过来,拿起自己的筷子也大口吃起来。
看起来,认识?
李桐总算反应过来了,看了看这男人又看了看范艺林。
“来,吃吃。”范艺林招呼他。
李桐点点头坐到自己这边。
门外又有敲门声,紧接着莺声燕语。
“爷,姑娘们来了。”伙计在外说道。
门来开,香气扑鼻,伴着环佩叮当响。
“大爷们。”七八个环肥燕瘦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涌过来,笑盈盈的打招呼。
屋子里多了这些女人,范艺林觉得气氛好了些,心情也好了些。
他忙拿眼溜一遍,已经看上四五个对胃口的,刚要张口,常云成抬抬手一指。
“都坐那边角落里。”他说道。
女人们愣了下,但也没问什么,大爷们许是还没谈完正事呢,她们知道规矩,于是笑着应声是一众人莺莺燕燕的到角落边席地坐下了,其中几个看到范艺林的眼神,便都冲他媚眼娇笑,越发勾得范艺林心里痒痒。
这边常云成大口吃肉喝酒,李桐也不知道二人到底什么关系,也不好说话,只得也闷头吃喝,范艺林看常云成大吃大喝心里下不去,便也大吃大喝。
一旁原本坐着等他们谈重要事的妓女们越看越不对劲了,也不说话了都怔怔看着这是三个闷头各自吃喝的男人。
所以这是让她们来观摩吃饭了?
范艺林最先撂下筷子,重重的哼了声。
“竟然还吃得下去,看来还是骂你骂的不够。”他哼声说道。
李桐干脆也不管了,大不了再挨一顿打呗,他也看出来了,这人下手有分寸,没有往死里打。
常云成没有理会,吃得自在。
“收到信很惊讶吧?”范艺林接着说道。
“惊讶个屁!”常云成说道。
范艺林呸了声。
“要我说齐娘子给你写信还是抬举了你了,要我按我的意思,你这种人骂都懒的骂..”他说道,“白瞎了那张纸..”
常云成筷子微微一停,他侧了侧头,觉得自己方才似乎听到不应该听到的几个词,有些奇怪…
不过这范艺林一向说话颠三倒四…
“…算你运气好,齐娘子刚走你就来了,要不然写信有什么意思,当面骂…”范艺林接着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咚的一声,常云成站起来了,因为站得太猛,面前的桌子几乎被掀翻,碗筷发出撞击声。
又来了!
范艺林抱头,李桐掩面侧身。
但并没有大拳头落下来。
“你说什么?”常云成颤声问道。
“我不怕你!”范艺林喊道,当然手护着头。
常云成一把将他拎起来。
“她,她来京城了?”他颤声问道。
范艺林这才知道他要问什么。
“你装什么傻?她信上没和你说吗?”他瞪眼问道,“哦,要不然齐娘子没给你说,光骂你就够骂不完的了…”
常云成只觉得手发抖。
真的来了?
“她,她,自己来的?还是..”他问道,看着范艺林忽地想到范艺林的身份。
王家…
范艺林如此清楚,莫非是..是..亲戚来做客…
亲戚!
常云成的手上不由用力。
范艺林发出嚎叫。
吓得屋角的妓女们也尖叫起来,屋子里顿时又乱了起来。
楼下的伙计听到了很高兴。
“快,再去准备一桌上等席面。”他眉开眼笑的对人吩咐道。
不过遗憾的是,没人再叫席面,反而是一个人急匆匆的冲下来,三步并两步就走了,连人影都没看清。
这是要逃席啊!
伙计一个机灵。
“快,守住。”他喊道,自己亲自带着人冲上去。
果然又有个男人拉门出来,却被身后的人拽住。
“我说,小李子,你什么意思啊?这天香楼上等席面的钱不会让我一个人出吧?今天不是你请客吗?”范艺林喊道。
“公子爷,还有姑娘们的脂粉钱呢!”一个妓女忙提醒道。
“什么脂粉钱,老子什么都没干,倒是你们观赏老子吃饭,该你们给老子钱!”范艺林回头喊道。
这一句话可惹了麻烦,妓女们顿时炸了。
“三爷,有人吃花酒不给钱啦!”
伴着这声喊,楼下又冒出几个大汉,凶神恶煞的围过来。
范艺林和李桐吓的哆嗦一下。
“范兄,这个,这个我改日再请你啊,我在家是个庶子,又没成家,你知道我手头没钱..”李桐忙说道,抬脚要跑。
“我操,没有你这样的!”范艺林喊道,抓着他不放,“你还讲不讲义气,我他娘的也没钱啊!”
“你比我有钱比我有钱,等发了薪俸我请你啊。”李桐说道,范艺林的力气大他挣不开,但他灵机一动,伸手按了下范艺林的肩头。
范艺林的肩头被常云成的人打痛了,一按顿时发出嚎叫,手自然也松了。
李桐乘机挣脱。
看着楼道里堵着严阵以待的伙计,李桐尴尬的笑了笑。
“后边后边结账。”他说道,伸手掩住脸。
伙计们让开路,他一溜烟的跑了,不理会身后范艺林杀猪般的喊叫。
“…我识人不清啊!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友们啊!”
范艺林被困天香楼如何惨,常云成是不理会的,他一路狂奔只向落脚的府台住处,护卫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跟着狂奔,一路所过,街上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乱成一团,差点惊动了五成兵马司只当有了乱党生事。
“信呢?”常云成冲进院子,喊道。
贴身兵卫被喊的有些懵。
“范艺林的信!”常云成又喊道。
一个兵卫回过神。
“哦,世子爷,我还没来得及烧掉,我这就去烧..”他忙说道。
话没说完被常云成踹了一脚。
“烧什么烧!快给爷拿来!”他急急的吼道。
一阵鸡飞狗跳几乎将行李摊了一屋子之后,终于找到那封信了。
常云成接过,发现手抖的厉害,三下两下的竟然撕不开,看的旁边的兵卫都有些惊异。
好容易撕开了,果然从对折的纸中掉下又一封信。
范艺林探手接住,将范艺林的信扔了,双手捧着看这封信。
很简单的封面,写着有些潦草歪歪的常云成三个字。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体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急待(加更)
常云成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他慢慢的伸手抽出信,简单的一张纸,只有大大的一句话。
常云成,你这个胆小鬼,你跑什么跑,跟我说句告辞就难为你了吗?你等着,我去找你,你当面和我补一句告别,这次你可别跑了。
常云成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不认得字。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喃喃说道。
一旁的兵卫更加奇怪,忍不住探头过来。
常云成猛地收起来,似乎珍宝被人窥视一般防备。
兵卫无奈的站好。
常云成这才接着再次看信,脑子乱哄哄的,但硬是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要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齐月娘说要找自己..
她来京城了…
范艺林说是跟着二夫人陈氏来的..
陈氏身子不好…
齐月娘医术高超..
所以是陪同护送其来京城…
然后她又不见了..
说是走了..
但永庆府那边并没有齐月娘回去的消息…
那么她…
常云成不可置信的看着信。
“你要走吗?”
“当然。”
“走很久吗?”
“不知道,怎么也得半年吧。”
“我也要去!”
“说什么傻话,你去干什么。”
“我当然要去了,两地分居可是婚姻杀手!”
“我不管,反正我得去,就是不常住,也得有探亲权吧。”
常云成只觉得双耳嗡嗡响,嗓子酸涩。
她说到做到..
她说到做到!
常云成猛地向外走。
“收拾东西,回漠北!快!”他大声喊道。
满院子的护卫愣住了。
这,这他们才到京城啊,怎么行礼还没打开就要走?
常云成又喊了句,大家才确信世子爷不是开玩笑。
那就服从命令吧,大家也不问,便要收拾。
门外一阵热闹,然后冲进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太监,看到常云成白胖的脸笑成一朵花。
“哎呦我的世子爷,总算是找到你了,方才来说出去了,正赶着人四处找。”他笑道。
常云成忙收住脚对他点头施礼。
“王公公。”他说道。
“快,快,人都齐了,就等你了,进宫去。”王公公笑道,一面伸手携住他的手。
常云成愣了下。
“这个,王公公,我就不用去了吧?”他说道。
王公公啧了声。
“说的什么话!”他笑着拍常云成的手。
常云成不动声色的收回。
“陛下还等着你呢。”王公公笑道,不由分说拉着常云成就走。
常云成无奈。
“容我更衣。”他说道。
这个是应该的,王公公笑着点头。
“世子爷你可快点,陛下的脾气咱们可都知道。”他嘱咐道。
常云成在屋子里利索的换衣。
“世子爷,还走吗?”侍卫问道。
常云成皱眉不说话。
谁知道见了陛下会有什么事…
“用信鸽,问小曲他们现在在哪?”他想到什么忙说道。
侍卫皱眉。
“世子爷,小曲的信鸽已经停了。”他提醒道,根本就收不到。
常云成攥了攥拳头。
那么远,这女人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丫头
真是胆子太大了!
这臭女人一向胆子大的吓人!
常云成不由咯吱咬牙,这一路上万一..
他忙晃晃头,摆脱那个不该有的念头。
“给那边的人传信,说月娘去了,让他速速去接。”他说道。
月娘?
少夫人的闺名侍卫们可不知道。
侍卫迟疑一下,不过常云成的神情也能猜出个大概。
“是,少夫人去漠北了?”他试探问道。
少夫人…
其实已经不是少夫人了…
但是,常云成不想否认。
他嗯了声没再说话。
外边王公公又在催促,常云成任兵卫系好腰带。
“要快!”他嘱咐道。
侍卫点头应声是,看着常云成大步走出去。
“来人。”侍卫喊道,一面也走出去。
两个兵卫垂手应声。
“传漠北主事,少夫人前往漠北,务必迎接保安全。”侍卫大声说道。
少夫人?兵卫对视一眼,应声是忙去传信了。
周茂春垂头丧气的再次来找皇帝。
门口的太监笑眯眯的阻拦他。
“陛下正听兵部商讨军务。”他说道。
“这兵防军务都商讨几天了?还没完?”周茂春瞪眼低声说道,“我这里有正事急着呢。”
你什么正事啊,不就是找一个老婆子嘛,几十年不见你急过,这都半截身子土里了倒急了,急也生不了孩子了。
太监心里极尽嘲笑挖苦,面上却依旧笑眯眯的,也不说话。
周茂春没办法,知道这个皇帝虽然有时很不靠谱,但却是极有主意,说难听点,是个狗脾气,娃娃脸,这一刻笑着,下一刻就有可能让中官打烂你的屁股…
门开了,从中走出七八个人,有文官有武官,周茂春急着催着太监去通传,那里面出来的也有一个急着的,和太监重重的撞在一起。
“哎呦!”太监那里经得住这五大三粗男人的撞,有些头晕目眩的喊道。
常云成忙伸手扶住他。
“公公!”他忙道歉。
见是常云成,太监笑着说没事。
“我说世子爷,你是急什么呢。”他笑说道,“每次都是你这么急着冲出来。”
“早些去把事做完了..”常云成说道,这说话脚都停不住了,再三拱手,“一会儿给公公送些疗伤的药来…我先走了..”
周茂春这才看清是他,立刻伸手抓住。
“你怎么来了?”他喊道,“你来得正好,我正要问你…”
他的话没说完,被太监急急的打断。
“大人,你小声点,别在这里喧哗。”他跺脚说道。
而太监未落声,常云成已经挣开周茂春。
“周大人,我还有事,有什么话,下次再说,我先走了!”他说道。
话说完人已经迈出去好几步了,如果不是宫中不许失态奔跑,尽管如此,他的脚步比跑也慢不了多少,很快就走远了。
周茂春跺脚,追也追不上,又不敢大声喊,只得眼睁睁看着这小子没影了。
“世子爷对陛下的差事真是上心啊。”太监也看着常云成的背影感叹道。
“是啊是啊,这几天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其他人说道,他们亦是感叹,然后迈着稳稳的步子慢悠悠的走开了。
这边周茂春暂时顾不得常云成,伸手推着太监快去。
太监没办法只得进去了,周茂春焦躁的等在门口,越急越不见太监出来。
远远的见有一顶小轿子过来了,墙角站立的两个太监小跑着接过去。
在宫中能乘坐轿子的人可不多,虽然这个轿子破了点。
周茂春不由多看了两眼。
屋子里正看着太监收拾桌案的皇帝便听到外边周茂春一声怪叫。
他伸手按了按眉头。
“看来光靠那一阁楼的书是困不住这老东西了….”他自言自语道,“那齐娘子走了也好,不如朕随便告诉他一个地,打发他去找如何?”
蔡重笑。
皇帝还是认真了,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
“你说岭南怎么样?”他坐正身子说道。
“哎呦我的陛下。”蔡重忙笑道,“周太医可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这身子骨可走不到岭南去。”
周太医的身子骨对他们来说其实没什么,只是皇帝的身子骨可是他们的身家性命富贵荣华所系,赶周太医跑了,万一有点事,可怎么办。
外边周茂春的大呼小叫没有因为太监的阻拦的而小。
“你..你不是死了吗?”
皇帝皱眉。
“他这又是骂谁呢?”他问道,摆摆手,“去,叫进来吧,聒噪的受不了。”
蔡重应声是,刚要让小太监去,门外有太监进来了。
“陛下,李阁老求见。”他说道。
皇帝也很惊讶。
李阁老?
“宣。”他说道。
穿着大红蟒袍,白发须须的李阁老颤巍巍的被两个太监搀扶着进来了。
“臣叩..”他一进门就说道,要往地上跪。
“行了行了。”皇帝说道,“看着就要折了,快别跪了,等好了有的是跪的机会。”
李阁老双眼含泪。
“臣谢陛下体恤。”他颤声说道。
蔡重早领会取了一个蒲团过来,要请李阁老坐。
李阁老还没走过去,就又被周茂春抓住了。
“你怎么没死?你不是应该死了吗?”他大声喊道,看着李阁老如同见鬼。
任谁大病一场从鬼门关逃回来,也不愿意听人一口一个死字。
李阁老塌了下眼皮。
“对不住,老夫让周大人失望了。”他不咸不淡的说道。
皇帝笑了,也不追究周茂春不传而进的不敬,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这不可能!”周茂春瞪眼说道,“怎么可能?我看过你的医案,你死定了..”
李阁老气的喘气。
“可是我就活了,周大人的意思,我现在该去死?”他问道。
周茂春瞪眼。
“谁治好你的?”他猛地问道。
李阁老塌了下眼皮。
“不值一提。”他淡淡说道,“一个乡下大夫。”
给弄难看是吧?周茂春才不在乎,反正他从来不知道难看是什么,不管是别人对他还是他对别人。
“谁?哪里的?”他问道。
“永庆府千金堂…”李阁老缓缓开口。
“齐娘子!”
最后这个名字却是两个声音说出来。
一直看热闹的皇帝闻言也愣了下。
齐娘子?
不知怎么的,他的眼前浮现那日走出正门的女子..
能从李家走正门,身份必然尊贵,京城之中身份尊贵的就那么几家,一问便知。
但因为其明显的妇人打扮,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去打听。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句话适用在任何地方,尤其是他这个最讨厌被人牵着鼻子都的人。
不过,他怎么会听到齐娘子,就想到那个女人?哪有那样年轻的神医。
皇帝走神,这边周茂春根本就没发现,他一把丢开李阁老。
“陛下,为什么,这些不相干的人都见到齐娘子了,就我没见到…”他这次真哭了,如同孩子撒泼。
齐娘子,你到底在哪里啊?
风呼啸刮过,卷起一片尘土,阿好抬袖子转头不及,吃了一嘴的沙土。
她气急的低头呸呸的吐。
齐悦哈哈大笑。
“看我看我多聪明,让你臭美不肯戴。”她笑道,一面指着自己脸上蒙纱,红晕昏昏后露出明亮的眼睛。
阿好这才急忙忙的爬进车里找纱巾。
几匹马从前方奔来。
“齐娘子,前方再行三里,就进甘肃镇了。”为首的男人勒马说道。
终于到了!
齐悦忍不住抬起身子,向前张望,面纱后的脸上笑容散开。
这傻子见到她会是什么神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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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愕知
甘肃镇是大夏边陲九重镇之一,虽然比不上蓟州、宣、大、山西,但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将其他各镇联系起来,因此又可谓重之又重。
重之又重的结果是经济也很繁华,尤其是近几年东奴骑兵元气大伤骚扰甚少。
此时的天已经进入十一月,相比于还不算太冷的江南,这里的人都已经换上厚厚的棉袍。
所触目之处皆是一片灰扑扑,就如同过往的人群一般,彰显着西北特有的粗犷。
齐悦等人好奇的打量行人,而行人也好奇的打量他们。
这里的城门亦如一路行来这般严查。
从城中忽的冲出一队人马,行人纷纷避让。
齐悦等人自然也让到一边,看着这对铠甲鲜明的兵卫过去了。
“最近兵卫们进出的特别多。”
“是啊,是要打仗了吗?”
路边的行人纷纷议论。
一个明显穿着好一些的行人开口插话。
“不会。”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大家都看向他。
“为什么不会?每年冬天都容易打仗嘛。”有人质疑道。
“你们没注意城里最近不一样了吗?”男人说道。
大家有点头的有摇头的。
“最近城里粉刷一新,又常常赶着兵卫洒扫,听说还在买一些年轻能干的女人做使唤人,又一天三次的兵卫来往探查…。”男人说道,看着大家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这说明要重要人物要来了。”
大家恍然。
“你们想啊要是真打仗,那重要人物谁还会往这里来?”男人说道。
大家纷纷点头。
“是什么人物啊?让这些兵闹腾成这样?”有人好奇的问道。
“那谁知道。”男人摆手说道,“你们去卫堡问问。”
去卫堡问人家来什么人,这不是去找打嘛!
大家切了声,表示鄙视纷纷散开。
齐悦并没有听到这些闲谈,她的马车在兵卫们过去之后就继续向城门而去。
看着他们这个人数众多的车队,守卫们显然提高了警惕。
“京城的镖局?”守卫们问道。
“是。”镖师们说道。
守卫们看过来,目光落在坐在车外的齐悦身上。
“做什么的?”他们问道。
胡三忙牵马过来。
“我们是大夫。”他说道。
大夫?
大夫和大夫的家眷们吧,守卫们点点头,不再看车上的女人,而是分散检查了,便挥手放行。
马车刚起步,就听门洞里传出一个声音。
“大夫?”男声说道,“来得正好。”
然后走出来一个高大男人。
“来来,我正要找大夫,你跟我瞧瞧我兄弟的胳膊。”他大声说道,目光落在胡三身上。
胡三忍不住想白这男人一眼。
什么态度,知道他是谁不?你们这里最大头目的老婆的大弟子…
他的神情不情愿,这男人自然看出来了。
“什么狗屁大夫?是不是奸细啊?想要混进去?”男人呛啷就要拔刀,大声喊道。
镖师们忙站过来,神情紧张。
路上跟劫匪毛贼打不怕,但要是跟这些当兵的动手,这可是要命的…
阿如和阿好也紧张起来。
小曲等四个侍卫也做出拔刀姿态。
“大胆!”他们齐声喝道。
眼瞧这边的人不仅没害怕,反而态度强势,男人神情更加严肃了。
四周的兵卫也都围过来,城门前顿时紧张起来,路人纷纷避开不敢靠近。
“都放下放下。”齐悦开口说道,跳下马车,一面看向那军爷一面走过来,“军爷,是这样,我们有些急事,所以急了些,那这样吧,先让我的人过去去寻我家亲戚报个消息,我去给你兄弟瞧瞧病。”
男人瞪眼看她。
这女子裹着大斗篷,也挡不住身形婀娜,面上蒙着纱巾,也能看出形容美丽。
亲戚?
“跟谁亲戚啊?”他脱口问道。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多话?”小曲皱眉喊道,“轮到你来问..”
才松缓下来的气氛又猛地紧张了。
“好了好了,小曲你快去,先打声招呼,问问他在哪里,先别说我来了。”齐悦说道,一面走近这男人,“来,你的兄弟在哪?我看看他胳膊怎么了?”
“你?”男人瞪眼看她。
“对,我是大夫。”齐悦说道。
女人?
男人不由去看一旁的胡三。
“师父,我去拿药箱。”胡三哼了声,故意大声说道。
女人是大夫啊?不是两口子,是师徒啊。
男人呸了声。
“晦气。”他说道,摆手,“走走。”
“哎。”齐悦唤住他,“怎么不看了?”
“看你娘的头啊。”男人骂道。
“喂,你怎么骂人啊?”齐悦皱眉。
骂人?如果眼前不是女人是男人,他还打人呢。
“走不走?不走都关起来..”男人喊道。
齐悦摇头,转身摆手。
“走了。”她说道,自己手一撑坐上车。
小曲带着人已经先行一步,胡三抹了下鼻头,愤愤看了那男人一眼,牵马前行。
这意外的插曲没有影响大家的心情,但大家也无心观赏这里街市的热闹,齐悦坐在车里跟阿如阿好眉开眼笑的商量怎么给常云成一个惊喜。
“…他见了小曲一定会问他们怎么来了,那小曲就按照我说的,回答事情败露了,是被赶走了…然后他就跟着常云成,得知他的动向,然后告诉我们,我呢就提前去那里..哎,你们说到时候我是突然跳出来吓他一跳呢,还是装作路人从他身边走过让他看到不敢相信呢?”齐悦靠着车厢,翘着腿晃悠悠的说道。
阿如伸手打她的二郎腿。
“坐好坐好。”她嗔怪道。
这边阿好笑嘻嘻的学她,还摇着齐悦的胳膊。
“娘子,教教我吹口哨…”她说道。
阿如又少不得转头训斥她。
齐悦敲着车厢,对自己的话被二人忽略很不满意。
“我说正事呢,你们给个意见好不好?认真点。”她说道。
阿如伸手摘下她脸上的面纱。
“正事认真点,就不要搞这些,还是跟着小曲乖乖的过去的最好。”她说道。
齐悦摆手。
“你们真没情趣,这可是一个大大的surprise!”她笑道。
“色不褥子是什么意思?”阿好好奇的问道。
“就是大大的惊喜!”齐悦举手喊道,笑容让整个面容都亮起来,“到时候你们要不要在一旁跳出来跟着喊惊喜!”
阿好拍手喊好啊,阿如翻个白眼。
正说笑着,车外传来小曲急促的声音。
“娘子,娘子。”他喊道,一面勒马。
齐悦忙掀开车帘,带着几分小心左右看。
“哎,不是说好了,你先别过来见我们..”她压低声音说道,又带着几分期盼向小曲身后看,那个人…
“娘子,世子爷不在这里了。”小曲急道。
什么?
齐悦一愣。
“不在这里?”她愣愣问道。
阿如和阿好闻声也惊讶的挤过来都看着小曲。
“是啊,世子爷两个月前就调防了,沿路从这里一路向宣大那边的镇堡。”小曲急急说道。
齐悦瞪眼看着他。
娘的,这可真是个大大的surprise!
“你们现在可以跳出来举手喊惊喜了。”她转头对阿如和阿好说道。
这里的夜色比京城时黑的更浓,包厢里点亮了六盏灯,照着围着三张桌子吃饭的众人。
阿如阿好小曲等人是吃不下了,这边齐悦还在吃,当然,还有胡三也没闲着。
“你们吃好了?”胡三还停下嘴里含着饭菜问大家。
阿如在底下给他一脚。
“你还吃得下?”她低声喝道。
“怎么吃不下了啊。”齐悦说道,一面兴高采烈的撕下一片羊肉,对那边桌子上的镖师等人举了举,“尝尝这个,烤羊肉,味可真地道!”
镖师们纷纷笑着道谢。
“齐娘子,你真不跟我们回去吗?”为首的镖师迟疑一刻走过来问道。
“不回去了。我好容易过来了,怎么还能回去呢。”齐悦笑道。
“可是,你要找的人不是没在吗?”镖师皱眉担忧说道,“这里民风粗放,又临边境,你们三个女子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一路上相伴走了这么久,让他们对这个爽朗大方的女子大有好感,一开始接镖以为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会让他们旅途很麻烦,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小娘子适应能力特别强,不仅没有添麻烦,反而总能说些或做些有趣的事,让枯燥的旅途变得很有乐趣。
丢下她走,他们真有些放心不下。
“喂喂,我不是人吗?”胡三打岔说道,对自己被忽略很不满。
齐悦笑了。
“没事,小曲也问了,我要找的人,过一段就回来了,我们在这里等吧。”她说道。
既然如此,镖师们也就不再劝了。
“来来,喝了这碗践行酒,谢谢你们辛苦,再祝你们一路顺风!”齐悦举起酒杯说道。
镖师都笑了,也纷纷举起酒杯。
“这么个场合,又是在漠北,怎么也得换大碗喝酒吧?小酒杯多寒碜啊。”齐悦又说道。
阿如伸手。
“酒杯也别用了,我给你换茶水。”她说道。
齐悦忙干笑几声。
“心意,心意,心意有了就成。”她说道,忙一口喝了,生怕被抢了去。
镖师大笑着也纷纷干了。
夜色深深,阿好帮齐悦晾干头发,这边阿如铺好被褥。
“我们真在这里住下?”阿如问道,“不如还是表明了身份,住进世子爷那里去吧。”
齐悦也不穿鞋,踮脚几步跑上床。
“我们以什么身份住进去?”她扑到床上,舒坦的睡个大字,笑问道。
可不是,现在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
“….阿如你记得和胡三去找房子,咱们租下来….”齐悦又说道,抱着被子滚进床里边闭上眼。
阿如应声是,熄灭了这边的灯,关上屋门。
四周安静下来。
黑暗里齐悦睁开眼,将被子捶了捶。
臭小子难道一封信也没看到吗?
真是气死了!
怎么这么寸!
万恶的通讯落后的旧社会!***
第三百二十六章 无迹(加更)
乌云阴沉了半日后,天上飘下雪花来。
穿着厚实皮袄子的甘肃卫城守备急匆匆的迈进官厅,早有四五个武官迎过来。
“这天可越来越冷了。”他感叹道。
小丫头从一旁跑过来递上手炉。
“大人,怎么样,其他地方可有消息?”大家顾不上跟着他感叹一下天气,而是纷纷问道。
守备摇头,坐下来。
“真是见鬼了。”他说道,皱眉,“哪里都没有消息。”
大家顿时唉声叹气,一脸忧急。
“这世子爷的消息到底准不准啊?”守备又问道,“他的夫人到底什么时候出发的?怎么这都这时候了一点人影都没啊?”
大家算了下时间。
“哎呀,大人,最近路上不太平,该不会…”有人忍不住低声说道。
这话立刻引来一片嗨声。
“什么话!”
“世子爷的夫人出行护卫众多,所过之处官府迎送,哪来什么不长眼的不太平!”
大家纷纷斥责这个乌鸦嘴。
那倒也是,乌鸦嘴连连点头。
“到底是从哪里来又什么时候来,是到咱们这里来还是去别的地方了。”守备沉吟一刻说道。
常云成是这里的守备副将,武略将军,但鉴于他的家世战功以及皇帝的恩宠,大家自然不会仅仅把他当武略将军看待。
估摸着大约再过半年,常云成就不会在这里了,到某个重镇当个守备。
这一次就是出去走了好几个地方,谁知道今年过年他还会来这里不,万一落脚别处,那其夫人自然要跟去。
“信上只说世子夫人过来,别的什么也没说。”有人答道。
大家再次皱眉。
“那个,不是说世子和离了吗?”有人低声问道,“怎么又来了个少夫人?”
大家对视一眼。
“和离都好久的事了,人家就不能再娶妻子了?”守备咳了声说道,摆了摆手,“别说这个无关紧要的,世子总不会自己搞错自己的夫人,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倒也是,大家点头。
“备下总比不备下的好,不管她来咱们这里还是去别的地方落脚。”守备说道,“人马还出去查找,范围再大点,那个,世子爷是永庆府的人,照着那个方向去接,还有房屋什么的准备好,打扫干净点,布置的那个..”守备大人边说边做手势,大老爷们也说不出具体的词,“就是那个华贵一点,人家江南来的女子可跟咱们这边的不同,精细的很…还有,那些伺候人也都好好的挑..”
大家纷纷应声,依言各自忙去了。
一队队兵卫从街面上疾驰而过,路人纷纷避让。
阿好挥着手驱散并不存在的灰尘表达不满。
“也不知道整天跑来跑去的忙的什么!”她说道。
“当然有的忙才跑,谁没事不想歇着啊。”齐悦笑道,裹紧了斗篷,抬头看看天,零散的雪花已经变的漫天飞扬,落在她的鼻尖上,瞬时化成水滴。
来这里已经三天了,胡三终于找到合适的房子,今日要她去看看,如果满意就可以下给付定金租下了。
“今个已经十一月二十三,小曲说算上路途世子爷最多半个月回来,那就腊月了,娘子,咱们是不是要在这边过年了?”阿好一边走一边扳着手指头算道。
齐悦慢悠悠的行走在街道上,大大的帽子遮住了她的面容,减少了周围的注意,但这身已经捡了最低调的斗篷还是引来不少视线。
外地人就是外地人,一眼还是能看出来的。
“当然。”她说道,“世子爷不回家,我们自然也不回家,难得我如今独身自在,不用伺候公婆操持家事,正是有钱有闲,可着劲的玩吧。”
说道玩阿好最喜欢,忙忙的点头。
正说笑着,迎面冲来一个男人,走的又快又猛也不看路硬生生的撞过来。
齐悦和阿好躲避不及被撞了个趔趄。
“哎呀你这人..”阿好忙扶着齐悦,回头喊道。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那男人怒吼一声。
“你站住!”
阿好被吓的话也没说完。
撞了人还要凶?齐悦也回头看去。
那男人伸手揪住一个瘦高的男子。
“乔明华!你还有没有人性!”他喊道。
被揪住的男子转过头。
齐悦看到他的年纪三十二三左右,五官普通,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色调还是什么,他的脸色看上去灰木木,此时被这男人揪住胳膊,也面无表情。
“…我兄弟要死了,你还有心情跑出来逛街吃饭!”男人接着喊道。
被揪住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
“又不是我死了,我为什么不能逛街吃饭?”他淡淡说道。
男人气的浑身发抖,举起大拳头,周围的人忍不住缩头,不过他的拳头没有落下。
“乔明华!你是军医!军医!你就看着我兄弟去死吗?”他嘶声喊道,“你对得起你的俸禄吗?”
被唤作乔明华的男人笑了笑。
“让你们截断腿,你们又不听,这不是我送他去死,是你们送他去死。”他说道。
“截断腿!他是兵啊!截断腿,就成废物了!还不如死了!”男人喊道。
乔明华抬手扒开他揪着自己胳膊的手。
“所以,都是死嘛,你还急什么?”他说道。
说罢转身接着走去。
“乔明华!”男人在后愤声喊道,身子发抖却也无法。
是当兵的啊,那就没办法了,兵们自然容易受伤,这零零星星的跟东奴碰面还好点,真大规模打的时候,那才叫惨呢,这里的人都习惯了,大家也仅仅投来同情的视线,摇头叹息散开了。
雪越下越大,街上的人加快了脚步,男人似乎无知无觉呆立在原地,任凭雪花落满身。
“这位大哥。”
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男人木木的没有动。
“我也是大夫,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女声接着说道。
男人这才慢慢的回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裹着米白金镶边翻毛斗篷的女子,此时正微微用手抬起大大的兜帽,露出如月射寒江的晶晶双目。
那一日齐悦蒙着面纱,男人哪里认得出。
“三天前在城门,我们见过的,你当时说要找大夫,但看我是女子,便又拒绝了。”齐悦含笑说道。
男人想起来了,看她一眼,露出几分恍然,不过恍然的是怪不得这女人那日蒙着面纱古古怪怪的,原来这般相貌,可不是要避人嘛。
他垂下头,不再理会迈步。
“这位大哥,既然你兄弟请不到别的人诊治,何不让我试试?不是给我个机会,是给你兄弟一个机会。”齐悦说道,“你又不损失什么,看不好我不要钱的。”
男人停下脚,再次看齐悦。
这么个美貌的女人会是大夫?
他又想到那日那个被他误认为大夫的男人唤这个女人为….师父…
阿如听到消息拿着药箱带着小曲找过来时,齐悦已经站在这家人的巷子前。
房屋矮旧,大冬天的竟然还有穿着单衣的小孩子从巷子口跑开,躲在破旧的门后瑟瑟发抖的打量她。
“进来吧,这里。”男人推开一间门说道。
齐悦迈步,阿如和小曲跟随。
院子亦是破旧,她们径直进了屋子。
屋子里一个老妇正守着床哭,听到动静回过头。
“大春,你请到大夫了?”她颤声问道。
被唤作大春的男人迟疑一下,看了眼齐悦,低头嗯了声。
老妇大喜,目光落在齐悦等人身上,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女子来做什么,但她还是恭敬地冲小曲就施礼。
“大夫,大夫,你快救救我家孩子。”老妇哭道。
小曲一脸尴尬。
“我不是大夫,我不是大夫。”他忙摆手说道。
老妇愣了下。
不是大夫?她忙去看大春,而大春正看向那女子。
老妇也跟着看过去,见那女子已经站定在自己孙子床边。
“是哪里的不舒服?”齐悦问道,一面带上手套。
“腿..腿要烂了,人也不行了..”大春说道。
齐悦已经看到床上的兵,这那里是兵,还是个半大孩子嘛。
她俯身查体。
老妇已经呆住了。
“这,这女子是大夫?”她结结巴巴问道。
大春嗯了声。
“女子怎么会是大夫?”老妇喊道,看着齐悦惊愕不已。
“女子也可以是大夫嘛。”齐悦回头冲她一笑。
这女子的笑很好看,最关键是没有嫌弃。
且不论能不能治好,老妇立刻惶恐不安。
屋子里安静了一刻,只有齐悦和阿如有关病情的交谈,说的话大家都听不懂。
“怎么样?”大春颤声问道。
“没问题,是左小腿陈旧性血肿引发的感染。”齐悦说道,打开药箱在一堆工具中溜了眼,“做个清创,打一针青霉素,就没问题了。”
没问题?没问题是什么意思?
大春和老妇都愣了。
“不用截断腿吗?”大春颤声问道。
齐悦低头看伤处。
“严重是挺严重,但,有青霉素在,应该做清创就好了。”她说道,一面看了看四周,“来,你们稍微退后一些,我来给他做个小手术。”
手术是什么?
虽然满是疑问,但看这女子胸有成竹的神态,大春搀着那老妇听话的退后了。
这边阿如开始麻醉,垫高左髋部,铺设手术巾。
这些最简单的外科手术用具都已经随药箱备着,足够两三次的用量。
看着刀子割开了腿,老妇不由发出惊叫。
“这是手术,是治病,请不要打扰大夫。”作为千金堂的伪杂工,小曲做好解释工作。
大春是当兵的,对于血肉没那么大的刺激,再看那女子动作娴熟神情专注,便点点头,扶着老妇也安慰几句。
身处边境之地的老妇果然比安稳内地人的精神强大,很快就不再质疑,现场安静下来。
切开血肿,清楚了积液和坏死组织,冲洗了囊腔,止血引流缝合,半个时辰手术便完成了。
阿如注射了一只青霉素。
“好了,给他擦擦额头什么的,估计后半日就降温,你们找个大夫瞧瞧开几副药,养两日就无碍了。”齐悦说道,将手套摘下。
什么?无碍了?
老妇和大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别的话没注意,满耳都是这三个字。
“等好了,再给我诊费。”齐悦看着他们一笑,“我就住在…”
她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忙看阿如。
“西城枯井巷东第三家。”阿如忙说道。
院门关上,老妇和大春怔怔的看了街门一刻,又回头看屋子里的床上。
原本不是说后半日可以准备后事了?
真的后半日就能好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呢?
是做梦了吧?
他们再次看向院子里,积雪飞快的飘下盖住了脚印,就好像从来没人来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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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字好幸福!!!出去旅游一趟就认识到这个真理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应邀(加更)
胡三租的房子是一个两进的四合院,砖瓦结构的门楼。
“泥墙有些脱落,还要不要修一修?”胡三问道。
小曲带着其他三人帮助阿如阿好整理归置行李,齐悦这个甩手掌柜则跟着大管家胡三巡视住所。
“如果不久住的话,等世子爷回来就搬去….”胡三说道。
话没说完被齐悦瞪了眼。
“才不去他那里,我又不是没地方住,我是来探亲,又不是来投靠的。”她说道。
胡三就嘿嘿笑。
“没错,让他做上门的女婿。”他笑道。
齐悦哈哈笑了。
“那我明日就去找人修修,等着新女婿上门。”胡三笑道。
跟齐悦开玩笑是很开心的事,不用担心会被挠一脸花。
“去吧去吧,咱们还要在这里过年呢,好好修修。”齐悦笑道。
好好修整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好了,齐悦暂时又去住客栈,一直到第三天,才正式入住。
积雪已经清扫干净,修整一新的院子挂上红灯笼,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气,小小的院子便有了家的气息。
齐悦站在屋门口看胡三和小曲等人挂灯笼。
“小曲,常云成有消息了吗?”她问道。
“有了,说是正从京城赶回来。”小曲答道。
那得二十多天。
齐悦算了下日子。
“你打听的时候没被人发现吧?”她又问道。
小曲笑着点头。
“也是巧了,和我认识的那批人都随世子爷换防了,留下的这些我认得他们,他们不认得我。”他说道。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
“不过,好像最近有什么事,大家都忙的很。”小曲说道,“好像要接什么人,上头口风很紧,他们都不知道。”
齐悦点点头不以为意。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
“是大夫吗?这里住着大夫吗?”
伴着男人粗大的嗓门。
他们来这里没做行医的准备,那么知道她们是大夫的就只有…
齐悦抬抬下巴,胡三跑去开门。
有男人闯进来,一眼看到站在屋檐下的齐悦,噗通就跪下叩头。
“谢大夫救命大恩,谢谢大夫救命大恩。”他带着颤音喊道。
齐悦忙让人搀扶。
这人力气大,胡三都没搀扶住,反而差点把自己带的摔倒。
还是小曲等人上前制住他搀扶起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大汉自然察觉小曲等人有身手,略一惊讶乖乖的站起来。
“这么说你兄弟是好了吧?”齐悦问道。
叫做大春的汉子点头,神情激动。
“是,是,当天晚上就醒了,还吃了东西,现在已经能下地走了,还去兵营了。”他说道。
想到兵营里那些人看到大牛的惊掉下巴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哈哈大笑。
“要注意伤口不要沾水,多吃点好的养一养。”齐悦笑着嘱咐道,“再去找个大夫看看开些药吃或者敷。”
“您就是大夫,还找别的大夫做什么!”大春忙说道。
齐悦笑而不语。
这边大春想到什么又拿出一个钱袋。
“不知道这些诊金可够?”他有些忐忑的说道。
起死回生啊,买命的救治,很贵很贵吧。
大牛家是没钱,这是他借了好几家才凑了这么多。
不过,这多也是针对他来说,对于这个女子…
他的视线落在那女人头上的朱钗,守备夫人也没带过这么好的吧。。。
当然,他这下等兵只有一次远远瞧见守备夫人。
齐悦伸手接过,掂了掂,从中倒出一半。
“这就够了。”她说道,将剩下的钱袋递回去。
大春大喜,忙接过。
一旁的胡三撇撇嘴,这人可真实诚。。。
给了钱大春又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说,男人家痛快点。”齐悦笑道。
“是这样。。。”大春搓搓手,有些忐忑,“我还有几个弟兄,不知道还能请娘子给看看不?”
“行啊,我是大夫嘛,既然有病人自然要去看。”齐悦含笑说道。
大春卸下一副重担,松了口气,欢天喜地,但又想到什么。
“那个,都是一些穷当兵的,娘子您别嫌弃。。。”他喃喃说道。
一则是钱不多,二来住的地方寒酸。
“行了,别客气了,我是大夫,人什么时候找大夫,病的了时候,不好的时候,最惨的时候,好好的干干净净的光光鲜鲜的谁找我们啊,嫌弃病人,那就别当大夫。”齐悦笑道,“去,给我的徒弟留个地址,约个时间,我过去一趟。”
大春大喜,冲齐悦连连道谢,又看向胡三点头哈腰,再不复当初城门时的威风。
跟胡三说了地址大春连时间都不敢约,只说任娘子方便就是了,便急忙忙的告辞了。
踩着厚实的雪,大春一路狂奔,来到一处军营前,一直走到最里面低矮的营房前,那里早有四五个穿着旧兵袍的男人伸着脖子张望。
“大春回来了。”他们高兴的喊道。
屋子里跑出来七八个同样衣着的男人。
“怎么样?”他们围住大春乱乱的喊道。
“答应了答应了。”大春高兴的喊道。
这些男人顿时高兴不已,纷纷冲进屋子里,昏暗的室内一排大炕,炕上躺着地上坐着十几人,一个个发出呻吟声,或者胳膊或者腿上头上都包扎着,赫然都是伤者。
“什么时候来?”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是一个腿上有伤的男人,带着满脸的期盼。
看着和自己一般伤处被判了死刑如今却重新走路的大牛,他就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人家肯来就不错了,我怎么好意思追问人家什么时候来。”大春说道,“总之大家放心,这娘子说的可好了,大家就安心的等待吧。”
正热闹着,外边传来说话声。
“派药了派药了,谁的药都自己来领。”
这个声音像往常一样带着不耐烦,但伤兵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涌出来抢着拿药。
“滚你娘的,老子不要你这些没用的药!”有人大声喊道。
什么?
这些人疯了吧?
两个揣着手穿着灰布袍的男人惊讶的对视一眼。
“总是弄这些没用的药,我们如今不要了,我们自己请好大夫了,你们这些军医营的人滚吧。”大春喊道,从屋子里走出来,瞪眼看着这两人。
两人也瞪眼看着他,然后看到其他陆续搀扶着或者拄着拐走出来的人。
大家果然没有上前。
“不吃拉倒!”两个灰布袍男人回过神,冷笑一声,“还懒得伺候你们。”
他们一摆手,身旁两个小兵抬起一大担子,上面摆着七八个小木桶,从其中散出药香味。
“走。”他们说道,掉头就走。
一开始军医营的人没当回事,这些伤兵十有八九都是要落下残疾的,从好好的人变成了没用的废人,性子大变也是正常的,但接连几次都是如此,大家才认识到这些伤兵是来真的了。
“他们说请了个女人大夫。。。”
“对,因为不让女人进兵营,大春还跟守兵们闹了一场。。。”
“从哪里弄来的女人?治病?”
“是啊,闹得有底气,因为大牛被治好了。”
“哪个大牛?”
“就是那个中了埋伏被贼奴倒刺箭射伤腿,又不肯截肢的小子,后来脓毒侵肺腑要死的。”
“什么?那个?那怎么会被治好了?”
“可不是就是治好了,要不然那些人为什么底气这么足追捧那个女人。”
“那要是这么说,那女人果真有些本事啊。”
散发着药味的屋子里议论纷纷,四五个人聚在一起已经热闹的说了半日了,但独有一个男人坐在角落里,手里捯饬着草药,面色木然,似乎听不到也看不到这边的热闹。
“乔大夫,你怎么看?”
他看不到别人,但别人看得到他,于是有人问道。
乔明华低着头切药,嘴边浮现一丝冷笑。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他木然说道。
大家知道他的古怪脾气,互相打个眼色。
“好了好了,他们不吃药就不吃吧,咱们还得备下,需要药的人可不是只有他们。”有人招呼着,众人这才散开了各自忙碌去了。
而此时伤兵营里齐悦也正忙碌着。
这里的伤者都是典型的外伤感染,冷兵器时代刀剑造成的创伤,因为没有及时的清创以及防感染,原本不该致命致残的伤发展成了无药可医,所幸齐悦随身带了一些青霉素,成了起死回生的神技。
“麻药暂时没有了,要不你等明日我再给你动手术?”她看着面前躺着的伤者问道。
明日?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希望了,这个伤者一刻也不想等了。
“我不怕疼,我这腿被砍下一半的时候我都没怕疼。”他急忙忙说道。
“可是清创比那个还要疼。”齐悦说道。
话音未落听得外边传来喧闹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听说你们竟然放女人进兵营了!是不是都活的不耐烦了?”
一个清亮的男声喊道,伴着其他人的符合声。
“我说知道你们伤了难受,但也不能胡来….”声音继续说道,伴着脚步声向这边屋子而来。
“江大人,我们不是胡来,军医营的人治不好我们,我们只是想求条生路。”
“什么生路!一个女人就给你们生路了?开什么玩笑!”
“大人,大人真没开玩笑,这娘子是神医!”
“滚滚,什么神医!我看看这神医是怎么个神。。。”
话说到此,屋门咚的一脚被踹开了,一个瘦高的男人大咧咧的走进来,在他身后跟着四五个挎着刀箭的男人,似乎刚从战场上下来,又似乎是刚吃喝玩乐回来。
门开的那一刻,齐悦站起身回过头。
涌进来的男人们都觉得眼睛一亮。
“哇,果然是个美人啊!还这么年轻!”
“来来,我赢了给钱给钱…”
男人们旋即笑闹起来,而那个带头进来的男人却如同雷轰一般顿时呆住了。
不会吧?
不是在做梦吧?
他这是看到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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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差几章就还完了?还差几章?***
第三百二十八章 招牌
大家依旧在嘻嘻哈哈的笑闹着,有人看到这男人的呆像。
“我说江海,不至于吧,不就一个月没见到女人,这就看丢魂了?”几人纷纷笑着起哄。
还有人推江海。
“喂,小娘子,看到没,这可是我们这里的美男子,全城上至八十下至八岁的女人可都喜欢他,你瞧瞧,没见过这样的美男子吧?”一个笑哈哈的伸手捏江海的嘴,让他摆出一个呲牙笑的样子。
这些糙汉子嘴里越来越没正经话,以往对待那些官妓或者城里那些风骚的商户家女也就罢了,但如今可是对待齐娘子,阿好以及那些伤兵都急了。
“喂,你们嘴里放干净点。”阿好喊道挡在齐悦身前。
伤兵们也一瘸一拐的要冲过来跟他们推推搡搡理论。
但他们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正闹着,江海猛的推开面前的人,冲向齐悦。
齐悦也是微微受惊,后退一步。
那人没有过激的行动。
“齐娘子!”江海看着齐悦,激动的都要哭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哎?认识?
齐悦打量他,见这年轻人二十左右,虽然面色因为日晒风吹有些黝黑,但眼睛炯炯有神,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那些男人们吹捧这位美男子老少通吃倒也有几分可能。
齐悦有些脸盲症,觉得这人似乎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行啊江海,让小娘子见识见识你的热情。”
看到江海竟然冲到齐悦身边,双方的人都愣了下,旋即便兴奋以及激动起来。
兴奋的自然是江海的人,他们大声喊道,还有人吹口哨。
激动的则是伤兵们,这是他们好容易请来的救命的菩萨,竟然要被如此折辱!
眼瞧屋子里混乱起来,齐悦却恍然的哦了声,伸手指着江海。
“哦哦,你,江海!”她喊道,面上浮现笑容,“是你啊!”
江海一脸委屈失望。
“齐娘子,你竟然不记得我了…..”他哭皱着脸说道。
一群人到伤病营看热闹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军医营的人早就看不下去了,鉴于身份他们虽然不满但没办法出面说什么,这下好了,有人替他们闹事了。
四五个人在营房外等着看热闹,但热闹等来了,却不是他们想要的热闹。
“说什么?真的是神医?”
“救过江海的命?”
听到里面传来的消息,军医营的兵役们都呆住了。
竟然这么巧?竟然是真的?
此时伤兵营里,早没了先前的紧张喧闹,满院子只有江海的喊声。
“你们知道这是谁吗?”江海恨不得喊破了嗓子,激动的眼睛发亮对着周围呆滞的人们喊,他伸手猛地解开衣裳,“当初我受了伤,几乎要死了,就是齐娘子救了我的命!”
男人赤裸上身,阿好吓了尖叫一声忙转头避开,齐悦微微一笑也移开视线。
赤裸的身上缝合的留下的伤疤有些吓人。
“看看这就是齐娘子给治的,还把别人的血给我,让我重新活过来。”江海说道,一面看向伤兵们,“你们可真是好运气,竟然请来了齐娘子!”
满院子的人再次将视线落在齐悦身上,惊讶激动。
惊讶的是江海的同伴,原来这个女人就是江海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啊,还以为他是伤的癔症了,原来真的是美如天仙啊。
激动的是伤兵们,原来这个女人真的是这么有名的神医啊,那他们有救了。
“齐娘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来找我?”
天近傍晚的时候,齐悦走出伤兵营,一直等着的江海再忍不住唧唧呱呱的询问,不待齐悦回答,他就自己回答了。
“..哦,你是不是跟着世子少夫人一起来的?哎?世子少夫人到哪里了?大家都在找她呢。”
世子少夫人?
齐悦愣了下,阿好也瞪大眼。
“娘子就是..”她忍不住喊道。
齐悦及时掐了她一把。
阿好咽下了话。
“我现在已经不在定西侯府家了。”齐悦含笑说道。
江海愣了下,对于这个消息很意外。
“我开了家医馆,所以现在只是大夫。”齐悦接着说道。
江海恍然,看来这齐娘子已经不是定西侯府的家奴了。
“自己当掌柜的啦?”他眼睛亮亮说道,“那更好。”
齐悦笑着点点头。
“什么世子少夫人要来?”她问道。
“世子爷的人从京城传话回来,说少夫人要来,要大家准备迎接,这不,一群人闹腾了好几天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江海耸肩说道,“要我说肯定还没走到呢,女人出门罗嗦娇贵的很,走半天就要歇息一天,等世子爷回来,她也不一定能到。”
齐悦听了明白了,常云成一定是在京城得知自己的消息了,或者看到信了。
少夫人,亏他也敢说!该胆子大的时候不大!
江海还在说什么,齐悦没注意听,忍不住抿嘴笑。
“齐娘子?”江海再次喊道。
齐悦回过神看他。
“什么?”她忙问道,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问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江海说道,有些委屈。
齐娘子不仅没有第一眼认出自己,而且跟自己说话也不热情。
“我没事,就瞎逛逛。”齐悦笑道。
江海哦了声也不在意,齐娘子来干什么他才不管,最重要的是他终于见到她了。
“齐娘子,我托世子爷给你捎了好些东西,你收到了没?”他摸着头有些紧张的问道。
东西?
齐悦愣了下。
“啊?世子爷没给你啊?”江海失望的问道。
“哦这样啊,我很早就离开定西侯府了,又常常出门,想来是还没来得及给我。”齐悦忙笑道。
江海这才得了安慰点了点头。
“早知道娘子开了医馆,就直接让人送那里去。”他咧嘴笑道,一面又问齐悦在这里要住多久。
“不知道,看情况。”齐悦笑道。
也就是说绝不会只是一两天,江海乐得笑的更合不拢嘴。
一路送到齐悦租的宅子,见到小曲等四个侍卫,江海又是吓了一跳,小曲等人也吓了一跳。
“江兄弟,你回来了?”小曲忙问道。
“小曲,你们怎么也来了?”江海也惊讶问道,“是跟少夫人来的?”
小曲不由看齐悦,齐悦摇头。
“不是,我们犯了错,所以离开定西侯府了,承蒙齐娘子看得起,招在医馆当杂工混口饭吃。”他便说道,带着几分惭愧低头。
随机应变脸不红心不跳开口说谎的能力不错,齐悦点点头松了口气。
江海哦了声,这种事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担心,世子爷是急脾气,过一段就好了,到时候我再跟世子爷说说,你们就能回来了。”他揽过小曲的肩头,低声说道。
小曲笑着道谢。
有了江海这个活招牌,不到几天,整个甘肃镇来了神医的消息就传遍了,没人质疑齐悦的身份,因为江海走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这是救我命的神医齐娘子。”他得意的炫耀着,一天到晚的跟在齐悦身边,如果不是男女不便,军令也说不过去,他都恨不得搬进齐悦家里住。
灯笼已经点亮了,阿好撅着嘴看着还坐在屋子里笑得跟开了花一般的江海。
“这是最后一盘点心了,江大人不嫌弃,就尝尝吧,实在是能吃的都吃完了,也来不及做了。”她将手里的托盘放下没好气的说道。
盘子里是鸡蛋面粉做的糕点,用模子做出各种花样,看上去好看又好吃。
江海自然也不傻,知道这是小丫头下逐客令了,真是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呢,他依依不舍的站起来。
“这个,我带回去当宵夜吃吧。”他笑道,一面将盘子的糕点往袖子里倒。
齐悦忙让阿好装起来,仔细的包好了递给江海,江海这才乐滋滋的告辞了。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人敲门。
“这小子又来了!”正在给齐悦梳头的阿好忍不住跺脚道,“怎么这么烦啊。”
齐悦对着镜子笑。
“他乡见了熟人,自然很开心。”她笑道。
这边阿如站在门口,看着小曲开门,神情愣了下。
“不是江海。”她回头对屋子里的二人说道。
看着迈进屋子里的胖妇人,齐悦低头又看了眼名帖。
甘肃镇守备府。
是知道自己身份了吧,所以来请了?
“你是大夫啊?”胖妇人开口问道一面打量齐悦。
这妖精似的,哪里像个大夫?
妇人忍不住撇撇嘴。
齐悦恍然,不是被认出来了,是来单纯的请大夫的。
“是,不知道贵府有什么需要?”她含笑问道。
胖妇人呸了声。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你家才有人需要大夫呢。”她哼声说道。
齐悦皱眉,没说话。
“喂,你什么态度啊,你知道我们是大夫,不请大夫,你上门来干什么?要饭呐?”阿好立刻说道,对那妇人怒目而视。
胖妇人哼了声。
“江海江大人昨日带回的宵夜,是你们府上做的?”她忽地问道。
江海?
齐悦愣了下,昨晚的蛋糕?
“是。”她点点头。
不会吃坏了吧?
“你家的厨娘,我们守备夫人要买了,你开个价吧。”胖妇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懒洋洋的说道。
买厨娘?
齐悦等人都愣住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招牌(31)
大家依旧在嘻嘻哈哈的笑闹着,有人看到这男人的呆像。
“我说江海,不至于吧,不就一个月没见到女人,这就看丢魂了?”几人纷纷笑着起哄。
还有人推江海。
“喂,小娘子,看到没,这可是我们这里的美男子,全城上至八十下至八岁的女人可都喜欢他,你瞧瞧,没见过这样的美男子吧?”一个笑哈哈的伸手捏江海的嘴,让他摆出一个呲牙笑的样子。
这些糙汉子嘴里越来越没正经话,以往对待那些官妓或者城里那些风骚的商户家女也就罢了,但如今可是对待齐娘子,阿好以及那些伤兵都急了。
“喂,你们嘴里放干净点。”阿好喊道挡在齐悦身前。
伤兵们也一瘸一拐的要冲过来跟他们推推搡搡理论。
但他们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正闹着,江海猛的推开面前的人,冲向齐悦。
齐悦也是微微受惊,后退一步。
那人没有过激的行动。
“齐娘子!”江海看着齐悦,激动的都要哭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哎?认识?
齐悦打量他,见这年轻人二十左右,虽然面色因为日晒风吹有些黝黑,但眼睛炯炯有神,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那些男人们吹捧这位美男子老少通吃倒也有几分可能。
齐悦有些脸盲症,觉得这人似乎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行啊江海,让小娘子见识见识你的热情。”
看到江海竟然冲到齐悦身边,双方的人都愣了下,旋即便兴奋以及激动起来。
兴奋的自然是江海的人,他们大声喊道,还有人吹口哨。
激动的则是伤兵们,这是他们好容易请来的救命的菩萨,竟然要被如此折辱!
眼瞧屋子里混乱起来,齐悦却恍然的哦了声,伸手指着江海。
“哦哦,你,江海!”她喊道,面上浮现笑容,“是你啊!”
江海一脸委屈失望。
“齐娘子,你竟然不记得我了…..”他哭皱着脸说道。
一群人到伤病营看热闹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军医营的人早就看不下去了,鉴于身份他们虽然不满但没办法出面说什么,这下好了,有人替他们闹事了。
四五个人在营房外等着看热闹,但热闹等来了,却不是他们想要的热闹。
“说什么?真的是神医?”
“救过江海的命?”
听到里面传来的消息,军医营的兵役们都呆住了。
竟然这么巧?竟然是真的?
此时伤兵营里,早没了先前的紧张喧闹,满院子只有江海的喊声。
“你们知道这是谁吗?”江海恨不得喊破了嗓子,激动的眼睛发亮对着周围呆滞的人们喊,他伸手猛地解开衣裳,“当初我受了伤,几乎要死了,就是齐娘子救了我的命!”
男人赤裸上身,阿好吓了尖叫一声忙转头避开,齐悦微微一笑也移开视线。
赤裸的身上缝合的留下的伤疤有些吓人。
“看看这就是齐娘子给治的,还把别人的血给我,让我重新活过来。”江海说道,一面看向伤兵们,“你们可真是好运气,竟然请来了齐娘子!”
满院子的人再次将视线落在齐悦身上,惊讶激动。
惊讶的是江海的同伴,原来这个女人就是江海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啊,还以为他是伤的癔症了,原来真的是美如天仙啊。
激动的是伤兵们,原来这个女人真的是这么有名的神医啊,那他们有救了。
“齐娘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来找我?”
天近傍晚的时候,齐悦走出伤兵营,一直等着的江海再忍不住唧唧呱呱的询问,不待齐悦回答,他就自己回答了。
“..哦,你是不是跟着世子少夫人一起来的?哎?世子少夫人到哪里了?大家都在找她呢。”
世子少夫人?
齐悦愣了下,阿好也瞪大眼。
“娘子就是..”她忍不住喊道。
齐悦及时掐了她一把。
阿好咽下了话。
“我现在已经不在定西侯府家了。”齐悦含笑说道。
江海愣了下,对于这个消息很意外。
“我开了家医馆,所以现在只是大夫。”齐悦接着说道。
江海恍然,看来这齐娘子已经不是定西侯府的家奴了。
“自己当掌柜的啦?”他眼睛亮亮说道,“那更好。”
齐悦笑着点点头。
“什么世子少夫人要来?”她问道。
“世子爷的人从京城传话回来,说少夫人要来,要大家准备迎接,这不,一群人闹腾了好几天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江海耸肩说道,“要我说肯定还没走到呢,女人出门罗嗦娇贵的很,走半天就要歇息一天,等世子爷回来,她也不一定能到。”
齐悦听了明白了,常云成一定是在京城得知自己的消息了,或者看到信了。
少夫人,亏他也敢说!该胆子大的时候不大!
江海还在说什么,齐悦没注意听,忍不住抿嘴笑。
“齐娘子?”江海再次喊道。
齐悦回过神看他。
“什么?”她忙问道,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问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江海说道,有些委屈。
齐娘子不仅没有第一眼认出自己,而且跟自己说话也不热情。
“我没事,就瞎逛逛。”齐悦笑道。
江海哦了声也不在意,齐娘子来干什么他才不管,最重要的是他终于见到她了。
“齐娘子,我托世子爷给你捎了好些东西,你收到了没?”他摸着头有些紧张的问道。
东西?
齐悦愣了下。
“啊?世子爷没给你啊?”江海失望的问道。
“哦这样啊,我很早就离开定西侯府了,又常常出门,想来是还没来得及给我。”齐悦忙笑道。
江海这才得了安慰点了点头。
“早知道娘子开了医馆,就直接让人送那里去。”他咧嘴笑道,一面又问齐悦在这里要住多久。
“不知道,看情况。”齐悦笑道。
也就是说绝不会只是一两天,江海乐得笑的更合不拢嘴。
一路送到齐悦租的宅子,见到小曲等四个侍卫,江海又是吓了一跳,小曲等人也吓了一跳。
“江兄弟,你回来了?”小曲忙问道。
“小曲,你们怎么也来了?”江海也惊讶问道,“是跟少夫人来的?”
小曲不由看齐悦,齐悦摇头。
“不是,我们犯了错,所以离开定西侯府了,承蒙齐娘子看得起,招在医馆当杂工混口饭吃。”他便说道,带着几分惭愧低头。
随机应变脸不红心不跳开口说谎的能力不错,齐悦点点头松了口气。
江海哦了声,这种事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担心,世子爷是急脾气,过一段就好了,到时候我再跟世子爷说说,你们就能回来了。”他揽过小曲的肩头,低声说道。
小曲笑着道谢。
有了江海这个活招牌,不到几天,整个甘肃镇来了神医的消息就传遍了,没人质疑齐悦的身份,因为江海走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这是救我命的神医齐娘子。”他得意的炫耀着,一天到晚的跟在齐悦身边,如果不是男女不便,军令也说不过去,他都恨不得搬进齐悦家里住。
灯笼已经点亮了,阿好撅着嘴看着还坐在屋子里笑得跟开了花一般的江海。
“这是最后一盘点心了,江大人不嫌弃,就尝尝吧,实在是能吃的都吃完了,也来不及做了。”她将手里的托盘放下没好气的说道。
盘子里是鸡蛋面粉做的糕点,用模子做出各种花样,看上去好看又好吃。
江海自然也不傻,知道这是小丫头下逐客令了,真是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呢,他依依不舍的站起来。
“这个,我带回去当宵夜吃吧。”他笑道,一面将盘子的糕点往袖子里倒。
齐悦忙让阿好装起来,仔细的包好了递给江海,江海这才乐滋滋的告辞了。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人敲门。
“这小子又来了!”正在给齐悦梳头的阿好忍不住跺脚道,“怎么这么烦啊。”
齐悦对着镜子笑。
“他乡见了熟人,自然很开心。”她笑道。
这边阿如站在门口,看着小曲开门,神情愣了下。
“不是江海。”她回头对屋子里的二人说道。
看着迈进屋子里的胖妇人,齐悦低头又看了眼名帖。
甘肃镇守备府。
是知道自己身份了吧,所以来请了?
“你是大夫啊?”胖妇人开口问道一面打量齐悦。
这妖精似的,哪里像个大夫?
妇人忍不住撇撇嘴。
齐悦恍然,不是被认出来了,是来单纯的请大夫的。
“是,不知道贵府有什么需要?”她含笑问道。
胖妇人呸了声。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你家才有人需要大夫呢。”她哼声说道。
齐悦皱眉,没说话。
“喂,你什么态度啊,你知道我们是大夫,不请大夫,你上门来干什么?要饭呐?”阿好立刻说道,对那妇人怒目而视。
胖妇人哼了声。
“江海江大人昨日带回的宵夜,是你们府上做的?”她忽地问道。
江海?
齐悦愣了下,昨晚的蛋糕?
“是。”她点点头。
不会吃坏了吧?
“你家的厨娘,我们守备夫人要买了,你开个价吧。”胖妇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懒洋洋的说道。
买厨娘?
齐悦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