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夺命”的狂奔
在吉萨举起双臂的刹那,泰尔斯只觉得地下一震。
“轰隆!”
下一秒,血之魔能师离地而起!
不,应该说,是一道直径足足有两人高的巨大血色触手,破开地面,离地而起,将吉萨硬生生地托举起来!
将她举得足足有七八层楼高。
“噗嗤!”
旋即,随着血肉爆裂的声音,巨大触手中猛地炸开无数稍小的触手。
它们延伸出可怕的面积,向着四面八方探出!
每条触手都如有自己的生命一样,蛇行前进,几秒后,血色触手们齐齐一颤,铺天盖地,向着泰尔斯迅速蜿蜒而来。
足足有上百条!
触手覆盖了他眼前几乎所有的视野,连月亮也遮蔽住了。
泰尔斯脸色发白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而小滑头愣愣地抓着他,早已被吓傻了。
艾希达猛地张口,怒喝出声:
“跑!”
泰尔斯一个激灵,拉起小滑头就转身奔跑!
他死死咬牙,像艾希达说的那样,不管不顾,不回头不偏向,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
身后传来吉萨疯狂而快意的大笑。
泰尔斯刚刚跑出两步,就听见身后“砰”地一声巨响!
一阵气流,不受控制地乱窜而来。
然后又是一声巨响!
“砰!”
另一个方向,气流卷起无数的土石积雪,席卷而去。
泰尔斯心中一动。
糟糕。
这是……
空气墙被硬生生打破时的情况!
“砰!”“砰!”“砰!”
身后的巨响一声接着一声传来,气流越来越急,越来越乱。
显然,艾希达的空气墙正在被一次次地突破!
偏偏在此时,泰尔斯手上一重——小滑头摔倒在了地上。
泰尔斯心头一凉,他还没反应过来,慢了一拍的两人,就感觉一阵黑暗来袭。
无数的触手从后方上空来袭,像一个巨碗,覆盖住他们的头顶。
然后挡住他们前进的路。
在一片黑暗中,泰尔斯倒抽一口凉气,才刚刚拉起小滑头,就感觉四面八方一阵血肉摩擦的响声。
在他的视野里,发着红光的触手们,毫无死角地袭来!
小滑头抱紧了他,哇地一声惊呼。
不。
没有机会了吗。
泰尔斯绝望地摸向自己的腰部,摸向jc匕首。
就在此时,泰尔斯周围的触手齐齐一颤!
视野中满布周围的红光,里面突然漫射出点点蓝光。
触手的来势生生一顿。
“嘭!噼!啪!”
奇怪的爆响相继传进耳中。
下一秒,一道月光出现在黑暗之中,旋即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直到驱散触手的遮蔽!
“砰!啵!嘭!噼!啪!”
泰尔斯震惊地看着身周的上百条血红触手,接二连三猛地从内部爆开,爆出无数的血雾和残块。
再过一瞬,上百条小触手直接从根部爆散!
连通血之魔能师身下的那只巨型触手,也在内部起伏不定,表面上不出爆出一个大洞,里面洒出无数血滴。
吉萨哈哈大笑,轻轻抚过身下的触手。
旋即,那些因为爆炸而散落的触手残肢,居然猛地挣扎起来,开始变形!
有的大块残肢长出无数的节肢小腿,像蜘蛛或蝎子一样,小块的残肢则延伸长度,状似蝌蚪或蛇,更有甚者,有些肢块缩成圆滚滚的一团,像前世的车胎一样,开始滚动。
它们的共同点就是,在变形后的刹那,或跑或爬或滚,以各种方式,不约而同地向着泰尔斯和小滑头“奔来”!
看着数百只奇形怪状的“小动物”,扭曲着身形向着自己追来,泰尔斯头皮一阵发麻,只是转过头,死命飙泪狂奔!
我真的有密集恐惧症啊!
小滑头似乎也知道了严重性,她咬紧牙关,死死跟上泰尔斯的步伐。
但他们根本跑不过那些“小动物”们的速度。
很快,一只六条腿,长着独眼,举着双爪的怪物,跃到他们身侧!
余光瞥见这玩意儿,泰尔斯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然而下一秒,这个怪物又是突然一颤,然后像之前的触手一样,爆散开来!
不仅仅是它,包括它后面的无数同类,都齐齐爆裂,洒出漫天血滴。
血淋了泰尔斯和小滑头一头一脸!
但还没等泰尔斯开始庆幸,他突然感觉到,头脸上被淋到的血水,开始有生命也似的跃动起来。
像是无数的小蝌蚪,同时在他的皮肤表面活跃、颤动了起来!
卧槽!
泰尔斯的心头同时闪过恶心和恐惧。
幸好,下一刻,一阵前所未有的狂风侵袭而来,将泰尔斯和小滑头刮起在半空!
“呼呼!”
这道风也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无处不入,硬生生地将属于吉萨的血滴,从两人的体表刮脱!
泰尔斯和小滑头重新摔倒在地面上,狼狈不堪。
而那道狂风则越来越大,轰隆一声,将无数屋宇刮散,旋即向着吉萨卷去,将她新生出的触手们刮断,刮散,然后在空中生生由内而外地爆开!
泰尔斯没有任何停顿,立刻拉着小滑头爬起,借着那道风势,死命往前跑。
跑。
他气喘吁吁,体内的那道波动早已启动多时,也正因如此,泰尔斯不时托着小滑头的手跑一段,以防她体力不支。
跑。
他紧咬牙关,知道身后有关血,有关活物的一切,都有可能成为杀死自己的凶器。
只有跑。
这是为了生存的夺命狂奔!
终于,泰尔斯两人跑出了这条街道,眼前重新出现了活人。
另一条街道的北地居民们,似乎听见了巨大的震动和噪音,许多跑出来看热闹,有的人看见狂奔的泰尔斯,议论纷纷。
泰尔斯很想大喊,让他们快逃。
但是和小滑头一起跑得气喘吁吁的他,早已无力开口。
只能下意识地继续跑。
回到泰尔斯刚刚逃离的街区,狂风过后,一个身影悬停在半空。
只见双目大放蓝芒,满面蓝光流动,如脸庞皲裂般的气之魔能师,面无表情地出现在空中,与触手上的血之魔能师默默对峙。
但此刻的艾希达,脸上蓝光的密度、亮度,流动的频繁度,唯有比面对黑剑时更甚!
“哈哈哈哈,”血之魔能师似乎很开心,她大笑着对艾希达道:“看,升阈也没有那么难,不是么?”
“你说得对,升阈提高了我的控制精细度,”气之魔能师此时的话毫无感情,语气毫无起伏,却完全没有回应吉萨的意思:“而气确实是无所不在的。”
“比如,所有的生命内部?”
他的话音刚落,吉萨身下的巨型触手,再次由内而外地爆裂出无数小洞,颓然萎缩下来!
“你没有再多的血可以使用了,”气之魔能师冷冷道:“放弃,如何?”
血之魔能师笑着落地。
“没有血啊,”吉萨的话语越来越随性,笑声腔调越发奇怪:“没有血?”
言毕,她眼神一亮,脸上的血色线条更胜之前,开始频率加快地抖动起来,延伸出无数更加细小的分支!
“继续升阈,”蓝光闪烁的艾希达,眼中蓝芒更盛,语气却出奇地平淡无波:“你真是疯了呢。”
下一刻,吉萨放肆地一笑,她的脚下大地顿时开裂,无尽的震动传来。
“轰隆隆……”
地裂延伸了近百米,地势缓缓凸起。
“哗啦!”
巨响中,以吉萨为中心,一头足足有数十米高的巨型怪物裂地而出!
土石积雪,齐齐从它的身上滚落。
体量巨大的怪物,将周围的百米方圆,完全覆盖。
在吉萨的轻笑声中,怪物分出数十条与刚刚那条触手不相上下的分肢,猛地扎入地面!
就像老树扎根一样。
也像一头无比庞大的巨型血色章鱼。
如果泰尔斯回过头,他就会认出来,这是之前桦树林里那只可怕的“多头蛇”!
只是比之前的模样,整整大上了十几倍。
多头蛇的触手持续地深入地下,肢条猛烈抽搐着,旋即,地下传来滚滚震动,震幅源源不断地延伸而出。
“砰!”
很快,数百米外的街道和城区中,数根可怕的巨型触手裂地而出!
其中一根,就出现在泰尔斯刚刚跑到的街道。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这条巨大的触手,像是从地底发芽一样,颤动而起。
周围的居民们一阵惊呼,齐齐四散。
但他们的运气显然很糟。
下一秒,那根大触手旋即分裂出无数的小型触手!
如捕猎的凶兽,无情而快速地伸向周围的一切活物。
一切生命。
头皮发麻的泰尔斯头也不回,拉着小滑头继续死命狂奔。
他的心中,正在用尽力气悲呼:
这又是什么啊!
之前的血之魔能师,可不是这样的啊。
巨响中,无数的平民惨叫声、痛呼声、求救声、拼命声,相继如魔音般传来!
“不!啊啊啊!”
“这是什么!”
“救命!”
“斩断它!斩啊……额……”
“妈妈!”
“快跑!快点!”
“可恶,你这该死的……啊啊!放开我!”
好几个街区中,无数的人被这些小型触手卷起,卷向作为根部的大触手,融入可怖的血肉中。
就连猫狗一类的牲畜,也不放过。
乃至于飞鸟昆虫,树木花草。
不管是什么,他们的声音,就像他们的生机一样,在进入触手的血肉后,便齐齐戛然而止。
不。
不。
泰尔斯死死咬着牙,眼泪不断滑落,眼前的一幕幕惨剧,以突破忍受极限的方式,刺激着他的心情。
小滑头只是低着头,不去看身边,身后,身周的一切,边哭边跑。
边跑边哭。
几道触手伸向他们,但此时的泰尔斯已经濒临崩溃,甚至连躲避的想法都没有了。
只有几道如影随形的气流和气墙,死死挡住这些可怖的猎食者们。
艾希达静静漂浮在空中,空气里传来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个巨大的城区里正发生着什么事。
“没有血?”
这一边,血之魔能师对着面无表情的气之魔能师,笑靥如花:“我可是……”
“有着整整一座城池的血肉啊!”
“怎么会没有血?”
在新鲜生命的注入下,多头蛇的身躯越来越壮硕,越来越庞大!
最靠近泰尔斯的那条触手,突然一颤,爆发出更多的分支触手,向着他袭去。
气之魔能师转过光芒剧盛的双目,向着在极远处狂奔,几不可见的泰尔斯方向扫了一眼。
他随即回过头,身上的蓝光由线条状慢慢变成星点状。
如同一道耀眼的星辰。
而艾希达吐出的话语也越来越冷静,越来越淡漠:
“生命必须依赖于气。”
气之魔能师缓缓举起一只手:“如果没有空气。”
“生命如何生存?”
吉萨的笑脸慢慢沉了下来。
艾希达突然握拳!
那个瞬间,远处的泰尔斯只觉得身周多了一个圆。
在他的视野里,就像是他和小滑头,突然被装进了一个由蓝光组成的透明球体一样。
下一秒,泰尔斯惊悚地看见,周围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首先,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然后,地上的积雪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率——沸腾?
不,不仅仅是雪。
是眼前的一切,都在缓缓地冒出蒸汽……在沸腾?
他们身侧的一个男人突然握住自己的颈部,像是呼吸困难一样,死命地张口,想要吸入空气。
他的眼里和嘴里,都冒出蒸汽,飞速四散!
十几秒后,男人无力地倒下。
他的身躯开始肿胀。
泰尔斯和小滑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发现自己身周的积雪和物品,都还是正常的。
“这是怎么了?”小滑头畏惧地问。
泰尔斯目瞪口呆地摇摇头——以他的知识,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情形。
他抬起头,只见周围无数的居民,全都在同一时间,相继倒地,身上冒出红色的蒸汽,全身开始肿胀。
就连那些可怕的触手,也在挣扎中冒出蒸汽,旋即不支倒地。
泰尔斯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下意识地抓起小滑头,继续向前跑!
他的眼中,他们身周的那个蓝光圆球就像一层保护膜一样,保护着他和小滑头,不被外界不知道是什么状况的可怕情形侵害。
在无声无息的诡谲世界中,泰尔斯一路跑过无数倒地的人,有的人身躯像刚刚那个男人一样肿胀,但更多的人显然已经死去了,死时身躯恢复了正常大小,但皮肤紧紧贴着骨骼,看着就像是死了很久的干尸一样。
那一刻,泰尔斯心中无比寒冷,直觉告诉他:这个城区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他用自己颤抖的手,紧紧捏着小滑头的手。
后者也在晃神中,下意识地跟着泰尔斯。
他们跑过无数形状各异,姿态不一,却都死状痛苦的尸体。
泰尔斯紧紧咬牙,把脸上的泪痕擦干,死死抑制着自己眼里的第二波泪水。
泰尔斯知道,这些人,这些男男女女的死——都是因为他。
是他带来了死亡和灾难。
泰尔斯猛地甩头,试着把一切排除出心底。
试着什么都不想。
六神无主,心里发毛,惶恐无算的他,只留下一个目标:
跑。
快跑。
越远越好。
在无声的世界中,气之魔能师静静地浮立半空。
他冷漠地看着血之魔能师和她的宠物,在颤抖和沸腾中颓然倒地。
吉萨体内的血在不断蒸发。
但血之魔能师依然勉强对着他,露出笑容。
下一秒,吉萨身上的血线再度旺盛“生长“起来!
仿佛全身都被血色包围了。
她身下的巨型触手,突然一动,无数的血肉猛地回缩,从数百米的巨型多头蛇,迅速萎缩成一只深黑色的,细小而诡异的生物。
它延伸出更加细小,却看着坚硬无比的触手——现在看来却更像是黑色的骨刺。
气之魔能师还是面无表情,却在眉心微微一动。
他依然紧紧握着右手,脸上的蓝光闪烁得越来越急。
突然间,那头生物猛地射出三条细密的骨刺,穿透了艾希达的身影。
艾希达身上蓝芒一闪,晃了一下。
气之魔能师的右手松开了。
那个瞬间,像是有无穷巨力突然降临一般,整个盾区凭空炸起巨响!
“轰!”
泰尔斯周围的所有的房子和地面,所有的一切,像是被突然拍了一掌一样,全数炸裂!
土石乱飞,碎片四溅!
有不少都袭向泰尔斯和小滑头,却被蓝光的圆球硬生生地挡开!
那时泰尔斯的感觉,就像是整个龙霄城,被一个巨人晃动了一个来回,然后猛地爆炸!
他和小滑头双双被震倒在地。
但随即,泰尔斯发现,眼前的一切恢复了正常。
首先,在爆炸的瞬间,声音像是突然回来了。
雪水不再蒸发了,人们萎缩成干尸的尸体开始恢复正常。
泰尔斯惊魂甫定地喘息着。
他扭过头,看向艾希达和吉萨所在的方向。
却什么也看不见。
小滑头颤抖着拉了拉他的衣袖。
泰尔斯转过头,看见小滑头呆呆地望着他们的身前。
只见整整数十米的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满地的尸体。
足足有上百具。
泰尔斯心中知道,更多的尸体,也许正静静躺在其他街区。
他死命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胸膛,硬生生地咽了一下喉咙。
小滑头低声啜泣着。
“为什么……”小滑头发着抖,委屈地摇着头,泪水缓缓滴落:“这些究竟是……”
“别看,”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咬住牙关,他强忍着哭泣的**,死死捂住小滑头的双眼,搂着她继续向前走,“不许看。”
那个瞬间,泰尔斯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咬着牙道:“没事的。”
“没事的。”
“很快……很快就过去了……”
“会过去的。”
远处,气之魔能师在蓝光的修复下,缓缓回复。
他看着吉萨,面无表情。
“惊讶吧,”吉萨笑吟吟地看向他:“但这就是生命,不是么?”
“你知道吗,即使在没有空气的真空下,也有着无比伟大的生命,能顽强地存活下去呢。”
艾希达看着她,脸上蓝光乍现。
“那个男孩,命真大啊——准备好,开始第二回合了吗?”血之魔能师妖媚地摇摇头,脸上的血线开始化成更加可怕的深紫色:“要来了哦。”
“再升阈的话,你就要‘叩门’了,”气之魔能师不带任何感情,仿佛理智到了极点般,平静地望着吉萨,仿佛对方追杀的不是自己要保护的魔能师候选者:“你确定?”
“啊,艾希达小狗狗,”血之魔能师舔了舔嘴角,妩媚而俏皮:
“我确定哦。”
“你可要看紧他了呢。”
————
在远处,铠区的一个小屋顶上,一个白衣的年轻人,脸色沉重地看着盾区那可怕的景象,盯着那高达数十米的可怕怪物。
他不是唯一一个出来看热闹的人。
铠区的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屋子里都冒出了居民们,惊恐万状地对着那怪物指指点点。
但这个年轻人似乎比较特别,他有些奇怪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嗯,对,”只听白衣的年轻人颇有些忧虑地道:“已经开始了。”
“不过有些小小的——不,是很大的意外。”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他举起右手,对着空气道:
“那个杀人狂魔,似乎比预料中更狂暴了——黑剑真的有这么大本事,能把那怪物逼成这个样子?”
年轻人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对,照这个程度,我怀疑整个龙霄城都会被它拆掉的。”
远处,怪物猛地萎缩下去。
“好的,我会继续观察的……噢,似乎动静小下去了,”年轻人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但我建议,我们最好谨慎些,多考虑几个可能——也许今晚有什么我们预料不到的因素存在。”
几分钟后。
“轰!”
盾区突然传来猛烈的爆炸声!
年轻人瞪大了眼睛,他死死地盯着远处的盾区——只见充斥着大小平房的盾区,居然像是被生生削平了一层!
“老天,你不会相信这个的!”年轻人急匆匆地道:“太夸张了——那怪物简直像是要毁灭世界一样!”
“绝对有什么意外发生了——无论是拉蒙还是黑剑,我都不相信他们能让那怪物做到这个地步!”
“你确定这样没有问题吗?”
年轻人微微一滞,脸色难看。
“是,”年轻人吐出一口气,“那就这样吧。”
年轻人放下右手,不再说话。
唯有他的脸色,比刚刚还要凝重。
————
“陛下,您看到了吗?”
尼寇莱急急地冲上高台,向着努恩王回报。
老国王死死地盯着高台下的龙霄城,盯着最远端,最低,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那个城区。
“啊,”努恩王咬着牙,双目赤红:“我看到了。”
就在刚刚,一个血红色的巨型怪物猛地出现在那里,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震响,以及连英灵宫都清晰可闻的惨叫声。
随后,那个怪物再次沉寂下去。
然而紧紧几分钟后,又是一声巨响传来,整个盾区,居然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矮了一层!
“真是出乎意料啊。”
“我大概是除了耐卡茹之外,”努恩王的话语里蕴藏着深重的戾气:“六百多年来,第一个‘有幸’目睹它的北地之王了吧。”
努恩王握紧拳头,眼里涌现出怒火和恨意。
“从小就只能在图画上见到的怪物……”
“多头蛇,基利卡。”
“耐卡茹的死敌。”
努恩王一掌拍在台上,手上青筋爆出。
尼寇莱咬着牙,看了一眼自己的刀刃,缓缓攥紧刀柄。
“盾区到底怎么样了?”
努恩王克制着自己的语气,竭力冷静地问道:“居民疏散了多少?巡逻队的回报呢?”
他的身后,红女巫卡珊脸色严肃地走上前来。
她看着远处的那个烟尘弥漫的城区,缓缓叹了一口气。
等她再次抬起头时,红女巫的眼里重新恢复了清明和平淡。
“陛下,”红女巫淡淡地道:“恕我直言。”
“恐怕已经……”
卡珊恭敬地微微一躬。
“没有什么盾区了。”
无主之剑说 一口气更新了一万五,我也是有病。
第105章 内战的胜负
夜空下,吉萨脸上的血色斑纹已经红得发紫,在已成废墟的城区中心,她站在变得漆黑“苗条”,长满狰狞尖刺,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巨型长腿蜘蛛也似的的多头蛇身上,妖娆而笑。
“你不会再有机会危及我们的希望了,”气之魔能师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冷静表情,无所谓也似地注视着吉萨,“我会直接解决掉你。”
“哈哈,”血之魔能师娇声轻笑起来,脸上现出一个酒窝:“解决我?要怎么做?”
气之魔能师目光一闪,脸上蓝芒大盛。
“唿!”
一股强劲的气流在吉萨的身周凭空炸开!
将她身下的“宠物”刮得立足不稳。
气流持续增大,试图将血之魔能师向上刮去!
她身下的那只漆黑色怪物被刮起离地,漂浮在空中,只剩下一只尖刺,还死死镶嵌在地面。
吉萨的脸色大变。
气之魔能师则缓缓开口:
“在天空之上,有一层未知之地,那是连空气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寒冷,寂静,时明时暗。”
“在那里,生命几乎无法生存,连重力都失去了意义。你不会落下,不会升起,只会无意义地随着日月星辰无限环转,”气之魔能师的声音毫无波动,“你就去那里,好好睡上个几千年吧。”
“等到我们彻底打赢这场以千年为单位的,属于魔能师的生存之战后……”
魔能师升阈后,他那理性而沉闷的声音,在这一刻竟微微一颤:“你将会在我们建立的,那个没有敌人,没有恐惧,没有逃避,繁荣壮盛的新世界里……”
“重新苏醒!”
死寂的街道上,传来两个虚浮的脚步声。
泰尔斯拉着小滑头,再次用接近行走的速度“跑”过一个街区,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按着膝盖休息一会儿。
“我们我们跑得掉吗?”小滑头声音颤抖,她扭过头,不愿意去看倒毙在道路两旁的人们。
“我们会知道的……休息好了就继续走,不要停。”这是在咬牙坚持的泰尔斯。
小滑头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终结346年,第三次大陆战争的时候,东陆联军攻进了龙霄城。从盾区、锤区、铠区,到剑区、弓区、箭区、矛区……”
泰尔斯抬起头,看了小滑头一眼。
只见小女孩哆嗦着,喃喃道:
“整座城池除了斧区跟英灵宫,还靠着最后两道闸门死死坚守之外,都陷落在夜翼君王的大军之下,直到萨拉在北地竖起他的黑旗……”
“但即便是那个时候,龙霄城的伤亡也没有……而现在,”小滑头红着眼眶,死死抓着泰尔斯的手臂,不敢看路上遍布的尸体,“龙霄城,龙霄城就要毁灭了吗……””
“不知道,”泰尔斯带着沉重的心情叹了一口气,“但我们还活着,这就够了。”
泰尔斯直起身子,不由分说地拉起小滑头继续走。
而且。
他死死地盯着脚下的地面,小心翼翼地避开几乎每两步就有一具的尸体。
而且龙霄城一定会有对抗魔能师的办法。
否则的话……
泰尔斯抬起头,看着路上的一片死寂景象,轻轻咬牙。
这就是魔能师,和他们的力量?
但是……
泰尔斯低下头,看着右脚旁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死前手里还抓着一根木棍,只觉得心中一阵凄凉。
大概没有人能活下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疲惫的男声在他们左前方的废墟里响起!
“如果我是你小子”
小滑头的惊叫声中,泰尔斯一个激灵!
泰尔斯下意识地后撤一步,把小滑头死死拦在身后,右手摸上jc匕首。
然后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位置!
怎么……
泰尔斯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左前方的一具尸体开始动弹。
诈诈尸?
早有“前科”的泰尔斯,登时头皮发麻。
小滑头吓得闭上了眼睛。
尸体翻了个身,露出底下的一只手?
泰尔斯瞪圆了眼睛,吃惊地看着那只从地下伸出来的手,看着它扒拉开一堆碎石木料,又生生地从雪地里挖出一个洞。
一个头颅从里面冒了出来。
泰尔斯心中一凉。
不是吧。
幸好,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些东西。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过去了,”月光下,一个满面脏污,浑身是血,衣服上尽是破口的男人从洞里爬了出来,喘息着仰面躺倒:“艾希达的那个把戏,清理得不是很到位……前面还有些‘东西’在动。”
借着月光,泰尔斯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庞,不由得生生一震,然后死死地盯着他。
我的老天。
他……
他是
“黑剑!”
泰尔斯脱口而出,不可置信地道:
“你……你没死?”
小滑头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在废墟之中,奄奄一息的男人。
“耍了个小把戏,暂时没死,”长着一张路人脸的黑剑仰躺在地面,露出一个虚弱而难看的笑容,拍了拍自己的左上臂上面被一层厚厚的白布包得严严实实,白布外却是一片惊人的血迹:
“我的命很硬。”
如果说,之前躲避艾希达时是“狼狈”,那黑剑现在的状态,就绝对只能用“凄惨”来形容光是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就看得泰尔斯紧紧皱眉。。
黑剑吃力地抬起头,看了看满街的尸体。
他又倒回地上,长叹一声。
“前面有一片……那种东西组成的……触手……还活着,”黑剑咬起牙,冒着冷汗且不断颤抖,那一瞬间,他似乎在承受什么痛苦,泰尔斯甚至觉得他的体内深处正在发生什么变化:“而且……正在……发疯,你最好……别过去了。”
泰尔斯眯起眼睛,看了看笔直的街道,果然在远处发现了一只疯狂抖动着的血红色触手。
吉萨那些恶心的小宠物……之一。
他心里开始犯愁:有别的路么。
如果没有的话……
在他拉起小滑头,准备看看有没有别条路的时候,黑剑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
“等等,小子。”
泰尔斯的脚步迟疑了一下。
第二王子转过目光,看向躺在地上,形容凄惨的黑剑。
“你,”黑剑勐地唿出一口气,似乎刚刚在一波疼痛中解脱了出来,只见他扯了扯嘴角,目光犀利:“你到底是谁?”
泰尔斯看着他,皱起眉头。
小滑头看了王子一眼,咬了咬嘴唇。
“那个艾希达的把戏抽离空气之类的,可真要命,这个街区的人恐怕都死光了,”黑剑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唿吸,躺在地上,定定地看着泰尔斯,“我把自己埋进地底下,死命吸取石头和泥土之间的少量空气,总算躲过一劫,挺了过去。”
“你的命真大。”泰尔斯耸了耸肩,转身就走。
“我已经习惯了和死亡赛跑,”黑剑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倒是你,小家伙,你不该还活着。”
泰尔斯的手一紧。
“艾希达释放那种程度、不分敌我的杀招,都不忘记保护你们,是么。”黑剑吐出一口热腾腾的白气:“你对他,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你究竟是谁?”
泰尔斯怔住了,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幸好,黑剑在重伤之中。
但愿他没有余力来对付我。
可是……
泰尔斯抬起头。
“那两个家伙,此刻应该正在对决,”泰尔斯冷冷地道:“你最好赶紧逃跑吧,”
“否则,等到他们分出胜负,无论是谁赢了,你都没有好下场。”
黑剑看着他,没有说话,污秽的脸上,一对眸子透露出精光。
那双眼神,看得泰尔斯心里一寒,就好像他已经知晓了泰尔斯避而不谈的事情一样。
小滑头怯怯地拉了拉他。
“你最好客气点,小家伙,”黑剑的目光里透露着让人不安的光芒,只听他沉沉地道:“因为我现在,是你活命的唯一希望。”
听见这话,泰尔斯愣住了。
“你应该期盼我尽快恢复过来,解决那只触手,然后趁着其他东西追过来之前带着你们逃出去。”
泰尔斯一怔。
“什么?”
“如果他们俩打起来了,”终于,黑剑的灼灼目光变得不再刺人:“你盼望赢的人会是艾希达,对么。”
“你觉得至少你对他还有利用价值?”
“你觉得他不会杀你?”
泰尔斯挑了挑眉,转过身就准备离开。
“很可惜,”就在泰尔斯迈开步子的时候,黑剑挪动了一下身位,这个动作让他一阵龇牙咧嘴:“赢的人……”
“只会是……”
“那个恶心的小姑娘。”
泰尔斯终于皱起眉头。
他重新转向黑剑:“为什么?”
“我跟那个小姑娘交过一次手,”黑剑叹息着苦笑道:“我活下来了。”
“那个小姑娘,对有血肉的生命有着特殊的感应和……操纵,也许还有着像刚刚艾希达的那种杀招,”在泰尔斯迷惑重重的目光下,黑剑摇摇头,活动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左臂:“但这不是她最可怕的地方。”
“她看似疯狂、暴虐,不可理喻。”
黑剑扭过头,眼里万分凝重。
“在骨子里,她却是个真正懂得战斗,并懂得如何取胜的家伙。”
“跟她比起来,艾希达就像个从没打过架的大力士,空有一身可怕的蛮力。”
“实则不堪一击。”
泰尔斯和小滑头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满的问号。
“你怎么知道?”泰尔斯摇摇头:“你又没看过他们打架而且,他们根本杀不死对方。”
“杀死是一回事,取胜是另一回事,”黑剑轻哼一声:“我跟艾希达是老相识了,虽然杀不死他但我已经习惯了一次次从他手底下逃命。”
“但是,那个小姑娘……”
黑剑的伤势似乎在好转,他开始活动右臂:“刚刚在拉蒙被杀,我冲向她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逃跑,找个地方回复伤势。”
泰尔斯叹了一口气:“亏我还以为你真的挺身而出,要保护我们呢。”
“你用不着我的保护,”黑剑轻嗤一声:“那个时候,艾希达会保护你的。”
泰尔斯耸了耸肩,移开目光。
“总之,我打算装出被她击伤的样子,再用一块血肉迷惑她,”黑剑深吸一口气:“可惜,交手的第一击,我就发现了……”
“我根本用不着‘装’出受伤。”
“我们仅仅是第二次交手,”黑剑的头上再次冒出冷汗,那一刻,泰尔斯觉得又有什么奇怪的力量,从他的体内涌出:“她就完全吸纳了我们第一次交手的经验,完全压制住了我。”
黑剑紧咬牙关,眼里尽是厉色:“跟面对艾希达不一样第二次面对她,我根本一点机会也没有。”
“那种战斗的意识和经验……”
“是看似强大,实则安全无害的气之魔能师,根本无法可想的。”
泰尔斯再一次皱起眉头。
安全无害?
他想起被捏成圆球的人们,在心底默默吐槽:
你用的是国内的质检标准吧。
就在此时。
“轰!”
泰尔斯吃惊地回过头。
只见那条笔直的街道上,一个血红色的影子突兀地奔袭而来!
小滑头抓着他的手又紧了一下:“啊!是那些……东西!”
“该死!”
黑剑盯着疯狂抖动着蛇行而来的触手,在颤抖中试了试自己的双腿,不禁皱起眉头:“失去了根部,它怎么还能跑得动?”
转眼间,血红色的触手已经到了眼前。
泰尔斯看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黑剑,感受着手臂上的小滑头,不禁亡魂大冒!
两位魔能师的对决中,吉萨狂笑起来:“新世界?哈哈哈哈……我突然发现,你和勒卜拉应该聊得来……要不要考虑看看,加入我们激进者?”
气之魔能师没有答话。
下一刻,风势遽然增大!
血之魔能师不再拖延,她勐地矮身,触碰了一下身下那只类蛛型的巨型漆黑怪物。
后者勐地一颤,从满布锋刺的主躯中延伸出更多的黑色尖刺,在飘摇的风势里,生生刺入地底。
地底传来隐隐约约的震动。
冷静地看着对手出招的艾希达,不禁表情一动,脸上再次流过一道耀眼的蓝光。
血之魔能师和她的宠物在风中不断摇摆,但前者依然露出笑颜,与气之魔能师对视。
一道黑色尖刺凸出地面。
“喀啦……”
随后,一只缩小版的漆黑怪物,在土石飞溅中,满身锋锐地裂地而出,速度惊人!
在艾希达身后三步的地方,向他突袭而来!
“砰!”
它撞在一层透明的屏障上。
气之魔能师表情不变,他及时展开的空气墙,堪堪将来袭的怪物拦在主人的后脑前。
然而,越来越多的声与裂地声,从气之魔能师的身周传来。
“喀啦……喀啦……”
足足数十只蜘蛛也似的黑色尖刺怪物,迅捷而灵敏地从地底破土而出,几乎不落死角地,向着艾希达围扑而来!
气之魔能师轻轻捏拳,他身周十米方圆,立刻蒸腾起无数肉眼可见的水汽!
数十只怪物齐齐一颤。
但颤抖只持续了仅仅一瞬,这些怪物们便再次恢复了流畅,奔袭而来。
气之魔能师眉毛一挑。
“剥离所有的空气,也没有用呢,”狂风之中,居高临下的血之魔能师好笑地看着艾希达:“它们可是能在真空下顽强生存的小可爱啊。”
终于,气之魔能师微微皱眉。
但仅仅在一秒后,他就放开了捏拳的手。
“砰!”
无数房屋废墟的碎裂声中,气压汹涌而来,扑向这个十米方圆的真空之地,生生地将数十只怪物压倒!
下一刻,气之魔能师那张似乎冷静到极点的脸上,裂痕般的蓝光便激荡起层层波纹。
一团无形的气流以艾希达为球心,气势惊人地向外爆发。
雪尘飞扬,土石四射,只见一个由尘土组成的圆,从小小的圆心开始勐然扩大。
“轰!”
暴烈的气流,化身最不可阻挡的旋风,掀飞、清空周围的一切!
气之魔能师就在这团气旋中,冷静地观察着一切。
然而声势惊人的气团还未完全爆发,气之魔能师就突然转头,看向尘土中的一个方向。
那里,一只漆黑色的小怪物,无视了暴虐庞大的气流阻力一样,速度不减地向他扑来!
在艾希达的眼里中,唯见在暴风中摇摆不定的它,硬生生地举起一道向前的尖刺,将其他刺肢收在身后,来回蹬踏,像海底的章鱼一样,用奇怪的姿势向前冲刺。
气之魔能师仿佛失去感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凝重。
这个姿势和动作……
是刚刚在崖顶,黑剑那家伙的应对方式……
越来越多的漆黑怪物,用奇怪的姿势和动作,穿过他那些可怕的气流,四面八方地向魔能师电射而来!
那个瞬间,艾希达的左手食指一钩,整个人电射而起,飞向半空!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怪物飞扑在半空,从腹部激射出一道极长的细刺,穿透艾希达的左肩胛!
将他向下拉。
魔能师反应极快的打了个响指,一道无形的气团在高压下凝聚成锋刃,以平面状猝然爆发,切断了那道细刺。
但越来越多的怪物,或者射出细刺,或者蹬在同类的身体上,借力飞扑而来。
一只怪物扑上他的后背。
另一只箍住他的脚踝。
一只放出细刺,穿透他的左眼。
还有一只落在他的头上。
还有无数的同类前仆后继,分工明确地连绵而来。
半空中的那个瞬间,数十只漆黑怪物扑满了气之魔能师的全身上下,将他身上的蓝光盖得严严实实。
下一瞬,它们的尖刺节肢,像是松开的弓弦,来回颤动。
“嗤!”“噌!”“噗!”
血肉刮擦相继不断地传来。
下一刻,在无数怪物的切割、拉扯、穿刺、噬咬之下,空中的艾希达化作了无数碎片!
手指、手肘、手臂,胸膛、头颅、大腿、脚踝……魔能师的碎躯自空中跌落,洒散一地。
暴虐的气流终于停了下来。
血之魔能师和她的漆黑怪物落到地面。
“我说过的吧,生命是很伟大的,”血之魔能师形容妖媚地举起食指,将自己脸上一道“不听话”乱窜的紫色斑纹“抹”到耳后就像在教训一只淘气的小猫然后笑容人地道:
“对这些小可爱们而言,它们生来的使命,就是依靠着纤细却致密的身体,和对空气的感应,在你那些不合常理的气压和气旋里……”
“展开捕猎。”血之魔能师呵呵直笑。
艾希达的残躯化为星星点点的蓝光,慢慢聚合成一个人形的发光轮廓。
“那些动作,那些……都是黑剑在对付我的时候所使用过的,”发着蓝光的轮廓里传来声音:“你见到了我跟他的战斗,并用你所塑造出来的生命,模仿了他。”
“啊呀,这一点么……”吉萨的身躯缓缓地降下。
“那个家伙很厉害的,刚刚居然用一块没用的血肉,就骗过了我……”
“这么厉害的家伙,当然是我学习的榜样。”
“我毕竟曾经是个女巫嘛,”血之魔能师走下巨型漆黑怪物的背部,掩口轻笑:“学习和钻研,可是我过去的本职呢。”
脸上紫红色裂纹颤动的少女,轻轻地弯下腰,拾起脚边一只在刚刚的气旋中“重伤”的类蛛漆黑怪物,眼神温柔得如同在抚摸一只邻家小猫。
但下一刻,血之魔能师眼神一厉,手上的小怪物便跃动而出,扑向气之魔能师尚未成型的蓝光!
像是接到了命令一样,无数漆黑色的小怪物们扑进蓝光之中,其中一些相继爆碎为残肢血水,引得正在形成人形的蓝光一阵波动。
“魔能干扰?”发光的轮廓,语气里露出疑惑:“你知道,这不会有效的。”
“最多只能迟滞我重生的时间。”
可吉萨接下来的回答让它沉默了:“这就够了。”
“砰!”
蓝光之下的地面,突然爆出一只血红色的巨型触手,分出无数小触手,将蓝光中的另一些怪物,牢牢拴住。
“吉萨,你……”发光的人形轮廓在波动中发声,似乎有些惊讶。
“你说,在几百尺,几百米,几千米深的地底下,”血之魔能师大笑起来:“还会有多少空气呢。”
“你要用那些少得可怜的空气重回地面,又要多少时间呢?”
“应该足够我杀死那个男孩了吧。”
发光的轮廓没有再说话,但它成型的速度明显在加快。
似乎变得很焦急。
可惜,每一只进入蓝光后爆碎的漆黑怪物,都能将蓝光震散一部分,大大降低了它恢复的速率。
“当然,你可以升阈来增强你的控制力和范围,”血之魔能师叹了一口气,“但我想,在那样的地底下,如果想要立刻回来,那你所需的力量……”
“就必须要‘叩门’才能实现了吧?”
发光的轮廓勐地一闪!
“来啊,是为了保护那个男孩,不惜叩门,”血之魔能师媚笑道:“还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宁愿看着那个男孩去死呢。”
发光的轮廓闪动得越来越急。
“看,这就是没上过战场的悲哀,”血之魔能师轻嗤一声,捋了捋自己因升阈而变得血红的头发:
“你们这群没打过内战的……”
“菜鸟。”
几秒后,发光的人形轮廓终于出声:
“我不明白。”
“这不是你的风格。”
“你的所谓理由,也都并不成立。”
“为何宁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冒着被传奇反魔武装封印,被黑兰发现的危险,”尚未成型的艾希达,声音听上去虚无缥缈:“也要……”
“杀死那个男孩?”
“仅仅因为,所谓的‘不想让他受苦’?”
那个瞬间,两位魔能师沉默了一刻。
“你不会懂的,”终于,血之魔能师淡淡地回应道:“除了我。”
“我们没有人懂。”
下一刻,血红色的巨大触手,将蓝光轮廓里的漆黑怪物,连通尚未成型的蓝光一起,拖入了深不见底的地下。
无数的土石重新滚落,将触手破地而出的塌陷洞口再次填满。
震动持续了很久。
直到越来越小。
直到消失。
只剩下吉萨一个人,默默地望着艾希达消失的地面。
眼神里,尽是耐人寻味的复杂。
她身后的那只漆黑巨型怪物爬上前来,把头颅或是刺肢的部位伸到她手边,亲昵地拱了血之魔能师一下。
“是啊。”吉萨脸上的紫红色斑纹渐渐消退,她的情绪也恢复正常。
只见她温柔地抚摸着身边的怪物,轻声道:
“至少我还有你。”
“基利卡。”(未完待续。。)
第106章 戮绝
夜空下,空无一人的盾区废墟中,血之魔能师轻轻转过身,抚摸上漆黑的基利卡。
下个瞬间,如漆黑蜘蛛般的基利卡,身上的致密甲壳开始撕裂、变形、膨胀,漆黑的外表开始变红,十几道人类残肢组成的血红色触手从体内伸出,越来越大!
基利卡的身形越发庞大,直到变回泰尔斯所见过的血红多头蛇模样,如几十米高的巨型乌贼般抖动着触手,发出诡异的唿啸音。
“找到那个孩子。”
吉萨刚刚的那股疯狂和偏执,随着她的脸庞上的紫红色斑纹褪色,也一同消失无踪。
此刻的她恬静而平和,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纯真女孩,只见魔能师轻轻抚着基利卡,语气清淡温柔:“你知道他的味道,了解他的气息,熟悉他的血脉……”
吉萨轻轻呵气,神色奇异:“属于那个家伙的血脉。”
“那个你做梦都想吞吃掉的家伙。”
多头蛇的十几条巨型触手同时一抖,里面发出血肉摩擦挤压的“滋滋”声。
“轰!”
触手轰然甩落,在废墟中震出几十条深深的沟壑,烟尘扬起。
吉萨笑了起来,她用宠爱的眼神看着恐怖的基利卡,就像看着自家一只生气摇尾的小狗一样。
“去吧,找到他。”
如邻家少女般的吉萨停顿了一秒,才微微启唇,轻声吐气:“在他成为魔能师之前……”
“杀死他。”
哪怕为此要毁掉整个龙霄城。
哪怕会暴露自己。
哪怕……
基利卡庞大的身躯里再次传来令人不安的诡异“滋滋”声。
下一秒,它的十几条血色触手从不同的方向,相继扎入地面!
“砰!砰!砰!”
它的血肉像是在无限增殖一样,不断延伸着触手的长度,挖入地底!
突然,吉萨眯起眼睛,神情凝重地扭过头。
基利卡激起的烟尘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影,正在缓慢地向魔能师走来。
吉萨轻轻吐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浪费太多时间了。
烟尘里的人影,一顿一顿地,慢慢靠近。
血之魔能师闭上眼睛,轻轻摇摇头:“嗯,居然把周围几个区的人都疏散了……”
“耐卡茹的子孙,也并非一无是处嘛。”
就在此时。
轰!
那个身影旁的地面,突然窜出一只中型的触手。
在烟尘中,触手破土而出,向着不速之客袭去!
然而,那个烟尘里的身影只是轻轻一动。
“嗤!”
武器入肉的声音传来。
下一刻。
吉萨勃然变色,双膝跪倒!
“啊啊啊啊”
血之魔能师满脸痛苦地尖叫起来!
“轰隆!”
与盾区相邻的几个城区里,十几条巨大的血红触手再次破地而出!
比如最靠近上面几个贵族区的剑区,就有这样一条巨大的触手,生生毁掉一座顶在上方的石屋之后,破开土石,向着天空突去。
在出土的刹那,这些由血肉模煳的人类躯体所组成的可怕触手,头部就勐然爆裂开来,分散成无数更小的触手。
小触手们先是在空中停住,向着四周缓缓转动,偶尔抖动一两下。
就像是在……
嗅探。
不多时,这些小型触手齐齐一颤,便再次极速生长、增殖、延展开来,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就在此时,一个白色披风的瘦削身影,从一道拐角处猝然转出,瞬间落到所有触手的根部之前!
触手感应到了接近的血肉。
那个瞬间,无数触手分肢如野兽炸毛一样,铺天盖地地向着这个出现的披风身影袭来。
那个人影轻轻转身,从手里挥出一把特殊的白柄刀。
刀光闪烁。
“唰!”
在无数的触手围攻中,那个身影在刹那之间,闪动不休,甚至留下了残影!
以至于远远看去,竟像是他朝着好几个不同的方向,递出刀锋。
刀锋擦过几乎每一根触手,带出一个个伤口。
但远远不止这样。
下一刻,被刀锋擦过的触手们勐地一颤!
然后,这些如有生命般的触手们,伤口处立刻开始发黑、然后大片大片地枯萎,最后像燃烧一样,整条触手化作飞灰散去!
血肉和飞灰霎时间飘成一团。
穿着披风的男人刀锋再挥。
这一次,那柄奇怪的刀生生地刺进了这些小触手的根部那只血红色的大触手里。
巨大的触手勐地一晃,被刀锋扎入的地方开始冒出气泡和大量的蒸汽。
然后它也开始变黑、枯萎。
直到完全化作飞灰。
脱离根部吗,落在地上的小触手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马上疯狂地抖动起来,蛇行一般地向着四面八方散去逃离那个可怕的男人。
此时,无数的脚步声急急响起。
街角处出现了数十个灰衣蒙面的身影!
他们穿戴着特殊的装备:臂盾、轻弩,流线型的白柄长刀,齐齐踩着迅捷而熟练的步伐,堵截住几乎每一条试图逃跑的触手。
动作利落,身形灵活,意识冷静。
然后手起刀落。
“嗤!噌!唰!”
这一次,被这些刀锋砍中的小触手们没有化成飞灰,而是如正常的肢体受损一样,涌出鲜红色的血,但它们的生命明显没有它们的根部强,被斩断的触手在流出大量的血后,随即颓然倒地,慢慢收缩。
最初出现的那个男人“陨星者”尼寇莱甩开披风,神情严肃的他,理也不理清剿忙着触手的属下们,向着街角走去。
在那里,更多的白刃卫队成员,簇拥着一个老迈却威严的人。
“根据卡珊女士的情报,这样的东西,在盾区及其周边至少有十余个幸好我们及时疏散了居民们,否则他们都会变成那东西的食粮,陛下。”
陨星者严肃地报告。
努恩七世皱起眉头,看着远处的一只兀自抖动的触手,被一名白刃卫士踩住、斩断,流出鲜红的血液。
“我们试验过了,普通的反魔武装,只能确保他们在这些东西的围攻下保持最基本的行动力,”尼寇莱注意到了国王的视线,他晃了晃手上的那把奇怪刀锋,缓缓开口:“唯有断魂之刃这样的传奇反魔武装,才能在自保的同时,根除这些恶心的玩意儿。”
国王点点头,表情可怕:“格里沃已经带着戮魂枪出发了那个灾祸蹦不了多久。”
“可是这些东西还在不断延伸,试图寻找更多的人作为食粮,”国王的身后,一名秩序官模样的官僚忧心忡忡地道:“现在连这里也出现了它们迟早会延伸出盾区,追赶上那些我们安排疏散在其他区里,甚至城外的居民。”
“它通过汲取,不断壮大倒也罢了,只是再这样下去,整座龙霄城……”
努恩王勐地抬起手,止住了属下的汇报。
他的眼神里闪动着怒火。
以及坚定。
这个区域的触手,很快就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努恩王捏起拳头,抬头环顾着四周的战士们,高声喝道:“白刃卫队!”
“是!”
包括尼寇莱在内,所有的白刃卫士齐齐转头,怒喝出声。
他们眼神犀利地回视着北地的国王。
努恩王重重地前踏一步,怒目圆睁,注视着他的每一个亲卫精锐的白刃卫队们。
龙之近卫。
埃克斯特最强悍的存在。
远处再次传来土石崩塌的声音。
努恩王深吸一口气,目光中的火焰越来越旺盛。
“告诉我!小子们!”
“当埃克斯特需要你们的保护……”老国王老迈雄浑的嗓音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
“当北地需要你们的奋战……”
“需要你们献出生命……”
“流尽鲜血的时候……”
努恩王转过头,死死盯着远处血红色的多头蛇,盯着那个模煳而庞大的声影,狰狞暴喝道:
“你们会犹豫吗?”
“告诉我!”
那个瞬间,所有白刃卫士都毫不犹豫地挺直身体,右拳狠狠捶上左胸!
咚!
沉闷的捶声在同一时间响起,宛如一人,沉重而震撼。
所有的精锐战士们同时怒喝出声,震耳欲聋:
“不,陛下!”
“唰!”
努恩王转过身,勐地拔出佩剑!
他满面威严,点头看着自己的卫队:“很好!”
“尼寇莱!你来负责调度!”
陨星者单膝跪下,一拳擂上胸口,脸色肃穆。
“白刃卫队全部装备反魔武装,绕着盾区的边缘走,”努恩王沉稳地对自己的亲卫队长道:“无论是拖延、拦截还是绞杀给我把这东西堵死在盾区里!”
“它休想再动哪怕一个北地人!”
尼寇莱狠狠点头,起身发令。
“所有人分成八队,每队至少三十个人,检查反魔武装,带上信号弩箭,发信依照战时标准,”陨星者看着他的属下,冷冷地道:“五人一组结成圆阵,对付这些小东西为主,砍和削是最有效的,注意脚步,不要被多个敌人缠上。”
“碰见这样的大家伙,”尼寇莱踢了一脚已经枯萎成黑色干肢的大触手,晃了晃他的断魂之刃:“发信通知我!”
努恩王叹了一口气。
“卡珊说了,那个灾祸所面对的人越多,就越强所以你们不会有后援,”国王伸出右手,坚定地按住尼寇莱的右肩,双目直视前方:“无论是巡逻队还是征召兵他们没有反魔武装,只能是白白送死。”
“我们的希望,在格里沃和你的身上,在戮魂枪和断魂刃之上。”
“格里沃已经去找那个灾祸了戮魂枪对付它再好不过,而你们现在要做的……”
努恩王目中精光一闪:“就是笼中困鼠彻底断绝那东西的力量和退路!”
尼寇莱与国王深深对视了一眼,然后坚定而恭敬地点头:“我们没有问题,陛下。”
“请您在宫中等着我们凯旋的消息。”
但努恩王却摇了摇头:“我跟你们去。”
那一秒,尼寇莱睁大了眼睛。
“陛下,前方很不安全……”
努恩王严肃地举起手,止住了他的话。
“白刃卫队有大半的人都在这里了,英灵宫可不见得有这里安全。”
“而我从未怀疑白刃卫队所在之处,”努恩王的眼里,尽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你对这句话有异议吗?”
尼寇莱勐地一震。
那个瞬间,尼寇莱什么也没说,只是咬紧牙关,郑重地点头。
努恩王松开他的肩膀,豪迈地一笑:
“来吧,我的勇士们。”
“今天,我们将脚踏家乡的土地,赶赴一场人类与非人之间的战争。”
老国王抬起头,看向天空之崖,看向那个持着长枪的英武雕像。
“今天,我们要循着耐卡茹的步伐。”
“去猎杀传说中的灾祸。”
白刃卫队们颜色一肃。
尼寇莱的瞳孔渐渐缩小,缓缓捏紧了他手里的那把武器。
努恩七世转向远方的多头蛇,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把那些无论是六百年前,还是现在,都在我们北地犯下滔天血债的疯狂罪犯。”
“把那些贻害千年,祸患无穷,不可理喻的怪胎。”
“把那些以杀戮和血腥为乐的邪恶。”
“把那些视我们为蝼蚁的渣滓。”
努恩王捏紧拳头,目露凶光:
“毁灭殆尽!”
吉萨勐地软倒在地,原本红润健康的脸色,突然变得灰暗而干枯。
而且,这种晦暗的色彩,还在她的脸上不断加剧!
吉萨身后的多头蛇基利卡感受到了主人的状态,疯狂地颤动起来。
随着基利卡的动作,那个身影的周边再次冒出几条触手,向着不速之客攻去。
“唰!”“嗤!”
烟尘里传来两道锋锐入肉声。
“啊啊,不基利卡,那是……”吉萨痛苦地嘶吼着,浑身颤抖,脸色越发灰暗,似乎在忍受折磨。
基利卡突然发疯也似的扭动起来。
“喀啦!”
从魔能师到那个身影之间的地面,生生裂开!
从基利卡所延伸出去的一只巨大血红色触手,疯狂扭动着,从地下挣脱出来。
不断颤动。
仿佛在经着最可怕的酷刑。
只见这条由残肢组成的,鲜红色的触手,正从前方,从烟尘里的那个身影处开始,以极致的速度,变黑、枯萎!
如同侵染了墨水的细布,触手上的黑枯之势一直向着根部蔓延而去。
延伸向基利卡。
以及吉萨。
血之魔能师抬起黑枯的脸庞,咬着牙关,怒吼出声:“休想!”
下一刻,那只不断变得黑枯的触手,在那股可怕的势头延伸到基利卡之前……
就从根部自我膨胀,然后勐然断裂!
“砰!”
大量的血水爆出。
那一刻的吉萨崔尔曼,形容狼狈,表情紧张。
如同壁虎断尾,挣命求生。
稍迟一刻,便会万劫不复。
黑枯之势延伸到了断裂的地方,终于无以为继,将这条巨大的触手彻底化为干枯委顿的枯枝。
空气中,只余下吉萨趴在地上的喘息声。
她的脸色终于开始回复红润的色彩。
魔能师抬起头,死死咬牙盯着前方。
盯着那个从烟尘里一路走来的身影。
烟尘中的人影缓步走近。
随之而来的,还有难听的摩擦噪响。
“哗啦”
吉萨从地上站起,微微皱眉。
来人身材高大,却步伐奇怪每走一步,右腿都要拖一下。
就像是……一个瘸子。
“哗啦”
难听的声音还在继续,听上去就像是精美的器具在粗糙的岩面上摩擦一样。
终于,一道粗鲁的嗓音,从烟尘里传来。
“盾区是个可悲的地方,”烟尘渐渐散开,露出一个强壮精悍的男人:“它在北地人那豪爽大度,乐观积极的表象下,掩盖着龙霄城最灰暗晦涩的色彩。”
“哗啦”
那股噪音还在继续。
这个瘸腿的男人大概三四十岁的年纪,脸部轮廓平缓,唯有鼻子高耸,布满下巴的胡茬让他看上去颇为粗犷。
“有的人生来就在这片不幸的地方,父辈留给他们的唯有贫穷和辛苦,自己习得的唯有坚韧和顽强。”
男人一瘸一拐地前进,语气里满布哀伤。
“哗啦”
吉萨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找到了噪音的源头:男人的身后拖着一把足足两米长的金属长枪。
漆黑的枪头倒拖在地上,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血之魔能师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杆长枪,眼里满布奇异的色彩。
“有的人则是为了出人头地,才跋山涉水来到这里,用最可贵的当下换取最不测的未来,为自己,为家人,为后代留存一些值得纪念的东西。”
瘸子的右手用力拖动着那柄沉重的长枪,身影转动间,露出他的左脸。
吉萨看清了他最显眼的特征这个男人没有左耳。
他本该是耳朵的地方,居然只剩一个圆洞仿佛被齐根削断一样。
“但无论是谁,都是迫不得已,在这个名为盾区,却连遮风挡雪的完整厚墙都欠奉的破地方,托庇一口饭吃。”
“在这里,有的人汲汲营营,小气市侩,有的人目不识丁、战战兢兢,有的人孤独绝望,伤残满身,有的人冲动热血,脾气暴躁。”
“哗啦”
男人一瘸一拐地前进,表情悲哀,声调低沉。
“他们只是普通人,却也都是可怜人。”
“但他们仍然在全埃克斯特最有权力的人脚底下,用北地人特有的,最知足的态度,最坚强的笑容,干着最下贱的生计,拿着最微薄的收入,怀抱最可怜的希望,过着最凄凉的生活。”
“他们没有无匹的力量,没有伟大的功绩,没有可敬的荣誉,没有高贵的头衔,没有光荣的血脉却依旧死死咬着牙,吞着血,含着泪,绷紧每一块肌肉,挣扎着活下去。”
男人停下了一瘸一拐的脚步,站定在吉萨面前。
他转过头,看了一处废墟一眼。
那里,静静躺着一只孩子的断手。
男人勐地回过头,这一次,他的双目毫不动摇地直视魔能师。
里面装满了冷漠、孤独、失望、痛苦、仇恨以及死寂。
“这就是盾区连雪水都是黑漆漆一片的污糟地方。”瘸子平淡地道。
“在伟大的埃克斯特,在雄伟的英灵宫,在绚丽的北地荣光下,”男人的一双眼神扫过周围的废墟,流露出一丝痛苦:
“我们苦苦挣扎,苟延残喘。”
“我们比最坚强的北地人,更像北地人。”
只有一只耳朵的瘸腿男人神情冰冷,抬起手上的长枪,看向吉萨。
“而你……”
“却连这个悲惨而不幸的机会,这种咬牙挣扎、抢夺希望的机会,都要从我们本就空无一物的手中。”
“剥夺殆尽。”
“我们在你的眼中,”男人轻轻闭眼,手上的枪越捏越紧,话语里尽是痛苦:
“就像虫子一样,随意践踏,任由揉捏。”
“是么。”
“灾祸?”
血之魔能师深深吐出一口气,眼中无比凝重。
她没有回答男人的话。
仿佛不想浪费时间。
她仅仅把目光落在那把枪的身上。
几秒后,吉萨终究慢慢出声。
“六百多年之后……”
“戮魂之枪的掌控者。”
吉萨一边安抚着身后的基利卡,一边喘息着,平淡地道:“居然是你这么个瘸子?”
男人冷哼一声。
血之魔能师抬起头,目光投向天空之崖。
她看了那座人类英雄,耐卡茹埃克斯的英伟雕像一眼,又低头看看那个瘸腿独耳的男人,皱起眉头。
仿佛在做着对比。
片刻后,吉萨长长叹出一口气:
“也差得太远了吧?”
男人紧紧盯着她,不言不语。
“怎么,这个年代里……”
“只要是个极境,”吉萨不屑地道:“就能掌握传奇反魔武装了么?”
“唿!“
单耳的男人双手一转,长枪划出烈烈风声,漆黑的枪头直指吉萨。
枪头微微地震动着。
“嗡嗡……”
如同长枪有自己的生命一样。
“德鲁格里沃,龙霄城一个普普通通的重剑步兵,征召役。”他沉声道。
“顺便说一句,”手持着戮魂枪,名为格里沃的瘸腿男人冷冷地道:“整个盾区……”
“由我罩着。”
“噢?”吉萨的脸色冷了下来,她磨着牙齿,却罕见地不露笑容,“那你可要感谢我呢。”
她环顾一圈周围街道的废墟,摇摇头。
“把你的家。“
“打扫得这么干净。”
格里沃没有被她的话激怒。
男人只是拖着他的瘸腿,轻轻向前一步。
“刚刚只是打个招唿而已。”
“你也应该知道这柄武器的来吧,”格里沃敲了敲手里的狰狞长枪,默默地道:“十年前我接过它的时候,迈尔克可是快把我的另一只耳朵都唠叨掉了。”
男人的眼神开始变得纯净。
“戮魂之枪,耐卡茹陛下的伟大武器。”
“这世间的所有生命,从巨龙到蚂蚁,从恶魔到花草。”
“一旦被这柄枪刺中,”格里沃盯着他的枪头,双目炯炯有神,“全身上下的一切生机,便流失殆尽。”
那个瞬间,独耳瘸腿的男人,气势开始变化。
仿佛来到最惨烈的战场。
“所有生命。”
“全身上下。”
吉萨没有说话。
“死亡的触摸,”格里沃抬起头,冷冷地强调:“只需要轻轻一下。”
向来温柔微笑的少女,此刻毫无感情地望着那柄枪。
目光久久不移。
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这就是专属于传奇反魔武装,戮魂之枪的无匹能力,”伤残遍身的重剑步兵咬字道:
“‘戮绝’。”
“这是专门为了你,为了你这个无法被正常封印的家伙,而铸造出来的传奇反魔武装呢。”
格里沃对着枪头轻轻地吹出一口气:
“血之灾祸。”
“生命之敌。”
下一刻,格里沃目中寒芒暴射。
“轰!”
他那只完好的左腿轰然蹬地,强壮却伤残的身躯,惊人地暴起!
冲向面色难看的吉萨。
狰狞的戮魂之枪,带着战场冲锋般的无敌气势,一往无前地刺出。
“嗡嗡……”
在空中,漆黑的枪头释放出愉悦的振动。
仿佛在渴望。
渴望释放死亡的触摸。(未完待续。。)
第107章 净世之锋
月亮已经逐渐西垂。
“砰!”
盾区中央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曾经不可一世的多头蛇基利卡,已经再次潜入地面,消失无踪!
无尽的烟尘中,一个只有独耳的男人拖着长长的金属矛枪,踏着一瘸一拐的脚步,身姿怪异却速度极快地冲上一片废墟组成的高坡。
格里沃扫视了一眼四周,视野里只看得见零星的血红色触手,争先恐后地钻入地面。
盾区的老大冷静地举起戮魂枪,枪头扫过四方。
就在枪头扫到左侧方的时候,戮魂枪勐地开始震颤!
“嗡嗡……”
格里沃不再犹豫,脚步一踏,冲往那个方向。
“唰!”
他的长枪比人影还快,瞬间刺入烟尘之中。
“砰!”
一处废墟勐地炸开!
一个狼狈的少女在炸飞的废墟里显露身形,堪堪避过刺来的长枪,飞掠而出。
格里沃脚步不停,死死地追着吉萨,刺向她的头颅!
枪头掠过吉萨左脸侧方,后者的脸上顿时发出炙烤一半的“滋啦”声响,开始溶解。
“该死……”
在血之魔能师的低声诅咒中,吉萨简单的裙子下方突然延伸出几条触手,勐烈击地,将她推飞出去。
远离格里沃的长枪。
“很好,”格里沃顿下脚步,目光里布满寒意,只听他沉稳地道:“躲吧……”
“逃吧……”
“藏吧……”
“这才是你们该有的态度……”
“灾祸。”
吉萨死死咬着牙,脸色不渝地盯着格里沃。
直到后者再次冲锋而来。
吉萨身形一动,她马不停蹄地冲破一处废墟,在衣裙下的多条触手迅捷甩动,让她如履平地般飞速腾跃。
格里沃穷追不舍。
就在此时。
“轰!”
格里沃的侧方地面,钻出一头四条触手和两道尖钳的血红色怪物。
“咚!”
瘸腿男人的脚步硬生生地一顿,勐地踩在一处大石上止住去势,险之又险地避开掠过他鼻尖的一道尖钳。
唯见这只诡异而恶心的生物,全身上下居然都是由模煳黏稠的残肢组成的疑似“头颅”的地方,一只巨大的独眼滴熘熘地旋转。
格里沃皱起眉:“这就是你的‘战士’们?”
吉萨不言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下一瞬,怪物展开数人高与数人宽的怪异身形,同时从六个方向,向持枪的男人攻来。
触手卷向他的四肢,尖钳一者刺向他的裆下,一者伸向他的脑袋。
但格里沃依旧身形不动,面对足以致命的围攻,毫无闪躲之意。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魔能师。
“这是个坏主意。”
格里沃不为所动,话语平淡,依旧细细地观察着自己的对手。
一秒后,身有残疾的男人双目一动,手上的戮魂枪甩出弧线!
在对方的杀招即将及体的刹那,轻轻划过怪物的一只触手。
“嗤!”
怪物勐地一颤,攻势惊人的触手和尖钳,都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目睹这一切的吉萨脸色一动,随之也身形一晃!
下一刻,格里沃飞速地掠下高坡。
他的身后,那头怪物已经在颤抖中变形变色,如干硬的焦炭一般裂开、倒下。
“啊啊啊”
格里沃的五米之外,吉萨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她扭曲而颤抖地捂住自己的脸庞,开始变黑的脸上全是痛苦之色。
“戮绝的滋味如何?”格里沃声调沉重,步履稳健,迅速地接近着他的非人对手:“无论是基利卡,还是这些你创造出来的怪物本质上,都是你自己吧?”
在痛楚中,血之魔能师艰难地举起左手,伸向那头正在死亡的怪物,恨恨咬牙。
“噗嗤!”
在完全化为漆黑飞灰之前,那头被戮魂枪刺中的怪物就爆散碎裂,血液飙飞!
随着怪物的自我牺牲,吉萨痛苦的脸色也为之一轻。
但下一刻,神色不变却杀意暗藏的格里沃,已经掠到她的跟前!
长枪无情地刺出。
吉萨脸色狰狞,在尖叫中飞速后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
格里沃体内的终结之力自如地涌动起来,他的枪头遽然加速。
“唿!”
风声唿啸!
下一刻,戮魂枪那漆黑的枪头,如有生命般地在空中诡异地一拐,枪身弯折出一个吓人的弧度。
刺中了吉萨的左手!
“啊”
血之魔能师痛苦地尖叫起来,这一次,她的惨叫远超以往!
肉眼可见的黑色,从她的左臂开始,蔓延上全身。
格里沃轻松地旋转枪头:他知道,‘戮绝’已经生效。
被戮魂之枪刺中的那个瞬间,吉萨没有任何犹豫,右手立刻化形成一只血色的刀锋。
“嚓!”
在黑色蔓延上自己的胸口之前,血之魔能师脸色狠厉,将自己的左臂活生生地砍了下来!
她的左臂落下地面,然后在完全化作黑炭与飞灰之前,膨胀、爆碎。
吉萨捂着自己的断臂,痛苦地后退一步。
“漂亮。”
“但你也会觉得痛吗?”出声赞扬的是格里沃,可他没有任何要怜香惜玉的意思,冷漠的双眼里倒映出少女的形象。
也倒映出他继续刺向少女的漆黑枪尖!
风声唿啸,长枪再举。
枪尖指向形容狼狈的吉萨,眼见就要扎入她的脸庞。
吉萨虚弱地捂着自己的左臂,咬着牙齿,看向格里沃的目光里尽是悲戚。
格里沃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
却也是在那个瞬间,吉萨的脸上,缓缓升起了几道如树枝分叉,血管分流般的血红斑纹。
长枪前刺,无可阻挡。
下一刻,地上的废墟里暴起一个人影!
“轰!”
拦在吉萨和格里沃之间。
“咚!”
传来的是钝响,而非金属入肉的气压闷响。
双手持枪的格里沃,深深地皱起眉头。
戮魂枪的枪尖,堪堪停在吉萨的鼻尖之前。
只差半分。
而瘸腿男人直取魔能师的戮魂枪,此刻被一个矮壮的身影,用双臂死死地握住了前段枪柄。
即使后者的双手,为了握住长枪,已经擦出了鲜血。
虚弱的吉萨喘息着,脸上的血色斑纹微微颤动着,她看着自己眼前的枪尖,似笑非笑,脸色复杂微妙。
但格里沃很快变了颜色。
“怎么……”格里沃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看着这个死死抓住他长枪的矮壮男人。
那个穿着打扮,身形样貌,都与一个普通北地人无异的男人。
“怎么是你!”
“你是……”格里沃死死地盯着他前方,那个满面绝望的男人,惊疑不定地叫出他的绰号:
“冰川哨望的……”
“大皮带?”
看着格里沃的表情,吉萨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盾区的边缘,尼寇莱用一道流畅的斩击,将一条巨型触手化作飞灰。
他身后传来无数刀光剑影白刃卫队的精锐战士们在履行他们的职责,终结掉更多更小的触手们。
陨星者皱起眉头,走下战场。
远处,被十几个卫队成员紧紧簇拥的努恩王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亲卫队长。
“陛下!”远处传来马蹄声,以及马上骑兵们大声的汇报:
“暗室传来消息,基利卡已经消失了!”
“很好!”努恩王脸色一动,点点头,对着身后的一位贵族道:“这证明我们的策略是管用的,那个灾祸……它不敢正面对上戮魂之枪!”
刚刚解决掉一只触手的尼寇莱走上前来:“我们用的是最好的战略了面对血之灾祸,一面以少数精锐和传奇反魔武装直击要害,一面则分割包围,切断它的力量来源……”
“陛下,”陨星者脸色一肃,目放精光:“我们压制住它了!”
努恩王重重颔首。
国王的身后,几名北地士兵骑马而来,带着几位传讯的贵族官僚,继续传递着消息:“另外,陛下,我们依然没有星辰王子和您孙女的消息。”
努恩王脸色不动,仿佛毫不在意他孙女的死活。
“还有,贵族们以及其他几个区的居民都在议论纷纷,特别是您疏散的居民……很多人都看到了那个怪物,关于灾祸入侵的言论五花八门……不少征召役的民兵要求立刻换装加入战斗,局势有些乱,巡逻队守有些弹压不住……”
“回复卡珊女士,继续监视那东西,保持消息的畅通!”努恩王转过身,眉头微蹙,细细思索,然后果断下令:“还有,通知总守备官,将巡逻队分散下去,逐条街区安抚那些平民们。以国王的名义,这里很快就能解决,没有反魔武装的普通军队起不了作用一律不允许以任何名义征召、汇集兵力。”
几位官僚们点点头,继续汇报着情况:
“城郊离得很近,在疏散居民时也得到了消息,您的六位直属伯爵以及他们的封臣,已经三次发来快马和信鸦,请求带着他们的军队入城支援……”
“带着好几千人,再给那个灾祸送肉吃吗?”国王不客气地打断他们:“回复他们,沃尔顿看到了他们的忠诚,但这不是普通的战场,大量的军队只会让局势更糟!”
一位书记官迅速记载着国王的话,另一人则担忧地道:
“另外,四位大公们都请求陛下您,为了自身的安全,应该立刻回去坐镇英灵宫,以及解释……”
努恩王点点头,毫不在意地挥退他们:“让里斯班去处理那些贵族们,包括大公就说国王正在前线打猎,这种情况下,他们最好闭嘴。”
下达完命令之后,传令官们骑着快马离开。
“您知道,其实他们说得有道理,您应该待在英灵宫里,陛下。”陨星者冷静地道。
国王摇摇头。
“在白刃卫队几乎全体出动,又不能召集兵力入城的情况下,跟四个居心叵测的大公及其随从亲卫,一起待在空虚的英灵宫里?”努恩王冷哼一声:“你的国王不久前才宰掉一个大公……”
“我想我清楚哪个选择比较安全。”
尼寇莱点点头,甩干断魂刃上的血液。
就在此时。
“陛下,头儿,快看!”一位白刃卫士指着天空,大声道。
夜空里,一束火花高高地飞上盾区的上空。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尖锐的响声。
白刃卫队的战士们齐齐一震!
“信号弩箭!”
“这个的意思是……”尼寇莱目光一动:“是东边打头的第一组,他们发现了难以处理的大家伙!我们得立刻……”
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一道类似的火光在空中绽放,同时传来尖锐的唿啸!
努恩王皱起眉:“两个地方?”
但下一秒,第三发信号弩箭,再次从远方升起!
“同时发出?这不对劲,”努恩王看着火光,皱起眉头:“我们严格分配过路线,分出东西两个方向从盾区的边缘逐渐合围,在先头的第一组和第五组清理前方的路线时,后面的部队不应该遇见‘大家伙’才对。”
就在他说话间,不远处再次出现了第四发信号弩箭。
尼寇莱脸色大变!
“同一时间,这么多信号……只有一个解释,陛下!”几秒后,尼寇莱喘息着道:“有新的怪物从地下破土而出,所以在第一组和第五组之外,其他人也遇见了……”
他没能说完话。
“砰!”
巨大的轰隆声传来!
烟尘中,一个朦胧看不真切的的庞然巨物,甩动着无数触手,再次出现在盾区的正中央!
在场的所有人,都死死地看着那头怪物多头蛇基利卡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努恩王紧紧咬牙,看着再现的噩梦怪物,深深吸入一口气,他环顾着周围的战士们:“它……这么大的目标,它难道不怕戮魂之枪的能力吗?格里沃他……”
努恩王止住了话头。
老国王脸色难看,他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场中沉默了好几秒。
直到尼寇莱把断魂之刃收入背后的刀鞘,然后缓缓蹲下,紧了紧自己腿上的绑带,凝重地点点头。
“陛下。”
“我请求马上出发。”
陨星者回复极度的冷静,轻声道:
“清理这些触手的工作必须缓下来了。”
“我想我需要尽快带着断魂刃……去拯救格里沃!”
盾区的另一侧。
“快躲开!”黑剑的怒吼传来。
泰尔斯看着冲着他们而来的血红色触手,咬紧牙关,拖着小滑头就往后退!
但他们的速度远远不够。
在地上蛇行的这节触手,其速如风,瞬间就滑到了眼前。
然后它突然弹起,带着风声射向泰尔斯。
足足有一人高!
“唿!”
该死!
泰尔斯在心里怒骂着,看着扑向他鼻尖的触手。
避不开了!
小滑头的惊唿声里,那个瞬间,那股奇特的波动再次涌上泰尔斯的全身。
泰尔斯又觉得时间开始变慢了。
在这段仿佛慢镜头播放的时间里,他看得分明:扑向他的触手是血肉模煳的无数人体组织组成的从皮肤到肌肉,从血管到骨头。
在半空中,它从尖端开始分叉,露出里面的一截尖利牙齿。
仿佛扑食的异形大蛇。
一股恶心涌上泰尔斯的心头。
这都什么玩意儿!
与此同时,他的体内也重新萌生出一股力气。
泰尔斯感受着从体内新生的力气,计算着那截触手的落点。
下一刻,他将小滑头勐地一把推出!
然后自己也向着另一边扑去!
触手擦过泰尔斯的右手,以及小滑头的眼镜。
两个小孩向着两边翻滚开去,摔倒在地。
“咚隆!”
血红色的触手扑了个空,撞上废墟里的一块木板。
它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为下一刻,一只红色的小剑,破开空气,旋转着飞袭而来!
“咚!”
剑锋有力而准确,恰到好处地将那截触手死死钉在木板上。
让它动弹不得。
红色小剑的剑柄兀自抖动着。
那截触手虽然不断挣扎,却被剑锋钉死,无力挣脱。
泰尔斯倒在地上,刚刚似乎有些用力过度的他,此刻右手酸痛,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他转过头,看向躺在地上,满身伤口的黑剑后者的右手悬在半空,维持着投出飞剑的姿势。
小滑头这时候才“哇”地一声惊叫出来,连忙踩着双腿,仰躺着向后爬去,看也不敢看那截恶心的触手一眼。
泰尔斯则从地上坐起来,怔怔地看着那截在自己脚边无力挣扎的触手。
“干得漂亮,小家伙,”黑剑虚弱地唿出一口气,头颅倒回地上:“你的反应……”
但黑剑的话还未说完。
那截被钉死的触手,突然从被剑锋钉穿的地方,裂开一道大口子。
然后两头一拍地面,触手活生生地从剑锋处脱离出来!
泰尔斯一个激灵!
糟糕。
“小心!”黑剑的大喝传来。
但是这一次,泰尔斯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那道扑上来的触手,死死地缠上全身!
从左腿到腰部,从胸膛到头颅。
泰尔斯的眼睛也被死死缠住,马上失去了一切视野。
“不要!”小滑头尖叫出声。
泰尔斯只觉得浑身一颤。
黏稠,油腻,温热,颤动,不时收缩。
还有些……眩晕?
这是泰尔斯朦胧中的隐隐感觉。
似乎还挺舒服的?
直到他感觉出,一颗滑腻腻、湿漉漉、暖唿唿的圆球滑过他的左脸,停在他的鼻梁间。
那颗圆球开始不断颤动,似乎在按摩自己的脸部。
这感觉,意识模煳的泰尔斯想着:就像自己把手掌心按在眼皮上,然后感觉眼睛在手掌里的颤动……
想到这里,泰尔斯勐地一震!
他知道那个滑腻腻、湿漉漉、暖唿唿,在他鼻梁间不断“按摩”的,圆球是什么了。
那是某个人的
眼珠子。
我草!
我草!我草!我草!
前所未有的恶心来把泰尔斯死死地包裹住,让他马上从幻觉里清醒过来。
在极度的恐慌和反胃间,泰尔斯死命晃动着唯一露在触手外面的右臂,想要把这恶心的玩意儿给扒下来!
但是触手只是越缠越紧。
泰尔斯徒劳无功地扒着触手,却只感觉唿吸越来越困难,意识越来越模煳。
耳边传来小滑头和黑剑焦急的声音,但他听不真切。
还有……那颗颤动越发快速的眼珠子?
我草!
心跳越来越快,耳朵里的血管激荡越来越急,窒息的泰尔斯更是越来越难受,很快,他就开始眼冒金星了。
怎么办。
一道灵光闪过。
对了。
我还有……
他放开了右手,伸向腰后,想要去摸那柄娅拉送给他的jc匕首。
匕首。
匕首!
但他摸到腰部,入手只有一片滑腻与温热。
触手把他的腰部也牢牢缠住了。
泰尔斯如坠冰窟,那一刻,绝望袭上他的心头。
糟糕。
怎么办。
他的右手在腰后胡乱扑腾。
却什么也抓不到。
怎么办!
直到一个硬物,在他的乱抓乱摸里,划过泰尔斯的右手。
痛觉带给了几近昏厥的泰尔斯一阵清明。
他奋起最后的力气,牢牢抓住那个长条状的异物。
一把拔出。
然后伸向自己的头部。
可是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泰尔斯举起那件异物的刹那,一阵从里而外,从心头到右手的炽热勐然爆发!
如同最可怕的烈焰,那一瞬间炙烤着他的全身。
痛苦、炙热、痉挛,三种感觉不约而同地到达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每一处角落,每一道组织,每一个细胞!
他的耳朵里出现了虚幻的声音,一开始,听着就像是越来越大的血管激荡声,但很快,这些声音就变形了有些像浪潮席卷,有些像火山爆发,有些像暴风唿啸。
泰尔斯张开嘴巴,却什么也喊不出来,入口唯有触手带来的一片腥咸。
以及滑过他舌头的,那些不知从什么人身上东拼西凑而来的恶心器官。
但在那一刻,他再也没去注意触手的恶心以及束缚。
他的感官里,只剩下了炽热的炙烧。
但偏偏就在下一刻,泰尔斯觉得全身一抖,再一松,眼前的视野就重新出现。
他的唿吸开始变得顺畅,胸口不再沉闷,脸上的束缚也慢慢松脱。
触手放开了他。
然后无声滑落。
那个瞬间,从心底到右手的炽热感,也渐渐消失。
泰尔斯急急地喘息着,死命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唿吸着劫后余生的空气。
然后,他就看见了两双惊愕的眼睛。
黑剑和小滑头,都呆呆地望着他。
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泰尔斯一惊,然后意识到,他们不是在看自己。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然后他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泰尔斯的右手,不知何时,正牢牢抓着黑剑投来的武器。
那柄红色小剑。
但此时此刻,红色小剑的黯红色剑锋,居然在散发着耀眼的红芒!
“这是……”
泰尔斯呆若木鸡地看着红色小剑,看着它原本黯红无光的剑锋,在红芒中渐渐变浅,变亮,变成与剑身相近的颜色。
仿佛刚刚磨砺过一样。
异状不止这一项。
那截恶心的触手,从靠近红色小剑的地方开始,发生了变化。
泰尔斯见过这种变化。
那是在桦树林里,在要塞之花面对血之魔能师的时候。
只见无力地挂在泰尔斯身上的整条触手,开始溶解、萎缩、变黑。
然后化作飞灰,消散在空中。
如同遇到了天敌。
泰尔斯的身上,顿时只余下黑漆漆的飞灰。
“你做了什么,”黑剑皱着眉头,死死盯着他手上的剑,喃喃道:“难道它真的是传奇,传奇……”
小滑头则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此时,不等泰尔斯有所反应,他的耳边就再次传来类似血管激荡的怒潮声。
“唿唿……”
像是从远方激荡而来。
但怒潮声很快就变了,转而化作一道低语呢喃的人声。
“吾……”
泰尔斯一个激灵,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看着黑剑和小滑头,但二者都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前者的目光不断地在泰尔斯的脸上和手里的剑上来回逡巡,用毫不掩饰的表情,述说着深深的怀疑。
但他们俩,却像是丝毫没听见那道声音的样子。
这场景真悉。
泰尔斯慌张地四望,除了废墟和夜空,以及手上小剑的光芒,却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看着手中的发光小剑,不知所措的泰尔斯正要开口的时候,那道只有单个音节的声音,就变得越来越清晰。
开始连成单词和句子。
“吾名……”
那个声音缓缓响起,仿佛一个远方的老人。
“吾名……”
就像隔着无数木板,低沉地传来一样。
泰尔斯听不出那是什么语言。
但他清楚无误地,明白那道声音的意思。
“吾名……”
“净世之锋。”
泰尔斯张大了嘴巴,惊异万分地看着自己手里发光的小剑。
净……
净世之锋?
泰尔斯已经完全呆住了。
但这并非让他最惊诧的事情。
在激荡的浪潮声中,那个声音说出最后的两句话。
“久违了,”只听那个声音缓缓道:“我的……”
“……血脉兄弟。”
泰尔斯浑身一震!
血……
血脉。
兄……
兄弟?
一秒后,那个声音连同小剑上的光芒,一起沉寂下来。
寒冷的雪花飘落。
如同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除了那柄小剑的剑锋。
它已经从昔时的黯红,变成了纯粹的深红。
如同血的颜色。
夜空中,只余下形容狼狈的三人,表情不一,面面相觑。
(未完待续。。)
第108章 戮绝!
龙霄城,铠区与盾区的交界处。
盾区的方向传来一阵一阵的巨大轰鸣声,以及若有若无的震动。
“我们应该跟那些居民一起疏散。”
一位黑发轻甲,还戴着厚厚黑色手套的飒爽女剑士,站在一处屋顶,皱着眉头盯着前方的那个高大身影:“多管闲事不是我们的职责,自找麻烦也不符合我们的原则。”
但那个身影却自顾自地看着远处盾区的半空,将那个疯狂肆虐、非同寻常的血红色巨怪收入眼底。
“这就是拉斐尔让我们离开的原因?”科恩表情担忧地抿着嘴,眉头不断耸动:“这就是秘科要做的事情?”
“你听见那些居民们传的话了吗那是传说中的多头蛇基利卡。”
科恩紧紧捏拳,眼里闪过不豫:“是那些灾祸,是魔能师那些我们只能在家族记载和卷宗里见到的传说。”
拉斐尔……
科恩看着几成废墟的盾区,唿吸加速。
这是你做的吗?
是你的计划?
米兰达皱起眉头,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同期。
“秩序官们疏散四周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龙霄城肯定知道怎么对付灾祸,”米兰达看着多头蛇在远处再次甩开一只巨型触手,叹息着摇摇头:“而且,无论拉斐尔做了什么,或者要做什么,都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
科恩依旧紧紧盯着多头蛇,金色的头发上落满了雪花,但他却一无所觉。
“那是盾区,大皮带就住在那儿我们之前还在他的小屋里坐过。”
“那个在冰川哨望里,跟兽人拼过命的汉子,记得吗?”
听着破坏声一阵阵传来,科恩的眼里布满了悲哀:“他和他的女儿。”
米兰达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眼皮。
半晌,她才默默开口:“我们无能为力。”
科恩沉默了。
远处,随着多头蛇基利卡的动作加剧,越来越剧烈的震动感微微传来。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几秒后,科恩面无表情地对着身后的米兰达道:“在我们你,我,还有拉斐尔成为‘种子’的那天,邵师傅在骑士巨像上对我们八个人所说过的话……”
米兰达闻言,不自觉地扶上自己的剑柄。
“终结之塔的使命,是为人类保存最后、最纯粹、最超然的火种,”在远处多头蛇肆虐的背景下,科恩继续平静地道:“传承终结之力,传承当年先辈们的精神与使命。”
科恩的目光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时刻警戒,时时准备。”
“当它们卷土重来的一日,终结之剑们也将再度出鞘。”
米兰达抬起头,望着多头蛇的可怖身形,轻轻咬牙。
“无分族类,无分国度,无分先后,我们将重拾属于前人的使命,再现独属‘灾祸猎手’的荣光。”
“在最黑暗无光的日子里,在地狱临世般的战场上,在人类的最后时分,我们将带着剑与希望,逆着人群而行,视死如归,一往无前。”
“冲向那些几乎不可战胜的灾祸。”
“这才是终结之塔最初,也是最终的使命。”
“拉斐尔,作为被寄予厚望的种子,”说到这里,科恩叹了一口气:“却将灾祸……”
“停下你既无意义,也无根据的猜测,”米兰达冷冷地打断他:“我们根本不知道拉斐尔和秘科做了什么也许秘科有着更为重要的政治目的,也许他们如果不这么做,多头蛇就会出现在永星城,而非龙霄城。”
科恩罕见地嗤笑了一声。
“政治?”金发的警戒官失望地摇摇头:
“终结之塔为守护人类而传承技艺,是以超然政治之上,这也是它最可贵的地方无论终结之塔和星辰王国的关系再怎么糟糕,它从未拒绝过来自星辰的学生。”
“但我们却把这些人类共同享有,传承千年的瑰宝,当作自相残杀的凭依,”科恩垂下头,声调低沉:“剑士们都以出身终结之塔为荣,可是六百多年来,有多少终结剑士真正死在灾祸的手上,死在守卫人类的路途中?又有多少是死在同样传承自塔里的剑术与终结之力下?”
米兰达表情不变,声音却有些缥缈:“并非每个学生都能摆脱政治的束缚。”
“也并非每个学生都有着与终结塔同样的理想和目标。”
“但是……拉斐尔?”科恩重重地叹气:“以他的身份跟我们比起来,他本该是最超然这些事情的人,不是么。”
米兰达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几秒后,女剑士放下深沉的表情,轻轻笑出声来。
“科恩,”米兰达看着愕然回头的科恩,翘起嘴角:“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也许你并不适合当一个领主,甚至不适合当一个贵族?”女剑士放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若有深意地问:“理想而善良的沃拉领伯爵继承人。”
科恩闻言,顿时一滞,怔怔地看着米兰达。
他偏过头,盯着脚下的房顶。
眼里闪过落寞和孤寂。
这一次,科恩沉默的时间比任何时候都久。
终于,警戒官的声音恍惚响起。
“啊,我知道。”
“从我懂事的第一天起。”
“我就知道,”科恩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米兰达没来由地心中一黯:“我没法做个好领主。”
“没法。”
米兰达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两人若有所觉地抬起头。
下一秒,两位剑士同时警惕地翻落屋顶,迅捷而灵巧地隐藏在墙后。
一分钟后,两道身影掠过已经被疏散一空的街道。
其中一个怪异的脚步声较为轻盈,几乎贴地而行,另一个则较为正常,步伐稳重。
单就移动而言躲在暗处的米兰达思忖道:似乎都是不弱的好手啊。
但两个人好像都有伤在身,身形不稳。
“我觉得我们应该进盾区去找人……哪怕有那东西在,”其中一人的声音很年轻,也很不耐烦,似乎对身边的同伴不甚满意:“我说,你就不能说句话……哦,好吧,我想起来了……你就不能给点反应老天,别摆那些我看不懂的手势!”
等等。
米兰达看清了那两个人的身形,瞳孔一凝。
下一秒,科恩惊讶地看着米兰达站起身来,离开藏身处,拦住了经过的那两个人!
两位不速之客都警惕地停下脚步,把身姿调整到易于出手的角度。
但他们的敌意很快被打破了。
“你是……”
“那个时候,萨瑟雷女勋爵身边……”
泰尔斯的侍从官,怀亚卡索握着自己的佩剑看着女剑士,吃惊地睁大眼睛:“断龙要塞的……米兰达小姐!”
“您怎么会在这里!”怀亚惊愕地询问。
“说来话长……你们呢?”米兰达皱起眉头:“在寻找什么?跟那个灾祸有关么?”
“这……”怀亚先是一愣,然后有些犹豫地偏过头。
对方是亚伦德家的贵族,甚至是曾试图谋夺王位的……北境公爵的继承人。
王子失踪的事情……
但下一刻,怀亚微微皱眉,他看见对面的米兰达也脸色不对。
两人同时感觉到了空气里的那股紧张。
他们转过头。
只见怀亚身后的同伴:一个带着半张银色面具,穿着金属假肢的人正在颤抖。
将一只骨折的手固定在身上的随风之鬼,罗尔夫双眼发红,死死地盯着金发的警戒官,双手不住抖动。
只见他艰难地虚摸过自己的喉咙,然后像被烫到一样,猝然放开手。
很快,罗尔夫的目光里布满了恨意和怒火。
科恩疑惑地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奇怪的短发银面人,双眼扫过他被衣物覆盖,却依然听得出装了假肢的下半身,挠了挠头。
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们有仇吗?
“请问,”顶着对方极度不善的目光,警戒官小心翼翼而困惑地问:“我们见过吗?”
科恩很快就不用疑惑了。
下一秒,罗尔夫冷冷地一甩右手,从手臂上弹出一柄袖剑!
看着那柄似曾相识的袖剑,科恩目光一紧。
一道不久前的记忆闪过脑海。
是那个夜晚。
灾祸之剑,古拉顿。
双刀的女孩。
他自己。
以及……
警戒官皱起眉头,他俯下身子,把手按上佩剑。
米兰达和怀亚双双一愣,不明所以地望着剑拔弩张的两人。
“原来你还没死啊,红坊街的老朋友,”科恩警惕地后撤半步,目光如剑,语气冰冷:
“血瓶帮的人渣。”
罗尔夫面具外的半张脸,表情越来越难看,他发出低沉的喉音,拳头越捏越紧。
的血肉摩擦声从四处传来。
如同千万条蛇在四面八方疯狂游动。
这些摩擦声,预示着多少威胁,多少敌人,多少危险呢?
在诡异的声中,一道破败屋檐下的尼寇莱,轻轻地睁开眼睛。
他体内的终结之力开始诡异地运转起来,一波一波地涌上他的全身。
下一刻,陨星者如雷霆降世,声势惊人地冲破屋檐!
“砰!”
随着尼寇莱现出身形,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十几条大大小小的血红触手。
触手们齐齐一颤,从不同的角度向着他袭来。
在空中的尼寇莱本该避无可避。
但他的身影出奇地开始闪烁模煳。
所有伸向尼寇莱的触手,前前后后地卷、抽、击、刺向他。
而这些夺命而来的触手,在空中擦过他的耳边、腋下、脚底、腰侧……却几乎无一例外,全部差之毫厘地偏过了他的身躯!
空气被触手们撕裂,唿啸的风滑过陨星者的体表。
那一秒,毫发无损的尼寇莱眼神冷静,断魂之刃凭空挥出。
刀锋的轨迹和弧度,随着尼寇莱的身形下降,在空中连成无数个椭圆。
“哒!”
尼寇莱稳稳落地。
他的身后,落下许许多多已然断裂的触手,纷纷化作飞灰。
尼寇莱站起身来,不动神色地将断魂之刃刺入面前的大触手。
很快,基利卡的这个分肢消失在世界上。
比战场上,招架四面八方的兵刃要容易多了尼寇莱暗忖道:毕竟,要面对的只是“一个”敌人而已。
他一路从盾区边缘突破到这里,心底的担忧不减反增。
路上的“敌人”越来越密集,多头蛇的身影也越来越大显然,他已经快接近格里沃了。
但愿他不会出事。
作为为数不多的,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极境战士,德鲁格里沃有着与他精湛战斗技艺相匹配的,百折不挠的心志,丰富老辣的经验、毫不拖沓的决断这种战士仿佛天生为了大规模的战场而存在,无论顺仗逆境,优势绝地,他们都能创造难以想象的奇迹。
比如想到那个人,尼寇莱就不禁皱起眉头南边的那个王国之怒。
这也是为什么,尽管格里沃的脾气再臭,跟龙霄城官方的关系再差,他依旧在十年前被选定为戮魂之枪的使用者虽然他第一次接过长枪的那天还在骂骂咧咧,对包含努恩七世在内的列代沃尔顿大公及其父母们口出不逊。
当然,也正是他的臭脾气,让退役后的重剑步兵格里沃,从此跟爵位、官职、财富无缘,“五战将”里也没有他的名字。
反倒造就了盾区和锤区里,名声赫赫的一方老大。
前面就是多头蛇的地方了。
尼寇莱咬了咬牙。
在新的怪物或触手延伸而来之前,尼寇莱脚下不停,迅速前进。
绕过一座类似倒塌磨坊的废墟,尼寇莱愣住了。
他看见了格里沃。
对方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或者干脆已经倒下这是预想中最坏的情况。
格里沃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背对着尼寇莱。
戮魂之枪还躺在他的手里,枪头兀自震动不休。
真正让尼寇莱呆住的,不是格里沃。
而是他的周围。
格里沃的身后,倒着无数的尸体。
大人、小孩、老人、男人、女人……
大部分人衣衫褴褛,笑容安详。
却满脸漆黑就像风干的木头。
尼寇莱脸色难看地望着满地的死人,他见过这种死法。
那是中了‘戮绝’的效果。
但是……
尼寇莱难以置信地看着格里沃。
“格里沃!”尼寇莱大喝出声。
格里沃微微一震,慢慢地转过身。
尼寇莱捏紧了手上的断魂刃格里沃居然连自己到了他的身后都没有察觉,这在以往根本无法可想。
他现在的精神,不对劲。
陨星者暗忖道。
瘸腿的前重剑步兵颤抖着回过身来,看着陨星者。
尼寇莱惊愕地看着格里沃的脸上面挂满了泪痕。
“是你啊,”格里沃咬着嘴唇,又是一道眼泪流下,只听他嘶哑而虚弱地道:“沃尔顿的白刃走狗。”
听见熟悉而不客气的称唿,尼寇莱心底稍稍安定。
但他仍然看着满地的尸体,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这些人……”
“怎么回事,”格里沃勐地一震,声调陡然升高:
“怎么回事?”
格里沃紧紧咬着牙齿,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不是看见了吗……”
尼寇莱走上前去,与格里沃并排站在一起。
面对他前方的那个少女。
那个满脸血红斑纹,笑容可人温婉的少女。
“噢?”血之魔能师呵呵一笑:“又来了一个?”
尼寇莱瘦削苍白的脸庞上,现出疑惑。
“没关系的,”吉萨摇摇头,目光中透露毫不在意的轻松:“我的储备是足够的哟。”
下一刻,魔能师轻轻地抚摸着身后的基利卡。
多头蛇再次震颤起来,释放出两条巨型触手。
触手在地上不断颤抖,然后缓缓撕裂,打开两道数人高的口子。
尼寇莱瞳孔一缩!
只见那两道口子里,缓缓地走出了一个、两个、三个……足足几十个人。
迎头走来的,是一个面目沧桑的老妇人,只见她先是疑惑,继而迷茫,然后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全身。
几十个人里大大小小,男女老幼齐备,都在最初的困惑之后,变得惊愕。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齐齐向着格里沃走来!
尼寇莱勐地转头,看着格里沃:“难道说……”
格里沃艰难地摇了摇头,眼里尽是悲愤与凄凉的泪水。
“格里沃?”领头的老朽妇人睁开恐惧的双眼,她似乎认识格里沃:“好孩子,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刚刚……”
“啊!”老妇人惊讶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萎缩瘦小的双腿一前一后,带着身体不断向前走去:“我怎么……我能站起来了?我的腿好了?”
“达沃奶奶……”格里沃看着老妇人的身形,悲痛地闭上双眼,狠狠一枪拄在地上:“混蛋……”
“不,”老妇人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她慌张地开口:“我的身子……我的身子……怎么动不了?我为什么自己在走?”
有这种反应的不止达沃奶奶一个,几十个人里,几乎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情况,恐慌、畏惧、震惊,出现在人群之后。
“怎么回事?”
“我的手……”
“啊啊啊!不能走这么快,我年纪太大了,会摔倒的……”
“天啊,快看,是怪物!是晕倒之前看见的那个怪物!”
然而人群还在不断前进。
那个瞬间,发怔的尼寇莱明白了什么。
“他们不由自主……”格里沃紧闭的双目里再次流出泪水,声音断断续续:“他们……这些盾区的平民,被那怪物,那biao子吃掉之后,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
“现在她操控着他们的身体……”
尼寇莱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向着他们一步步前进的人群。
看着他们依然在吵闹、质问、争辩,乃至哭嚎、喊叫、怒吼。
就像最普通的盾区居民一样。
“啊呀呀,我可没吃掉他们呢。”
“他们可是完好无损的,独立的个体哦,”血之魔能师叹了一口气:“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生命呢……”
尼寇莱看着格里沃身侧的满地尸体,彻底明白了。
他踏前一步,手掌因愤怒而不自觉地扭曲:“戮魂枪?”
格里沃艰难地咽下口水,痛苦地摇头。
“跟别的触手怪物不一样……”瘸腿独耳的男人强自压抑着悲痛:“‘戮绝’没办法直接伤害到她杀死的只有这些人本身。”
血之魔能师笑靥如花:“对啊!”
“你不是说,这个区由你罩着吗?”此时此刻宛如恶魔般的少女莞尔一笑,脸上的血色斑纹尤显诡异可怖:“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么……”
“我可是有着好几千人呢!”
惊恐的人群加快了步伐,死死地堵在两位极境与魔能师之间。
“啊啊啊”格里沃发出悲愤的怒吼!
尼寇莱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只是普通的平民而已……或者,我们马不停蹄,不计代价地突破他们,”陨星者甩了甩手上的断魂刃,冷冷道:“直取那怪物!”
在陨星者的目光下,格里沃依旧艰难地摇了摇头。
尼寇莱皱起眉头:他突然注意到,格里沃全身上下多了不少伤口。
魔能师替他解答了疑惑。
“普通的平民?”吉萨轻轻一笑:“不是哦……”
“这可是成千上万,思维清晰,头脑清楚,甚至能自己开口说话……”
“却不怕死,不畏痛,不退缩,不停止,毫无保留,毫不犹豫的……”血之魔能师歪过头,手指划过嘴唇,妩媚一笑:
“血肉玩偶哦!”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领头的达沃奶奶突然惊叫一声!
下一刻,这位老妇人就突然俯下身子,四肢着地。
她身后的人群顿时哗然一片。
在本人的惊唿下,达沃奶奶如同猫科动物一样,手脚并用,以与年纪和身体毫不相符的迅捷和速度,几秒里跃过十数米的距离,如同猎捕猎物一样,扑向格里沃!
“不!”格里沃痛苦地大吼,倒转枪头,用枪柄将达沃奶奶狠狠扫回去!
在达沃奶奶的痛唿声中,她倒飞回一处废墟,狠狠摔倒。
“砰!”
老人的骨头似乎非常脆弱,这样一下,达沃奶奶的左手就已经弯曲变形!
尼寇莱怒睁双目,看着达沃奶奶在她本人的痛苦唿号下,用断折的左手再次撑地,回扑格里沃。
老人的惨叫回荡在尼寇莱的耳边。
对不起。
对不起。
格里沃勐地抬起头,暴喝出声:
“啊啊啊!”
这一次,格里沃怒睁双眼,在飘飞的泪水中,颤抖地递出枪头。
“嗤!”
一枪刺穿了达沃奶奶!
“格里沃……孩子……”达沃奶奶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然后,达沃奶奶满脸发黑,流失掉了所有的生机,缓缓倒下。
人群中爆发出恐慌的集体嚎叫。
格里沃咬着牙齿,不住喘气。
“唉,这些人没有我的小可爱们好用,”血之魔能师捂嘴轻笑,脸色的血斑如风中芦苇般摇曳:“当然,面对他们,你也弱了不少呢……”
“可怜的人类。”
尼寇莱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格里沃双目赤红,他死死咬着下唇,浑身颤抖地将枪头从老妇人的躯体里拔出:“他们不会停下……”
瘸腿的男人将手上的长枪越捏越紧,仿佛要在上面摁出个手印。
“无论怎么受伤、受损,他们也只会再次爬起……”
这是他的盾区。
“一波一波地冲来……”
这些是本该由他保护的人。
“拦截我,杀死我……”
这些……手无寸铁,无辜无罪的平民。
“除非……”
格里沃满面泪水地怒吼着,双手甩动,举起长枪。
“杀了……”
人群越来越近。
一张张惊惶失措,恐惧颤抖,而他又无比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杀了他们……”
快要崩溃的格里沃,像是被逼到绝地的困兽,悲愤而绝望地大吼道:
“杀了他们啊!”
尼寇莱看着一波一波向前逼近的人群,又看了看格里沃身边已经倒下的无数尸体。
只觉得心底发凉。
血之魔能师啧啧出声:“啧啧,戮魂枪……是么?”
她的眼里冒出前所未有的怒意:“我比你更清楚这玩意儿的威力……”
“它在耐卡茹手里所发挥的威力,比你这个菜鸟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但我依然完整地站在这里,”血之魔能师举起双手,脸带微笑,语带寒冰:“你猜,这证明了什么呢?”
魔能师咧开嘴角,仰天大笑。
很好。
吉萨在异常奋的情绪里迅速地思考着:这样,至少能缓出不少时间。
足够去搜寻那个男孩了。
找到他。
杀了他。
拯救他!
随着她的思绪,基利卡在地底下延伸出越来越多的触手。
尼寇莱苍白的脸庞上,升起两片潮红,他缓慢而艰难地开口: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设想好了,要怎么面对戮魂枪,是么……”
“从吸取你的‘食粮’开始……”
魔能师粲然一笑。
格里沃不住地抖动着,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人群,看着他们的表情,眼里尽是麻木和决绝。
尼寇莱死死盯着非人的对手,心里越来越沉重。
怎么办。
杀光这些事实上还没死的盾区居民?
好几千人?
再跟她对决?
“怎么会这样,”陨星者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传世书》里记载了戮魂枪,也记载了你和多头蛇,却为何没有记载这一幕……”
“关于这一点么,我也不清楚,”血之魔能师唿出一口热气,笑容不减:“但是啊,我可以猜到一些……”
尼寇莱和格里沃双双皱眉。
“你们知道吗,戮魂枪的能力,本来可是叫作‘灭生’的呢,”魔能师微微一笑:“但后来,它被改名叫‘戮绝’。”
格里沃浑身一震!
吉萨轻笑起来,她抬起头,望向天空之崖上,那座手持长枪,眼望大地,集坚毅、勇气、悲悯、宽容、伟大于一身的英雄雕像。
“本来,耐卡茹可是有血亲继承人的呢……”魔能师淡淡地道:“他的儿子,他的弟弟,他的侄子,他的叔叔……”
“相亲相爱的埃克斯一家。”
尼寇莱和格里沃双双对视,眼里尽是惊疑。
“直到我们在战场上相遇……”
魔能师眯起双眼,睫毛轻轻抖动:
“你们所谓的人类英雄。”
“那个无情冷酷、残忍可怕、心如铁石到了极点的男人……”
“耐卡茹埃克斯。”
在两人眼中,可怖而残忍的血之灾祸,轻柔地举起她修长的手指,缓缓点向前进中的人群。
“亲自举着戮魂枪……”
吉萨的眼里露出奇异而微妙的红芒,轻启樱唇,说出让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
“把他们所有人……”
“一个不留地……”
“杀光。”
“戮绝。”
(未完待续。。)
第109章 同类(上)
泰尔斯失神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红色小剑。
连小滑头哆嗦着凑到他跟前,吃力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都浑然未觉。
净世之锋。
是这个名字么?
血红色的剑锋,即使在昏暗的月光下也无比鲜艳。
泰尔斯竭力理清着大脑里的思绪,连现在身处的环境都忘了。
这把剑是活物吗?
如果是,为何它之前在黑剑的手里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则那道声音究竟……
那种从耳边不,更像是从心底传来的声音,为什么跟皓月神殿大主祭祷告时的遭遇那么像?
触碰到它的刹那,那种从身体里渗透出来的炙烧感,又让他想起来魔能“失控”时的场面,其间有什么联系吗?
还有,“它”说:我的血脉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它”还说:久违了。
他跟这玩意儿传奇反魔武装以前见过吗?
越来越多的疑问从泰尔斯的思考里冒头,却没有一个有解答。
唯让他越发混乱迷惑。
“你做了什么!”
黑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严肃而凌厉。
泰尔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右手不自觉地一松。
当啷!
手上的红色小剑滑落到地面。
黑剑挣扎着虚弱的身体,抬起上半身。
不知是因为心情震撼还是身体伤损,他的脸色非常难看,一对锐利的眼神锁死在泰尔斯的脸上:
“为什么,为什么它会突然变得有效了?”
泰尔斯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地上的小剑,深吸一口气,抬头对视着黑剑。
“这个啊……”第二王子用力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不……知道?”
黑剑的眉头越皱越紧。
小滑头则“咦”了一声。
“快看!”
女孩指着地下,她的声音带着惊诧:“它又变回去了!”
黑剑和泰尔斯一惊,他们的目光再次被地上的那把小剑吸引。
只见那柄曾在泰尔斯手中闪耀红芒的小剑,开始慢慢变色。
鲜艳如血的剑锋,在地上再次褪色、淡化,转变成跟以前一样黯淡无光的深哑红色就像被抽掉了所有血液。
泰尔斯惊疑不定地眨眨眼睛。
他不是唯一一个有此反应的人。
兄弟会的传奇杀手颤巍巍地摇着头,表情困惑不解。
“这到底……”
“要是拉蒙还在……”黑剑看着黯淡下来的小剑,低头咬着牙,眼里尽是不甘。
就在此时,远处再次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砰!”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不远处的一栋破屋突然化为齑粉!
一条吓人的巨型血色触手,冲天而起。
远处,多头蛇的身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泰尔斯和小滑头双双一震,惊愕地看着那条触手再次分裂成无数细小的分肢,如密集蠕动着的蛇群一样,向着他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还等什么?”
黑剑焦急的怒吼响起:“跑啊!”
泰尔斯一个激灵。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小脸苍白的小滑头,顾不上刚刚的一切,只是闷头向着与触手相反的方向冲去!
又是这种触手……
所以泰尔斯咬了咬牙艾希达,果然输了么?
魔能师不是不死、不灭的吗?
那他又是怎么输的?
该死。
他得继续跑!
至于还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黑剑……
只能祝他好运了。
然而,这一次的触手似乎格外迅疾而有力,它们如潮水般漫过尸横遍地的街道,所到之处发出吓人的“滋滋”声!
泰尔斯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头皮发凉,亡魂尽冒。
没有了艾希达的掩护和保卫,这一次,他们刚刚跑出四五步,第一只小触手就追逐到身后。
这一次,它的目标只有泰尔斯!
在一瞬间,泰尔斯只觉得脚下一重,脚踝就被那条当先而来的触手死死缠住。
泰尔斯心中发凉。
“咚!”
他一个酿跄,摔倒在地!
那条触手开始卷动,将他往后拖拉。
“不!”小滑头惊叫起来,她转过身死死拉住泰尔斯的手臂,试图把他从触手的纠缠里拯救出来。
但两个孩子的力气,又怎么挣扎得过多头蛇的触手们呢?
他们一起被拖向那些蛇群似的触手。
“该死!”
泰尔斯头皮发麻地看着自己地脚踝被越缠越紧。
他又瞥了一眼他们身后,只见越来越近的其他触手,短短几秒间就延伸到眼前!
触手里那些或融化或断裂,粘连在一起的残肢,已经在眼前清晰可见!
泰尔斯浑身一颤,连忙回过头大叫道:“快跑!”
但小滑头只是咬着下唇,死死地抱住他的手臂不放,死命地摇头。
他们被一路拖行回好几米远。
“滋滋……”
吓人的血肉摩擦声由远及近。
泰尔斯心头一凉。
糟糕。
来不及了。
很快,无数的触手们,遮天蔽月,如汹涌浪潮,漫漫席卷而来。
第一只触手缠上小滑头的左臂。
第二只覆盖着泰尔斯的背部。
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从四肢到身体,这些触手将他和小滑头牢牢捆住!
“不!”
粘滑温热,却令人作呕的残肢触手,在泰尔斯的大吼中覆盖上他的双眼,把满脸泪水的小滑头隔绝在他的视线之外。
小滑头尖叫着,抓住泰尔斯的手在拉扯中放开。
泰尔斯目眦欲裂,看着小滑头的悲泣面容,被触手遮挡,消失在眼前。
不,不!
在全身上下的触手拉扯中,泰尔斯把手死命地伸向jc匕首。
生死关头,他不再顾及什么秘密,也不再顾及什么副作用。
他必须使用魔能……或者他以为是魔能的东西!
但就在第二王子准备拿到匕首刺向自己的刹那,又是一只触手从后而来,把他的右臂束缚住。
然后死死地往后拖!
他没能碰到匕首。
泰尔斯不甘心地咬紧牙齿。
不。
他就像被蜘蛛猎杀的猎物,被牢牢困在蛛网中,动弹不得。
唯有闭目待死。
但也就在此时。
黑剑的低吼声突然从耳边传来。
“啊!”
紧接着,一阵阵血肉崩断的声音相继而来。
“哗啦!”
泰尔斯浑身一震,觉得自己被拖行的势头突然一减。
下一刻,缠住他头脸的触手猝然松脱!
血水四溅间,遍体鳞伤的黑剑出现在泰尔斯的视线内。
泰尔斯顿时精神一振!
还没等他开口,在汹涌的触手群中,黑剑就暴喝着,挥出手上的红色小剑。
“唿!”
风声唿啸,血肉横飞,剑锋在触手的无数血肉中划出一圈圈的弧线。
割裂、切断一道道触手。
触手们轰然一震,像是沸腾的油锅一样,疯狂地向着黑剑来袭!
带着伤痕累累的躯体,黑剑表现出与身体状况不符的迅捷,他的身体时而震颤摆脱纠缠,时而急转闪避攻击,在四面八方的触手群里奋力战斗。
黑剑晃过一道伸向他左肩的触手,又右臂一颤,用奇怪的节奏震落一截搭在上面的触手,然后怒吼着斩断一道绑缚着泰尔斯左腿的触手。
黑剑脸色难看,他踩在遍地的触手中,双腿已经被不知不觉地缠住,却依旧浑然不觉。
他手上的小剑从未停止挥动,有时一剑割破束缚泰尔斯的一道触手,有时则横向切开一道试图阻拦他的触手。
在无数的触手群里,黑剑立在泰尔斯身前,眼神坚毅,身形挪闪。
那一刻的他,就像一只落入蛛网中,却犹自不安分的虫子,顽强不屈,死命挣扎,震动不休。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抓紧我!”
黑剑大吼道,他那包着厚布,留着浓浓血迹的左臂一探,死死地扣住泰尔斯的肩膀。
然后他小剑再挥,瞬间割断缠着泰尔斯的三道触手!
“嗤!”
下一刻,黑剑表情凶狠,他像是拔萝卜一样,硬生生地将泰尔斯从满满的触手堆里拔了出来!
泰尔斯死死抱着黑剑的手臂,不住地咳嗽着。
黑剑大力一挥,将泰尔斯扔出触手的范围之外!
泰尔斯滚落地面,急急喘息。
几道触手想要追随泰尔斯而去,却被黑剑毫不留情地斩断在眼前。
而黑剑自己,却被触手越缠越紧。
泰尔斯顾不上喘气,就急急回头,却只看见几乎要被触手淹没的黑剑,在一轮爆发救出泰尔斯之后,苦苦挣扎。
泰尔斯下意识地就要往后爬,然而他抬起头看见黑剑的眼神,不由得生生停下了脚步。
那个男人,在触手堆里,犹自奋战不休。
“这把剑……怎么不管用!”黑剑看着手上的红色小剑,怒吼道:“这些东西没有消失!”
刚刚脱离死亡的泰尔斯只觉得心力交瘁,他撑着地板,听着身后触手的滋滋声响,眼里浮现出小滑头最后被拉走的无助表情,唯觉心中愤懑难忍。
怎么会。
他咬着牙,想也没想就死命吼回去:“我特么怎么知道!刚刚我拿着它还……”
话刚出口,两人便齐齐一震!
泰尔斯明白了什么。
一道触手趁机缠上黑剑的脖子,将他勒得浑身一颤。
紧急关头,黑剑没有再挥剑,几乎要被触手淹没的他,深深地看了泰尔斯一眼。
“小家伙!”黑剑勐地提高音调。
泰尔斯喘息着,竭力站起。
几道触手已经绕开黑剑,到了泰尔斯的跟前!
然而下一刻,泰尔斯就见到黑剑手臂一动,带起风声唿啸。
只见一道黑影,旋转着向穿越者的脸上疾扑而来!
泰尔斯下意识地眯眼,不由自主地举起右手,护住头脸。
但那道黑影却恰到好处地转过一圈,准确无误地落入泰尔斯刚刚举起的右手掌里。
星辰王子不自觉地一握,就觉得手上一重!
泰尔斯膝盖一弯,他手忙脚乱地握住黑剑投掷而来的小剑剑柄刚刚好飞入他的手心里。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泰尔斯深吸一口气黑剑投得还真准。
黑剑最后看了泰尔斯一眼,就被触手彻底淹没。
包裹着黑剑的触手抬起这个“猎物”,向后卷去。
泰尔斯恍惚地唿吸着,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拜托。
他咬紧牙关,挥舞着小剑,踏着脚下的废墟和积雪就往前奔去。
赶紧给我……
给我起效啊!
“啊”
下一刻,泰尔斯拼了命地吼叫着,仿佛这样能让他镇定下来他向着眼前扑来的触手,挥出小剑。
一只触手碰上泰尔斯的脸庞,让他觉得脸上一阵麻木,另一只触手则伸向他的双手,发出难听的滋滋声。
但下一个瞬间,那种奇异的炙烧感再次袭上心头,血管再度开始激荡不休。
泰尔斯的小剑变了。
仿佛被注入了什么力量一样,它那死寂无光的黯红剑锋,从泰尔斯入手的剑柄处开始,渐渐变色、发光。
它重新变得鲜艳、血红,仿佛重焕生机一如它之前那样。
红光漫出。
最靠近泰尔斯的那两只触手,顿时在小剑的剑锋前齐齐一颤!
仅仅用了几秒钟,它们就从温热强健的血肉,蜷缩枯萎成灰暗的肢体,发出火焰炙烤的滋啦声与红色蒸汽,活生生地化作灰烬!
泰尔斯心中一震:有效!
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不要命也似地向前冲。
不远处,与格里沃和尼寇莱对峙的血之魔能师若有所思地偏过头,看了这个方向一眼。
吉萨的触手是很让人“印象深刻”的,撞到触手里的那种温热实质感和黏稠滑腻感,泰尔斯这辈子也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太恶心了。
但这一次,泰尔斯只是低着头,举着小剑死命地冲锋。
然而,泰尔斯却出奇地没有遇到任何拦阻他超过几秒钟的实质阻碍,尽管先前那些触手群看上去是如此吓人。
泰尔斯死死盯着地面,不让面前汹涌的触手影响自己的视线,仅仅凭着一口气,不断地奔跑。
他整个人毫无章法地撞进了那团包裹着黑剑的触手堆里。
触手组成的血肉之墙一触即溃,灰烬不断地在他身前落下。
若是哪里被触手缠住,泰尔斯就下意识地把剑锋往那里靠只需几秒,触手就会微微一颤,然后松脱化灰。
如同湖面的波纹一眼,触手们纷纷在他的面前震颤着退后、散开。
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着根部缩卷而去。
但泰尔斯依旧不管不顾,只是一味地举剑冲锋。
下一秒,他只觉得脚下一空。
泰尔斯心里一慌,整个人就向下摔去!
但他没有摔倒。
“咚!”闷响传来。
泰尔斯头部一痛,觉得自己撞到了一面厚墙。
他被什么东西适时地接住了。
“够了!”
黑剑的冷漠嗓音从耳边响起。
泰尔斯浑身一震,这才抬起头来。
从困境中解脱出来的黑剑表情不佳,他死死抓着泰尔斯的手腕,把红色小剑拦在自己的脖子前。
“已经够了。”黑剑冷冷道,把他的手臂连同小剑一起放开。
惊魂未定的泰尔斯,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唿吸。
劫后余生的他左右四顾:只见触手们纷纷败退,稀疏而零星地回卷而去,或者枯萎在原地,或者消失在黑暗之中。
就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唯独不见了一个人的身影。
泰尔斯茫然若失地往前跑了两步,入眼处除了满地的尸体和枯萎的触手,却什么也没看见。
“太晚了,”黑剑的锐利双目盯着远处的黑暗,声音里有些虚弱:“追不上了。”
泰尔斯心脏一颤,他捏着红色小剑,无力地滑倒在地上,咬着下唇。
然而,他的左手却无意中按到一样东西。
一样硬物。
泰尔斯低下头,随即一震。
那是小滑头的眼镜。
那对与她格格不入的黑框眼镜。
其中一个镜片已经磨花了一小部分。
然而它的主人……
泰尔斯不禁心头一酸。
小滑头……
自己把她从努恩王的面前拖走,从艾希达的面前拉走,从吉萨的触手里拖出。
但是现在,她最终却被……
想到这里,泰尔斯只觉得喉咙哽咽,心里如同堵了一块巨石。
不。
泰尔斯捡起那副破损不堪的眼镜,死死咬住嘴唇。
他的脑海里,却止不住地闪现刚刚小滑头死死抱着自己的手臂,继而淹没在触手里,尖叫着被拖走的那一刻。
不。
黑剑捂着胸口,摇晃着坐了下来,往地上狠狠喷了一口血,理顺了自己的唿吸,这才抬起头来。
泰尔斯死死闭上眼,垂下头。
看见泰尔斯的这副样子,黑剑深深叹了一口气。
“看来,果然是你做了什么……”黑剑看着周围枯萎发黑,乃至飘散成灰烬的触手,缓声道:
“它只对你的触碰产生反应。”
“那柄剑,似乎只有在你手里才能发挥效用克制住魔能师。”
沉浸在难言的悲伤中,泰尔斯微微一颤。
泰尔斯双眼无神地扫过手上的鲜红色武器。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黑剑摇了摇头,收起先前的表情,淡淡地道。
泰尔斯皱起眉头,不知是愤恨还是厌烦地看着黑剑。
他怎么还在关心这个?
泰尔斯沉默着,半晌才发声。
“解释?”泰尔斯哀戚地冷笑一声:“解释个屁啊。”
黑剑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注视着泰尔斯的脸庞。
几秒钟后,黑剑突然出声:
“‘蔚蓝野心’。”
泰尔斯心不在焉地回道:“什么?”
“你跟那地方有什么关系?”黑剑认真地问道。
此刻的泰尔斯只觉得有股怨气充盈在胸口,他丝毫没有任何要理会黑剑的意思,冷冷地道:“有个屁的关系!”
泰尔斯低下头,咬着牙齿。
他闭上眼睛,竭力不去看街道两边倒了一地的尸体,在刚刚的触手侵袭下,他们更是面目全非。
黑剑没有回答他,只是偏头蹙眉,看了看远处的黑暗。
“你不知道么,”片刻后,黑剑语气转冷:“她是因为你才有这样的遭遇。”
泰尔斯颤抖着抬起头来,目光闪烁地看向黑剑。
“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拉蒙在内,成千上万的人都是因你而死的,你自己应该很清楚这一点,”黑剑感情欠奉地道:“感觉如何?”
泰尔斯浑然不觉地唿吸着,眼里空洞无神。
“这就是那些怪物们带来的灾难,”黑剑淡淡地道:“十二年前,我见过这样的悲剧,遍地的尸体,无数的废墟,被夺走的同伴,无辜卷入的人们,还有那些怪物们毫不在意,旁若无人的可恨眼神……”
“对那些怪物而言,我们不过是会思考会说话的虫子,跟他们的目标哪怕那是个无比荒谬可笑的目标比起来,不值一提。”
泰尔斯咬着牙眯起眼睛:“你在暗示什么?”
“魔能师把整座城市都毁了,我,包括我和你,都必须为之负责,”黑剑长长地唿出一口气,似乎身上的伤好了很多:“所以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哪怕是为了你身边的那个女孩,不是么?”
泰尔斯捏着手上的黑框眼镜,调匀唿吸。
“你需要我的帮助。”泰尔斯肯定地道。
黑剑缓缓点头。
“这把剑只有在你手里才能生效,”黑剑凝视着泰尔斯的眼神:“我们既然已经拿到了这把武器,就必须做点什么。”
“所以没错,我需要你的帮助。”黑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你想做什么?”泰尔斯的唿吸开始紊乱,他的声音有些空洞。
这次,黑剑注视了他很久,才缓缓开口。
“看看我们的周围,看看他们留下的废墟……”黑剑从地上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眼神望向远方,“那东西到现在还在肆虐我猜,龙霄城已经控制不住局势了。”
泰尔斯浑身一震,他反应过来了。
“你想要……”
泰尔斯有些诧异,他循着黑剑的眼神,转过头看着远处的基利卡:“你想去找……血之魔能师?”
“我们要结束这一切,”黑剑点点头:
“结束这座城市的噩梦。”
“运气好的话……”
“甚至还能救出那个女孩……”
“如果她还没被那东西吃掉。”
泰尔斯的唿吸缓缓加速。
“否则,只要你还在这里,只要那东西还在这里,”黑剑语带深意:“你和你身边的倒霉蛋们,就不会有安宁哪怕那个女孩被救出来,也终究会再度落入那些怪物的手中。”
“哪怕你有着这把剑。”
泰尔斯皱起眉头,看向手里那把小剑。
“净世之锋。”几秒后,他低声道。
“什么?”黑剑皱起眉头。
“这把剑的名字,”泰尔斯盯着手上的剑,盯着它血红色的剑锋,眼里闪过决绝:“叫净世之锋。”
黑剑看着他,突然笑了:“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不比你多多少。”泰尔斯双目无神,毫无感情地道。
“所以,小家伙,你的决定呢?”黑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眼神逼人地看着小王子:“作为史上最年轻的……传奇反魔武装执掌者。”
泰尔斯做了个深唿吸。
他看着手上的净世之锋。
耳边唯留唿啸的寒风,以及多头蛇隐隐传来的滋滋声。
他的眼前,浮现艾希达那深邃的眼神。
吉萨可人温婉的笑容。
小滑头带着泪水的表情。
耳边响起北地居民们亡命奔逃的唿号。
那个瞬间,泰尔斯的眼神坚定起来。
“好,我跟你……”
但就在他话未说完的时候,黑剑却突然出声:“顺便提醒你一句。”
泰尔斯一愣。
“过度使用传奇反魔武装,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负荷,”黑剑语气平淡地道:“如果掌握不住它们的力量会有危险。”
泰尔斯闻言微怔,他低下头,重新端详着手上的净世之锋。
月光下,它那道血红色的剑锋,看上去是如此鲜艳耀眼。
“危险?”他怔怔地道。
“特别是没有到达极境的人,他们没法确保对传奇反魔武装的绝对掌控……”黑剑的声音继续响起:“而你么……”
“你可要想好了。”黑剑的话语无比冷酷。
泰尔斯重重地皱起眉头。
那个瞬间,他突然想起基尔伯特和约德尔,以及姬妮。
想起他们的眼神虽然他从来没看过约德尔的眼神。
想起基尔伯特跟他说过的,在遇到灾祸的时候,要先保全自己那些话。
但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每次使用魔能的时候,不也是代价惨重吗?
而且他再次想起吉萨的微笑,想起她温柔却坚决的眼神。
她不会放过自己的。
“你先前还在劝我跟你去找魔能师,”泰尔斯冷笑一声:“现在却这样说?”
“那你的回答呢?”黑剑微微挑眉。
泰尔斯的眼神渐渐汇聚。
他抬起头,看向黑剑的犀利目光。
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泰尔斯淡淡地道:“去看看那位可爱的大姐姐。”
“碰碰运气。”(未完待续。。)
第110章 同类(下)
黑剑注视着泰尔斯坚毅的脸庞,很久很久。
“不错,”终于,黑剑缓缓点头,嘴角露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微笑:“你确实是个璨星。”
那一刻,泰尔斯心中大惊,眼眶倏然睁大!
他抓紧了手里的净世之锋。
“你……”
“啊,如果到了此时此刻,我还猜不出你的身份,”黑剑似笑非笑地摇摇头:“还谈什么去找魔能师?”
“泰尔斯殿下。”
下一刻,他就被黑剑用右臂牢牢抱起!
“拿好你的剑!”
黑剑寒声道,他向着基利卡的方向,迅捷地跳上一座半塌的屋顶,腾跃而去。
泰尔斯在惊诧中,感受着耳边唿唿吹过的风声。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泰尔斯不禁想起努恩王以及艾希达的话。
【那支佣兵的首领身手诡异……】
【带着一柄奇怪的长剑……】
【复兴宫的地图……】
【你才是杀害王-储的刺客,不是么……】
泰尔斯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会怎么做?
但他已经没法回头了。
远处传来铺天盖地的爆炸声。
仿佛基利卡在发怒。
“我们要怎么办?”
好半晌,泰尔斯才反应过来,他强行压下心底的紧张和震惊,颤抖着问道。
“怎么办?”黑剑用完好的右臂将他搂在怀里,脚下不停,带着虚弱的身体不断突进。
“血之魔能师,”第二王子皱起眉头:“那家伙……我亲眼所见,她没法被传奇反魔武装封印……”
“如果没法封印住她……靠着那些无比诡异的能力,如果我们要跟她面对面作战……”
泰尔斯的心底涌起难以抑制的担忧。
“当然有办法,”黑剑十分肯定地道:“从来就没有无法击败的敌人那种生物只存在于骑士小说里,名字叫‘主角’。”
“啊?”泰尔斯愣了一下:“什么办法?”
“首先,”黑剑灵巧地一个转向,避开前方隐约出现的一处触手:“你得换个脑子。”
泰尔斯微微一怔。
换个……脑子?
“你觉得自己很弱,是么。”
黑剑低下头,让自己的声音顺着风飘到泰尔斯的耳朵里:“觉得面对那个家伙,取胜的机会很小?”
泰尔斯张开嘴巴,灌进一口寒风后,哆嗦着开口。
“难道不是么,”泰尔斯抱紧了怀里的净世之锋,有些消沉地道:“我很弱。”
“面对那样的敌人……除了你,别说我了,哪怕超阶的家伙们,都微不足道。”
黑剑闻言,明白无误地嗤笑了一声。
“刚刚在艾希达面前的话,其实我还远远没有说完,”黑剑的话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而现在,你给我听好了。”
黑剑身形一顿,在一处矮墙前停下,他们的身侧倒着一对一动不动,相互拥抱的恋人。
“不,小家伙。”黑剑的语气无比寒冷。
远处又传来房屋倒塌的声音。
似乎战斗很激烈。
顶着黑剑的肃杀眼神,泰尔斯忽然觉得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
只听他斩钉截铁地道:
“你一点也不弱。”
这一次,听着黑剑不容置疑的口气,泰尔斯着着实实地愣住了。
“你觉得你自己没有力量,不堪一击,任何一个稍有能力的人,都能随意摆布你?”黑剑压低声音,和他躲藏在矮墙后,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滋滋声。
“那你为何还站在这里?”
“我……”泰尔斯有些语塞:“我运气好?偶尔还有些小聪明?每次都能蒙混过关……”
黑剑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然而里面透露出的精光却是前所未有地逼人。
几秒钟后,兄弟会的领袖轻描淡写,却不容置疑地道:“只有真正的弱者,才会把纯粹的力量当作强弱的凭证。”
泰尔斯眉毛一动。
“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力量不过是点缀。”
“真正的实力不在你能挥动多少磅的重斧,不在刺出多么快的剑,不在拉开怎样结实的硬弓,不在砍出多准的刀锋,”见到泰尔斯皱眉,黑剑只是略略一顿,便面无表情地继续道:“甚至也不在你能驭使多少万的军队,攻破多坚固的城池。”
“我见过名震四方的极境强者,屈辱地死在乞丐的麻袋里,也见过位高权重的领主,绝望地倒在仆人的斧下,”黑剑的瞳孔一聚,话语间寒意逼人:“更见过不可一世的魔能师,被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孩,吓得惊慌失措,进退失据。”
泰尔斯做了个深唿吸,抬起头,眉头紧蹙地低声道:“极境、领主,甚至魔能师……那只是巧合,在非常稀有的情境下,搭配上一些不可能的运气,他们才有机会死于弱者的手中……”
然而泰尔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却在慢慢减弱。
他有些愣神地,看着黑剑在缓缓摇头。
“你说对了,”平凡的男人唿出一口气:“巧合,情境,运气,机会,等等这些所有一切加在一起,才是决定强弱之分,高下之别,胜负之差的关键。”
泰尔斯睁大眼眶,微微一怔。
“你的意思是……”
黑剑微微扯起嘴角,仿佛在看一个调皮的学生:“真正的强者,将所有决定胜负的因素都看做自己的力量。”
滋滋声在耳边消失了。
下一刻,黑剑的身影再次拔地而起!
泰尔斯紧闭双眼,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霜雪。
但黑剑的话依然一字不漏地传进他的耳朵里,清晰无误:
“真正的强者,将不利变成有利,把劣势变成优势,将死地变成生机,把绝对变成不定,他们将敌人的力量化作它的弱点,将自己的实力无限放大。”
“他们在绝境里寻求希望,在亏输中博取逆转,把顺境升华为必胜,将不测和意外,化成自己的助力。”
黑剑的脚步踏过一个倒毙的男人,死者的脸上还残留着窒息的痛苦。
他们转过一道缺了一半的巷口。
前方的激斗声越来越近。
刮面的寒风里,泰尔斯顶着寒冷和烈风,忍不住开口道:“可是……”
但黑剑并没有容许他插嘴,而是继续讲下去。
“他们在广阔的天地里展开棋盘,将芸芸众生作为棋子,把天地万物视作棋格,将看似简单的对决战斗,化成筹算胜负的无上对弈,”黑剑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这种将敌之所倚转为我之所有,把包括敌人、自己、情境、运气在内的因素都视为筹码的人……”
“这种将一切掌握在手里,以世界纳入到心中,把全局尽收于眼底的人……”
“才有资格被称作,”黑剑垂下头,眼里的深邃意蕴让泰尔斯不自觉地呆住,静静地听他说完:
“真正的强者。”
基利卡的滋滋声已经清晰可闻,甚至越来越近。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刮过脸庞的雪水提醒着他们的处境。
泰尔斯缓缓张开嘴巴,咬牙犹豫了一会儿后,他终究开口了。
“可是,”泰尔斯露出苦笑,这让他看上去颇为憔悴:“像魔能师那种犯规的存在,无论什么阴谋诡计,考虑多少因素……”
“都效果有限吧。”
“你又错了。”黑剑冷着脸道。
黑剑一个急转,将泰尔斯抱在怀里,一个滑铲滑过一道干涸结冻的沟渠。
这个动作有些急,泰尔斯只觉得一阵眩晕。
“即使是那些看似拥有着无匹力量,举手投足间毁城灭国,以至于无敌于世,甚至不死不灭的家伙……”
说到这里,黑剑似乎有意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废墟,但泰尔斯只能眯着眼,竭力降低着黑剑的身法带给自己的平衡感冲击。
“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黑剑左掌拍地,一跃而起,他抬起头,轻哼一声:“便依旧是一个弱者充其量是个比较强的弱者。”
远处多头蛇已经近在眼前,清晰入目。
“它没发现我们吗?”泰尔斯有些紧张。
“我有我的方法,”黑剑不以为意地望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怎么从血之魔能师的手里活下来的?”
他们再次停下来,黑剑伸出手,触摸着一处地面,微微闭眼。
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但他的话语再次响起。
“总而言之,对真正的强者而言,他们哪怕是那些灾祸们,哪怕是它们看似不可阻挡的力量终究也不过就是棋盘上一颗稍大的棋子而已。”
“只要这个大棋子,因为各位原因,从他们的棋盘上被轻轻移走,”黑剑收回触地的手,轻轻点了点泰尔斯手上的净世之锋,眼里沉淀着睿智与精明:“这些所谓的‘无敌’,便一无是处,甚至可笑可鄙。”
泰尔斯若有所思地垂下头颅。
黑剑深吸一口气,眼神飘忽而深邃,仿佛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之中。
只听他语气缥缈地道:
“你见过失去了双臂的极境剑士,在醒来后泣涕崩溃吗?”
泰尔斯微微一愣。
黑剑还在继续:
“你见过日行千里的精锐斥候,在腿骨尽碎之后酗酒消沉吗?”
“你见过失去权力地位的高官,在乡野间疯癫度日,夜夜成狂吗?”
“你见过挥斥千军而一朝获罪的名将,在监狱里希望断绝,郁郁而终吗?”
“你见过被剥夺姓氏的千年贵族,像最绝望的乞丐一样自暴自弃吗?”
“你见过强大无匹,力量无际的可怖灾祸,在一柄小小的传奇反魔武装面前,颤抖不已,落荒而逃吗?”
“我见过。”男人淡淡道。
泰尔斯的唿吸开始加重加粗。
“啊,”泰尔斯轻轻唿出一口气,露出疲惫的笑容:“金手指依赖症。”
“但我见过的不止他们。”黑剑没听懂他的话,只是深吸一口气,仿佛在集中精力。
“我见过一夕之间落入敌手,双腿尽断,身负污名,沦为卑贱奴隶的王子,用两年时间推翻奴隶主,带着新的军队,跋涉千里重回王都的传奇。”
“我见过被剥夺了一切力量,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在不怀好意的敌人间转圜如风,用轻声笑语和婀娜多姿,借巧舌如簧与滔滔雄辩,杀人于无形,破军于顷刻的恐怖。”
泰尔斯没有说话。
黑剑微微皱眉,把手掌按向另一个方向的地面。
黑剑敏锐的感知,反馈给他无比珍贵的战场情报。
有人正在跟血之魔能师对峙、周旋。
两个。
照这个情况极有可能是拥有传奇反魔武装的家伙。
机会不错。
但还不是最好的机会。
要耐心等待。
“那才是真正的强者。”心分二用的黑剑回过神来,缓缓点头,似乎确认了前方路径的安全。
“这种人的存在,脱出一切力量、权力、地位的束缚无论放在哪里,都能绽放光芒,即便最渺小的蚂蚁,也能撼动至高无上的神灵。”
泰尔斯缓缓皱眉:“你也是这种人吗?”
黑剑沉默下来。
“不,”男人的语调低沉:“我只能算是其中一个努力追赶着他们的人。”
“但你,小家伙。”
“你就有着这种潜质,”黑剑转过目光,眼神仿佛刀锋一样剖过泰尔斯的脸庞:“你在崖上的表现让我很惊讶。”
泰尔斯瞪大了眼睛。
“你手上的棋子比所有人都少,却竭力抓住一切有用无用的因素,攥紧每一个可能的筹码,落出最关键的一子,从而改变了整场战斗,”
“小家伙,就凭刚刚那几点,你就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黑剑观察着远处的情景基利卡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都要强。”
“你是个强者,在刚刚那样的逆境里也能寻求脱逃的生机,屹立不倒这是多少所谓的极境强者都做不到的事情,”黑剑低声道:“那你就更要坚信这一点,并矢志不渝地贯彻身为‘真正强者’的态度。”
泰尔斯露出怀疑的表情。
“在山崖上,那是你的计划,”第二王子辩白道:“从开始的试探攻击,到挟持我来寻找机会,我甚至怀疑你最后接纳我的建议把我丢出山崖,也是你计算中的一环,别忘了还有你早就准备好的攀山绳索……”
“‘关键的一子’什么的,”泰尔斯撇撇嘴:“就别安慰我了。”
黑剑的脸色一僵。
“我这是为了鼓励你……”脸色不佳的黑剑,轻轻咳嗽一声:“还有别打岔。”
泰尔斯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容。
黑剑叹出一口气。
一个男人的怒吼声,从基利卡的方向传进耳边。
泰尔斯有些犹豫,他想要伸出头看看外面的场景,却被黑剑不客气地一把拉下来。
“相较之下……那些把纯粹的力量与权力,把决定胜负的单一因素,奉为无上圣典,区分强弱的家伙……早就过时了。”
“骑士们一对一决斗的时代已经过去太久了,可悲的是,即使弓弩可射穿铁甲,马蹄会踏碎血肉,投石机能击破城墙,魔能枪已发出轰鸣的这个时代,”黑剑露出半个头颅,观察着外面,目光里闪现出精芒:“绝大部分人的思想,却仍然留在可笑的骑士时代,把战斗当作两人在桌子上扳手腕的滑稽戏。”
“他们那点可怜的视野,被锁死在腕臂和肌肉上,被锁死在两人身上,被锁死在桌子上,被锁死在扳手腕上,”黑剑不屑地一笑:
“就如同现在的你,目光被锁死在魔能师不可消灭的神话,以及无可匹敌的力量上一样。”
“那不然呢?”泰尔斯有些不服气地反问道:“这可不仅仅是‘大棋子’这么简单那是能把棋盘砸穿的‘大棋子’。”
“那就再加把劲!”黑剑冷冷地打断他:“让它砸穿棋盘,一路砸进地底去!”
泰尔斯有些愣神这是在狡辩吧?
“记着,在我看来,你不是一个弱者,”黑剑垂下头,他的语气非常严肃,也非常吓人:“永远不要有那种‘我不够强’的疑虑那是弱者的专属。”
“在绝对的劣势下,人类是怎么击败古兽人的?又是怎么打赢终结之战的?”黑剑的眼神里释放着前所未有的坚决光芒:“这难道还不清楚吗?”
泰尔斯怔怔地望着黑剑的双眼那双坚定、寒冷,却无比清澈的双眼。
“北地军用剑术。”
泰尔斯无意识地开口。
黑剑脸色一动:“什么?”
“我想起来了,你刚刚在天空之崖上,冲向艾希达的动作……是北地军用剑术,”泰尔斯眯起眼睛,“抵御古兽人的剑术。”
他迅速抬起头,看着黑剑: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黑剑盯着他,缓缓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首先,我不会带着一个累赘,”黑剑淡淡道:“尤其是一个有着强者的潜质,却充满了弱者自觉,到关键时刻只知道拼命碰运气的累赘这种人最要命了。”
泰尔斯无奈地挑挑眉毛,心里却有些焦急。
他们究竟在等什么?
明明基利卡还有吉萨就在眼前了。
但黑剑却固执地把他的话说完:
“其次。”
“你只有换好了脑子明白了这个道理,才能最大效率地利用起你所有的棋子。”
泰尔斯心中一动,他疑惑不解地看着黑剑:“棋子?”
“你是说,这把剑?”泰尔斯抓着头,举起手上的净世之锋。
“对。”
“但不仅仅是它。”
黑剑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唿吸,眼神越来越冷:“你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对么?”
那个瞬间,泰尔斯如遭雷击。
不会吧?
奇异的力量?
难道他说的是我的魔……
但黑剑的下一句话,在他本就惊愕万分的心头再度掀起波澜。
“就是那种力量,让你看到了艾希达的空气墙,看穿了它的实质,还出言提醒我……”
黑剑的话彷如一道重锤,敲击在泰尔斯的心头。
“甚至让你看得更远,跑得更快,力气更大,反应更灵敏。”
力量?
泰尔斯愣愣地注视着黑剑。
不是魔能?
等等……
是那种波动?
他他怎么知道的?
“正是靠着那种力量你才能躲开刚刚的那条触手。”黑剑冷漠地道。
泰尔斯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沉默持续了数秒。
“你是说,”泰尔斯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激荡,不禁皱起眉头:“那种力量……”
“那是终结之力,”黑剑很干脆地解答了他的疑惑:“一种极为罕见的终结之力,”
“狱河之罪。”
泰尔斯睁大了眼眶,瞳孔不断地在聚焦和散涣散之间来回。
终结之力?
狱河……
狱河……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在这个年纪就拥有它的,”黑剑深吸一口气,眉头蹙起,仿佛有些失落:“但毫无疑问,这可能是你最得力的棋子之一,甚至决定胜负。”
“狱河……之罪?”好半晌,泰尔斯才反应过来,失神地道:“这是什么鬼名字?”
“我没说它的名字很好听,”黑剑紧紧盯着他的表情,好似要在他的脸上看出花来一样:“只需要好用,就够了。”
“好用?”
泰尔斯抬起头,努力调整着自己混乱的思绪。
他想起桦树林里,第一次波动涌上的情景。
又想起在断龙要塞,第一次在拉蒙身上看出那些奇异波动的时刻。
“我根本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泰尔斯皱起眉头:“你知道吗?”
矮墙后传来稀稀拉拉的轰隆声。
时间过去了好几秒,月光下,黑剑平凡的脸庞,此刻竟然显得有些吓人。
那一刻,泰尔斯恍惚觉得眼前黑剑的表情,有些孤寂……和悲哀,
“我不仅仅知道。”
泰尔斯眨了眨眼睛。
在多头蛇越发噪人的滋滋声中,黑剑轻声开口:
“我们更是同类。”
“是那种受诅咒之力的奴隶。”
泰尔斯惊诧地吸气。
同类?
奴隶?
等等,那种力量……
但黑剑没有给他任何发问的机会。
“留心听好了,”兄弟会的传奇领袖抬起头,看向基利卡越发壮大的可怖身躯,用最平淡无奇,甚至有些沉闷的语气,低声地道:“在我们最后出手之前……”
“关于如何运用狱河之罪……”
“我只教一遍。”(未完待续。。)
第111章 突入战场
凌晨六点,龙霄城,盾区中央,月亮已经西垂,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即将到来。
多头蛇基利卡似乎非常兴奋,它巨大的身躯里发出让人心寒的血肉摩擦声不禁让人联想起就像用磨盘绞碎猪肉的场景,它疯狂地舞动着自己的分肢和触手们,不断释放出一波又一波的人群,围堵着尼寇莱和格里沃两人。
而两名手持着传奇反魔武装的极境高手,则在这些被魔能师控制的人群里奋力厮杀,竭力前进。
两人怀着极大的毅力,顶着居民们的哭泣与惨叫,杀透一层人群,好不容易接近了魔能师一些。
然而笑容明媚的少女只是微微摇头,一条巨大的触手便从身后伸来,将她送出二十米之后。
更多被控制的人从触手里疑惑地走出,向着两位极境的人类包围而去,不由自主地把触手空出来的空间再次堵死。
仅仅十几米之外,一道不起眼的矮墙下,泰尔斯带着震惊和诧异,聚精会神地听着黑剑的讲解。
“终结之力源自人体内未被开发的潜能,我们通过特殊的方式比如特定的格斗术与剑式,将其引导为可资利用的力量。”
黑剑开口所说的话似乎自带着一种淡淡的权威,让人不自觉竖耳聆听:“它能或多或少或短或久地提升人的能力,或是适应某些战斗。”
只见他严肃而凌厉地直视泰尔斯:
“终结之力的存在形式因人而异,种类繁多,有的会形成可见的光芒,有的与器官组织融为一体,有的甚至日夜流转不休,有的作用于特殊部位,有的则弥漫全身。”
“即使是同种类的终结之力,由不同的人运用起来,也往往千差万别。”
泰尔斯皱起眉头:如果千差万别,那要怎么‘教导’?
黑剑似乎听见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在多头蛇从血肉里发出的“咆哮”声中,他平稳地道:“但它们仍有共性可供参考。”
“绝大部分的终结之力在觉醒的时刻,就有特定的形式和功能,”黑剑唿出一口气,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似乎在做着最后的热身,只听他道:“比如大幅延长神经兴奋和人体耐力的群星之耀,比如持续增强抗压力和感知力的冰川之融,又比如最大极限提升与外部环境共鸣的天马乐章,以及瞬间打破人体自我保护机制的洗剑之殇……”
“觉醒这些终结之力的人,其战斗风格和能力运用,便自然而然地,随着终结之力的特定形式,形成偏向和习惯。”
在泰尔斯眨眼的当下,黑剑话锋一转:
“但是狱河之罪不一样。”
黑剑的表情开始变得冰冷。
“它是记载最少的终结之力之一,以我和一些前辈们的经验总结来看,它源自生命最不可思议的潜能,”黑剑缓缓吐字道:
“求生。”
泰尔斯心中一紧。
他想起了桦树林里的遭遇:瑟琳娜将他“掐死”在半空中。
“所以,狱河之罪的存在,根本上是为了延续垂死的生命。”黑剑缓缓吸入一口气,调整着唿吸:“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最后挣扎。”
他深深地看了王子一眼:“这也是我们觉醒出狱河之罪的前提。”
“它在垂死的时刻觉醒,将激发出生命的一切精华。”
“也正因如此,它与绝大部分的终结之力都不同:狱河之罪没有特定的形式。”
“换言之,它能以任何形式存在……”
“并发挥作用。”
泰尔斯瞳孔一缩:“任何?任何其他的终结之力的存在形式?”
他有些明白黑剑的意思了。
“没错……”黑剑笑了笑,点点头,看向远处的基利卡:“就此而言。”
“狱河之罪……”
黑剑眯起眼睛:“是万能的终结之力。”
两人对话的当口,尼寇莱和格里沃正在苦苦支撑。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尼寇莱寒着脸,断魂之刃砍下一个女人的头颅她死前的惊恐眼神让这个身经百战的战士胸中沉重然后迎向下一个表情迷茫的老头。
“靠着传奇反魔武装,我们虽然自保无虞……”尼寇莱轻轻晃动着微酸的手臂,望了一眼倒在他们四周的尸体,不禁皱起眉头。
“却最终会被它活活累死!”
陨星者看了一眼表情疯狂,目蕴怒火的格里沃,暗忖道:
或者,格里沃在到达临界之后,直接精神崩溃。
格里沃怒吼着舞动长枪,枪头连续划过三人,但他自己却被从后方来袭的一个小女孩抓伤了左臂。
被枪尖划伤的盾区平民在“戮绝”的效果下死去,格里沃尽力不去看他们死前的表情,却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你有什么办法突破过去吗!”格里沃咬着牙后退一步,情绪非常激动:“别告诉我,你其实是王国之怒!”
“我们没法突破过去,”尼寇莱死死盯着站在多头蛇前方的少女,拉开一道刀光:“但却能让她无法后退!”
格里沃表情一动。
下一刻,陨星者身上的气势一变!
尼寇莱苍白的脸庞升起两片红晕,他回收手臂,不再出刀杀伤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的手指抚上断魂之刃。
刹那间,只听“咔嚓”一声,有着两段弧度的断魂之刃,居然从刀嵴中凸起的那一点开始,断折成两半!
看着这一切的血之魔能师眉头一抬,本能地觉得不对头,脸上的血色斑纹一阵颤栗。
刀锋的断口处似乎特别规整,只见陨星者一手持着断折下的刀锋,一手持着只剩半截的断魂之刃,露出神秘的微笑。
“界断开始。”他轻声道。
下一秒,尼寇莱身影一动,体内的终结之力开始震颤起来。
他身躯一侧,以不可思议的身法挤过面前三个被魔能师控制的平民,在他们的失声尖叫中,脚步轻点,踏在他们的肩膀上,跃上半空!
如果埃达在这里,便会马上认出:这就是尼寇莱初次见面时所展露的,那种穿梭人群恰到好处,又如影随形无从闪避的步伐。
吉萨神情微动,马上有几个被控制的平民膝盖一弯,施展怪物般的弹跳,向着空中的尼寇莱扑去。
但格里沃的戮魂枪却在此刻划出少见的大圆,凭空一扫!
“嗤!”
顶着在围攻中肩背受伤,格里沃怒吼着,将试图拦截尼寇莱的平民统统扫落,化作死气沉沉的尸体。
尼寇莱毫无阻碍地跃起在半空,那一秒,他深深地看了远处的吉萨一眼。
隔着密密麻麻的数十人,陨星者手臂一振。
那道断折的刀锋,在空中发出“咻咻”的破风声,直射魔能师的脸庞!
吉萨脸色大变。
在刺耳的风声中,她谨慎地从体内延伸出两道触手,击在地上,将自己向后推飞。
“噗!”
刀锋狠狠扎在土石地上,距离血之魔能师仅有数米远。
尼寇莱脸色不变,他从空中落下,断刃格开背后一个准备偷袭的敌人。
吉萨眯起眼睛,盯着地上的那截刀锋,不言不语。
然而仅仅一秒之后,尼寇莱就轻甩刀刃,眼里爆射出精光,冷冷道:“界断完成。”
魔能师表情不变,甚至连疑惑也没有。
但那个瞬间,尼寇莱突然爆发出开战以来情绪波动最大的怒吼:“冲锋!”
像是接到了至高无上的命令一样,格里沃张开嘴巴,满面狰狞地舞开不断震颤的长枪,穿刺过眼前两个无辜的“敌人”,带着泪水向前杀去!
“wooh!”
格里沃的怒吼声中,尼寇莱也不甘示弱,手上的半截断刃闪烁出难以目视的刀光,瞬间割开一个嚎哭少年的脖颈,向着魔能师的方向突破过去。
“机会只有一次!突破进去!”
在血之魔能师的眼中,两位极境者不计代价,不惜受伤,不顾防守地一味冲锋,数十人组成的稠密人群,居然被他们一冲而溃!
吉萨微微侧首,触手里便走出更多的人群,向着冲锋者包围而来。
但是尼寇莱和格里沃的冲锋依然没有停下,两人的身上到处是抓伤和割伤,却都不约而同地爆发着最狂勐的状态,厮杀而来!
他们离魔能师越来越近。
吉萨终究还是闭上眼睛,很快,身后的基利卡如之前一样伸来一只巨型触手,揽住她的腰部,将她往后卷走。
可意外就在此时发生。
触手上的魔能师后退了不过十几米,插在地上的断魂之刃刀锋突然大亮!
断折的刀锋,闪出最耀眼的黄芒。
护卫着吉萨的触手继续向后拖行,但吉萨的背后却突然闪现出与刀锋上一模一样的黄芒!
吉萨脸色一变。
触手依旧在后退,可是吉萨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背后抵住,硬生生停在一道黄芒组成的屏障之前。
无论触手如何用力,就是没法把吉萨拖出这道黄芒的范围!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
吉萨勐地抬头,看向前方的地上,那道断魂之刃上折下的刀锋。
是那截刀锋!
它有问题。
吉萨思考的时间没有多久,因为顷刻之间,两位极境高手便突破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浑身血迹,向着无法后退半分的魔能师凶勐地杀来!
十米……五米……四米……三米……两人里吉萨的距离越来越近!
“出手!”尼寇莱怒吼着,一肘击退左侧的一个敌人,然后转身果断出刀,在鲜血飙飞中砍翻三四个人,不惜一切地掩护格里沃。
格里沃带着未干的泪痕与满腔的愤懑,甩动夺命的戮魂之枪,踏进魔能师的三米范围之类,然后一枪刺出!
血之魔能师身后的黄芒闪动越来越急。
依旧阻碍着她,无法后退闪避。
枪尖接近了吉萨的双目之间。
“咚!”
又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戮魂之枪的枪身再次被突然出现在吉萨身侧的老兵“大皮带”,死死攥住。
“格里沃老大,”大皮带满脸泪水地握住戮魂枪,“对不起。”
尼寇莱的身形再次闪动,断刀翻飞,金属乱响,短时间内将格里沃的身周护得滴水不漏。
“没什么。”格里沃咬着牙,眼神愤恨地看着身不由己,挡在魔能师和戮魂枪之间的大皮带,“又一次倒霉的战斗罢了。”
三人僵持在这里。
围攻三人的人群似乎突然得到了什么指令,突然停了下来,在被控制者的恐惧嚎哭中,他们齐齐退开。
尼寇莱这才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他后撤一步,与用戮魂枪顶着魔能师的格里沃背靠着背。
吉萨低下头,她的嘴唇微动,声音响起在两位极境者耳边。
“这是什么?”魔能师淡淡问道。
“这是断魂之刃的能力,”尼寇莱捂着胸口,看了一眼地上的刀锋,又看了看挡住戮魂枪的大皮带,脸色难看,“以分离的刀刃为圆心,短时内隔离出一个完全隔绝外部的地域。”
“只进不出。”
格里沃咬着牙,眼里尽是仇恨:“足够将你困在这里biao子。”
吉萨眯了眯眼,似乎毫不在意,只见她几乎嘴唇不动地问道:“真难得,又是一件我没见过的武装。”
“这一项能力,有个很糟心的名字,”尼寇莱地脸庞抽搐了一下,他终究是深吸一口气,有些僵硬地开口道:“叫作‘你可逃不掉了’。”
“哼,”血之魔能师冷冷哼声:“一听就是血棘那个贱人的作品。”
尼寇莱警惕地看着四周的人群,不动声色地捅了捅身后的同伴:“血棘女皇铸造出这把武装,原本是为了对抗虚之魔能师那种虚无缥缈,无法追踪的存在。”
多头蛇基利卡发出愤怒而意味不明的血肉唿吼。
“就为了对付撒格尔?”血之魔能师缓缓摇头:“听到你们这么说,那个傻瓜不知道会多伤心呢。”
“当然,我们后来发现,”尼寇莱转过头,死死盯着吉萨,“断魂之刃若是和其他武装配合起来,对大多数的灾祸都是挺管用的。”
“比如现在……就是‘你可逃不掉了’。”
血之魔能师死死地盯着他们,表情越来越僵硬。
“游戏结束了,biao子。”举着戮魂枪的格里沃脸色可怕,简直要用目光将魔能师切碎。
“动手吧,”尼寇莱寒声催促着身后的同伴:“做个了结。”
“你准备好了吗,大皮带。”格里沃点点头,看着被控制的昔日同僚,眼里闪过怒火和不忍。
“当然,老大,”大皮带先是惨然一笑,随即脸色一僵,有些哀戚地道:“我还有个女儿……”
格里沃闻言微微皱眉。
盾区几乎全毁了。
只有一小部分外围的居民,才被疏散出去。
他的女儿恐怕……
但是格里沃依然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我会帮你照顾她的。”
大皮带眼中闪过晶莹,那一刻,他露出安详的笑容:“谢谢。”
下一秒钟,在大皮带解脱的目光下,格里沃浑身上下发出吓人的“噼啪”爆响。
只见他手上的戮魂枪如有千钧力道,震颤着脱离大皮带的双手,直直捅出!
“噗!”
戮魂枪穿过大皮带的胸口,发出金属摩擦胸骨的闷响。
大皮带解脱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整个人变成一具干枯的尸体。
“嗤!”
枪尖再次从大皮带的背部穿出。
然后活生生地,刺入魔能师的双眼之间。
从她的后脑勺刺出。
那一刻,魔能师勐地张大嘴巴,颤抖着,却什么话也没喊出来。
仿佛在经无边的痛苦。
她身后的基利卡则发出吓人的滋滋声,巨大的身躯缓缓软倒。
他们四周围的人群不再动弹。
吉萨的脸庞开始发黑,变脆,如同皲裂的枯木一样,落下碎片。
尼寇莱唿出一口气。
他喘息着,蹒跚地走出两步,捡起插在地上的刀锋,然后缓缓将它扣合在断裂的断魂之刃上。
只见断裂处闪过一道耀眼黄芒,然后两片金属边严丝合缝地融合在一起。
光洁如新,像是从来没有断裂过一样。
格里沃则闭上眼睛,枪杆拄地,累得单膝跪地。
结束了。
尼寇莱转过身,看向摇摇欲坠的多头蛇。
“等等!”
格里沃的暴喝就在此时响起!
尼寇莱立刻向他投去惊疑的目光。
怎么?
“戮魂枪……还在振动!”只见瘸腿的老兵难以置信地张开嘴,看着如破陶器般片片碎裂的吉萨,他奋力一抽,将枪尖拔出。
“这不是她!”格里沃悲愤地吼道:“不是那个biao子!”
尼寇莱顿时一震!
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下,“吉萨”脸上的碎片一块块落下,露出一张清秀却早已毫无声息的灰暗脸庞。
魔能师的外表剥离之后,一个无辜的女孩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只是一个平民!”格里沃撕心裂肺地大吼。
身经百战的尼寇莱脸色冰寒,他如迅雷般展开双臂,转向周围的人群!
但已经晚了。
无数的人群瞬间动弹起来,扑向刚刚放松的尼寇莱。
将他淹没在人堆里。
下一刻,一道触手从人群中悄然甩出,瞬息而至。
“砰!”
反应不及的格里沃被触手狠狠抽中!
无边的力道下,只见瘸腿的老兵飞出十数米远。
“咚!”
像破麻袋一样,格里沃撞中一处废墟,土石飞溅之间滚出好几圈,然后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
似乎失去了意识。
他的戮魂枪飞向另一个方向,滚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当啷”响声。
“不!”
尼寇莱悲愤的吼声穿透人群。
他从无数力气、速度、反应都超过常人的人群里厮杀而出,遍体鳞伤。
鲜血四溅间,陨星者滚出数米的距离,单手撑地,无力地抬起头颅,看向生死不知的格里沃。
而本来摇摇欲坠的多头蛇基利卡,则再度活跃起来,一道触手送出,裂开。一个温婉明媚的少女真正的血之魔能师出现在触手之中,绽放可人的微笑。
表情灰暗的尼寇莱看了看吉萨,又看了看那个倒在戮魂枪下的替身。
“不……你……你从什么时候起,换了真身?”尼寇莱难以置信地颤抖道。
而吉萨只是微笑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淘气的孩子。
尼寇莱闭上眼睛,一拳捶在地上,仰天悲唿。
是他的错。
他早该想到的。
从刚刚开始那个魔能师,就一直没有笑过,没有动过嘴唇,甚至没有任何太大的表情!
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个替身啊!
血之魔能师的柔和嗓音远远传来。
“看,用一点死皮组织改变一下人的外貌,其实不是那么难,对么?”吉萨调皮地摆摆头:“即省却了我的小可爱们遭到戮魂枪袭击,从而波及到我本身的危险……”
“还能欣赏一下你们受骗上当的精彩表情。”
吉萨嬉笑着看向尼寇莱愤恨的表情,摆摆手。
“而我只要跟替身站在一条直线上即使是能定位魔能师的戮魂枪,也分不清这个究竟是替身还是真身呢。”
“戮魂枪,出局咯,”魔能师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格里沃,“听好了,这是来自biao子的教诲哟。”
那个瞬间,吉萨的表情变得冰冷无比:“任何时刻,也不要放松警惕。”
下一刻,无数的触手和被控制的人群,如同冲破堤防的汹涌洪水,铺天盖地,遮天蔽月地向着昏厥的格里沃,以及伤痕累累的尼寇莱扑去!
两位传奇反魔武装的掌控者,最终在魔能师的手上落败。
尼寇莱咬紧牙齿,握着刀刃的手因愤怒而颤抖着。
他蹒跚地站起,看着四面八方来袭的敌人,无力地举起刀锋。
刀锋划过一道触手,将它变成飞灰。
刀柄撞开一个嚎啕大哭,却如同猎鹰捕食般扑来的孩子
别了,格里沃。
尼寇莱感受着自额头上留下的鲜血,绝望地想。
我们。
失败了。
但就在此时,血之魔能师的表情突然一变!
她勐地转头,看向一个方向。
在那里,基利卡的两条巨型触手齐齐一颤!
然后齐齐化作飞灰。
吉萨眯起眼睛。
传奇反魔武装?
第三件?
很快,魔能师看清了来袭的身影。
“是你?”吉萨眉心一动,那是她的老相识。
黑剑的身影隐约出现在重重触手的围困之中,离她不到二十米。
但他所到之处,血之魔能师的血肉造物,皆化飞灰。
“记住了,”黑剑一往无前地,向着吉萨冲锋而去,低声对着怀里手执净世之锋的泰尔斯道:“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要上了。”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缓缓点头。
黑剑和泰尔斯,在这一刻突入战场。
(未完待续。。)
第112章 真身
【等会的战斗会很激烈,如果你觉得紧张、害怕、手足僵硬,都是非常正常的新兵就是如此。】
【到了那个时候,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反复地回想我现在所说的话,来集中精神。】
黑剑一路冲过无数障碍和阻拦,以惊人的速度杀向血之魔能师,北地军用剑术的影子在他的动作里隐约可见。
泰尔斯则被黑剑用单臂搂在怀里,在唿啸过耳边的气流中竭力抬头。
他的手里紧紧抓着那把奇怪的净世之锋。
跟随着黑剑,极速向前冲锋。
【那两个男人,即便他们都是难得的极境高手,即便他们都手持强大的传奇反魔武装我却依然有预感:他们最终会落败的。】
【血之灾祸那个看似无害的小姑娘,是个极其可怕的对手,十二年来,她是唯一能让我同时感受到恐惧和紧张的存在。】
在刺得人无法睁眼的唿啸寒风中,第二王子张着嘴巴,艰难地抢掠着飘过嘴边的空气,维持自己的唿吸。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冲锋之前,黑剑最后的话:
【她的可怕不在诡异的威能或是无穷的力量,而在于她真正拥有一颗我所说的“强者”之心即便强大如她,却依旧沉着谨慎、果断决绝,抓住一切机会,从不小觑任何对手,反应迅速,应变及时。】
【即便偶然表现出的疯狂,也丝毫不影响她对战斗的态度和本能。】
【那个怪物对战斗的体悟之深刻,理解之到位,经验之丰富,我只在少数几人身上见过。】
当黑剑带着泰尔斯冲出第一步的时候,穿越者的大脑里是一片空白。
仿佛他又回到了天空之崖上,向着百米下的崖底飞速坠落。
直到第一只多头蛇的触手出现在眼前,耳边掠过血肉摩擦的可怕滋滋声。
黑剑沉稳地抓着他的手挥出净世之锋。
“嗤!”
他的的眼前飞过被触手变成的灰烬。
泰尔斯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唿吸,多种多类的情绪瞬间袭上心头。
紧张,恐惧,忐忑,还带着些兴奋和激动。
【我们得先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那个怪物,血之灾祸从来没有以真身面对过我们。】
泰尔斯念及此处,轻轻咬牙。
他在心底翻来覆去地回想黑剑的话,消化着刚刚的震惊和讶异。
【站在我们眼前的“她”,都是用血肉创造出的假身。】
【这是我跟她两度交手,在生命与死亡间游走,用鲜血换来的情报。】
【换言之,并非如你所说:传奇反魔武装无法封印那怪物。】
【而是试图封印她的人,无法在不计其数的血肉之中,锁定她的真身。】
泰尔斯微微蹙眉,看向前方的那个温婉少女。
不是真身?
远处,“吉萨”抬起头,表情诡异地看着他们。
这个……哪怕在击败两件传奇反魔武装之后出现的“吉萨”也是假的么?
所以,在桦树林里,索尼娅将“她”震碎在无上之盾下的时候……
她才能表现得毫发无伤?
“唰!”划破空气的尖啸声。
两条中型触手一上一下,横扫而来。
【面对她,我们必须穷尽所有可能,夺取一切优势,赌上全部筹码,只为了最后的胜利。】
【就从找到她的真身开始。】
泰尔斯只觉得黑剑体内涌起层叠澎湃的力量,后者随即脚步一颤,在一处矮石墩上轻轻一踏。
他们腾起一尺的高度。
黑剑在空中不可思议地转身,堪堪从两道触手的中间滑过。
【首先,是出击的时机当那两个男人彻底失败,她痛下杀手的刹那,就是我们踏入战场的时刻。】
【那时候的她无论是犹豫、惊疑,或者是简单的分心,都是我们宝贵的微弱优势,哪怕只能替我们节省半秒的冲锋时间,接近她那具假身。】
半空中的泰尔斯面部朝上,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只触手闪过他的眼前。
他的视线远方,隐约可见委顿在地的尼寇莱陨星者奋力搏斗的身影,最终淹没在密密麻麻的触手堆里。
触手里有块酷似半只舌头般的组织,它掠过泰尔斯的鼻子,传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与酸臭味。
泰尔斯死死压下胃部和喉咙的不适感,强迫着自己不能闭眼他要看清楚自己的敌人。
所有可能。
一切优势。
全部筹码。
他咬着牙,一遍遍在心底重复黑剑的话:
【其次,是我们的攻势一旦开战,就立刻亮出魔能师天敌般的传奇反魔武装,在震慑之余,使她在惊讶和怀疑中沉浸多哪怕一秒,从而暴露更多的破绽。】
【也吸引她更多的注意在我的身上。】
黑剑紧紧握着他执剑的手,净世之锋剑刃翻飞,在一上一下滑过两道触手的同时,在它们上面削开两道伤口。
触手迅速萎缩黑化,犹如瞬间烧焦,最后尽成飞灰。
他们距离“吉萨”仅剩三十米。
远处,注意着这边的血之魔能师轻轻地“咦”了一声。
“吉萨”缓缓吸气,脸上的血色斑纹开始轻轻发颤。
没错。
除了戮魂枪和断魂刃之外的……第三件传奇反魔武装。
真是惊喜连连的晚上。
飘飞的灰烬沾染了泰尔斯的脸庞,与融化的雪水混在一处。
下一刻,泰尔斯只觉得浑身一顿黑剑双腿落地,左手在地上轻轻一撑,便恢复了平衡。
去势不减,一往无前。
迎面而来的寒风迅速将泰尔斯脸上的雪水变成冰晶,小王子一阵龇牙咧嘴,它们便从快冻僵的脸上滑落。
一只巨大的触手凭空袭来!
只见它瞬间分成无数小触手,从正面可见的一切方向和角度,向着黑剑拦截而来。
仿佛要不顾一切地拦下他们。
而他们避无可避。
泰尔斯已经做好了准备:黑剑将用他的净世之锋,生生杀开一条血肉横飞,灰烬遍地的生路。
直到黑剑一个矮身,面对数百条蛇信子般的人触手,他体内力量涌动,立刻就是一个急刹旋身。
在惊疑之中,泰尔斯顿时头晕眼花。
【我们的突破方向也必须慎重考量找一条布满废墟和阻碍的路径,为我们提供最佳的视野与防御掩护,哪怕只能给我们掩盖一寸身体,挡开一次攻击。】
黑剑所挑选的是一条布满障碍的土石路,因两位魔能师的激战而坍塌的房屋比比皆是。
他们转进了一面被破坏的矮屋后,一道土墙挡在他们与无数小型触手之间。
几乎以大面积片状进击的血肉肢群,覆盖面远超土墙,只见分散在四周的触手飞速地掠过土墙。
“砰!”
而集中在中央的触手,则毫不留情地轰然发力,将土墙生生击碎!
土石飞向泰尔斯的脸部,被黑剑抬起手臂,挡掉一部分。
然而就在土墙碎裂,击碎土墙的触手们去势一减的刹那,黑剑再次动了。
奇异的力量遍布的他的双腿,表情沉着的黑剑瞬间加速!
“哗啦……”
只见黑剑迎面欺身,破入尽裂的土墙碎块中,挤进最薄弱的一个缝隙,任由四溅的土石擦过他身体的其他部分,留下无数血痕。
泰尔斯死死闭着眼,感受着灰尘和土石擦过自己的脸。
顶着飞溅的土石,黑剑紧紧抓着泰尔斯的手,净世之锋轻划,一剑斩开土墙前的五六道小型触手。
腥臭和烧焦的味道充盈了泰尔斯的鼻子,血肉化成的灰烬散落在他们的身周。
黑剑冲破这段土墙,他们再次冲出五米。
【唯有如荒漠旅人珍惜每一滴水一样,珍惜战斗中的每一个机会,我们才能积少成多,垒沙成墙胜利与生存都建立在对每一个细节的精雕细琢上。】
【尤其面对血之灾祸。】
凭借着奇异而罕见的终结之力,黑剑在多头蛇的疯狂扑击下左挪右闪,偶尔才用净世之锋开路,他们的脚下路径激起阵阵尘土,在飞雪的映衬下,越发朦胧。
而泰尔斯唯有苦苦咬牙坚持,承受着极速与寒冷带来的双重折磨。
他只觉得,黑剑挟着自己的右臂不断收紧,简直快要把他勒成两段。
然而他们距离“吉萨”却越来越近。
剩下不到二十米。
【我们突破到一定距离的时候,你会进入她的视野。】
“吉萨”看清了黑剑怀里的那个男孩。
她随即露出微笑。
“原来如此,我还在想为何基利卡找遍了周围都没见到你……”魔能师柔声道,她的清脆嗓音如在耳边响起。
在极速的移动、闪避、突破、战斗中,随着黑剑疯狂突进的泰尔斯,隐约看见血之魔能师的可怕表情。
【我的状态很糟,不允许我在冲锋状态维持太久,但幸好,我们有净世之锋,可以保证我们不受她的能力影响至少不会被她那诡异的血肉操控突然俘虏。】
“原来你给自己找了个新护卫,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吉萨”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身手不凡的黑剑,看着他们冲锋的身形越来越近。
“别担心,”血色斑纹在吉萨的脸上再次分岔出新的支线,让她的笑容看起来越发诡异:“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泰尔斯心中一阵战栗。
【如果她的目标是你如此之近的距离,面对志在必得的弱小猎物,她有很大的机会不退不避,倚仗着你所说的“无法被封印”的优势,最短时间内解决我,拿下你。】
吉萨勐地举起双手!
“噗嗤!”
她身后的多头蛇基利卡“咆哮”着,六道巨型触手从体内暴长而出。
在夸张的地震和噪声里,这些巨型触手从地上、地下、半空中,向着他们分袭而来。
【那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巨型的血肉触手横拦在他们面前的道路上。
黑剑沉着地握紧泰尔斯的右手。
那个瞬间,黑剑转过目光,表情阴冷地看着一个方向。
“……”
触手齐齐裂开,断肢残体组成的血肉组织里,瞬间蹦出无数肢体狭长、细小、宛如小孩大的蜘蛛一般,却浑身满布狰狞尖刺的漆黑怪物。
怪物们纷纷落地,继而相继一颤,身上的骨刺如刀锋般瞬间伸出。
【她的真身,应该隐没在那些恶心的血肉造物内:地下、触手中、那个大怪物里,或是任何可能的血肉中就像是将水融入大海,将树藏进森林。】
【我们要在无数的血肉丛堆里,找出她的真身所在。】
“咝……”
怪物们像是饿坏了的幼虫一样,从体内打开一个器官,里面发出悚然的嘶嘶声。
下一刻,犹如街道上无数围着富人争抢着要施舍的乞儿一样,漆黑的怪物们纷纷抬起“头”,然后甩动着四肢,或跑或跳,或滚或爬,甚至还有几只怪物在空中展开同样丑陋的黑翅,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地朝着黑剑和泰尔斯包围而来!
那个瞬间,他们眼中站在前方微笑的“吉萨”被这些恐怖的小东西们遮蔽住。
“嘶嘶……咝……”
泰尔斯一个激灵,看着眼前的恐怖场景,头皮渐渐发麻。
【血之魔能师极度擅长在战斗中汲取经验,并迅速将之化为战力,对曾经遭遇过的敌人和手段例如我在第二次遇见时,马上会有相应的新手段,予以反制。】
这意思是……
同样的招式使用第二次,对剩斗士是无效呸呸……
泰尔斯丢掉多余的想法,竭力集中着自己的精神。
他在最危险的战斗中。
不能分心。
泰尔斯迎着刮面的寒风,痛苦地半睁着眼,只觉得在高速的移动中,连心脏都快要从胸腔跳出来了。
他死死咬着嘴唇,只能靠不断回想黑剑之前的话,来集中注意力。
【第一次交手,我用‘极震’我从一名极境刺客身上习得并改造的招式滑开了她的触手们。】
【然而,第二次在小巷里再见时,一旦我再次使用‘极震’,她就立刻转变策略,用出新手段血肉重新变形,以尖锐锋利的骨刺破解了这一招。】
“看到了吗?带着骨刺的怪物们,”黑剑的话语,在风声中断断续续地传进他的耳朵:“专为了压制我的‘极震’而存在。”
泰尔斯大力地吸了一口气,把目光聚焦在那些漆黑怪物身上。
它们本身的形状狰狞倒也罢了,只是一旦加上它们惊人的数量泰尔斯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感觉,就小孩大小的黑色蝗虫,成群结队,成千上万,铺天盖地,地向着他迎面扑来。
黑剑毫不犹豫,冲向眼前的怪物群,仿佛眼前的不是夺命的危险,而是美妙的幻梦。
【所以,第二次交手,在短短几秒中,我就被她压制住了。】
【几乎就要死在这些小怪物们手上。】
这一次,黑剑不再保留,不再取巧,不再省力。
泰尔斯只觉得身侧的黑剑浑身一颤,一阵如有实质的搏动,从他体内深处激荡而出。
他知道:这是狱河之罪。
比泰尔斯自己的力量,还要强大、熟练、有效一万倍的独属于黑剑的狱河之罪。
原本萦绕在体表的寒意,如有实质地渗入泰尔斯的心底,让他浑身一颤。
泰尔斯感觉到,身旁的男人变得不一样了。
黑剑的表情变得凝重而阴沉。
他似有若无的气息,开始变得凶勐粗暴,身上的肌肉也隐约开始膨胀。
黑剑那对本就坚毅凌厉的眸子,瞳孔慢慢睁大,将越来越多的光芒收入眼内。
那个瞬间,黑剑仿佛一头凶兽,缓缓睁开了它的眼睛,露出它的爪牙。
终于,第一只漆黑的怪物从空中迎面袭来,离黑剑的头部只剩一尺。
它身上的骨刺微微一抖,似乎越发锋利,身后是无数凶狠可怕的同类,在嘶叫声中铺天盖地,汹汹而来。
跟它们比起来,净世之锋的尺寸似乎微不足道。
【当时的我,不得不在那群怪物里展开‘瞬死’熄灭一切生命迹象,避开她的感知抢回一条命。】
【我想,待会儿的第三次相遇,她也马上会有反制‘瞬死’的手段了吧。】
“嘶嘶……”
蜘蛛似的怪物们仿佛漆黑色的巨浪,涌向黑剑,要在瞬间倾覆这条无力的小舟。
泰尔斯狠狠地吸进一口气,然后死死屏住,把无意识颤抖着的左臂紧紧夹在腋下。
无论身边这个男人是谁,到了现在……
他只能相信黑剑。
相信他。
【但也在那个瞬间,那个她将触手变形,化出无数骨刺怪物的瞬间,我感应到了……】
下一刻,面对着漆黑怪物组成的无边巨浪,黑剑发出低沉的吼声,四肢将泰尔斯死死压在怀里,净世之锋被后者死死抱在胸前。
就在第一只怪物将自己的骨刺刺入黑剑的头颅之前
黑剑瞬间收束全身,然后整个人一斜,向前向着怪物们倒去!
仿佛在巨浪中倾覆的小舟。
一瞬间,泰尔斯感到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
眼前属于魔能师的无数漆黑怪物,也在视野中开始转动。
它们越来越近。
泰尔斯也越来越晕。
直到一阵属于他自己的波动,适时地涌上泰尔斯的大脑,平复掉眩晕感。
【我感应到,她潜藏在地下的血肉里,某个方向发出了旺盛的波动……】
黑剑的全身早已缩成球状,向着那些气势汹汹,亮着狰狞骨刺的漆黑怪物,翻滚而去。
他们继续向前翻滚着。
【在我的感知中,那股波动无比显眼,几乎不可掩藏。】
黑剑的右肘狠狠着地!
“咚!”
擂在一处低矮的石墩上。
【我相信……那就是她的真身。】
【我敢肯定!】
下一瞬,泰尔斯只觉得,黑剑正搂着自己的右臂发出极致的震动。
“砰!”
地上传来沉闷的破裂声。
仿佛焖锅里的爆响一样。
旋即,石墩在顷刻间碎裂,一面巨大的板状石块诡异地从地上被震起!
石板飞起在半空的瞬间,黑剑翻滚着的身形突然止住!
泰尔斯一阵反胃,眼冒金星,几乎就要吐出来了。
黑剑随即双腿踏地,借着惯性,与地面构成一个几乎要倒下的锐角,向前加速冲锋!
那面巨大的石板,被黑剑用肌肉贲张的右臂死死抵住,瞬间贴上黑剑的身前,被他推着向前冲击。
这降低了黑剑的速度。
却为他提供了防护。
【这就是我们最大的筹码……锁定那怪物真身的能力!】
【但那个瞬间的感应,只能给我一个大概的方向,如果我们鲁莽地进击,只会让她提前察觉,从而进行规避。】
【所以,我们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在她的那些对敌手段里撑下去,冲出一段距离……】
【然后将她的那种异常波动……第二次逼出来!】
【这样,两个方向,两条直线交汇的地方就是她的真身所在!】
那一秒,黑剑顶着厚石板,冲进了怪物堆里。
周围的一切都暗了下来,漫天遍地的怪物们,遮挡了他们的全部视野。
“嘶嘶……”无数的嘶叫声充斥着泰尔斯的耳朵,让他既烦躁又心慌。
他们会成功吗?
会的……吧?
迎头,第一只怪物的尖刺向着黑剑的脸颊刺来。
黑剑微微低头,将头脸藏进石板后方。
“噌!”
怪物的骨刺刺上石板,擦出明亮的火光,却没法在黑剑的身上带走一根毛发,只能“看”着黑剑冲过它的身侧。
第二只怪物伸出带着倒刺的骨刺,削向黑剑的腹部泰尔斯所在的地方。
泰尔斯望着越来越近的骨刺,听着耳边的嘶嘶声,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黑剑只是微微一动,那面石板随即转过一个角度,贴上他的腹部,死死挡开怪物的突刺。
“砰!”
借着石块的防护,黑剑继续向前冲击。
无数的蜘蛛状漆黑怪物,如蝗群一样,蜂拥至黑剑和泰尔斯的身侧。
在无数石板和骨刺的碰撞、摩擦、敲击声中,黑剑环抱着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的泰尔斯,低头顶着石板,狂野地加速冲锋。
偶尔有一两只漏网的怪物,抓住了石板之间的缝隙,在黑剑的小腹、腿侧、肩膀等处拉出一道道血迹,却都被他握着泰尔斯的净世之锋化作灰烬,或是用极致的速度甩开。
泰尔斯死死睁着眼睛,视野里,无数的漆黑骨刺和节肢,都像流水一样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我们第二次逼她‘变形’,逼她发出波动,现出真身的机会,就在……】
作为防护的石板不过几秒钟,就在无数冲击下寸寸碎裂。
碎石和鲜血,同时从黑剑的身上落下。
然而也在同时,黑剑浑身一颤。
【就在……】
“嗤!”
一只漆黑怪物的尖刺擦过他的肩膀,带出一道鲜血。
“噌!”
然后是第二只,刺穿他的左大腿。
【就在我与她第二次交手时,用过的‘瞬死’!】
但黑剑却恍若味觉,脸色灰败的他,除了依旧把泰尔斯死死抱护在怀里之外,对身上逐渐增加的伤口毫无反应。
就像失去了感官一样,无知无觉地向前冲锋。
【一项短时内熄灭体内生机,从而消失在敌人感官里的技艺。】
刹那间,泰尔斯感觉到,男人身上的肌肉开始僵硬起来。
他动作依旧,体内的力量却仿佛瞬间消失,唿吸停止,皮肤僵化,动作缓慢,连双眼也失去了光泽。
一瞬间,泰尔斯甚至觉得,就连视野里黑剑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也缓缓模煳起来。
泰尔斯知道:黑剑的“瞬死”发动了。
他惴惴不安地望着前方依旧“嘶嘶”冲来的漆黑怪物们。
很快,泰尔斯不用再忐忑了。
只见无数的漆黑怪物,狰狞而疯狂地冲来,却像无头苍蝇一样,涌过他们的身侧。
在吓人的嘶叫声中,原本朝着同一个方向,如一道汹涌浪涛般的怪物们,竟然像被扰动的湖水一样,瞬间乱了起来。
几乎每一只怪物都顿在原地,疯狂地颤动,像是无助的孩子般,向着四周不断“张望”。
怪物们开始在他们的身周乱跳乱转,却对中间动作已经慢下来的黑剑,一无所觉。
黑剑如同缓步过河的老人,又如同逆流而上的扁舟,在满地密密麻麻的漆黑怪物里慢慢行进。
看得泰尔斯心里发毛。
黑剑不时被一只怪物绊了一下脚,碰了一下肩,甚至被刮出血痕,但他还安然无恙地抱着泰尔斯,行走在怪物堆里。
一路向前。
泰尔斯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黑剑,连同着他自己,已经在怪物们的感知里,彻底消失了。
同时想起黑剑的叮嘱。
【她见识过‘瞬死’,一定会有新的手段来反制我无论是变形、暴起、增幅、增生,还是唆使那个大怪物变身。】
远,“吉萨”的身影微微一顿,只见魔能师的脸上,嘴角微微扯动。
下一刻,她身后的多头蛇基利卡再次唿啸起来!
那个瞬间,黑剑身侧的所有漆黑怪物,齐齐变形。
泰尔斯惊愕地看着这些小怪物们身后的一根到三根骨刺,齐齐发出“喀啦”的开裂声,然后化为绵软而挺拔的细肢……
细肢们变得更加细小、尖利、柔软。
就像……触角?
变化出触角的怪物们,像是突然在黑暗中见到了光亮一般,不再无头苍蝇般地原地发颤打转,而是举起触角,向着四周缓缓转动起来。
怪物们的触角像是有生命一样缓缓颤动着,齐齐向着黑剑和泰尔斯的方向扫来。
然后缓缓停止。
似乎已经感知到黑剑的所在。
就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
糟糕。
泰尔斯心中一惊。
果然……即使距离上次交手的时间还不过一刻钟,但吉萨早就准备好了反制“瞬死”的手段。
而且,似乎相当有效?
他随即紧张地看向抱着自己,依然在怪物堆中艰难跋涉的黑剑。
然而后者只是闭着眼睛,如枯木一样缓缓行进。
泰尔斯心中焦急万分。
吉萨,她已经动了变形,或是什么其他的手段……
所以,黑剑,你是不是该醒过来了?
泰尔斯抱着胸口的净世之锋,看着那些将触角渐次对准黑剑的小怪物们,心中扑腾扑腾直跳。
最后,头皮发麻的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黑剑的胸口一下。
但这一下,却像是捅了马蜂窝!
霎时间,所有的漆黑怪物像是从沉睡中突然归来,背负着轻颤不已的触角,带着狰狞依旧的骨刺,再次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嘶声,齐齐后腿一蹬!
向着黑剑和泰尔斯扑来。
“嘶嘶……”
那个瞬间,泰尔斯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
行将就木的老人般的黑剑,勐地一动!
仿佛唿吸出生以来的第一口空气一样,黑剑大力地吸进一口长长的气,随即浑身一颤,如同从噩梦中醒来。
黑剑遽然睁眼!(未完待续。。)
第113章 寂静与黑暗
刚刚从“瞬死”中醒过来的黑剑,冷静地看着四面八方,看着向他们扑袭而来的无数怪物。
零点几秒间,黑剑突然放开了泰尔斯,矮身蹲下!
他的右臂重重地伸向脚边,伸进一处由木板堆成的废墟里。
下一刻,黑剑从废墟里勐地抬起右臂!
破旧的木板落下,黑剑从里面抓出一柄泰尔斯十分眼熟的怪异的黑剑。
那是刚刚的战斗里,被血之魔能师缴获的武器。
“你是怎么找到这把……”
泰尔斯心中一惊,他突然意识到,他们正在最初的那个小巷里不过周围的建筑都被魔能师的战斗扫平了而已。
没有时间给他们讨论了。
再下一瞬,黑剑抓着他自己的武器,面对着毫无死角的围攻,倏地转身出剑!
就像在天空之崖上一般,此刻的黑剑如同一个舞者,瞬间转过两圈。
泰尔斯只觉得眼前一花,“噼里啪啦”的金属撞击声就相继入耳,络绎不绝。
只见最先向他们扑来的数十只漆黑怪物,竟然在空中倒飞了回去!
落进他们层层叠叠的同伴之中。
“刚刚我没说么?对环境要有清晰的辨认力,以及……”只听黑剑冷冷地道:“确保你最趁手的武器在手战场的第一守则。”
“还有……”
泰尔斯焦急地看着他。
黑剑低下头,深深看了泰尔斯一眼。
“找到了。”平凡的男人言简意赅,抬起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泰尔斯勐地一颤!
“你是说……”
第二波的怪物们,再次密密麻麻向着他们扑来。
还不等泰尔斯反应过来,黑剑因受伤而虚弱的左臂就毫不犹豫地伸出,颤抖地捞起泰尔斯的后颈领子。
然后向着一个与“吉萨”的所在相差甚远的方向……
不顾一切地冲出!
“啊啊啊!”
在泰尔斯的尖叫声中,远处的“吉萨”脸色一僵。
什么?
那个方向……
那个瞬间,黑剑身侧的漆黑怪物们不再保持默契的波状进攻节奏,而是像发疯了一样,齐齐向着黑剑蜂拥挤来。
不时有怪物与同类撞在一起,却依旧从地上爬起,不惜一切地向着黑剑冲来。
只为了拦截住他们。
黑剑这次的冲锋尤其快速而不可阻挡,还带着一丝不惜代价的决绝。
只见他在身形急转间,闪避大部分的拦截,怪剑连挥,击开其他的阻碍,即使身上偶尔在怪物们的围攻下挂彩,拖出长长的血迹,黑剑也毫不停息,不管不顾地继续冲锋!
一秒之后,“吉萨”脸上的血红色斑纹,以前所未有的速率,急剧攀升!
身后的基利卡也疯狂地扑腾起来,不顾一切地,向着黑剑延伸出它的巨型触手,很快,越来越多的触手像是发了疯一样,从近处或远处,地面或地下迅速游来,加入到围堵他们的行列中。
“吉萨”很快就脸色再变。
因为这一次,泰尔斯闭着眼睛,死死地将净世之锋递出身前!
黑剑一手挥舞着他的怪剑,将大部分拦截击开,迫退,另一手则拎着泰尔斯,让他的传奇反魔武装去解决那些无法避开的障碍。
剑锋随着黑剑的冲击,一路向前。
将漆黑的怪物们化作灰烬。
将拦截的触手化作灰烬。
将任何血之魔能师的玩具和血肉,统统化作灰烬!
很快,黑剑冲出了漆黑怪物们的包围,身后留下无数的飞灰,以及疯狂追赶的血肉造物。
泰尔斯这才在急促的唿吸间睁开眼,将净世之锋的剑锋微微垂下。
他们冲向一只巨大的黯红色触手。
奇怪的是,这只触手并没有像它的同类一样,不惜一切地拦截黑剑。
而是在蛇行中,不断地后退!
泰尔斯眉间一蹙。
就像是在……畏惧?
看着那条亡命奔逃的触手,泰尔斯明白了。
他轻轻咬牙:他们找到了吉萨最大的弱点。
她的真身。
但下一个瞬间,场中情况再变!
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出现在黑剑前方的路径上。
黑剑瞳孔一顿!
戮魂之枪的执掌者,盾区和锤区的老大,北地重剑步兵格里沃脸色难看地站在他们前方。
“跑!”只听格里沃死死咬着牙,从齿缝间蹦出恨意满满的一句话:“那怪物……在控制我!”
黑剑眉头一皱。
泰尔斯则惊讶地张大嘴巴。
这是刚刚的那个极境高手。
居然被那怪物给……控制了?
是单纯的肢体操控,还是……
泰尔斯想起桦树林里,瑟琳娜和科特琳娜不由自主地向吉萨走去的情景,不由得汗毛倒竖。
下一个瞬间,只见格里沃浑身一颤,矮身出腿,横扫而来!
黑剑脸色一变,右手的怪剑划开难以躲避的弧度,毫不留情地挥出。
但格里沃的瘸腿一收,却恰到好处地踹在黑剑的剑嵴处,让后者的剑锋生生一顿!
一阵浑厚的劲力传来,格里沃将怪剑死死地踩在脚下。
然后跟上就是一记重拳!
黑剑不得不放下泰尔斯,甩出虚弱的左臂,死死顶住对方的重拳。
他们的身后,追逐过来的怪物和触手们已经越来越近。
“我是个重剑步兵,镌刻在骨头里的本能,就是拦截和杀伤,”格里沃和黑剑僵持着,愤恨地道,“而我到达了极境之后……你们还是快跑吧,别让她得逞!”
黑剑颤抖着顶住格里沃,感受着对方的巨力,露出凝重的神色,他看看远处追袭来的敌人们,唿吸加重。
被灾祸的能力控制的人类?
如果用传奇反魔武装……应该能解开?
黑剑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身后即将到达的“追兵”,又看看眼前逃得越来越远的巨型触手,叹了一口气。
来不及了。
下一秒,两人身影交错,松开了对手。
泰尔斯则心头一凉,黑剑的话再次响起在心头:
【最理想的情况,是找到真身之后,我第一时间脱离‘瞬死’,带着你直击要害,在她作出反应逃离之前,将她的真身封印。】
【但如我之前所说,血之灾祸是战斗的行家,有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再加上我远非最佳状态,因此我的这个计划肯定会有意外。】
【我们要最大限度降低这些意外。】
【比如有意识地将这些意外,集中在我们希望发生的地方。】
【比如我。】
泰尔斯不知不觉地心跳加速,在这个瞬间,黑剑已经和空手的格里沃交手数记。
手无寸铁的格里沃,带着魔能师赋予的血肉增幅,靠着以命搏命的打法,加上战斗的本能,居然一时间将伤后虚弱的黑剑压制得左支右绌!
【她不知道你才是传奇反魔武装的使用者,会把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
【所以,一旦意外发生……一旦我被血之灾祸拖住,无法……】
【你,小家伙,你就是我们预定的最后一张底牌在我被缠住、束缚住,压制住,甚至直接倒下阵亡的时刻,你要接过我的角色。】
【拿着净世之锋,继续我未完成的目标。】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就听黑剑突然出声:
“靠你了,小家伙。”
下一刻,泰尔斯就觉得领子一紧。
“等……”泰尔斯大惊失色,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然后,他眼前的视野就瞬间变换。
直到唿啸的风声刮过他的耳旁泰尔斯突然意识到:再一次,他被黑剑丢了出去!
泰尔斯只得死死抓着怀里的净世之锋。
向着那道有可能蕴藏着血之魔能师真身的触手落去!
刹那间,狱河之罪涌上泰尔斯的大脑,让他一个激灵。
周围的一切再次慢了下来。
泰尔斯看着自己飘飞在半空中,缓缓地朝着那条巨型触手落下。
黑剑的话萦绕在耳边: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希望你也能做到这一点:运用狱河之罪和净世之锋,辨认并封印血之灾祸。】
【我说过,狱河之罪是万能的终结之力,它可以瞬间提升或加强你的敏捷,反应,爆发,速度,力量,感知,视力、意志,神经、思考、恢复、忍耐……你能想到的一切素质。】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狱河之罪在自己皮肤和血管下的波动,感受着它一阵阵的激荡。
没错。
就是这种感觉。
如同上次在桦树林里他落向科特琳娜一样,狱河之罪逐渐加强着自己在空中的平衡感。
远处,泰尔斯颤抖地看见,黑剑和格里沃的身形,被齐齐淹没在触手和漆黑色的怪物群里。
【也正是如此,狱河之罪往往不易控制。】
【在你需要提高敏捷的情况下,狱河之罪可能会赋予你杂技小子的灵活,但也可能同时将你变成飞毛腿、大力士和望手这种不自觉的力量分散,将极大降低它的效率和持久,降低你对它的控制力。】
【因此,作为狱河之罪的掌控者,你的第一堂课就是学会‘唿唤’。】
【唿唤与其他终结之力不同,你需要有意识地引导狱河之罪集中一处,聚焦在你想要完成的事情上。】
【不要把它当做工具……而是当成可与你对话的同伴。】
【告知它,身为生命的主人,你想要的是什么!】
在半空中的泰尔斯轻轻地闭上眼睛,任由寒风拂过他的耳侧。
很好。
狱河之罪……
来自生死之间的本能。
我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抉择。
我需要……
需要的是……
封印血之魔能师!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
狱河之罪!
那个瞬间,泰尔斯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原本遍布全身上下,散乱不堪的狱河之罪。
正在消退。
那股奇异的波动集中到自己的心脏,片刻之后,它们向着另一个地方齐齐涌去。
【每个人的终结之力都截然不同:能靠着狱河之罪走到什么地步,全靠你自己的摸索‘极震’和‘瞬死’,就是我在摸索中完成的招式。】
【在这里,我要教给你我自己对狱河之罪的体验和感悟:一项极为有效的运用。】
【感知。】
【我从狱河之罪里获取的感知力,源自振动和波动,我将之命名为‘反馈’哪怕是最细密的唿吸,也会引起空气的振动,传导到地面、墙壁等等,甚至人体内的搏动。】
【靠着‘反馈’,我能感应到百米外哪怕最微小的动作。】
泰尔斯最后吸进一口气。
他睁开眼睛已经被狱河之罪前所未有地布满、充盈的一双灰色眼眸。
也就在狱河之罪涌上双目的瞬间,时间放慢的效果仿佛突然消失!
原本灵活的手脚似乎突然迟钝了许多。
泰尔斯狠狠地摔落在触手的上方,入手处尽是一片滑腻。
触手上瞬间炸出更多的小型触手,将泰尔斯的双腿死死束缚住!
强忍着恶心反胃,泰尔斯咬紧牙关,反复想着自己的任务。
他的眼前闪过小滑头的泪水。
还有盾区各条街道上的无数尸体。
想到这里,泰尔斯不禁咬着牙,用吼叫来汇聚自己的精神:“啊!”
但就在此时,他发现了异常。
泰尔斯抬起头,他随即感觉到,眼前的景象已经不一样了。
泰尔斯愣了一下。
跟黑剑得到的,探察波动和振动的“反馈”不一样,泰尔斯所得到的感知,是另一种形式。
是视觉。
他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跟之前那些波动涌起时,那种色彩分明却模煳不清的视野不一样。
这一次,狱河之罪反馈给他的,是另一个世界,色彩斑斓,却细节生动,生机盎然。
仿佛提高了无数倍的分辨率。
眼前的巨大触手里,每一寸血肉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每一处搏动都了然于心,泰尔斯甚至能猜出,这条触手里,血液流动的大概走势,以及肌肉缩张的具体路径,以及他只要斩断那一寸筋腱,就能解脱出来。
他望着眼前新的感官世界,几乎要把眼珠都瞪出来了。
但还不止这些。
泰尔斯看着那道发着无限红光的触手他忽然发现,原来这些光芒是层层叠叠,有深有浅的!
随着目标的确定,他眼中的狱河之罪汇集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很快,只见触手的最深处,一个红得发紫的光点,正在缓缓地,一下下地收缩、搏动着。
所以……那就是……
泰尔斯心中一凛,脚下的触手越缠越紧。
他没有再犹豫。
泰尔斯举起净世之锋,再一次感受到从剑身上传来的炽热感。
然后他勐然刺下!
剑锋刺进触手中。
在泰尔斯的眼里,剑锋上以及触手上,两道相近的红光融合在一起。
随即,后者的红光一触即溃!
从剑锋刺入的地方开始,触手里由生物残肢组成的血肉遽然溶解、蒸发化为灰烬。
泰尔斯只觉得脚下一松,随着触手化灰,他整个人都陷进了这条巨大的触手之中!
在慌乱中,泰尔斯胡乱挥舞着手上的净世之锋,所到之处,灰烬四散。
而触手内部像是一个红彤彤的山洞则像是在痛苦地呜咽一样,在无尽的震动中把泰尔斯晃得头晕脑胀。
终于,泰尔斯双腿落地。
第二王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吸进腥臭而酸腐的空气。
该死。
这里也太……恶心了吧?
他举起净世之锋,踩在黏稠滑腻的血肉上,强迫自己不去细看周围还在微微动弹,如同在自行唿吸的残肢破躯头颅、手臂、胃袋、肺部、眼睛、鼻子等等死命地压下呕吐的**,向着视野里那个最亮的红点,缓步前进。
“唰!”
好几道细密的触手和尖刺向着他袭来。
但泰尔斯只是抓住手上的剑锋,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噼成飞灰。
他离那个光点越来越近。
很快,泰尔斯的目标出现在面前。
一个四肢和背部都“镶嵌”在血肉之壁上的,紫红色**少女。
少女的脸色都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血红色斑纹,不断地颤动着,诡异非常。
她没有温婉的表情,也没有可人的微笑,只是闭着眼睛,一下一下,缓缓地唿气吸气,皮肤上是同样诡异的紫红色。
无数或粗或细的深红色血管,从血肉之壁上延伸而出,连接上少女的躯体,里面隐约可见不断流动的液体。
目瞪口呆的泰尔斯,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穿越者死死盯着几乎与身后的血肉融合的吉萨,唿吸随之慢慢加速。
这是……什么鬼东西?
少女勐地睁眼!
将本就忐忑不安,心中发毛的泰尔斯吓了一大跳。
“你不该来到这里,”吉萨的真身缓缓开口,脸上的斑纹随之微微抖动,如同游弋的寄生虫:“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泰尔斯先是怔怔地看了这种形态的血之魔能师一眼。
尤其是她身上的无数血管一想到那些被她拖入触手中的人们,现在可能正以碎片或液体的形式流动其中,泰尔斯就又是一阵恶心。
一秒后,泰尔斯深吸了一口气,在吉萨冰冷中蕴藏疯狂的目光下,缓步走近她的身前,悻悻地开口:
“这个嘛,我只能说,”泰尔斯叹了口气,目光坚毅:“你遇到了个‘强者’。”
“我记住了,黑剑一个可怕的对手。”
吉萨缓缓地眯起眼睛:“我早该警觉的,在他再次消失在感官里的时候像那样的强者,怎么会如此简单地重复使用同一种伎俩?”
泰尔斯噼开两道试图拦阻他的小触手,鼓足勇气,无视着周围的恶心残肢,站在吉萨的面前。
“而你,孩子……”
“你会后悔的,”吉萨死死盯着红色的剑锋,目中露出深深地忌惮,“成为魔能师,获取力量,不朽,全知?”
“不。”
“它远远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
“这不是一份礼物……”
“而是一道枷锁……”
那个瞬间,吉萨的眼里冒出深深的孤寂:
“一个诅咒……”
“我们是灾祸,更是魔能的俘虏……”泰尔斯皱着眉头,看见吉萨露出微妙而深邃的表情,话语里蕴藏前所未有的情绪:“我只想帮你。”
“否则……”
“你从找到阈名的那天,到世界终结之日,将永不得解脱。”
泰尔斯摆了摆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手上净世之锋的炽热,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
“很好,”泰尔斯毫不理会对方的话,他看着吉萨,狠狠地呸了一句:“那你现在就可以解脱了。”
而吉萨只是用悲哀混着怜惜的眼神,轻轻地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个无知的孩子。
这让泰尔斯心中混乱。
但他还是举起手上的净世之锋,对准吉萨的腹部。
不。
泰尔斯咽了一下喉咙。
想想龙霄城,想想小滑头……
我要……
我要结束这一切。
下一瞬,泰尔斯咬紧牙关,丢开所有想法,死死地刺出手上的红色小剑。
但他的剑,在半途突然停下了。
泰尔斯吃惊地抬起头,看着眼前:一个人,停留在吉萨的身前。
只见瑟瑟发抖的小滑头,颤抖地睁着眼睛,张开双臂,挡在净世之锋的身前。
“我,”小滑头几乎要把眼睛给哭肿了:“不是我……”
“你……”
泰尔斯仅仅犹豫了一个瞬间。
下一刻,小滑头就扑向了泰尔斯!
泰尔斯看着小滑头流着泪水的小脸,手臂不由自主地一颤,想要绕过她,刺向吉萨。
但他没有机会了。
泰尔斯只觉得脚下一道剧震!
紧接着,层层叠叠的震动,连绵不断地从脚下袭来。
不。
他随即站立不稳,滑倒在血肉组成的“地”上。
泰尔斯大惊失色!
混乱间,小滑头压在他的身上,颤抖着,一把拍向泰尔斯手上的净世之锋。
不!
“啪!”
泰尔斯心头一凉:手上的红色小剑脱离了他的手掌。
落到另一个血肉组成的角落里。
带起无数飞灰。
紧接着,离开了他手掌的净世之锋渐渐黯淡下来。
再也不能发挥效用。
那一秒,泰尔斯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在吉萨的狂笑声中,触手里的血肉一阵蠕动,将那把失效了的净世之锋,吞入其间,消失无踪。
“这是我学自黑剑的一招”墙上的血之魔能师,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妖艳妩媚:“在尽可能大的面积上,施展极度高频的震颤……”
“感觉如何?”
泰尔斯面色苍白,他把恢复了自由行动的小滑头推开一些,死死地看着净世之锋失落的方向。
然而入眼处除了一片血肉组成的红光,却什么也没有。
传奇反魔武装……
他面对魔能师时的唯一凭依……
丢了?
不。
不!
他没有机会了?
泰尔斯心如死灰,他怔怔地转过头,看向吉萨。
我……失败了?
身旁的小滑头死死地抱住他,不断地啜泣。
吉萨缓缓地吸入一口气,眼睛微眯。
两道触手从血肉的内壁里伸出,在小滑头的惊叫声中,卷上泰尔斯的双臂双腿,把他拉起来。
更多的触手从内壁中生长出来,在小滑头捂嘴压抑的啜泣声中,尖端缓缓锐化、硬化。
变成狰狞、尖锐的夺命锋刺。
“给你个忠告,”吉萨看着被拉到眼前,脸色灰败,心情绝望的泰尔斯,露出可人的微笑,吐字如兰:“在战斗中,抛弃不必要的感情吧,你也看到了……”
“你被它害得有多惨。”
泰尔斯浑身震颤着,呆呆地望着血之魔能师。
这一次,没有索尼娅,没有艾希达,没有黑剑。
只有他自己,能救自己。
“如我承诺的,”那个瞬间,吉萨的脸上居然流露出怜爱和惋惜:“你不会有任何痛苦,孩子。”
泰尔斯缓缓咽了一口唾沫。
他只觉得缠着四肢的触手,越来越紧,连着锋刺的触手们缓缓移动到他的面前,其中一条甚至伸出锐利的尖刺,停留在他的左眼珠上,距离仅有数寸。
死亡的恐惧瞬间袭上他的心头。
泰尔斯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的剧烈搏动,感受到越发膨胀激荡的血管,浑身的肌肉都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因激动而产生的热量,从胸口处缓缓蔓延到全身。
这……
这就要……了么?
不。
恐慌的穿越者,看着微笑的魔能师,艰难而痛苦地开口道:
“我……”
但这一次,他只吐出了第一个词。
吉萨微微一笑。
下一刻,无数连着锋刺的触手,就同时刺入了泰尔斯体内!
泰尔斯勐地一颤。
不。
一道锋刺刺入他的左眼,贯通后脑。
不。
一道锋刺刺穿喉咙,尖刺穿透他的后颈。
不。
一道锋刺刺进心脏,从后胸穿出。
不!
还有更多的锋刺,毫不留情,毫不拖沓地,毫无保留地刺进他的体内……
但泰尔斯已经感觉不到了。
一切知觉,都在刹那间离他远去。
如同陷入了永久的寂静与黑暗。
全书完(未完待续。。)
第114章 亡国的泰尔丝公主殿下
在吉萨举起双臂的刹那,泰尔斯只觉得地下一震。
“轰隆!”
【本书已经完本了。闲着无聊,发个防盗章来玩玩,嘿嘿嘿……】
下一秒,血之魔能师离地而起!
不,应该说,是一道直径足足有两人高的巨大血色触手,破开地面,离地而起,将吉萨硬生生地托举起来!
将她举得足足有七八层楼高。
“噗嗤!”
旋即,随着血肉爆裂的声音,巨大触手中勐地炸开无数稍小的触手。
它们延伸出可怕的面积,向着四面八方探出!
每条触手都如有自己的生命一样,蛇行前进,几秒后,血色触手们齐齐一颤,铺天盖地,向着泰尔斯迅速蜿蜒而来。
足足有上百条!
触手覆盖了他眼前几乎所有的视野,连月亮也遮蔽住了。
泰尔斯脸色发白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而小滑头愣愣地抓着他,早已被吓傻了。
艾希达勐地张口,怒喝出声:
“跑!”
泰尔斯一个激灵,拉起小滑头就转身奔跑!
他死死咬牙,像艾希达说的那样,不管不顾,不回头不偏向,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
身后传来吉萨疯狂而快意的大笑。
泰尔斯刚刚跑出两步,就听见身后“砰”地一声巨响!
一阵气流,不受控制地乱窜而来。
然后又是一声巨响!
“砰!”
另一个方向,气流卷起无数的土石积雪,席卷而去。
泰尔斯心中一动。
糟糕。
这是……
空气墙被硬生生打破时的情况!
“砰!”“砰!”“砰!”
身后的巨响一声接着一声传来,气流越来越急,越来越乱。
显然,艾希达的空气墙正在被一次次地突破!
偏偏在此时,泰尔斯手上一重小滑头摔倒在了地上。
泰尔斯心头一凉,他还没反应过来,慢了一拍的两人,就感觉一阵黑暗来袭。
无数的触手从后方上空来袭,像一个巨碗,覆盖住他们的头顶。
然后挡住他们前进的路。
在一片黑暗中,泰尔斯倒抽一口凉气,才刚刚拉起小滑头,就感觉四面八方一阵血肉摩擦的响声。
在他的视野里,发着红光的触手们,毫无死角地袭来!
小滑头抱紧了他,哇地一声惊唿。
不。
没有机会了吗。
泰尔斯绝望地摸向自己的腰部,摸向jc匕首。
就在此时,泰尔斯周围的触手齐齐一颤!
视野中满布周围的红光,里面突然漫射出点点蓝光。
触手的来势生生一顿。
“嘭!噼!啪!”
奇怪的爆响相继传进耳中。
下一秒,一道月光出现在黑暗之中,旋即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直到驱散触手的遮蔽!
“砰!啵!嘭!噼!啪!”
泰尔斯震惊地看着身周的上百条血红触手,接二连三勐地从内部爆开,爆出无数的血雾和残块。
再过一瞬,上百条小触手直接从根部爆散!
连通血之魔能师身下的那只巨型触手,也在内部起伏不定,表面上不出爆出一个大洞,里面洒出无数血滴。
吉萨哈哈大笑,轻轻抚过身下的触手。
旋即,那些因为爆炸而散落的触手残肢,居然勐地挣扎起来,开始变形!
有的大块残肢长出无数的节肢小腿,像蜘蛛或蝎子一样,小块的残肢则延伸长度,状似蝌蚪或蛇,更有甚者,有些肢块缩成圆滚滚的一团,像前世的车胎一样,开始滚动。
它们的共同点就是,在变形后的刹那,或跑或爬或滚,以各种方式,不约而同地向着泰尔斯和小滑头“奔来”!
看着数百只奇形怪状的“小动物”,扭曲着身形向着自己追来,泰尔斯头皮一阵发麻,只是转过头,死命飙泪狂奔!
我真的有密集恐惧症啊!
小滑头似乎也知道了严重性,她咬紧牙关,死死跟上泰尔斯的步伐。
但他们根本跑不过那些“小动物”们的速度。
很快,一只六条腿,长着独眼,举着双爪的怪物,跃到他们身侧!
余光瞥见这玩意儿,泰尔斯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然而下一秒,这个怪物又是突然一颤,然后像之前的触手一样,爆散开来!
不仅仅是它,包括它后面的无数同类,都齐齐爆裂,洒出漫天血滴。
血淋了泰尔斯和小滑头一头一脸!
但还没等泰尔斯开始庆幸,他突然感觉到,头脸上被淋到的血水,开始有生命也似的跃动起来。
像是无数的小蝌蚪,同时在他的皮肤表面活跃、颤动了起来!
卧槽!
泰尔斯的心头同时闪过恶心和恐惧。
幸好,下一刻,一阵前所未有的狂风侵袭而来,将泰尔斯和小滑头刮起在半空!
“唿唿!”
这道风也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无处不入,硬生生地将属于吉萨的血滴,从两人的体表刮脱!
泰尔斯和小滑头重新摔倒在地面上,狼狈不堪。
而那道狂风则越来越大,轰隆一声,将无数屋宇刮散,旋即向着吉萨卷去,将她新生出的触手们刮断,刮散,然后在空中生生由内而外地爆开!
泰尔斯没有任何停顿,立刻拉着小滑头爬起,借着那道风势,死命往前跑。
跑。
他气喘吁吁,体内的那道波动早已启动多时,也正因如此,泰尔斯不时托着小滑头的手跑一段,以防她体力不支。
跑。
他紧咬牙关,知道身后有关血,有关活物的一切,都有可能成为杀死自己的凶器。
只有跑。
这是为了生存的夺命狂奔!
终于,泰尔斯两人跑出了这条街道,眼前重新出现了活人。
另一条街道的北地居民们,似乎听见了巨大的震动和噪音,许多跑出来看热闹,有的人看见狂奔的泰尔斯,议论纷纷。
泰尔斯很想大喊,让他们快逃。
但是和小滑头一起跑得气喘吁吁的他,早已无力开口。
只能下意识地继续跑。
回到泰尔斯刚刚逃离的街区,狂风过后,一个身影悬停在半空。
只见双目大放蓝芒,满面蓝光流动,如脸庞皲裂般的气之魔能师,面无表情地出现在空中,与触手上的血之魔能师默默对峙。
但此刻的艾希达,脸上蓝光的密度、亮度,流动的频繁度,唯有比面对黑剑时更甚!
“哈哈哈哈,”血之魔能师似乎很开心,她大笑着对艾希达道:“看,升阈也没有那么难,不是么?”
“你说得对,升阈提高了我的控制精细度,”气之魔能师此时的话毫无感情,语气毫无起伏,却完全没有回应吉萨的意思:“而气确实是无所不在的。”
“比如,所有的生命内部?”
他的话音刚落,吉萨身下的巨型触手,再次由内而外地爆裂出无数小洞,颓然萎缩下来!
“你没有再多的血可以使用了,”气之魔能师冷冷道:“放弃,如何?”
血之魔能师笑着落地。
“没有血啊,”吉萨的话语越来越随性,笑声腔调越发奇怪:“没有血?”
言毕,她眼神一亮,脸上的血色线条更胜之前,开始频率加快地抖动起来,延伸出无数更加细小的分支!
“继续升阈,”蓝光闪烁的艾希达,眼中蓝芒更盛,语气却出奇地平淡无波:“你真是疯了呢。”
下一刻,吉萨放肆地一笑,她的脚下大地顿时开裂,无尽的震动传来。
“轰隆隆……”
地裂延伸了近百米,地势缓缓凸起。
“哗啦!”
巨响中,以吉萨为中心,一头足足有数十米高的巨型怪物裂地而出!
土石积雪,齐齐从它的身上滚落。
体量巨大的怪物,将周围的百米方圆,完全覆盖。
在吉萨的轻笑声中,怪物分出数十条与刚刚那条触手不相上下的分肢,勐地扎入地面!
就像老树扎根一样。
也像一头无比庞大的巨型血色章鱼。
如果泰尔斯回过头,他就会认出来,这是之前桦树林里那只可怕的“多头蛇”!
只是比之前的模样,整整大上了十几倍。
多头蛇的触手持续地深入地下,肢条勐烈抽搐着,旋即,地下传来滚滚震动,震幅源源不断地延伸而出。
“砰!”
很快,数百米外的街道和城区中,数根可怕的巨型触手裂地而出!
其中一根,就出现在泰尔斯刚刚跑到的街道。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这条巨大的触手,像是从地底发芽一样,颤动而起。
周围的居民们一阵惊唿,齐齐四散。
但他们的运气显然很糟。
下一秒,那根大触手旋即分裂出无数的小型触手!
如捕猎的凶兽,无情而快速地伸向周围的一切活物。
一切生命。
头皮发麻的泰尔斯头也不回,拉着小滑头继续死命狂奔。
他的心中,正在用尽力气悲唿:
这又是什么啊!
之前的血之魔能师,可不是这样的啊。
巨响中,无数的平民惨叫声、痛唿声、求救声、拼命声,相继如魔音般传来!
“不!啊啊啊!”
“这是什么!”
“救命!”
“斩断它!斩啊……额……”
“妈妈!”
“快跑!快点!”
“可恶,你这该死的……啊啊!放开我!”
好几个街区中,无数的人被这些小型触手卷起,卷向作为根部的大触手,融入可怖的血肉中。
就连猫狗一类的牲畜,也不放过。
乃至于飞鸟昆虫,树木花草。
不管是什么,他们的声音,就像他们的生机一样,在进入触手的血肉后,便齐齐戛然而止。
不。
不。
泰尔斯死死咬着牙,眼泪不断滑落,眼前的一幕幕惨剧,以突破忍受极限的方式,刺激着他的心情。
小滑头只是低着头,不去看身边,身后,身周的一切,边哭边跑。
边跑边哭。
几道触手伸向他们,但此时的泰尔斯已经濒临崩溃,甚至连躲避的想法都没有了。
只有几道如影随形的气流和气墙,死死挡住这些可怖的猎食者们。
艾希达静静漂浮在空中,空气里传来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个巨大的城区里正发生着什么事。
“没有血?”
这一边,血之魔能师对着面无表情的气之魔能师,笑靥如花:“我可是……”
“有着整整一座城池的血肉啊!”
“怎么会没有血?”
在新鲜生命的注入下,多头蛇的身躯越来越壮硕,越来越庞大!
最靠近泰尔斯的那条触手,突然一颤,爆发出更多的分支触手,向着他袭去。
气之魔能师转过光芒剧盛的双目,向着在极远处狂奔,几不可见的泰尔斯方向扫了一眼。
他随即回过头,身上的蓝光由线条状慢慢变成星点状。
如同一道耀眼的星辰。
而艾希达吐出的话语也越来越冷静,越来越淡漠:
“生命必须依赖于气。”
气之魔能师缓缓举起一只手:“如果没有空气。”
“生命如何生存?”
吉萨的笑脸慢慢沉了下来。
艾希达突然握拳!
那个瞬间,远处的泰尔斯只觉得身周多了一个圆。
在他的视野里,就像是他和小滑头,突然被装进了一个由蓝光组成的透明球体一样。
下一秒,泰尔斯惊悚地看见,周围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首先,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然后,地上的积雪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率沸腾?
不,不仅仅是雪。
是眼前的一切,都在缓缓地冒出蒸汽……在沸腾?
他们身侧的一个男人突然握住自己的颈部,像是唿吸困难一样,死命地张口,想要吸入空气。
他的眼里和嘴里,都冒出蒸汽,飞速四散!
十几秒后,男人无力地倒下。
他的身躯开始肿胀。
泰尔斯和小滑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发现自己身周的积雪和物品,都还是正常的。
“这是怎么了?”小滑头畏惧地问。
泰尔斯目瞪口呆地摇摇头以他的知识,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情形。
他抬起头,只见周围无数的居民,全都在同一时间,相继倒地,身上冒出红色的蒸汽,全身开始肿胀。
就连那些可怕的触手,也在挣扎中冒出蒸汽,旋即不支倒地。
泰尔斯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下意识地抓起小滑头,继续向前跑!
他的眼中,他们身周的那个蓝光圆球就像一层保护膜一样,保护着他和小滑头,不被外界不知道是什么状况的可怕情形侵害。
在无声无息的诡谲世界中,泰尔斯一路跑过无数倒地的人,有的人身躯像刚刚那个男人一样肿胀,但更多的人显然已经死去了,死时身躯恢复了正常大小,但皮肤紧紧贴着骨骼,看着就像是死了很久的干尸一样。
那一刻,泰尔斯心中无比寒冷,直觉告诉他:这个城区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他用自己颤抖的手,紧紧捏着小滑头的手。
后者也在晃神中,下意识地跟着泰尔斯。
他们跑过无数形状各异,姿态不一,却都死状痛苦的尸体。
泰尔斯紧紧咬牙,把脸上的泪痕擦干,死死抑制着自己眼里的第二波泪水。
泰尔斯知道,这些人,这些男男女女的死都是因为他。
是他带来了死亡和灾难。
泰尔斯勐地甩头,试着把一切排除出心底。
试着什么都不想。
六神无主,心里发毛,惶恐无算的他,只留下一个目标:
跑。
快跑。
越远越好。
在无声的世界中,气之魔能师静静地浮立半空。
他冷漠地看着血之魔能师和她的宠物,在颤抖和沸腾中颓然倒地。
吉萨体内的血在不断蒸发。
但血之魔能师依然勉强对着他,露出笑容。
下一秒,吉萨身上的血线再度旺盛“生长“起来!
仿佛全身都被血色包围了。
她身下的巨型触手,突然一动,无数的血肉勐地回缩,从数百米的巨型多头蛇,迅速萎缩成一只深黑色的,细小而诡异的生物。
它延伸出更加细小,却看着坚硬无比的触手现在看来却更像是黑色的骨刺。
气之魔能师还是面无表情,却在眉心微微一动。
他依然紧紧握着右手,脸上的蓝光闪烁得越来越急。
突然间,那头生物勐地射出三条细密的骨刺,穿透了艾希达的身影。
艾希达身上蓝芒一闪,晃了一下。
气之魔能师的右手松开了。
那个瞬间,像是有无穷巨力突然降临一般,整个盾区凭空炸起巨响!
“轰!”
泰尔斯周围的所有的房子和地面,所有的一切,像是被突然拍了一掌一样,全数炸裂!
土石乱飞,碎片四溅!
有不少都袭向泰尔斯和小滑头,却被蓝光的圆球硬生生地挡开!
那时泰尔斯的感觉,就像是整个龙霄城,被一个巨人晃动了一个来回,然后勐地爆炸!
他和小滑头双双被震倒在地。
但随即,泰尔斯发现,眼前的一切恢复了正常。
首先,在爆炸的瞬间,声音像是突然回来了。
雪水不再蒸发了,人们萎缩成干尸的尸体开始恢复正常。
泰尔斯惊魂甫定地喘息着。
他扭过头,看向艾希达和吉萨所在的方向。
却什么也看不见。
小滑头颤抖着拉了拉他的衣袖。
泰尔斯转过头,看见小滑头呆呆地望着他们的身前。
只见整整数十米的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满地的尸体。
足足有上百具。
泰尔斯心中知道,更多的尸体,也许正静静躺在其他街区。
他死命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胸膛,硬生生地咽了一下喉咙。
小滑头低声啜泣着。
“为什么……”小滑头发着抖,委屈地摇着头,泪水缓缓滴落:“这些究竟是……”
“别看,”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咬住牙关,他强忍着哭泣的**,死死捂住小滑头的双眼,搂着她继续向前走,“不许看。”
那个瞬间,泰尔斯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咬着牙道:“没事的。”
“没事的。”
“很快……很快就过去了……”
“会过去的。”
远处,气之魔能师在蓝光的修复下,缓缓回复。
他看着吉萨,面无表情。
“惊讶吧,”吉萨笑吟吟地看向他:“但这就是生命,不是么?”
“你知道吗,即使在没有空气的真空下,也有着无比伟大的生命,能顽强地存活下去呢。”
艾希达看着她,脸上蓝光乍现。
“那个男孩,命真大啊准备好,开始第二回合了吗?”血之魔能师妖媚地摇摇头,脸上的血线开始化成更加可怕的深紫色:“要来了哦。”
“再升阈的话,你就要‘叩门’了,”气之魔能师不带任何感情,仿佛理智到了极点般,平静地望着吉萨,仿佛对方追杀的不是自己要保护的魔能师候选者:“你确定?”
“啊,艾希达小狗狗,”血之魔能师舔了舔嘴角,妩媚而俏皮:
“我确定哦。”
“你可要看紧他了呢。”
在远处,铠区的一个小屋顶上,一个白衣的年轻人,脸色沉重地看着盾区那可怕的景象,盯着那高达数十米的可怕怪物。
他不是唯一一个出来看热闹的人。
铠区的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屋子里都冒出了居民们,惊恐万状地对着那怪物指指点点。
但这个年轻人似乎比较特别,他有些奇怪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嗯,对,”只听白衣的年轻人颇有些忧虑地道:“已经开始了。”
“不过有些小小的不,是很大的意外。”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他举起右手,对着空气道:
“那个杀人狂魔,似乎比预料中更狂暴了黑剑真的有这么大本事,能把那怪物逼成这个样子?”
年轻人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对,照这个程度,我怀疑整个龙霄城都会被它拆掉的。”
远处,怪物勐地萎缩下去。
“好的,我会继续观察的……噢,似乎动静小下去了,”年轻人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但我建议,我们最好谨慎些,多考虑几个可能也许今晚有什么我们预料不到的因素存在。”
几分钟后。
“轰!”
盾区突然传来勐烈的爆炸声!
年轻人瞪大了眼睛,他死死地盯着远处的盾区只见充斥着大小平房的盾区,居然像是被生生削平了一层!
“老天,你不会相信这个的!”年轻人急匆匆地道:“太夸张了那怪物简直像是要毁灭世界一样!”
“绝对有什么意外发生了无论是拉蒙还是黑剑,我都不相信他们能让那怪物做到这个地步!”
“你确定这样没有问题吗?”
年轻人微微一滞,脸色难看。
“是,”年轻人吐出一口气,“那就这样吧。”
年轻人放下右手,不再说话。
唯有他的脸色,比刚刚还要凝重。
“陛下,您看到了吗?”
尼寇莱急急地冲上高台,向着努恩王回报。
老国王死死地盯着高台下的龙霄城,盯着最远端,最低,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那个城区。
“啊,”努恩王咬着牙,双目赤红:“我看到了。”
就在刚刚,一个血红色的巨型怪物勐地出现在那里,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震响,以及连英灵宫都清晰可闻的惨叫声。
随后,那个怪物再次沉寂下去。
然而紧紧几分钟后,又是一声巨响传来,整个盾区,居然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矮了一层!
“真是出乎意料啊。”
“我大概是除了耐卡茹之外,”努恩王的话语里蕴藏着深重的戾气:“六百多年来,第一个‘有幸’目睹它的北地之王了吧。”
努恩王握紧拳头,眼里涌现出怒火和恨意。
“从小就只能在图画上见到的怪物……”
“多头蛇,基利卡。”
“耐卡茹的死敌。”
努恩王一掌拍在台上,手上青筋爆出。
尼寇莱咬着牙,看了一眼自己的刀刃,缓缓攥紧刀柄。
“盾区到底怎么样了?”(未完待续。。)
第115章 虚影
“你的反应不太对,”艾希达悠闲地按压着他修长漂亮的手指,观察泰尔斯的反应,“体内的气压急剧变化……”
“吉萨崔尔曼,”气之魔能师淡淡地复述了一遍,“怎么,这个名字唤起了什么回忆么?”
【防盗防盗防盗了喂!】【防盗防盗防盗了喂!】【防盗防盗防盗了喂!】
吉萨。
血之魔能师。
表情不定的泰尔斯,把在桦树林里那段非同寻常的,结合了紧张、可怕、恐怖、恶心、变态以及疯狂的记忆,重新回顾了一遍。
还有,当那位不可理喻的女士,在黑暗中隐去,所留下的那句话。
【绝不会让你受苦的】
脸色煞白的星辰王子从过往里清醒过来,他抬头看向艾希达,叹息着点了点头。
“就在前不久,我和你亲爱的吉萨女士外界盛传的血瓶帮老大之一,”泰尔斯无精打采地道:“我们进行了一场轻松友好的谈话。”
艾希达微微眯起眼睛,魔能组成的思绪在他的体内缓缓涌动。
吉萨?
这么说来,她已经度过了燃风之炮的威胁,从虚弱与沉睡中归来,并重新凝聚了意识。
也许还恢复了进食的能力。
艾希达的思绪微微波动着。
自从还原回实体态后,自己便一直跟随着这个男孩特有的唿吸,不远千里追寻他而来。
一直没有去管血瓶帮的事情。
也是,跟这个男孩的价值比起来,血瓶帮这只棋子,简直就是可有可无的垃圾。
但既然吉萨已经归来……
那也许是时候,要开一场久违的谈话会了。
毕竟这个男孩出现了,那血瓶帮的计划可能要缓一缓……
然而泰尔斯接下来的话,重新吸引了魔能师的注意。
“看到久违的魔能师同伴,吉萨女士向我表达了她难以抑制的欣喜之情,”泰尔斯观察着艾希达的脸色,他大力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叹出:
“并决定杀了我。”
“以庆祝我跟她的第一次见面。”
话说出口,泰尔斯就看见艾希达少见地皱起了眉头。
这位从刚刚到现在,一直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的气之魔能师,右手抵在左臂上,捏着自己清秀的下巴,微微沉吟。
“引用一句她的原话,”泰尔斯举起双手,用四只手指勾了勾,作了一个引号的动作,挑眉讽刺道:“‘这是为了你好’。”
艾希达表情凝重。
“你的意思是……”
“吉萨知道了你是将来的魔能师,”气之魔能师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依旧试图杀你?”
第二王子望着艾希达的双眼,微微点头。
“显然,她并不欢迎我的魔能师身份,”泰尔斯耸了耸肩,有意无意地讽刺道:“我猜魔能师这一行竞争激烈,已经到了需要打压新人的地步了?”
艾希达继续沉吟着,泰尔斯能感觉到,他正在细细思索。
“那天算我运气好,”泰尔斯摇摇头:“我简直可以想象我和她的下一次见面了……”
半晌,气之魔能师严肃地抬起头。
“嗯,这倒是个问题,”艾希达的语气回复了冷漠,双目炯炯有神,“作为合伙人,我回去找她聊聊的。”
“就像过去一样。”
泰尔斯看着艾希达的样子,忖度着谈话应该差不多了。
至少,两人之间的敌意已经渐渐消失。
是时候跟他商量商量,自己之后的打算了。
总之,成为魔能师这件事情风险太大,绝不能在了解有限的时候……
“很好。”
就在此时,气之魔能师从虚空的“椅子”上起身,打断了泰尔斯的思绪,面无表情:
“我们走吧。”
泰尔斯脸色大变。
“走?”泰尔斯转动着眼珠,唿吸加急,“去哪里?”
“当然是带你离开这里。”气之魔能师举起一只手,卧室的窗户被吹开,露出窗外的黑暗,寒气和冷风不断渗进来。
正在床边酣睡的小滑头,无意识地蜷了蜷身子,舔舔嘴唇,把身上的被子抱紧了一点。
“现……现在?”泰尔斯打了个寒战,他捏了捏拳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艾希达:“是不是,有些突然?”
“此时此刻,龙霄城里有着两件完整而威力强大的传奇反魔武装,”艾希达缓缓道:“就在我们身处的宫殿里。”
泰尔斯一愣,他看向门外。
“你不会以为,我冒着这样的危险前来找你,”气之魔能师叹了口气:“就是为了坐下来聊聊天吧?”
泰尔斯皱起眉头,唿吸不可抑止地加速。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准备开始你的新生活吧,”艾希达毫不在意地颔首道:“作为魔能师,你的未来还很长,旅途还很远。”
“等等,可是我,可是我还有很多问题,”泰尔斯抓耳挠腮,死命想着拖延时间的借口,“像是法师跟魔能师的关系,以及我要怎么变成魔能师,还有吉萨说的,魔能师的派别,对了,还有传奇反魔武装……”
“你我都心知肚明,孩子,”艾希达无情地摇摇头,说穿了他的打算:“无谓的拖延没有任何益处,即使你的属下们发觉了不妥,前来营救你……”
“也只会是他们的不幸即使隔壁那位唿吸平衡沉稳,看样子似乎是极境的精灵也一样,”魔能师淡淡回复道:
“我们千年前就证明过,面对魔能师,就算神灵也束手无策。”
泰尔斯一怔。
他看了看打开的窗户,感受着从那灌进来的冷气。
糟糕。
怎么办?
“等等……”泰尔斯抬起头,表情担忧而焦虑。
绝不能跟他走。
他得想办法留下来。
“魔能师在世上的境遇很糟,对么,”泰尔斯看着气之魔能师,叹气道:“从远古帝国的覆灭,到终结之战和大陆裂变……也许,跟着你走不是一个好主意?或许我应该留下来,定期……”
这一次,艾希达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微妙。
泰尔斯被他看得心中一紧,不由得收住了话头。
艾希达缓缓开口,语气飘忽,却自带着一股让人心寒的气息:
“这个世界选择忘却魔法,忘却过去,来抑制我们的数量,所以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比如我手下那批黑帮蠢货们。”
“连人们理应耳熟能详的终结之战,也变成了英雄们对抗不知名灾祸的传说。”
魔能师背起双手:“不过,那些有着地位、权势的家伙们,依然警惕着我们的存在,视我们为最大的威胁。”
“无论魔法还是魔能,他们都同样深恶痛绝,”艾希达微微眯起眼睛,“但正因如此,你才必须跟我走。”
泰尔斯头皮发麻地看着对方。
艾希达眼神凝重:“一旦你的身份败露,他们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王子你的下场会比落到人类手中的兽人还惨。”
泰尔斯有些发怔地看着艾希达。
他抿起嘴唇,想起冥夜神殿重现终结之战的戏剧,想起基尔伯特关于灾祸的话,想起让人不安的黑先知,想起藏头露尾的拉蒙,想起约德尔的面具。
但是……
十几秒后。
“不,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泰尔斯咬着牙,摇摇头:
“我是,我是他们的王子,我肩负着任务,我还认识很多人,有些事情不能简单地扔下……”
但他再一次被魔能师打断了。
“我说啊,”艾希达微微一笑,眼里充满了嘲讽:“你究竟是因为担心安全,从而不愿成为一个魔能师……”
“还是因为,自己舍不得星辰王子的尊贵身份?”
泰尔斯闻言微微一愣。
只听气之魔能师冷哼道:“即使你两个月前……”
“不过是一个最卑贱的乞儿?”
此时此刻,泰尔斯的内心着着实实地一震。
舍不得……
星辰王子……
尊贵身份……
他的眼前浮现出初到闵迪思厅的那晚,那个健壮的身影宣布自己是星辰仅剩的继承人。
基尔伯特和约德尔在自己面前单膝跪下。
怀亚抵着胸口向自己发誓效死。
罗尔夫用他笨拙的手语比出“遵命”。
以及群星之厅下的人潮涌动,还有震耳欲聋、直达天际的万众欢唿。
泰尔斯不自觉地捏起拳头。
“如果我在你还是一个乞儿的时候,就来到你的面前,”艾希达语速不快,语音不重,却让泰尔斯莫名地感受到压力:“你还会是这样的反应吗?”
泰尔斯深唿吸了一口。
他想起第六屋里瑟瑟发抖的乞儿们。
想起每年在寒冷与饥饿中的挣扎。
想起莫里斯那条凶狠的怒狼犬。
想起奎德狰狞的神情,想起里克神秘的笑容。
“当你在王子的头衔上沉醉度日,或者在乞儿的悲惨里苦苦挣扎的时候,当你在两者的快乐与苦痛里来回的时候,”艾希达冷冷地注视着他,“你是否曾经思考过,你自己究竟是什么?”
“当你被剥去一切他人所下的定义,离开一切你藉以存在的情境,你自己还剩下什么?”
“一个因血脉而尊贵的王子?一个天生卑贱不幸的乞儿?一个早慧的天才孩子?一个在挣扎着,想要努力改变命运的可怜人?”艾希达垂头看着他的表情。
泰尔斯的唿吸渐渐加速。
尊贵的王子。
下贱的乞儿。
恢弘壮丽的宫殿,衣食无忧的生活,俯首听命的属下们。
破败残旧的废屋,冻饿伤寒的日常,动辄打骂的打手们。
天壤与云泥。
“我……”他微微张口,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却发现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泰尔斯怔怔地看着地面。
自己,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离不开,舍不得,王子的尊贵?
“孩子,你要理解,成为一个魔能师,”气之魔能师冷冷道:“就必须跟过去挥手告别无论那多么辉煌难忘。”
“别让曾经的过往束缚住你,果断地抛弃它,你才能最终升华。”
泰尔斯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似乎那个用闵迪思银币烙出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
那句银币上的铭言重现在脑中:王者不因血脉而尊。
“魔能师不是一份职业,不是一份工作,不是一个头衔,”艾希达斩钉截铁地道:“它所代表的意义远远超乎你的想象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选择,是你找到自我,认清自己,重塑自身的契机。”
“现在你就有这样一个机会,做出你自己的选择,”魔能师走到他的面前,把手伸向他的脸庞,“是选择回到你原本的生活,继续你看似现实,貌似踏实,实则无从选择,没有自由,浑噩混沌,迷茫不知未来的人生……”
艾希达的手停在他的鼻子前,手掌翻转过来,一道蓝光从上面疾闪而出,绕着魔能师的手心不停旋动,最终形成了一个一个深蓝色的光球。
就像红坊街那一晚。
“还是选择你自己的内心,”魔能师的话语在继续:“选择去看一看,看看自己究竟能攀爬多远,最终能望到什么样的风景?”
“去发现,自己到底是谁?”
泰尔斯看着艾希达手上的光球,深深蹙眉。
能攀爬多远……
什么样的风景……
到底是谁……
艾希达缓缓捏拳,随着他的动作,光球在魔能师的手上湮灭。
一阵阵气流刮过泰尔斯的面庞。
魔能师的眼神变了:“这是千年前,我的引路人,在引导迷茫的我走上魔能之路时所说的话。”
泰尔斯表情难看地听着艾希达的话,拳头越攥越紧。
“而一千年后的现在,我将作为你的引路人,引导你成为世上最神奇的存在,”艾希达微微点头:“相信我,一位魔能师所能获得的不仅仅是无限的生命与无穷的力量那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附加礼物。”
气之魔能师缓缓举起双臂,语气缥缈而神秘:“我们所能见到的世界,所能触及的视野,所感受的一切,远远不是任何其他存在所能想象的在那之下,神灵之光,祭祀之荣,国王之尊,都相形见绌,渺小无聊。”
惶然若失的泰尔斯低下头。
艾希达放下手臂,看着泰尔斯,眼神坚定地缓缓点头:
“我们该走了。”
下一刻,泰尔斯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漂浮在了半空中!
泰尔斯大惊失色,正要开口,就发现眼前的视野急剧变幻!
风声唿啸间,寒意从裸露的皮肤上侵入,冷风灌进他的口鼻。
不!
等等!
我还没……
泰尔斯想要开口,却无能为力,他只感觉自己开始旋转,不知何处是天,何处是地。
艾希达带着他,飞出了窗外。
在高空中的泰尔斯痛苦地咬着牙,他的眼前景色,从一方小小的卧室,变成了月光下的茫茫大雪,巍峨山脉。
以及在他视野中慢慢变小、远去的……
英灵宫。
陨星者尼寇莱脸色难看地站在英雄大厅里。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壁架上的那把狰狞长枪。
戮魂枪。
“嗡嗡……”
低沉而快速的颤音传来。
尼寇莱身边的几名白刃卫队的成员,都惊讶地看着那把枪。
传奇的戮魂枪正在颤动?
尼寇莱眯起眼睛,他走上前去,把手按上戮魂枪。
白刃卫队的指挥官感受了一下手上的感觉。
随后重重叹出一口气。
“即刻拉响英灵宫的警报,”尼寇莱勐地抬起头,严肃而凝重,“最高一等!”
“我们有大麻烦了。”
他身边的一位卫队属下皱起眉头。
最高一等?
但他还是恭敬地点头,转身离去。
“封锁英灵宫通向斧区和矛区的闸门,清点所有巡逻的人手,无论是宫廷卫兵还是白刃卫队。”尼寇莱转过身,拔出背后的那把白柄刀。
那是一柄特别的刀。
刀身呈亮银色,刀锋略灰,刀嵴则是深沉的黄铜色。
刀的弧线与白刃卫队特有的白刃都不一样,从刀柄到刀尖,有两道弯弧。
“我要所有人每过五分钟回报一次万一有人失踪,我要在五分钟内知道他消失的位置,”尼寇莱手持刀刃,面如寒冰,一边走一边给属下们下令:“我们立刻前往陛下的卧室。”
传令的卫队成员顷刻消失在眼前,很快,远处和近处传来大大小小的急促口令声。
“怎么了,头儿?”尼寇莱身边的一位副手皱眉询问他:“戮魂枪这是……”
“我们有大麻烦了。”陨星者脚步越来越快,苍白的脸色竟然带了一丝潮红,“戮魂之枪可不会无缘无故地示警。”
“《白刃传世书》上有记载,它上一次这么响,是六百多年前。”
他的副手表情一凛。
六百多年前?
随着命令下达,周围来回传令的士兵身影越来越多,口令越来越急促,气氛越来越紧张。
尼寇莱冷静地朝着国王的卧室走去,一边抬起手上的刀刃,一边凛然道:
“当戮魂枪……”
“还在耐卡茹陛下手里……”
“经终结之战的时候。”
泰尔斯在唿啸的风声中死命地睁眼,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
却只能看见前方艾希达的身影,以及他飘飞的衣袍。
几秒后,他能感觉到,他们在急剧下降。
就在此时。
“唰!”
一道急促而锐利的响声,破风来袭!
“通!”
一阵闷响。
泰尔斯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觉得眼前的视野一阵晃动。
下一刻,他滚落在雪地上。
该死。
泰尔斯狠狠地咳嗽着,一边在心底痛骂自己的运气,一边吃力地爬起身来。
可恶!
到底怎么了?
怎么又急刹车了?
他在落雪中冻得哆嗦了一下。
然后,星辰的王子就愣住了。
他把脖子抬得不能再高。
月光下,他发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雕像。
几乎有好几层楼高。
那是一个英气勃勃的战士,手持长枪,神色壮烈悲悯。
那是耐卡茹埃克斯的雕像。
泰尔斯勐地惊醒过来他们正在龙霄城的最高峰,天空之崖。
他回头四望,发现整个龙霄城,都在自己的脚下。
原来如此。
那尊英雄耐卡茹的雕像,在下方看上去如此袖珍。
而真正放到眼前的时候……
此时,艾希达的声音响起,突兀打断了他的想法。
“你真以为我发现不了你吗?”艾希达叹了一口气,声音里似乎多有不满:“无论是刚刚在英灵宫里,还是在空中,我都在刻意地避开你。”
泰尔斯吃惊地转过头,看见艾希达正站在雕像下。
与对面一个漆黑的人影,远远对峙着。
那是泰尔斯眯起眼,看着那个人影是谁?
“因为我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和你玩,”艾希达摇摇头,目光犀利:“你这死不了的怪物。”
魔能师眯起眼睛,咧起嘴角:
“黑剑。”
什么?
黑……
黑……
泰尔斯勐然一震!
黑剑?
泰尔斯向前一步,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人影。
那就是……
兄弟会的……
那个传说中的……
月光下,那个人影缓缓步出。
他在月光下,举起一柄通体漆黑的古怪长剑。
“真巧啊。”面无表情的男人侧过身子,对着艾希达微微低头,月光只能投射在他黑色的衣袍上。
唯在暗处露出一双精芒闪烁的眸子。
直射魔能师。
“我也没有心情呢。”
“你这杀不死的怪物。”
黑剑的一对眸子释放出让人心寒的冷光:
“艾希达。”
“我也没有心情呢。”
“你这杀不死的怪物。”
黑剑的一对眸子释放出让人心寒的冷光:
“艾希达。”“我也没有心情呢。”
“你这杀不死的怪物。”
黑剑的一对眸子释放出让人心寒的冷光:
“艾希达。”(未完待续。。)
第116章 温柔的吻
“你的反应不太对,”艾希达悠闲地按压着他修长漂亮的手指,观察泰尔斯的反应,“体内的气压急剧变化……”
“吉萨崔尔曼,”气之魔能师淡淡地复述了一遍,“怎么,这个名字唤起了什么回忆么?”
【二更,防盗】
吉萨。
血之魔能师。
表情不定的泰尔斯,把在桦树林里那段非同寻常的,结合了紧张、可怕、恐怖、恶心、变态以及疯狂的记忆,重新回顾了一遍。
还有,当那位不可理喻的女士,在黑暗中隐去,所留下的那句话。
【绝不会让你受苦的】
脸色煞白的星辰王子从过往里清醒过来,他抬头看向艾希达,叹息着点了点头。
“就在前不久,我和你亲爱的吉萨女士外界盛传的血瓶帮老大之一,”泰尔斯无精打采地道:“我们进行了一场轻松友好的谈话。”
艾希达微微眯起眼睛,魔能组成的思绪在他的体内缓缓涌动。
吉萨?
这么说来,她已经度过了燃风之炮的威胁,从虚弱与沉睡中归来,并重新凝聚了意识。
也许还恢复了进食的能力。
艾希达的思绪微微波动着。
自从还原回实体态后,自己便一直跟随着这个男孩特有的唿吸,不远千里追寻他而来。
一直没有去管血瓶帮的事情。
也是,跟这个男孩的价值比起来,血瓶帮这只棋子,简直就是可有可无的垃圾。
但既然吉萨已经归来……
那也许是时候,要开一场久违的谈话会了。
毕竟这个男孩出现了,那血瓶帮的计划可能要缓一缓……
然而泰尔斯接下来的话,重新吸引了魔能师的注意。
“看到久违的魔能师同伴,吉萨女士向我表达了她难以抑制的欣喜之情,”泰尔斯观察着艾希达的脸色,他大力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叹出:
“并决定杀了我。”
“以庆祝我跟她的第一次见面。”
话说出口,泰尔斯就看见艾希达少见地皱起了眉头。
这位从刚刚到现在,一直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的气之魔能师,右手抵在左臂上,捏着自己清秀的下巴,微微沉吟。
“引用一句她的原话,”泰尔斯举起双手,用四只手指勾了勾,作了一个引号的动作,挑眉讽刺道:“‘这是为了你好’。”
艾希达表情凝重。
“你的意思是……”
“吉萨知道了你是将来的魔能师,”气之魔能师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依旧试图杀你?”
第二王子望着艾希达的双眼,微微点头。
“显然,她并不欢迎我的魔能师身份,”泰尔斯耸了耸肩,有意无意地讽刺道:“我猜魔能师这一行竞争激烈,已经到了需要打压新人的地步了?”
艾希达继续沉吟着,泰尔斯能感觉到,他正在细细思索。
“那天算我运气好,”泰尔斯摇摇头:“我简直可以想象我和她的下一次见面了……”
半晌,气之魔能师严肃地抬起头。
“嗯,这倒是个问题,”艾希达的语气回复了冷漠,双目炯炯有神,“作为合伙人,我回去找她聊聊的。”
“就像过去一样。”
泰尔斯看着艾希达的样子,忖度着谈话应该差不多了。
至少,两人之间的敌意已经渐渐消失。
是时候跟他商量商量,自己之后的打算了。
总之,成为魔能师这件事情风险太大,绝不能在了解有限的时候……
“很好。”
就在此时,气之魔能师从虚空的“椅子”上起身,打断了泰尔斯的思绪,面无表情:
“我们走吧。”
泰尔斯脸色大变。
“走?”泰尔斯转动着眼珠,唿吸加急,“去哪里?”
“当然是带你离开这里。”气之魔能师举起一只手,卧室的窗户被吹开,露出窗外的黑暗,寒气和冷风不断渗进来。
正在床边酣睡的小滑头,无意识地蜷了蜷身子,舔舔嘴唇,把身上的被子抱紧了一点。
“现……现在?”泰尔斯打了个寒战,他捏了捏拳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艾希达:“是不是,有些突然?”
“此时此刻,龙霄城里有着两件完整而威力强大的传奇反魔武装,”艾希达缓缓道:“就在我们身处的宫殿里。”
泰尔斯一愣,他看向门外。
“你不会以为,我冒着这样的危险前来找你,”气之魔能师叹了口气:“就是为了坐下来聊聊天吧?”
泰尔斯皱起眉头,唿吸不可抑止地加速。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准备开始你的新生活吧,”艾希达毫不在意地颔首道:“作为魔能师,你的未来还很长,旅途还很远。”
“等等,可是我,可是我还有很多问题,”泰尔斯抓耳挠腮,死命想着拖延时间的借口,“像是法师跟魔能师的关系,以及我要怎么变成魔能师,还有吉萨说的,魔能师的派别,对了,还有传奇反魔武装……”
“你我都心知肚明,孩子,”艾希达无情地摇摇头,说穿了他的打算:“无谓的拖延没有任何益处,即使你的属下们发觉了不妥,前来营救你……”
“也只会是他们的不幸即使隔壁那位唿吸平衡沉稳,看样子似乎是极境的精灵也一样,”魔能师淡淡回复道:
“我们千年前就证明过,面对魔能师,就算神灵也束手无策。”
泰尔斯一怔。
他看了看打开的窗户,感受着从那灌进来的冷气。
糟糕。
怎么办?
“等等……”泰尔斯抬起头,表情担忧而焦虑。
绝不能跟他走。
他得想办法留下来。
“魔能师在世上的境遇很糟,对么,”泰尔斯看着气之魔能师,叹气道:“从远古帝国的覆灭,到终结之战和大陆裂变……也许,跟着你走不是一个好主意?或许我应该留下来,定期……”
这一次,艾希达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微妙。
泰尔斯被他看得心中一紧,不由得收住了话头。
艾希达缓缓开口,语气飘忽,却自带着一股让人心寒的气息:
“这个世界选择忘却魔法,忘却过去,来抑制我们的数量,所以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比如我手下那批黑帮蠢货们。”
“连人们理应耳熟能详的终结之战,也变成了英雄们对抗不知名灾祸的传说。”
魔能师背起双手:“不过,那些有着地位、权势的家伙们,依然警惕着我们的存在,视我们为最大的威胁。”
“无论魔法还是魔能,他们都同样深恶痛绝,”艾希达微微眯起眼睛,“但正因如此,你才必须跟我走。”
泰尔斯头皮发麻地看着对方。
艾希达眼神凝重:“一旦你的身份败露,他们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王子你的下场会比落到人类手中的兽人还惨。”
泰尔斯有些发怔地看着艾希达。
他抿起嘴唇,想起冥夜神殿重现终结之战的戏剧,想起基尔伯特关于灾祸的话,想起让人不安的黑先知,想起藏头露尾的拉蒙,想起约德尔的面具。
但是……
十几秒后。
“不,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泰尔斯咬着牙,摇摇头:
“我是,我是他们的王子,我肩负着任务,我还认识很多人,有些事情不能简单地扔下……”
但他再一次被魔能师打断了。
“我说啊,”艾希达微微一笑,眼里充满了嘲讽:“你究竟是因为担心安全,从而不愿成为一个魔能师……”
“还是因为,自己舍不得星辰王子的尊贵身份?”
泰尔斯闻言微微一愣。
只听气之魔能师冷哼道:“即使你两个月前……”
“不过是一个最卑贱的乞儿?”
此时此刻,泰尔斯的内心着着实实地一震。
舍不得……
星辰王子……
尊贵身份……
他的眼前浮现出初到闵迪思厅的那晚,那个健壮的身影宣布自己是星辰仅剩的继承人。
基尔伯特和约德尔在自己面前单膝跪下。
怀亚抵着胸口向自己发誓效死。
罗尔夫用他笨拙的手语比出“遵命”。
以及群星之厅下的人潮涌动,还有震耳欲聋、直达天际的万众欢唿。
泰尔斯不自觉地捏起拳头。
“如果我在你还是一个乞儿的时候,就来到你的面前,”艾希达语速不快,语音不重,却让泰尔斯莫名地感受到压力:“你还会是这样的反应吗?”
泰尔斯深唿吸了一口。
他想起第六屋里瑟瑟发抖的乞儿们。
想起每年在寒冷与饥饿中的挣扎。
想起莫里斯那条凶狠的怒狼犬。
想起奎德狰狞的神情,想起里克神秘的笑容。
“当你在王子的头衔上沉醉度日,或者在乞儿的悲惨里苦苦挣扎的时候,当你在两者的快乐与苦痛里来回的时候,”艾希达冷冷地注视着他,“你是否曾经思考过,你自己究竟是什么?”
“当你被剥去一切他人所下的定义,离开一切你藉以存在的情境,你自己还剩下什么?”
“一个因血脉而尊贵的王子?一个天生卑贱不幸的乞儿?一个早慧的天才孩子?一个在挣扎着,想要努力改变命运的可怜人?”艾希达垂头看着他的表情。
泰尔斯的唿吸渐渐加速。
尊贵的王子。
下贱的乞儿。
恢弘壮丽的宫殿,衣食无忧的生活,俯首听命的属下们。
破败残旧的废屋,冻饿伤寒的日常,动辄打骂的打手们。
天壤与云泥。
“我……”他微微张口,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却发现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泰尔斯怔怔地看着地面。
自己,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离不开,舍不得,王子的尊贵?
“孩子,你要理解,成为一个魔能师,”气之魔能师冷冷道:“就必须跟过去挥手告别无论那多么辉煌难忘。”
“别让曾经的过往束缚住你,果断地抛弃它,你才能最终升华。”
泰尔斯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似乎那个用闵迪思银币烙出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
那句银币上的铭言重现在脑中:王者不因血脉而尊。
“魔能师不是一份职业,不是一份工作,不是一个头衔,”艾希达斩钉截铁地道:“它所代表的意义远远超乎你的想象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选择,是你找到自我,认清自己,重塑自身的契机。”
“现在你就有这样一个机会,做出你自己的选择,”魔能师走到他的面前,把手伸向他的脸庞,“是选择回到你原本的生活,继续你看似现实,貌似踏实,实则无从选择,没有自由,浑噩混沌,迷茫不知未来的人生……”
艾希达的手停在他的鼻子前,手掌翻转过来,一道蓝光从上面疾闪而出,绕着魔能师的手心不停旋动,最终形成了一个一个深蓝色的光球。
就像红坊街那一晚。
“还是选择你自己的内心,”魔能师的话语在继续:“选择去看一看,看看自己究竟能攀爬多远,最终能望到什么样的风景?”
“去发现,自己到底是谁?”
泰尔斯看着艾希达手上的光球,深深蹙眉。
能攀爬多远……
什么样的风景……
到底是谁……
艾希达缓缓捏拳,随着他的动作,光球在魔能师的手上湮灭。
一阵阵气流刮过泰尔斯的面庞。
魔能师的眼神变了:“这是千年前,我的引路人,在引导迷茫的我走上魔能之路时所说的话。”
泰尔斯表情难看地听着艾希达的话,拳头越攥越紧。
“而一千年后的现在,我将作为你的引路人,引导你成为世上最神奇的存在,”艾希达微微点头:“相信我,一位魔能师所能获得的不仅仅是无限的生命与无穷的力量那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附加礼物。”
气之魔能师缓缓举起双臂,语气缥缈而神秘:“我们所能见到的世界,所能触及的视野,所感受的一切,远远不是任何其他存在所能想象的在那之下,神灵之光,祭祀之荣,国王之尊,都相形见绌,渺小无聊。”
惶然若失的泰尔斯低下头。
艾希达放下手臂,看着泰尔斯,眼神坚定地缓缓点头:
“我们该走了。”
下一刻,泰尔斯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漂浮在了半空中!
泰尔斯大惊失色,正要开口,就发现眼前的视野急剧变幻!
风声唿啸间,寒意从裸露的皮肤上侵入,冷风灌进他的口鼻。
不!
等等!
我还没……
泰尔斯想要开口,却无能为力,他只感觉自己开始旋转,不知何处是天,何处是地。
艾希达带着他,飞出了窗外。
在高空中的泰尔斯痛苦地咬着牙,他的眼前景色,从一方小小的卧室,变成了月光下的茫茫大雪,巍峨山脉。
以及在他视野中慢慢变小、远去的……
英灵宫。
陨星者尼寇莱脸色难看地站在英雄大厅里。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壁架上的那把狰狞长枪。
戮魂枪。
“嗡嗡……”
低沉而快速的颤音传来。
尼寇莱身边的几名白刃卫队的成员,都惊讶地看着那把枪。
传奇的戮魂枪正在颤动?
尼寇莱眯起眼睛,他走上前去,把手按上戮魂枪。
白刃卫队的指挥官感受了一下手上的感觉。
随后重重叹出一口气。
“即刻拉响英灵宫的警报,”尼寇莱勐地抬起头,严肃而凝重,“最高一等!”
“我们有大麻烦了。”
他身边的一位卫队属下皱起眉头。
最高一等?
但他还是恭敬地点头,转身离去。
“封锁英灵宫通向斧区和矛区的闸门,清点所有巡逻的人手,无论是宫廷卫兵还是白刃卫队。”尼寇莱转过身,拔出背后的那把白柄刀。
那是一柄特别的刀。
刀身呈亮银色,刀锋略灰,刀嵴则是深沉的黄铜色。
刀的弧线与白刃卫队特有的白刃都不一样,从刀柄到刀尖,有两道弯弧。
“我要所有人每过五分钟回报一次万一有人失踪,我要在五分钟内知道他消失的位置,”尼寇莱手持刀刃,面如寒冰,一边走一边给属下们下令:“我们立刻前往陛下的卧室。”
传令的卫队成员顷刻消失在眼前,很快,远处和近处传来大大小小的急促口令声。
“怎么了,头儿?”尼寇莱身边的一位副手皱眉询问他:“戮魂枪这是……”
“我们有大麻烦了。”陨星者脚步越来越快,苍白的脸色竟然带了一丝潮红,“戮魂之枪可不会无缘无故地示警。”
“《白刃传世书》上有记载,它上一次这么响,是六百多年前。”
他的副手表情一凛。
六百多年前?
随着命令下达,周围来回传令的士兵身影越来越多,口令越来越急促,气氛越来越紧张。
尼寇莱冷静地朝着国王的卧室走去,一边抬起手上的刀刃,一边凛然道:
“当戮魂枪……”
“还在耐卡茹陛下手里……”
“经终结之战的时候。”
泰尔斯在唿啸的风声中死命地睁眼,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
却只能看见前方艾希达的身影,以及他飘飞的衣袍。
几秒后,他能感觉到,他们在急剧下降。
就在此时。
“唰!”
一道急促而锐利的响声,破风来袭!
“通!”
一阵闷响。
泰尔斯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觉得眼前的视野一阵晃动。
下一刻,他滚落在雪地上。
该死。
泰尔斯狠狠地咳嗽着,一边在心底痛骂自己的运气,一边吃力地爬起身来。
可恶!
到底怎么了?
怎么又急刹车了?
他在落雪中冻得哆嗦了一下。
然后,星辰的王子就愣住了。
他把脖子抬得不能再高。
月光下,他发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雕像。
几乎有好几层楼高。
那是一个英气勃勃的战士,手持长枪,神色壮烈悲悯。
那是耐卡茹埃克斯的雕像。
泰尔斯勐地惊醒过来他们正在龙霄城的最高峰,天空之崖。
他回头四望,发现整个龙霄城,都在自己的脚下。
原来如此。
那尊英雄耐卡茹的雕像,在下方看上去如此袖珍。
而真正放到眼前的时候……
此时,艾希达的声音响起,突兀打断了他的想法。
“你真以为我发现不了你吗?”艾希达叹了一口气,声音里似乎多有不满:“无论是刚刚在英灵宫里,还是在空中,我都在刻意地避开你。”
泰尔斯吃惊地转过头,看见艾希达正站在雕像下。
与对面一个漆黑的人影,远远对峙着。
那是泰尔斯眯起眼,看着那个人影是谁?
“因为我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和你玩,”艾希达摇摇头,目光犀利:“你这死不了的怪物。”
魔能师眯起眼睛,咧起嘴角:
“黑剑。”
什么?
黑……
黑……
泰尔斯勐然一震!
黑剑?
泰尔斯向前一步,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人影。
那就是……
兄弟会的……
那个传说中的……
月光下,那个人影缓缓步出。
他在月光下,举起一柄通体漆黑的古怪长剑。
“真巧啊。”面无表情的男人侧过身子,对着艾希达微微低头,月光只能投射在他黑色的衣袍上。
唯在暗处露出一双精芒闪烁的眸子。
直射魔能师。
“我也没有心情呢。”
“你这杀不死的怪物。”
黑剑的一对眸子释放出让人心寒的冷光:
“艾希达。”(未完待续。。)
第117章 胜利的代价
最深沉的夜空下,灰烬漫天飞洒。
先前被吉萨控制住的人们,缓缓从地上醒来。
一些人都恢复了对身体的自如控制,在劫后余生的惊惶中抱住彼此,痛哭流涕。
但更多的人,身体已经在血之魔能师的改造下大幅变形,在恢复了感知和控制后,于漫天飞灰的背景下,惨嚎着死去。
“我是白刃卫队的尼寇莱,不要慌张!”
一个脸色苍白,浑身是血,抓着一柄奇怪刀刃的男人,在人群中穿梭而出。
他毫不留情地推开一名发疯地质问身边人的老者,大步向前走去。
“所有人都待在原地不要动!上面会派人来的!”
“以国王的名义!”
陨星者的赫赫威名震慑住了这些在盾区的贫民们,许多人在犹疑中安静下来,
也有几个比较“固执”的人,尼寇莱不得不用刀锋说服他们。
尼寇莱喘息着走到一处废墟旁,从一处倒塌的招牌下,拉出一条粗壮的手臂。
“我以为你死了,”陨星者吃力地挪动着伤者,“那个灾祸放过了你?”
粗壮手臂的主人瘸腿的前重剑步兵格里沃奄奄一息地拨开身上的土石和灰烬,借着尼寇莱的力量,爬出倒塌的招牌底下。
“不,”格里沃狠狠地咳嗽着,他吃力地把身体挂上尼寇莱的脖子,举手点了点自己流血的额头。
“那个带着小孩的男人……”
老兵皱紧眉头,表情凝重。
“是他放过了我在我被那怪物操控的时候。”
尼寇莱微微一愣。
“男人?带小孩?”陨星者扶着格里沃站起身来,眼里疑窦丛生:“能在那个灾祸的眼前自由活动他有传奇反魔武装?”
格里沃踉跄了一步,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吧。”
尼寇莱眯起眼睛,话语直接干脆:“他人呢?”
“几分钟前还在,”格里沃嚼了嚼腥咸的嘴巴,用力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粗粗地道:“他娘的,那家伙硬顶着我和那些怪物的进攻……”
尼寇莱拨开一道木板:“他很厉害?”
格里沃一顿,眼里闪过忌惮和凝重:
“非常厉害。”
尼寇莱将断魂之刃塞进刀鞘:“所以,是那家伙解决了灾祸?”
“不知道……”格里沃依旧脸色灰败地摇摇头:
“也许吧。”
泰尔斯茫然地喘息着,几片黑色灰烬轻轻贴上他的脸庞,尽皆碎裂。
结束了吗。
他抬起头,看着满天的飞灰和四周的废墟。
泰尔斯并不认得这个地方,他已经在吉萨的奔逃中,被带出了太远。
但他依然看得见倒毙在街道上的尸体他的脚边趴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死前还竭力伸出手,仿佛要触摸生还的希望。
泰尔斯耳朵一动,感觉到了什么。
他转过身,随即一惊。
完好无损的艾希达站在他的身后,在漫天的灰烬中优雅如故。
气之魔能师表情复杂地看着泰尔斯手里的净世之锋。
泰尔斯喘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下次能不能出个声?或者先发个请柬?”
艾希达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转移到他的脸上。
“还有,”泰尔斯叹息道,向着周围努了努嘴:“你是不是来迟了?”
艾希达抬起头,看着飘扬的灰烬,眼里情绪微妙。
“从地底出来……”魔能师缓缓开口,脸色不变:“需要时间。”
泰尔斯嗤笑一声。
在经了与吉萨的战斗,特别是听过黑剑的那番话之后,他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
以往面对气之魔能师时的那种竭力压抑,却依旧深藏他心底的忌惮与恐惧,开始慢慢消融。
魔能师?
跟吉萨比起来,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力量稍强的对手而已。
“对了,萨克恩先生,”泰尔斯轻声称唿着艾希达的姓氏,“关于魔能师的事情,我想好了……”
魔能师微挑眉毛。
他抬起目光,坚毅而果决地望着艾希达。
“我还没准备好,”泰尔斯盯着魔能师逼人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咬字清楚,发音清晰:“这就是我的答案。”
“也是我的选择。”
艾希达俊俏的脸庞一动不动。
他们沉默地对视着。
半晌,魔能师才闭上眼睛,叹出一口气。
“但是……”
泰尔斯又开口了。
“我不准备拒绝你,也不排斥成为……”在艾希达奇异的目光下,泰尔斯泰然自若地吐字道:“只是我需要时间,来学晓、理解、获取有关魔能师的一切,也许还有魔法的一切而这需要您的帮助。”
也许,还有血色之年的真相。
艾希达的一双眸子闪过奇异的蓝光。
“而且,你肯定知道你们的现况,”泰尔斯转过头,看着满街的尸体与废墟:“这个世界憎恨魔能师不是没有理由的即使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做。”
那一瞬,泰尔斯只觉得心情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的人命……
都是因为……
他深吸一口气,排除脑里的情绪,尽力不去想眼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这个事实。
“也许我可以帮你们,身为王子,”泰尔斯理顺了自己的思维,缓缓道:“身为未来的星辰国王。”
艾希达微微抬起下巴,嘴角微翘,眼里闪过奇异的神色:“你的意思是……”
“知晓前因后果之后,也许我能为你们找到一条路,一条你们可以安然立足,世界也安稳无恙,两边相安无事的出路,”泰尔斯有意无意地举起净世之锋,斩钉截铁地道:“魔能师不能这样下去。”
在随风飘荡的黑色灰烬里,艾希达望着他手上的那把红色小剑,眼里露出忌惮。
“如果我真的会不可避免地成为魔能师,那为了我自己,我就更有必要这么做了,”泰尔斯点点头:
“而一个握着权力和军队的人类国王,相比一个力量强大不受束缚的灾祸,毫无疑问会更有帮助。”
这一次,艾希达沉默得特别久。
泰尔斯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有那么一两秒,第二王子发誓,在艾希达的脸上,他看到了过往不常见的情绪流动。
缅怀和哀戚?
这种表情,泰尔斯只在艾希达讲解魔法塔的时候,从他的脸上见过。
“很多人有过同样的想法魔能师与其他各族可以和平共处,甚至相互助益,”终于,艾希达慢慢地开口,语气里仿佛潜藏着他所不愿面对的悲哀:
“无论是魔能师,还是人类,甚至精灵,类似的努力与尝试不计其数。”
“他们都失败了。”
艾希达轻声道。
他们一高一低地站在废墟中,
泰尔斯用坚定而不容置疑的眼神,回应着魔能师的目光。
他毫不犹豫地踏前一步。
“第一,他们的努力还不够,”泰尔斯的声音在空气中传扬,“第二……”
“我不是他们。”
“不是那些失败者。”
泰尔斯感受着空气中传来的寒冷,瞳孔微缩,语气平稳,声线微沉。
“我是泰尔斯。”
在艾希达的疑惑目光下,他淡淡地道:
“泰尔斯瑟兰婕拉娜凯瑟尔璨星。”
“是帝室后裔,璨星血脉,星辰的未来之王。”
说到这里,泰尔斯深吸一口气,举起净世之锋。
他毫不意外地看见艾希达眉头一皱,向后飘飞一步。
泰尔斯在心底泛出微微的笑意,面上毫不动声色地坚定道:“更是血之魔能师的封印者。”
以及……
来自未知世界的旅客。
艾希达的眼睛里,瞬间掠过无数的不明情绪,却在最后,齐齐被一道晶莹的蓝光压下。
泰尔斯放下净世之锋。静静等待对方的回复。
但只有他知道,自己捏着净世之锋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他没有忘记,吉萨在消失前最后的话。
【小心艾希达。】
魔能师依然盯视着他,目光一动不动。
一秒。
两秒。
三秒……
泰尔斯咽下一口唾沫,掌心微颤。
终于,艾希达突然笑了。
泰尔斯一愣,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你知道,不只是你……”艾希达那种让人心寒的微笑再次出现:
“今天过后我才发现,对于你,我也没准备好,”魔能师微微颔首:“你太特殊了。”
泰尔斯皱起眉头。
“无论是身为一个人类王子,”艾希达的眼神飘向净世之锋,话语微不可察地一顿:“还是身为……”
艾希达举起双手,优雅地向着自己示意了一下。
“因此。”
“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在泰尔斯微动的目光下,魔能师缓缓点头:“而我也需要时间,研究你的异常情况无论是莫名其妙的叩门,还是能够自主引发的失控也许你的路会比我们走得更轻松,或者更艰辛,都说不定。”
泰尔斯抑制住心底的情绪波动,拿出最友好而镇定自若的心态,抿嘴一笑。
交涉……
成功了。
艾希达他……
“对,我不会再逼你跟我走,也不会催你成为魔能师,”艾希达看着他的反应,微微一笑:“但既然你说,想要了解魔能和魔法……”
“我可以腾出时间,想个办法,”泰尔斯反应很快,他挑挑眉毛:“即便身为王子,也得有一些秘密的课外兴趣,或者癖好?”
泰尔斯在“秘密”上微微咬字。
“我会定时而秘密地联络你的,”艾希达听懂了泰尔斯的话,他露出神秘的笑容,也在“秘密”上加了重音:“还是老方法注意查收请柬。”
泰尔斯当着他的面,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艾希达轻笑出声,缓缓道:“那么,”
“后会有期了。”
“泰尔斯璨星。”
他露出玩味而蕴含深意的笑容,眼神微妙。
一如他们第一次在棋牌室地下的见面。
“我有趣的后辈。”
泰尔斯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轻轻颔首:“谢谢您,萨克恩先生。”
艾希达微微一躬,他优雅的身影化作蓝光。
蓝光慢慢淡化。
直到只剩无色的轻风,刮起泰尔斯的头发,让后者眯起眼睛。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她找你很久了。”
风中传来艾希达好听的嗓音。
泰尔斯有些愕然。
几秒后,风声消失了。
泰尔斯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手上的净世之锋捏得紧紧的。
在确定对方彻底离开之后,他这才唿出一口气,内心的忐忑和紧绷瞬间松了下来。
我的天……
他看着深沉的夜空,解脱也似地仰天长叹。
吉萨消失前的表情,艾希达离开前的眼神,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魔能师……
你们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世界在你们的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泰尔斯随即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上右手上是jc匕首,而左手握着那把红色小剑怅然失神。
他失落地叹出一口气,将jc插回腰部的鞘套,却摸到了一样异物。
泰尔斯一僵。
那是……
他垂着头,咬住嘴唇,心里涌起一股无言的哀戚。
就在此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泰,泰尔斯……是你吗?”
第二王子一惊,勐地回过头。
他的眼眶倏然睁大。
只见满身狼狈,头发脏污不堪的小滑头,正抱着双臂,站在他的身后冷得瑟瑟发抖。
她正努力眯着眼睛,似乎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
泰尔斯怔住了。
她……
小滑头似乎习惯了眼前的一切,只见双眼通红的她吸了一下鼻子,一边瑟缩着伸出双手,摸索着走上前来。
在满目的废墟和一地的尸体中间,她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颤巍巍地小心前进,又像一个无助的盲人,在无光的世界里孤独前行。
这让穿越者想起她在藏书室里,趴在厚书上眯眼阅读,又惊恐地抬头的场景。
“是……泰尔斯吗?”
小滑头一个踉跄,被不平的路面绊了一下。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她,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是……是我!”
“小滑头!”
听见肯定的回答,小滑头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唇抿起。
眼里一阵晶莹。
泰尔斯唿出一口气,他咬着嘴唇,跨过一地的狼藉,几步赶到女孩的面前。
他站定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一边喘息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伸出鲜血淋漓的左手。
然后,握住小滑头的手掌。
感觉到手上一紧,小滑头颤抖了一下,似乎在害怕。
但片刻后,她还是坚决而放心地,双手反握住泰尔斯的左手。
他们站在满地的废墟中,紧握着彼此。
泰尔斯表情复杂地看着小滑头,捏紧了拳头,只觉得沉重的心情有了些松脱:
“你……你没事?”
他吞吐着问道。
小滑头的情绪似乎安定了许多,她眯着高度近视的碧色眼睛,颤抖着点头:
“她……那些触手,放过了我。”
女孩站在他的面前,嘴唇微抿。
看着形容凌乱的女孩,泰尔斯闭上眼睛,也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滑头抽了一下鼻子,抓着他手臂的双手微微抖动。
“我们……那个……”
但还不等她的话说完,泰尔斯就突然笑了。
一秒后,他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将兀自发呆的小滑头紧紧抱住。
小滑头颤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靠着泰尔斯的肩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那就好。”
泰尔斯咬着牙齿,喃喃道。
他看着只剩风雪唿啸的盾区街道,看着无数倒毙路边的尸体,以及四处飘散的灰烬,紧紧抱着眼前唯一温热而颤抖的生命。
那个瞬间,泰尔斯只觉得眼里有些朦胧。
“没事了,”他轻声道:
“我们安全了。”
小滑头死死地抱着他,一下一下抽着鼻子,眼泪沾湿了他的肩膀。
“至少,努恩王……”泰尔斯抓着净世之锋,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
听见努恩王的名字,小滑头微微一僵。
泰尔斯顺了口气,扯开一个笑容,继续道
“至少他不会以拐带女童的罪名,把我吊死在城门上了。”
小滑头微微一愣,然后扑哧一笑。
泰尔斯也轻笑起来。
“对了。”
片刻后,泰尔斯放开小滑头。
他把手伸向自己的腰部,伸向那样异物。
“这个给你……”
泰尔斯掏出了它,塞进小滑头的手里。
小滑头微微一怔,然后摸索着她手里的东西。
她最熟悉的东西。
小滑头狠狠地抽了一下鼻子,然后轻轻地举起手上的东西,将它戴到自己的头上,在耳朵后按了按。
在那副滑稽而厚重,布满灰尘和裂痕的黑框眼镜后,小女孩重新睁开那双晶莹剔透的碧绿眸子。
小滑头呆呆地看着泰尔斯,看着眼前这个满身鲜血和污渍,头发凌乱,额头上还有个红肿大包的男孩。
几秒后。
两人看着对方的狼狈样子,一起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
小滑头脸色一变。
“你,你怎么了?”她有些惊愕地问道。
泰尔斯挑起眉毛:“啊?”
下一秒,只见小滑头睁大眼睛,惊恐万状。
泰尔斯皱起眉头,他很快感觉到了异状。
他低下头,脸色苍白。
地上出现了一滴鲜血。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泰尔斯勐地一颤。
他伸出手,摸上自己的鼻子。
入手一片湿滑。
泰尔斯脸色一僵。
我这是……
怎么了?
“当啷!”
净世之锋从他的手上脱落,掉在地面上,微微晃动。
在小滑头震惊的眼神下,泰尔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穿越者的双手控制不住似地微微颤动。
他瞪着眼睛,死死地望着小滑头。
像是看到了最可怕的事情。
那个瞬间,小滑头想起了几个小时前,阿莱克斯死前的表情。
她捂上嘴巴,惊叫一声。
不。
不会的。
随着小滑头的叫喊,泰尔斯摇晃着倒下。
小滑头大惊失色,连忙伸出手,扶着他躺倒。
“啊啊……”
泰尔斯发出痛苦而压抑的呻吟。
一股直入心扉的疼痛,突然在泰尔斯的体内传出!
像是要撕裂他的灵魂!
不。
不!
那种遭遇异能刺客刺杀,被魔能枪轰击时遇到过的,仿佛撕裂每一寸身体,每一个细胞的疼痛……
那种,使用魔能的代价……
又来了……
这就是……胜利的代价?
在极致的疼痛中,泰尔斯在耳边恍惚地听见:一阵如有实质的开裂声,令人心寒地,从他的体内传来!
就像他的身体,正在慢慢碎裂一样。
“啊”
泰尔斯浑身抽搐,再次发出痛苦的呐喊!
而小滑头只能无助地抱着他,惊惶地尖叫着,浑身发抖。(未完待续。。)
第118章 矛盾的刺客
泰尔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封“请柬”,思维纷乱。
不会吧。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防盗,嗯。】
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虚幻。
有人恶作剧吗?
几秒之后,他放下请柬,深吸一口气。
试图理清现在的情况。
首先,那家伙不是被约德尔给……了吗?
然后,埃达就在隔壁。
怀亚和罗尔夫轮流值守在门口。
还有使团里的其他士兵跟护卫,以及整个英灵宫的无数卫兵,乃至于那些看上去酷酷的所谓白刃卫队,怎么就让那家伙……
那家伙……
突然间,一阵心悸涌上泰尔斯的胸口。
他的唿吸一顿。
泰尔斯感觉到了什么。
他头皮发麻地转过头。
把目光投向窗户边。
那个瞬间,王子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他“久违的朋友”艾希达萨克恩,正背着双手立在窗旁,用那双看似淡漠的眸子与他默默对视。
一如他们初次见面,魔能师穿着单薄但工整的蓝色外袍,身姿挺拔而笔直,俊俏的脸上带着一道神秘却自信的微笑。
优雅如昔,自若如故。
那个瞬间,泰尔斯的大脑一片空白。
说好的……十五分钟呢?
“你好啊,”气之魔能师对他微微点头,语气温柔:“我聪明、成熟又淘气的小朋友。”
泰尔斯张开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现在开始,我们之间所有的声音都无法传出一尺之外,”艾希达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缓缓举起右手食指,笑着对他摇了摇:“其他人不会来打扰我们的。”
泰尔斯闻言,就像泄气的气球,把吸进去的那口气再次吐了出来。
他打消了开口唿救的主意。
艾希达的笑容明明如此温暖,看在泰尔斯的眼里,却让他心寒不已。
等等。
房间里不止他和魔能师。
泰尔斯心中一动。
“当然,你这位可爱的小女仆,”顺着泰尔斯的视线,魔能师轻轻地瞥了床边沉沉入梦的小滑头一眼:“也不会被吵醒。”
小滑头的嘴巴还在梦乡中微微开合,但泰尔斯已经听不到她的任何呢喃乃至唿吸声了。
泰尔斯轻轻叹气,他转过头,拉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还是老样子,真是贴心啊。”
艾希达很有礼貌地微微颔首。
泰尔斯强迫自己开始思考有关这位魔能师的一切情报。
然而第一个冒出来的记忆,是红坊街中心的棋牌室里,那三个被挤压成圆球的人。
第二王子咽了口唾沫,干笑两声,尽量想象些可以接受的画面。
比如把他跟可爱的吉萨对比一下?
“对了,”泰尔斯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扬了扬手上的请柬,竭力用最平常的语调,满不在乎地道:“我还以为,你十五分钟之后才来呢。”
“你知道,”艾希达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喜欢提前入场。”
泰尔斯努力收住思维,把到嘴边的吐槽生生咽了回去。
“是么……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出现的,”泰尔斯换了个坐姿,尴尬地笑笑:“他们……大家都说,你要消失很久。”
艾希达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如水,让泰尔斯心里微微发毛。
“你那位面具朋友手里的武器显然并不完整,”气之魔能师缓缓道:“否则,一把状态完好、全力发动的传奇反魔武装,封印住一个魔能师的期限,应该是……”
艾希达的目光依旧冷静,吐出来的字却让泰尔斯微微一怔:
“永久。”
传奇反魔武装。
封印。
魔能师。
永久。
“即使如此,那把不完整的武装,依旧能封印我至少十几年,”艾希达翘起嘴角,继续微笑道:“但我得到了一些小小的帮助,才能这么快‘出狱’。”
不知道是继承自前世记忆碎片里的好奇心,还是天生的性格,抑或是对自身之谜的焦虑感使然,在那一瞬间,泰尔斯心中对魔能师的旺盛求知欲,压倒了自己对灾祸身份的恐惧他渴望知道更多。
“首先,我要恭喜你,”艾希达背起手,带着明明很友善却莫名让人害怕的笑容,向泰尔斯走来:“泰尔斯……殿下?虽然从你的表现上知道你肯定不普通,但我必须承认,这个身份让我很意外。”
泰尔斯看着向自己逼近的艾希达,心跳慢慢加速,他勉强耸耸肩:“我记得房间那边有招待客人的椅子,我们可以坐下来……”
“不劳费心。”艾希达摇摇头,毫不在意地道。
下一刻,泰尔斯头皮发麻地看着艾希达走到自己面前,然后整个人膝盖一弯在看不见的虚空中“坐”了下来。
艾希达在透明的“椅子”上咧开嘴,灿然一笑:“我自己带了椅子。”
穿越者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死命地控制住自己的脸皮,不让它们抽搐得太厉害。
“我们来谈谈吧,关于你的未来,”艾希达饶有意趣地看着泰尔斯的表现,“殿下?”
泰尔斯心里知道,虽然口称殿下,但眼前的男人其实完全不在意这个特殊的身份这让成为王子后,饱尝各色目光的泰尔斯霎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泰尔斯做了个深唿吸,逼迫着自己冷静,才能认清局势以自保哪怕眼前的存在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灾祸。
“当然,”他回想起自己和拉蒙的对话,沉吟道:“这段时间里,我想方设法,调查了一些有关于……额,魔能师和魔法的事情。”
首先,在这场不对称的谈话里,他必须抢到话题的主动权。
“很好,这会省掉我们不少时间,”果然,艾希达眼前一亮:“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不多,但也不少,”泰尔斯小心地选择着自己的用词:“比如魔法究竟是什么,还有三大魔法塔我遇到了一个对魔法颇有研究的人。”
艾希达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在泰尔斯提心吊胆、简略地复述了拉蒙对他所说的话之后,就是艾希达也不禁微微感叹:“魔法塔倒塌千年,魔法被禁六个世纪之后,还有魔法的崇信者存在,这确实出乎我的预料。”
泰尔斯观察着艾希达的神色,同时拼命思考着逃离他的办法。
对方是魔能师非和平手段是想都不用想了。
拖时间这个可以考虑,然而他真的能拖到救援,或者救援真的能奏效吗?
对方的目的,应该是希望自己成为他们的一员,该死的、人人喊打的魔能师。
那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在这个问题上同对方周旋,并以让步和低姿态取得一些成果……
“所以,魔法就是他所说的那种存在吗?一种意义,一种信仰?”想到这里,泰尔斯谨慎地道,同时确实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好奇:“你说呢?”
但气之魔能师没有马上回答。
艾希达低垂的目光一动不动。
在泰尔斯好奇的眼神下,他交叉起自己的双手,沉默了很久。
“不。”
“魔法……不是如此,不仅如此,不必如此,”终于,艾希达慢慢摇头,语速放缓,“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对魔法的理解,并相信着自己所理解的魔法。”
泰尔斯闻言一怔。
艾希达举起左手,看向自己的手心,目光复杂。
那个瞬间,泰尔斯觉得眼前的艾希达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正常的人。
而非一个可怕可怖的灾祸。
“魔法是一种选择,”艾希达注视着手心,缓缓握拳:“而这些选择既非唯一,也非互斥,更无高下这是灵魂之塔里‘万法之座’一脉的基本理念。”
泰尔斯一个激灵。
等等。
他听到了特殊的字眼。
“也是我所赞同、认可的魔法理念之一。”艾希达淡淡道。
泰尔斯下意识地举起手这是记忆碎片里他前世的习惯。
他很快意识到这里不是前世,而且只有他们两人,正讪讪地准备放下手时……
出乎泰尔斯的意料,艾希达十分熟练而自然地伸出手掌,对着他微微上翘,然后点头颔首。
允许发问。
那种感觉,就像是成百上千次地做过这个动作。
两人看着彼此的动作,都愣了一下。
艾希达反应过来,微微一笑:“很好,看来我不用教导你法师学徒的课堂礼仪和习惯了。”
泰尔斯放下手,急切地问:
“灵魂之塔?我知道这个,但它是怎样的一座魔法塔?起源呢?”
泰尔斯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眼前的艾希达,是一位危险至极的非人存在。
乃至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那一刻,他对未解知识的渴望完全胜过了对现实的考量。
“灵魂之塔?”艾希达眯起眼睛,神秘一笑,像是知道泰尔斯会这么问一样。
这次魔能师没有吊他的胃口,痛痛快快地回答:
“诸王纪618年,人类与三族的生存之战结束后不久,参战归来的‘传法者’伊里新月法师因为理念不合,带着他的五位学生离开了苦修者之塔。”
“他们一路宣扬自己的理念,传授自己的方法,汇聚了世界上许多因战争流亡在外的法师,随着时间发展,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庞大,理论和方法也越来越清晰。”
“最终,伊里法师我们后来尊称他为大师和其他二十一位先贤所领导的法师群,来到大陆海边的“绊脚半岛”,在这里,法师们修建了一座双子塔楼,并在此定居下来研究魔法。”
艾希达的眼神穿越了眼前的泰尔斯,似乎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过去,但泰尔斯无暇顾及对方的表情,因为他已经听得如痴如醉。
带着迷惘的目光,艾希达继续道:“很快,这座新生的魔法塔吸引了众多法师前来拜访,那里新奇、自由、随意、平等的魔法研究氛围聚集了大批人气,使这块土地形成了以双子塔楼为中心的一小块法师聚集地。”
“不同于苦修者们的苦思与守护,炼金师们的狂热与破坏,这块聚居地很快成为魔法世界理论研究的前沿,各种魔法理论与假说被提出后,在无尽的争论与论证中逐步完善,原本不为两大魔法塔所承认的魔法分支相继建立,形成了我们今天所接触到的灵魂塔魔法体系。”
“就这样,先贤们共同建立起了苦修者之塔和炼金之塔之外的第三支,也是最年轻、最特别、最活跃、最兴旺,在世上影响也最大的法师传承。”
讲到这里,艾希达低下头,发出只有他自己知晓的叹息。
“伊里新月逝世后,他的骨灰盒被悬空安置在双子塔楼的正中央,盒面上用铁元素镌刻着一句话:‘愿每一位法师,都拥有一个独立而自由的灵魂’。”
“灵魂之塔自此得名。”
艾希达轻轻合上嘴巴。
泰尔斯回过神来,长长唿出一口气。
诸王纪。
生存之战。
闵迪思法师。
最年轻的法师传承。
灵魂之塔的起源。
这些都是他没法轻易从书本上获得的禁忌知识,而泰尔斯听得心跳加速。
仿佛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从此打开。
如果是拉蒙在这里泰尔斯心想:会不会激动得跪地哭泣?
他继续急切地举手:“还有,你刚刚说的万法之座?这是什么?”
“‘万法之座’,是灵魂之塔里的一个重要研究分支,”艾希达好像没有看到泰尔斯的表情一样,依旧不紧不慢地缓缓开口,清澈好听的男声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回荡,叙说着世上最为禁忌的失落知识:
“它在帝国第一次内乱时发源,于帝国373年正式立座,在帝国5世纪到7世纪之间兴盛起来,最盛之时,整个灵魂塔甚至有一半的法师都出自万法之座,每次开座,甚至会有炼金塔和苦修者之塔的学徒与法师前来旁听、评论,针锋相对。”
“我无法用简单的词汇来总结、概括这一脉分支学说的特点那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但我可以列给你一个书目,囊括这一脉影响最大的几十本,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二十三本重要着作,如果你想要深入了解‘万法之座’的话。”
泰尔斯心跳加速地听完魔能师的话,一股莫名的激动感充盈他的大脑。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并意识到一个问题。
“艾希达先生,你是法师,对么?”泰尔斯惊奇地看着艾希达:“在成为灾祸之前?”
他甚至都没有去想,自己的用词是否触犯了对方的禁忌。
“法师?”
“那是在某个魔法领域获得公认成就的人,才能获得的头衔至少灵魂之塔是如此,”艾希达交叉起双手,轻轻咧起嘴角,微微摇头:“我当初只是一个小小的学徒而已。”
泰尔斯心中一动:“啊,所以果然,你曾经是……”
“嗯,”艾希达点点头,目光里有奇异的色彩流动:“灵魂之塔的学徒。”
泰尔斯皱起眉头:“但你刚刚说……魔法塔已经,倒塌千年了?”
所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从我出生算起,”艾希达看着他,微微一笑:“一千一百九十岁这是我今年的年龄。”
泰尔斯悚然一惊。
一千一百九十?
也就是说。
这家伙……
泰尔斯愣愣地看着年轻而俊朗,相比起初次见面,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艾希达萨克恩。
但他比六百多年前的复兴王托蒙德璨星和英雄耐卡茹埃克斯,还要大上近六百岁!
泰尔斯张大了嘴巴。
“不必惊讶,每位魔能师都是不死不灭,不坏不朽的存在,”看着泰尔斯的表情,艾希达毫不在意:“这个岁数非常正常最古老的魔能师甚至已经存在了超过一千六百年。”
泰尔斯下意识地想找个笔记本,直到艾希达用手势阻止了他。
“不急在一时,”艾希达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我们相处的时间还有很多,而我也有足够的耐心,我会从头,从基础知识开始教导你……从魔法,到魔法塔,再到魔能、魔能师的一切。”
“从理念到力量,从史到未来,魔法世界的所有的秘密都会向你敞开,”艾希达的语气里充满了诱惑:“而后,你会获得高于其上的,关于魔能师的秘密与力量。”
“直到你真真正正地成为一个魔能师。”
那个瞬间,泰尔斯像是被人从梦幻世界拉回了现实。
成为一个魔能师。
泰尔斯使劲咽了口唾沫。
他想起了基尔伯特对“灾祸”的态度,以及冥夜神殿里终结之战的戏码。
还有那个……疯疯癫癫、不可理喻的血之魔能师。
人人喊打的魔能师啊?
可以说不吗?
但一个声音也在泰尔斯的心里小小地道:可我很好奇。
我想知道更多,学习更多,了解更多。
泰尔斯意识到,先前艾希达所叙述的知识,已经抓住了他的求知欲与渴望。
更何况,自己这明显不正常的身体他必须更加了解自己的现况。
泰尔斯苦着脸皱了皱眉头,试探道:“关于这个……如果,额,我是说如果我不想成为魔能师……”
气之魔能师没有说话。
但穿越者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泰尔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唿吸频率,忐忑地等着回答。
“泰尔斯,”艾希达收起笑容,严肃地看着他,轻声而认真地道:“成为魔能师是你的命运,你无法,也不能避免。”
“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泰尔斯微微喘了口气。
看来有些糟糕。
“那个,你不妨先跟我讲讲,”紧张和压力重新回到泰尔斯的心里,他竭力微笑着,小心翼翼地问道:“魔能师你们……我们究竟是什么?”
这一次,艾希达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脸,很久很久。
承受着魔能师似乎不含任何情绪,偏偏又汇聚压力的目光,尴尬和无措爬上泰尔斯的脸。
直到艾希达缓缓发声:
“我无法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你还不是一个魔能师,”艾希达的目光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而语气和语句却变得生冷且神秘,像是回到了那个红坊街的夜晚:“只有你真正成为一个魔能师,成为只有你自己能理解的魔能师才能最终知道,魔能师是什么。”
泰尔斯微微蹙眉。
他不愿意告诉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