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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天魔神     黑色纪元txt下载     黑色纪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一节 奸细

    穿过走廊,走进指挥官办公室,苏浩把肩膀上的武器装备卸下,把自己重重扔进椅子,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困顿,长长呼了口气。

    他带领的狩猎队从凌晨出发,在废弃城市里足足拼杀了十几个钟头。强化人也是人,五阶体质只是比普通人更强,却仍会觉得疲劳,需要休息和进食补充能量。

    黄河端着一只军用饭盒走了进来。他像往常一样叼着烟,大大咧咧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把饭盒往苏浩手里一塞,又取下斜跨在肩膀上的水壶,顺手递了过去。

    饭盒里装着两个馒头,每个约莫二两,馒头呈灰黄色,夹杂着很多玉米颗粒与豆子。虽然添加了部分面粉,主料却依然还是杂粮。

    馒头被掰开,中间夹着二指多厚的肉块。这东西是酱色的,原料当然是每天从废弃城市猎杀的变异生物。肉类加工厂的制作程序也很简单,不外乎是清洗,高温蒸煮,添加香料,然后压制为直径二十厘米的圆柱形状。由于辖区内的平民群体庞大,这些熟肉直接省却了真空压解,制成罐头的工序,而是用最简单的包装方式发往各个营地。由于原料充足,产量倒也勉强可以满足日常消耗。

    虽然苏浩是最高指挥官,他却不想因为身份而搞什么特殊。无论食物种类还是配备数量,都与普通军人没什么分别。只要做熟洗净,变异生物和肉猪区别不大,只要克服心理上的障碍,实际吃到嘴里,口感和味道也算是马马虎虎

    苏浩拿起带有余温的夹肉馒头,张嘴咬了一口,一边嚼着,一边问:“最近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的麻烦?”

    “蜂群”的强大,不能单单依靠“蜂王”一个人。就像“一号蜂巢”的老宋,已经是苏浩最得力的手下。从计划建设新贵阳的时候,苏浩就在逐步放权。现在,城内建筑事物由黄河负责,张南亦和高立权等人带队狩猎,还兼管与周边势力的接洽工作。苏浩通常只在大方向定下基调,其余的,均由下面的人完善补充。

    “掘进机和地下车间建造进度没什么变化,矿石运输管线和冶炼厂设备已经安装完毕。锻压车间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一期地下仓库敷设已经结束。连同我们陆续投入生产的各个地下农场在内,今天上午,一期目标的所有农场全部满负荷运转。人工养殖场也进入胚胎繁殖阶段,第一批肉猪和肉牛受精卵各自育成了五万枚。它们目前在培养槽里生长状况良好,只要人工草场投入运行,就能开始个体培育。”

    苏浩的目光变得深邃,声音却听起来有些沙哑:“距离第一批农作物收获,还需要多久?我需要准确的时间。”

    黄河从衣袋里摸出打火机,在几个指头中间灵活转动着,说:“四十一天,首批收获量预计可以达到两万吨,全部都是稻米。哦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七号掘进机发现了一条地下暗河。技术部门分析,这应该是北面那条江流的分支,水量充沛,水质也很不错,不需要任何净化处理就能直接饮用

    苏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水,沉稳冷静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说说坏消息吧这才是我真正关心的问题。”

    “坏消息?”

    黄河摘下叼在嘴里的烟头,喷出一口长长的烟龙,舔着嘴唇,于巴巴地笑着:“老大难的问题仍然还是那些:电力供应不足,水泥产量不够。想要彻底解决它们,只能等待掘进机钻入足够的深度,通过探头吸取地热进行能量转换。至于水泥,新的相关设备已经排入地下车间生产程序。等到把这些设备造出来,安装,投入运行,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苏浩瞥了黄河一眼,没有继续追问。

    电力和原料的问题一直以来都难以解决。正如黄河所说的那样,除了耐心等待车间造出新设备之外,目前没有任何解决方法。当然,狩猎部队在废弃城市里多少弄回来一些建筑材料,然而与整个庞大的基地市相比,那点材料实在少得可怜。

    “不过,今天我倒是发现了一个新情况,你一定觉得很有趣儿。”

    这句话,使苏浩停下嘴里的动作,转过身,目光里满是疑惑。

    黄河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说:“在西面的平民营地里,出现了一帮陌生人。他们带来一些新的流言。”

    苏浩眯起了双眼。

    “这些陌生人总共有三百多,两、三个人为一队。这些家伙分散得很快,仓库区、工地、食品发放点……他们见人就谣言散布,似乎只是想要尽快把话说完,然后离开。也正因为这样,我才得以调集部队,把这些该死的家伙全部抓起来。”

    “谣言……”

    苏浩淡淡地问:“都是些什么谣言?”

    “都是咱们以前做过的丰功伟绩。”

    黄河“嘿嘿嘿嘿”地笑着:“什么对在合肥前线的时候不战而逃,什么放弃新南阳基地抗令不战,盗取大量军队资源等等……对了,还有几个家伙很有趣,他们说你是恶棍与魔鬼的化身,每天晚上都要处女陪睡,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要大摆筵席,你的卧室里摆满了各种高档食品,就连鱼子酱和“拉菲”葡萄酒之类的东西也不缺乏。”

    看着黄河那张粗糙的脸,苏浩兰忽然觉得今天的空气格外于燥,心情也变得哭笑不得。

    黄河懒洋洋地扭动着身子,说:“还有些说法更离谱。这些家伙就算被抓住,也一口咬定你是个根本不值得信任的男人。他们说你是骗子、小偷、杀人犯、色魔,而且特别喜欢蒸食婴儿。有个老头对这方面的描述非常生动,无比详细。他说亲眼见过你烹食婴儿,把蜂蜜涂满孩子全身,用刀子在喉咙和肚子上开口,灌入各种调料,然后装盘上锅,用大火蒸……喂别用那种可怕的眼光看着我,这些话又不是我说的。那老头说的有板有眼,他说他当时就在旁边给你打下手,还专门负责帮你处理从婴儿身上掏出来的内脏和杂物。”

    苏浩沉静的脸上,浮现出一股似有似无的讥讽。

    黄河不会欺骗自己,也不会用这种话题开玩笑。既然他说了,那么这种事情就一定是真的。抛开吃人之类的话题暂且不论,单是在合肥前线不战而逃,本身就不是平民能够知晓的内幕。如果没有猜错,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民众纠纷,背后肯定有人在暗地里操纵。

    “别告诉我你只是把这些人抓起来,然后把他们的话当做无聊的故事。”

    苏浩坐直身体,平静地问:“审讯结果怎么样?最后的供述是什么?”

    黄河大口抽着烟,耸了耸肩膀:“查出来一部分,但并不完整。主要是时间不够,从上午发现问题到实施抓捕,问题才基本上搞清楚。这还是多亏了杜天豪他们的帮忙。否则,很难把这些分散开的家伙全部抓住。不过,你也别担心,军法处正在好好招呼他们,最迟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得到详细报告。”

    苏浩三口两口把手里的馒头吃完,仰脖灌了半壶水,打着饱嗝,对黄河说:“带我过去看看,我很好奇,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一个满面沧桑的老人坐在炽光灯下面,脑门微凸,头发却很浓密,身材虽然于瘦,却显得很精明。

    苏浩走进审讯室,示意两名讯问官退下。他关上门,从办公桌背后拉过椅子,坐在老人对面,两个人相隔只有三米多远。

    苏浩冷冷地打量着老人,问:“听说,你认识我?”

    这句话问得很是突兀。老人直起身子,疑惑地看看他,不解地摇摇头。

    “我就是苏浩。”

    苏浩报出自己的姓名,目不转睛盯着老人,注视着每一个表情变化。他发现对方有些惊慌,目光闪烁,却没有变得惶恐。

    “我想听你说实话。”

    苏浩平静地问:“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有多少人?目的是什么?我这个人很好打交道,只要你说实话,愿意合作,我保证你可以得到更多好处,远远超过派你来那个人给予的承诺。”

    老人显得坐立不安,却丝毫没有想要张嘴的意思。

    “我给你考虑三分钟。对付你,我有的是办法。”

    苏浩的态度依然平静:“我可以对你用刑,或者是其它的办法。撬开一个人嘴其实并不难。而且你说过,我是个魔鬼,还特别喜欢蒸食婴儿。呵呵这说法挺有趣儿,不是吗?”

    三分钟过去了,苏浩没有从老人嘴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仍然在犹豫,眼里充满恐惧,却就是不开口。

    苏浩站起身,拉开房门,抓进来一个在外面走廊上列队等候的平民,也是被黄河抓住的老人同伙之一。

    那是个男人,四十来岁。苏浩什么也没说,直接拔出手枪,轰爆了他的头颅。

    巨大的枪声在房间里激起强烈震荡,刺鼻的血腥和硝烟气味迅速弥漫开来。距离很近,飞散的血肉溅在老头脸上,顺着满是皱纹的皮肤慢慢滑下。

    审讯是一门学问。

    “工蜂”当中,有不少是病毒爆发后混迹于平民中的警察,也有一部分人精通心理学。苏浩以这些人为基础,组建了第十一独立部队的军法处。黄河抓住散布谣言的外来人员后,军法部门已经对所有被捕对象进行过初审和筛选。他们发现,这些人都接受过逻辑思维训练,相互之间拥有一套完整的说辞。包括相互之间的关系,往来流动路线,对彼此身份的证明等等。

    所有迹象都表明,这是一个具有强烈针对性的计划。目的,应该是想要在新贵阳附近的平民中间制造混乱。从某种角度来说,苏浩算是很幸运。如果不是此前聚拢过来的数万平民不断产生矛盾,他也不会对流言这种事情提高警惕。尽管手下力量不足,可是比起刚刚抵达新贵阳的时候,对整个平民的控制力度已经加强了很多。尤其是在曹蕊和杜天豪的帮助下,外来人群与原有人群被划分得很清楚,熟悉脸孔与陌生人之间的区别非常明显。正因为如此,黄河才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把这些人抓住。

    之所以选定这个老人作为突破口,当然不是心血来潮。尽管只是初审,但所有证据都表明,老人是这群陌生外来者的核心人物。只要能撬开他的嘴,其余的人都可以无视,甚至放弃。

    苏浩抬起脚,踩住脑袋几乎被完全炸碎的尸体,神态显得尤为安静。

    他的大口径手枪是特制的,也是军部早在合肥战役前专门为中、高级军官特别配发的新式装备。弹头直径高达十五毫米,转筒供弹,每次只能填装三枚弹头,射程虽近,杀伤力却强得可怕。不要说是人类,就连目前体型最魁梧,皮肤最坚硬的牛形类人,在五十米距离内一样无法抵挡。

    老人眼角抽搐着,身体也不受控制般剧烈摇晃起来。他双手十指分张,紧紧扣住膝盖,望向苏浩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和恐惧,却死死咬住牙齿,只听见“格格格格”的磨牙声,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苏浩看了他一眼,用脚尖把房门拨开,又拉进来一个人。

    囚犯都排在外面走廊上,苏浩也没有特别挑选,抓住谁就是谁,没有任何选择标准。

    不知道为什么,苏浩只觉得心里有股暴虐火焰正在燃烧。以至于他根本不想在老头身上实施什么刑讯,而是单纯只想杀人,想要看看那一颗颗头颅在子弹爆炸的威力下活活龟裂、飞散,想看着无头尸体里喷涌出大量鲜血,想看看面前这个老杂种究竟能够坚持多久?

    枪声依然震耳欲聋,狭窄的房间使音波没有太多可供释放压力的区域。老人的耳膜被震得“嗡嗡”直响,他瞪大双眼,看着苏浩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从衣袋里摸出几颗子弹,有条不紊的朝发热的枪筒里填装。躺在他脚下那具尸体是个男人,他的死亡比之前那个人更加彻底,弹片直接削飞了脖颈以上的所有部分。他的手脚无意识抽搐着,随着心脏跳动,肩膀中间的巨大伤口里,不断喷涌出如溪流般潺潺不断的血。

    “你……你是个魔鬼。”

    老人用力吞咽着喉咙,苍白的头发根根伸直,他绝望而痛苦摇着头:“他们说得没错你是个做事情根本不考虑后果的疯子,是个魔鬼,是个恶棍——

    苏浩没有追问老人口中的“他们”是谁。他斜靠在椅子上,冷冷地盯着神情激动的对方,过了近半分钟,才弯起嘴角,释放出诡异森冷的笑意。

    “魔鬼?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

    苏浩的声音变得低沉,却仍然带有极具男性魅力的磁性:“有谁管过那些在城外挨饿的平民?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造谣者。平民是不会说出在合肥前线抗令不遵这种话的。你对我的了解,应该只限于那些人告诉你的范围。没错,我搬空了整个新南阳,在这里建立了一个新的城市。但你有没有想过?这里为什么会有多达数十万的平民?他们究竟依靠什么活着?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那些士兵每天在废弃城市猎杀怪物,他们根本连饭都吃不上,早就已经被活活饿死。”

    “你不过是一个可悲可怜的工具。你连事情真相都不清楚,就带着外面那些人四处制造混乱。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觉得有人会来救你,所以就宁死不开口,什么也不想说?哈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你觉得自己很重要,可是在那些下命令的人眼里,你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这个世界缺了谁都一样运转,别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搪塞我。直接点儿,如果你真的那么重要,他们不会吝啬到连一枚强化药剂都不愿意给你的地步。我对这个城市的控制力度远远超乎你的想象,再多的渗透人员一样是死。”

    说着,苏浩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就像他们,真正是死得莫名其妙。他们原本可以活下来。而现在,你仍然坐着,他们却躺在地上。”

    老人须发贲张,声色俱厉:“你,你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

    “我没疯。疯的人,是你。”

    苏浩冷冷地回复着,再次拉开房门,那第三个人拽了进来。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头发很长,很脏,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旧,尤其是裤脚和衣袖,已经磨损的很厉害,露出大片线头。

    房门一直虚掩着,她显然听到了枪声,也听到苏浩与老人之间的谈话,对于地上的两具尸体,女孩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脸色一片惨白,眼里满是恐惧。

    〖

第二百七二节 套子

    “不要,不要杀我。”

    忽然,女孩“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声音凄厉,语无伦次地连声叫嚷:“不要,不……我告诉你,都告诉你。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不要杀我,千万不要杀我————”

    苏浩拎着枪,沉默着,阴沉宁静的眼神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哀乐,也没人能够探知他此刻的想法。

    几秒钟后,苏浩拉开房门,冲着守候在门外的一名军官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走进来,把满面泪水,身上沾满血肉粘浆的女孩胳膊紧紧揪住,从地上硬生生拽起来。

    “我还没有蠢到白白浪费资源的地步。”

    苏浩抬起头,神情漠然地注视着满面惊怒的老人,淡淡地说:“女人也是一种资源。当然,这是针对男人而言。我的士兵每天都要战斗,建设基地的工人很辛苦,压力很大。女人可以⊥他们得到放松,得到满足…就这样,把她带下去。今天晚上,她是你们的。”

    “不————”

    老人眼睛里已是一片血红,他像狮子一样猛然跃起,朝军官不顾一切扑过去。无论速度还是动作都极其惊人,这差不多已经是被痛苦和愤怒折磨下的能力极限。然而,在苏浩这个最强大的存在面前,老人的举动注定了没有任何效果。

    他被狠狠一拳砸中面颊,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带离地面。老人无法看清苏浩的动作,只觉得脸上一阵麻木,眼前闪烁着无比诡异的跳跃画面,嘴里几颗牙齿瞬间松动,带着血,蹦跳着飞向空中。

    不等老人从混乱中清醒过来,苏浩已经抬起脚,狠狠踩上他的左手。在巨大力量的皮靴的碾压下,房间里顿时响起无比惨痛的嚎叫声。

    拇指断了,中指从第二骨节处被横折,小指被彻底踩扁。

    “你可以不开口,我也不会杀你。你会一直活着,直到所有人全部死光。

    苏浩的目光无比平静,言语却如冰块般令人心寒:“我知道你有所依仗,那些人既然能够让你卖命,肯定对你承诺过什么。不过,猜透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困难————军部不会排除没有能力的普通人执行这种任务,新贵阳周边的势力就那么多。如果是豪族财团,他们显然没有能力开出足以诱惑你的筹码。既然是军队,那么范围自然大大缩小。58沛?330独立装甲旅?uu沛?还是u14师?”

    老人悚然一惊,望向苏浩的目光已经多了几分恐惧,就连紧闭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张开。

    “看来我猜对了。”

    苏浩诡异地冷笑着。他慢慢蹲下身,目光充满怜悯,却带有不容抗拒的意味。

    “你不是一个人。”

    苏浩所指的对象,当然不是外面走廊上那些和老人一起被抓住的谣言散步者:“你有家人,也许是儿子女儿,或者孙子孙女。如果不是为了他们,你不会跑到这里来做这件事。让我再来猜猜,那些人究竟许给你什么好处?嗯……他们承诺你的亲属可以被征召入伍?能够在基地市里得到安全庇护?”

    老人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苏浩的猜测居然与事实没什么分别。

    “所以,你现在说与不说,已经不重要了。”

    苏浩注视着凝固在老人脸上的恐惧表情,平静地笑了:“你说过,我最大的嗜好是喜欢蒸食婴儿。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做一次尝尝。我会抓住你的亲人,挑选出其中最年轻,最嫩的家伙,开膛破肚,然后按照你说的那种方法,把蜂蜜抹遍他的全身。呵呵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个办法,我记得广式烧腊的做法就跟这差不多。蒸出来的肉应该很美味儿。放心吧我不会杀你,到时候我会分你几块肉尝尝。千万不要质疑我说过的话,弄清楚你的身份其实很简单。有照片,加上几分血液样本,我相信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你觉得那些人会永远庇护你的家人吗?看看这儿,看看我的肩膀,我是准将,是第十一独立部队的最高指挥官。阴谋计划一旦曝光,就再也没有存在的价值。只要我把事情公开,那些人只会做两件事————要么把你的家人全部杀光灭口,要么把他们全部交给我,整个事件就此平息。”

    被折断的手指发出强烈的剧痛,刺激着老人不得不闭上双眼。他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布满皱纹的面孔完全被痛苦扭曲着。

    他已经不再怀疑苏浩的话。是的,作为一名将军,苏浩的确有能力做到刚才所说的那些。

    “不要,你,你不能那么做。”

    老人喘着粗气,神情悲切地连连摇头:“我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全部告诉你。让他们活着,求你————”

    吉首市西北方向六十五公里处,高速公路。

    两辆重型越野车在公路上行驶,开的不算快,时速大约为四十公里左右。

    叶向阳坐在第二辆车里,双眼注视着窗外,他的神情宁定,只是目光有些闪烁,眉头微锁,整个人显得深沉。

    这里位于uu沛的防区边缘,距离最近的警戒哨约为两公里远。由于位置偏僻,加之附近没有人口密集的城镇,在军用地图上,属于没有什么危险的可控安全区。

    作为孙湛的心腹,叶向阳的目的,当时为了控制uu沛,为后期权力交接打好基础。

    说起来,以行政权力逐步渗透军事部门的做法,可以算是孙湛本人的独创。毕竟,维持军队运转的基础,仍然还是物质。没有基地市供应补给,没有行政部门从中协调,作战部队就无法保持战斗力。

    近段时间,利用相互渗透的办法,孙湛已经成功获取了不少作战部队的实际控制权。据叶向阳所知,至少有四个师的军事主官出现了职务变更。从师行政部长到师长,更换的不仅仅只是头衔,同时也意味着全面掌控部队,军衔也能获得晋升。

    想到这里,叶向阳不禁微笑起来。

    他在uu沛做得很不错。就在前天,与军部的常例通讯当中,孙湛将军还对自己大为夸赞,明确告诉叶向阳:行政总部向参谋联席会议提交了他的上校晋升报告,已经获得批准。最迟下个星期,军法部门就会派人宣布晋升命令。照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叶向阳很有可能在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的时候,从行政部门调任为uu沛军事主官。到了那个时候,准将军衔是肯定跑不掉的。

    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加令人亢奋的了。

    想到这里,叶向阳只觉得浑身燥热,大脑思维也变得敏锐起来。

    毫无疑问,孙湛将军是自己的恩主。而他要对付的目标,除了袁家和军部委员会,就是第十一独立部队的苏浩。

    能够被孙湛看中并且成为心腹的人,当然不是什么废物。

    叶向阳很精明。上次与苏浩正面冲突过后,他已经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力量与其对抗。想要消除隐患,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于掉苏浩。以自己目前拥有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做到。他很自然的把目光转向其它方面。最简单,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给苏浩不断的制造麻烦,使其焦头烂额,不战自溃。

    不得不承认,“阴谋”这种东西,在很多时候的确有着共同点。无论叶向阳还是陈尚,他们都看出目前缺粮是苏浩的最大弱点。尽管不知道发生在19u集团军的那一幕,也没有与陈尚本人进行过沟通,叶向阳仍然按照自己的判断,将聚集在uu沛驻地附近的平民集中、收拢,然后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们:军方在新贵阳方向设有收容站,在那里,每个人都能得到食物和饮水,还有安全的住所。

    叶向阳的驱赶计划比陈尚实施得更早。他把自己的计划上报给孙湛,同时以uu沛行政部长的身份,向周边地区所有豪族财团发布命令:严禁任何向第十一独立部队输送物资,所有商业交易行为必须得到uu沛行政部的批准,各民间集团之间的运输路线全部移至北面的公路,车辆、人员、货物品种和数量必须接受军方监管。任何人不得对此提出质疑,抗令行为当场格杀勿论。

    孙湛对叶向阳的做法大为赞赏,这很自然的成为叶向阳从中校晋升为上校的必需功绩。按照他的计算,苏浩根本没有多余的食物供养庞大的难民群体。再过两个月,冬天就要来临。以空军的监控数据分析,新贵阳基地的新建住宅最多能够满足十万人需求。他们没有冬衣,没有食物,没有取暖设备,三十万平民至少有半数以上会被活活饿死、冻死。

    叶向阳多少能够猜到一些苏浩带着平民离开新南阳基地的想法。第十一独立部队只有数万名战斗人员,建设一座新的基地市,需要大量人口。平民是最好的劳动力,只要给予他们食物,就能得到一大批工人。

    政治斗争就是如此残酷,用“你死我活”来形容的确恰如其分。但叶向阳并不满足,他还需要苏浩面对更多麻烦,更多的问题。

    老人是个退伍兵,是叶向阳从数千名后备役人员里精心挑选的特殊个体。

    他在和平时期就离开部队,但就心理意识和主观思维概念而言,仍然对政府有着极大的忠诚。选定目标后,叶向阳表现出最具亲和力的一面。他对老人嘘寒问暖,给予了许多物质方面的照顾。通过连续两周的接触,以闲谈拉家常的方式,老人已经认定叶向阳是个好人。很自然的,当叶向阳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合肥战役失败,以及新南阳大撤退等事件的时候,老人的言语和表现,都符合一名正义老战士的形象。

    “在我们最需要支援的时候,他带着足足六千名士兵不战而逃。阵地就这样空了出来,城里的变异生物像海水一样涌过来。我们原本可以坚持下去,固守待援,可阵地已经被攻破,完整的防御系统出现了缺口。我们根本没办法守住,那些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就这样,整条防线全面崩溃,我们损失了整整二十万人,二十万啊”

    “如果依托新南阳基地防御,那么我们还有反败为赢的机会。你知道,基地市有高大厚重的城墙,有为数众多的防御设施。第十一独立部队没有在前线遭受任何损失,军部下达的命令也要求他们就地防守。可是他们根本不管不顾,带走了基地市里有价值的各种物资。这根本就是抢劫,是掠夺,然而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想于什么?直到整个部队沿着公路开始撤退,我们才明白他们想要搞独立。但那个时候已经太晚,成千上万的变异生物从东面冲过来,为了大局,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叛军离开。”

    诸如此类的话,就是叶向阳对老人透露的“机密”。他当时表现的非常痛苦,语调、声音、表情都符合一名年轻英勇,想要上阵杀敌,却对现实感到无奈与愤慨的军人形象。这容易就获取了老人的好感,使老兵变得像他一样义愤填膺。

    当然,老人也不是傻瓜,他对叶向阳话里的某些问题也感到疑惑。比如:第十一独立部队为什么要裹挟大量平民一起撤退?军部为什么不对他们予以惩处?为什么不派部队展开围剿?

    “有句话,叫做“法不责众”。他带走了整整三十万人,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人充当盾牌。您想想,军队会对平民开枪吗?我们的枪口永远不可能对准自己人。他们要搞独立,可那些平民都是无辜的,都是被蒙蔽的。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新贵阳地区的民众,如果他们能够知道事情真相,肯定会主动离开,事情也就变得容易解决。”

    在热血和愤怒支配下,老人几乎是自告奋勇主动向叶向阳请求任务。再也没有什么比公开秘密更简单的事情,老人也并不觉得叶向阳的话有什么破绽。毕竟,大家都是军人,都是为了相同的目标。

    严格来说,这其实不算是一个计划。叶向阳只是在看到uu沛驻地周边平民统计数据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类似的念头。想要在平民中间散布谣言,最佳执行人必须也是平民。从病毒爆发以前,军方的态度就是放弃所有民众。现在,军内在编人员都注射过强化药剂,实力强弱很容易区别。把大量平民赶往新贵阳方向的同时,以平民散布谣言进行配合,无疑会使局势变得混乱。

    老人有两个女儿,一个孙子。

    叶向阳承诺会好好照顾她们。他当着老人的面,把她们编入新兵补充名单,带回了军营。

    这件事做得非常巧妙,至少叶向阳自己是这么认为。

    被云层遮挡的天幕下,忽然出现了两个炽红色的光点。

    这立即引起了越野车驾驶员的注意,两辆车立刻减速,车上人员也纷纷拿起各自的枪。很快,光点已经进入思维意识的有效探测距离。人们惊讶的发现:那是两枚可以通过肩扛射具发射的单兵型近程反坦克导弹。

    架设在越野车上的重机枪立刻怒吼起来,密集的弹雨迎着导弹急冲过去。人们纷纷从车里跳下,用突击步枪朝着导弹猛射,很快编织起一张绵密的火网

    有了强化思维意识和敏锐视觉的引导,子弹命中率极高,空中顿时多出两团闪耀的烈火光团。伴随着巨大的爆炸,正在燃烧的碎片四散溅开。

    巨大的火球意味着危险警报解除,看着掉落在地面上的导弹残片,叶向阳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强化药剂的出现,使人类的军事概念出现了巨变。最显著的,就是导弹之类的武器全面进入没落期。有了超卓视觉和思维意识的引导,拦截轻型和微型导弹已经变得非常简单。即便没有电子瞄具,在射程之内,任何人都可以用突击步枪之类的武器将其击落。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说法。实际操作起来显然要困难得多。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有足够的反应时间,重机枪完全可以击落导弹。

    究竟是谁于的?

    谁在这里设伏?

    谁想要于掉我?

    一连串问号从大脑里不断冒出,敏捷的思维意识在这种时候已经变得越发混乱。

    就在这个时候,叶向阳的发散意识忽然捕捉到几个正在高速接近的物体。

    四个……不,六个。

    不对,还有更多,十个,十五个,二十个。

    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思维意识以个人为核心,探测半径以个人强化能力不等。就像雷达,只能观测到进入这一范围的目标。对方是陆续出现的,探测结果自然随着时间而有所变化。

    〖

第二百七三节 哀鸣

    总共二十六个人,从四面八方迅速聚集过来。他们的速度简直快得惊人,远远超过叶向阳的想象。

    “这些家伙究竟是谁?”

    “他们想于什么?”

    思维变化的速度远远要比身体反应迅捷得多,可即便是这样,叶向阳仍然产生了本能的恐惧————他是三阶强化人,也上过战场,他很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威胁。这些人的奔跑速度远远超过自己,此前那两枚导弹显然只是伪装。目的,是为了给这些人制造接近越野车的机会。因为当主观意识对某个物体或物体过于集中的时候,总会忽略从其它方向靠近的新目标。思维迟钝的时间虽然只有几秒钟,可对于接受过强化改造的人类而言,足以突破普通人概念中“漫长”的距离。

    跟随叶向阳外出的,都是他的亲信。这些人是他精心挑选的战士,战斗经验丰富,也通过孙湛的关系,得到比同级军官更高的强化药剂。他们立刻重新整备武器,把枪口对准这些踏着导弹碎片冲过来的陌生人。

    站在叶向阳身边的一名中士刚刚端平枪身准备射击,远处立刻传来沉闷的枪声。中士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冲击力巨大的狙击弹头命中前额,整个头部顿时炸成一团血雾。

    另外一辆车上,操作重机枪的士兵从枪座上坠落下来。他被两发大口径机炮弹头命中,整个前胸炸得粉碎,可怕的力量将他整个人高高掀起,虽然上、下身体保存完整,却失去了从胸口至右臀中间的所有部位。

    袭击者速度快得惊人,他们极为巧妙的借助各种地形与障碍物作为掩护,迅速朝着车队接近。这些人原先的藏匿位置应该就在车队数百米外,他们差不多是在叶向阳等人发现导弹的时候开始突击。进入意识探测范围的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在更远,更隐蔽的地方,肯定还有充当掩护力量的狙击手。

    车队里无人射击。倒不是叶向阳等人已经放低抵抗,束手待擒,而是他们根本无力对抗。无论任何人,只要把枪口对准突击者,都将招致来自远处的射击。那些隐蔽的射手瞄得很准,大口径枪弹的杀伤力惊人。在连续数名同伴被当场射杀后,所有人都失去了反抗的念头。他们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地看着袭击者冲近越野车,直至能够看清楚对方的面孔。

    被枪指着脑袋的滋味儿并不好受。包括叶向阳在内,还有另外三名幸存者。他们被冲到面前的袭击者迅速解除武装,用枪指着后脑,离开越野车,走到公路基座下的一个土堆旁边。

    没有人说话,袭击者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猎物。也只是在这种时候,叶向阳才从惊慌失措中清醒过来,看清楚这些攻击自己的神秘对手。

    他们都穿着制式战斗服,眼睛里满是冷漠和杀意。

    叶向阳的目光,很快落到一名袭击者的臂章上。顿时,他仿佛大白天看见了鬼,惊恐万状的连声嚎叫起来。

    “第,第十一独立部队?你们,你们竟然是第十一独立部队的人?是苏浩的手下?他命令你们这样于的?”

    “答对了。不过很可惜,没有奖状,也没有奖品。”

    袭击者和俘虏顺着声音来源,不约而同转过头,朝着北面方向望去。在不到五十米的位置,苏浩在几名警卫的陪同下,朝着这边走过来。他的外表似乎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显年轻,却散发出淡定从容的气度。虽然过于英俊的相貌与准将军衔很不对称,却越发加重了令人难以看透的神秘感。

    现场一片死寂。

    叶向阳不是军事主官,他身边能够充当护卫的亲信就那么几个。上次在u师指挥部的时候,这些人都见过苏浩,甚至亲身感受过苏浩的强大。刚才的战斗时间很短,却很能说明问题————那些袭击者的速度快得惊人,实力远远超过三阶强化极限。显然,他们拥有比自己更高的强化等级。也许是四级,甚至可能是五级。

    在如此可怕的对手面前,自己根本没有赢的机会。

    看着站在面前的苏浩,叶向阳眼中的恐惧和仇恨越来越深重。

    同样都是人,这个叫苏浩的家伙显然要比我年轻得多。他头上的炫目光环是如此之多:独立部队指挥官、准将、科学院研究员……他的名字经常被将军们提起,经常摆在军部会议上成为讨论的主题。他拥有数以万计的拥护者,甚至拥有一个正在建设的基地。

    而我呢?

    相比之下,我什么也没有。必须依附大人物才能得到更多。必须卑躬屈膝趋炎附势出卖尊严,才能换来往上爬的机会。

    没错,我的确是孙湛手下的一条狗。

    然而,狗也有狗的尊严,狗的忍耐和奉承,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变成更强大的老虎,以威势和强力号令更多的狗。

    叶向阳并不认为苏浩会放过自己。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也没有任何表示,但情况显而易见,他不会在地方白白设伏,既然被抓住,结局肯定是死。即便有很小的可能活着,他也绝对不会让我好过。

    “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叶向阳一声怒吼,整个人如炮弹般猛扑过来,他攥紧双拳,绷紧全身上下的肌肉,以三阶强化人能够释放出的最大力量,朝着苏浩狠狠砸过去。

    拳锋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命中目标。就在拳端骨节即将临近苏浩身体的一刹那,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闪开,从侧面一把抓住叶向阳的胳膊,从横向将其重重拖翻。强大的瞬间爆发力使叶向阳无法躲避,只能顺着苏浩的力量牵引滚落在地。不等他反应过来,喉咙已经被一只手牢牢锁住,根本无法呼吸。尽管叶向阳死命挣扎,却无法从苏浩的控制下挣脱。

    他感觉咽喉被对方的手指活活插穿,很多血从空洞里涌了出来。叶向阳面色发白,身体剧烈颤抖着。直到最后断气,他仍然圆睁双眼,瞳孔里清楚保留着苏浩的影像。

    在尸体上擦了擦鲜血淋漓的手,苏浩站直身体,望着远处逐渐沉向地平线的太阳。

    他原本不想杀死叶向阳。这样做,无疑会加剧军部对第十一独立部队,对自己的恶感。

    无论军部还是孙湛,都不可能得到任何证据。可世界上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明,他们知道是自己做的,孙湛会报复,赵志凯会发怒,袁志成也有了更多针对自己的借口。

    可是那又怎么样?

    自己的处境已经够糟糕得了。缺粮,缺资源,没有足够的原材料,也无法得到友邻部队的支援。

    好吧这一切都是老子自找的。可越是这样,苏浩就越觉得这才是自己穿越时空的真正价值。他正在改变这个世界,未来时空新贵阳的实际建设时间可是在数十年后;因为军部的压制,王启年的日子比现在难过得多;驻守西南的71集团军被调至东线,在一次大规模战役中伤亡惨重,许仁杰本人也当场战死

    没人知道世界正在改变。就算苏浩对军部俯首帖耳,认真执行命令,他一样要面对来自孙湛的渗透,一样要面对袁志成的阴谋,一样要解决各种问题和麻烦。那些人可不会因为你比较听话,就善心大发。他们就是一群凶残成性连骨头都不肯放过的妖怪。就像和平时期商人用巨款贿赂官员,想要求得一个发展机会,对方收了钱,却指名道姓要求你把老婆送到床上,吃饱玩够以后,才漫不经心的用某个项目把你随意打发。

    既然当羊会被别人吃掉,那就索性脱掉羊皮,磨尖牙齿,像狼一样抱着那些混蛋乱啃。他们其实就是天生最贱的人,只畏惧凶恶和强硬,只会欺负软弱无力的对手。反正老子事情已经做了,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一步步解决各种问题,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再也不用惧怕什么该死的军部。

    随着心底深处的狂暴火焰渐渐熄灭,杂乱的思绪也被理清,苏浩紧绷的身体慢慢变得平缓,体温也开始下降。

    张南亦看了一眼被控制住的那些俘虏,走到苏浩旁边,恭敬地问:“阁下,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苏浩微仰着头,凝视着远处越来越鲜红,如血一般的天空,慢慢抬起右臂,很随意地挥了挥手。

    “全部杀掉。把尸体弄醒目些,让空军能够尽快发现他们。另外,把可能暴露我们身份的痕迹都清除于净,不要留下任何破绽。”

    京一号基地,综合行政总部。

    年轻美貌的女秘书坐在办公室外的接待台后面,颇为不安地看着表,用各种化妆品仔细描画过的脸庞微微有些紧张,也有种隐隐的恐惧。

    上午九点四十六分的时候,空军方面传送过来一份紧急通讯。行政部长孙湛以私人频道接收。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十一分。部长大人的办公室里没有丝毫动静,也没有发布任何命令,里面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这不正常。

    平时,将军每天都要自己在健身房里陪同锻炼。健身房与办公室连在一起,进出只有一道门。孙湛的锻炼时间固定为上午十点至十一点,下午两点至三点。他是个墨守成规的人,从不误时,也很少因为某件事改变习惯。

    将军……他究竟在于什么?

    在和平时期,在普通人的眼睛里,层高超过五米的房屋无疑是很难见到,与自己相隔甚远的存在。那意味着天文数字般的金钱,意味着必须奋斗一生也难以比及的地位。在那个时代,有很多东西都是普通人为之仰望的存在。尤其是收入低微,甚至只能依靠政府低保生活的人,他们并不奢望高屋大宅,一间小小的蜗居就能心满意足。

    京一号基地百分之九十的功能性建筑都位于地下。尽管掌握了自动掘进机这种特殊的技术,地下空间的设置仍然显得困难。因为,这不仅仅只是把土壤石块从地下挖出来那么简单。构成房屋的墙壁必须足够坚固,建筑之间的基本架构必须以抗震为基础,被破坏的岩层必须填充以密度极高的特种水泥,还必须进行防渗透、防水、防腐蚀等一系列复杂的外部处理工作。在种种“必须”的限制下,导致地下基地的建设成本极高,难度远远超过在地面兴建的同类房屋。然而,在目前一片混乱的局势下,唯有这些早在战前就开始建设的地下居住区,才是人类真正的安全居所。

    孙湛的办公室高大宽敞,完全符合他将军的身份。

    这种做法肯定过于浪费。然而不仅仅是孙湛,其他高级军官的居室也跟这差不多。他们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也从不觉得这是对他人利益的野蛮抢夺。正如和平时期高官显贵们常说的那句话:“老子辛苦了一辈子,为国家和人民付出那么多,享受奢侈一下,也是应该的。”

    办公室里的光线很暗,穹顶的炽光灯只开到“”的照射度。这种光线照射度总共划分为15个等级,越往上,光照强度越大,最高强度“15”,相当于正午时分,太阳在没有云层和任何遮挡情况下,光线最强烈的模拟环境。像现在这种只开设到“”度的光线,通常只是用作夜间床头灯的设置。

    孙湛盯着办公桌正前方升起的蓝色屏幕,双手十指交叉,以肘部斜杵在桌面上。他一言不发,每当屏幕画面自动转换的时候,才能在光线与明暗交替的短暂时刻,看到从老花镜片背后释放出的恨怒与阴冷。

    画面是今天上午从空军方面传送过来的。由于不能使用大规模对地轰炸之类的战术,空军目前正处于缩编阶段。他们的任务只负责侦查、监控,以及有限的战术支援。因为现实环境与战局的限制,在诸项任务当中,监控就变得越发重要。

    在一片被晨光笼罩的荒地上,矗立着几座三角形木头架子。木架上躺着几具身穿制式军服的尸体。他们双手摊开,向着天空尽量展示出身体的每一部分

    就行政事务而言,孙湛倒也算是一名合格的将军。他清楚记得每一个下属的模样和名字,包括军衔、个人喜好、家庭情况等一系列资料。这种强大的记忆力,使孙湛在本系统当中,深得中、下级军官爱戴。这也是人之常情,当必须仰视的大人物走到面前,亲切叫出你的姓名,用关怀话语询问自己家庭和工作情况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倍感温暖,产生出“士为知己者死”之类的想法

    一根木头穿进叶向阳的肛门,斜插在地面上,与尸体之间形成约莫四十五度的夹角。另外两根略长的棍子分别撑住他的肩膀,使其不至于倒下。双手从腕部被一根铁丝牢牢捆住,沿着肩膀两边平平伸开,依靠张力平摊在胸前。飞机从空中完整拍摄下尸体的每一个角度,他死得很惨,喉咙的破口清晰可见,甚至还有几只食腐昆虫在周围游荡。叶向阳的面孔很是狰狞,完全被愤怒和恐惧扭曲着,双眼圆睁,很有些死不瞑目的意味。

    整整几个小时,孙湛一直呆在办公室里看这些图片。他丝毫不感觉饥饿,也不觉得口渴。被仇恨与狂怒支配的神经早已变得麻木,彻底压制了身体其它器官的需求。

    恐怕只有老人才能理解孙湛此刻的想法。他没有儿子,孙维义曾经是被孙湛当做儿子一样的寄托。被苏浩杀掉以后,这种残留的亲情寄托,又被孙湛逐渐转移到叶向阳身上。当然,两个人之间并无血脉关系,可叶向阳总是面带微笑,对孙湛的态度也很恭敬。一个年龄与自己儿子相仿,也很是听话的年轻人,每当看到他的时候,孙湛总会不自觉的将其与照片上的儿子重叠起来。

    然而,他还是死了。尸体被扔在野外,被摆成故意示威的形状。

    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孙湛的面孔变得越来越扭曲。他双眼通红,盯着屏幕,牙齿咬得越来越紧,额头两边暴起密密麻麻的血管。

    这狂放凶暴的动作急剧消耗着体力,这与战斗中的体能衰竭完全不同,孙湛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东西正远离自己。拼命伸手,却无法抓住。它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珍贵,自己宁愿付出所有与其交换。可是,它终究没有实体,仿佛空气般虚无缥缈。它就在眼前一直摇晃着,那双眼睛充满尊敬与不舍,还有自己多年未曾体会到的热切。然而,每当自己伸手去抓,却只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以及从指间穿过的气流。

    “儿子,儿子,儿子啊————”

    孙湛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泪水,无比痛苦的哭泣着。他用头部不断撞击桌面,发出沉闷空洞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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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四节 暗诱

    没有亲身体验过痛苦的人,很难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孙湛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就在自己身边,那些最优秀的年轻人,他们对自己无比忠诚,他们自己视作亲生子侄,彼此之间的关系远远不是“心腹”之类词语就能诠释。他们就这样死了,那种痛苦简直撕心裂肺,自己宁愿用任何东西与其交换。可是……太晚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不该死在那里。究竟是谁,是谁于的?”

    孙湛老泪纵横,他双手死死抓住桌子边缘,整个身体趴在桌面上,痛苦的号叫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

    这问题很有些多余。以孙湛的能力,只要稍微冷静下来,其实不难猜到其中的关联。他把叶向阳等人安排到uu步兵师的意图很明显,夺人权力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会遭到诟病。对手会不遗余力拼死反击,在这种你死我活的争夺过程中,杀人只是普通平常的事情。

    号哭与尖叫持续了很久。坐在外面的秘书当然不会明白孙湛内心的痛苦。她一直觉得提心吊胆,听到办公室里不断传来东西被重重砸碎,如野兽般的嚎叫,还有各种说不出具体来源,却很是令人恐惧的声响。她不明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背后,究竟上演着什么样的悲剧?秘书并不关心真实剧情,只是战战兢兢地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让自己成为其中的某个角色。

    孙湛的大脑被悲情与仇恨充斥着,思维渐渐变得缓慢。然而,主观意识却没有受到影响。他抹掉泪水,用颤抖于枯的手指点开电脑屏幕,输入一串长长的密码,像疯子一样在繁杂信息中搜寻自己需要的部分。

    按照正常程序,涉及军人的所有案件,必须经由军法部门负责处理。空军方面只是出于对叶向阳等死者的身份缘故,才把拍摄到的监控画面传送给孙湛。这起突发事件已经被列入军法总部的首要处理排程。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u步兵师也派出专人,对现场环境进行勘察,寻找能够成为线索的蛛丝马迹。

    这不过是场面上的举动罢了。孙湛身为行政总部部长,自然很清楚这些动作究竟能够发挥多大效果?现在是战争期间,死个人就跟死只蚂蚁差不多,不要说是叶向阳之类的校官,就算自己这种高级将官被人杀害,军法部门同样要根据情况,对涉案人员进行取证调查。

    这些所谓的措施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即便查出凶手,军法部门也不会直接将其处死,而是收押监禁,发往前线,充入格斗部队。如果凶手是手握重兵的高级军官,处置方法也会随之变化。要么降级降职,要么开出军籍。总而言之,每一个军官的背后,多多少少都有着对应的背景。和平时期的官僚群体作风,现在仍然能够发挥效果。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某天会犯错?下级军官什么时候会获得晋升一跃成为自己的上级?

    孙湛就是这种萎靡风气的受益者。他曾经保护过很多本该接受降职之类惩罚的军官,那些人对他自然投桃报李,心腹圈子也随之扩大。这种肮脏的习惯一旦被大多数人认同,就很难清除。想要真正对杀人者进行报复,就必须赶在军法部门得出结论前找到目标。否则,那家伙即便被抓住,也不一定会被判处死刑。

    屏幕上显示的信息条目多达数万。所有这些,都是孙湛输入凶案发生前四十八小时以内,在凶案现场周边地区发生的大小事务记录。其中包括邻近部队的哨卡人员更换、出操、训练等一系列信息。按照相关条例,此类事务必须按时输入电脑,通过卫星联网,从军部方面进行审核。得益于大型电脑强大的运算能力,这些信息会在短时间内被分类储存,成为随时可供调用的资料。

    以孙湛的权限,自然可以调阅查找。他根本不需要什么所谓的证据。他很清楚,自己的对手就那么几个。袁家、赵志凯、王启年……如果分类再细化,更具体一些,uu步兵师现任指挥官庄羽夜也脱不了关系。如果以#域为基础,分析面继续扩大,那么远在新贵阳方向的苏浩也可以列入其中。

    查找分类是一件繁琐辛苦的工作,孙湛却并不觉得疲劳。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精力充沛,眼睛长时间盯着屏幕也不觉得发酸。在仇恨与愤怒的支配下,大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很快从繁杂的信息中挑选出自己需要的部分,按照时间先后排列,将字体放大,显示在屏幕中央。

    条目一:昨天中午十二点零九分,空军预警机发现一支三辆军用越野车组成的车队,沿着旧公路,自新贵阳基地出发,驶往吉首方向。由于没有收到任何对应记录,监控机组立即电令该车队表明身份和意图。经查,那是第十一独立部队派往uu步兵师的联络员,想要寻求食品和医药等物资援助。

    条目二:昨天下午一点三十七分,五架来自新乌鲁木齐方向的重型军用运输机,在东南第二战区降落。记录显示,那是北方战线紧急调运至该战区的精密科研仪器。然而,在机场上传的监控画面当中,这些运输机没有卸下集装箱,而是从机舱里走出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军人。以当时拍摄的人员数量计算,刚好与飞机的最大装载运力吻合。

    条目三:昨天凌晨四点二十二分,uu步兵师进行了一次紧急越野训按照该师指挥官庄羽夜在两周前上报的训+划,这次夜间集合原本应该在下周执行。但由于气象部门测定该地区在规定时段有大规模降雨,所以只能将计划提前。

    类似的条目林林总总还有二十余项。与排列在最前面这三条相比,其它条目大多在时间上显得与事实不符,或者内容方面的可关注度不够。

    看着屏幕上的这些文字,孙湛揉了揉皱纹密集的眼角,叹了口气,陷入沉

    三项条目,分别对应着苏浩、袁家、庄羽夜。从时间上判断,他们都有涉嫌凶案的可能,有充足的动机和理由,也有恰到好处的时机。

    思虑良久,孙湛抬起手,把第三条目从屏幕上划掉。

    他见过庄羽夜————那是一个老成持重的军官,为人和蔼,对待日常事务严肃认真。自己派叶向阳担任uu沛行政部长的意图,庄羽夜应该非常清楚。可他从未提出抗议或表示反对,也很少与叶向阳发生直接冲突。近段时间,因为集中力量对付苏浩的缘故,叶向阳没有在uu沛内部展开更多的动作,控制力和影响力没有任何变化。从正常角度分析,庄羽夜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下手。因此,他虽然有机会和可能杀人,却是三个人当中嫌疑最小的。

    看着条目一和条目二,孙湛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如果推断没有错误,凶手应该就是苏浩和袁志成其中之一。事实上,就算没有叶向阳等人被杀这件事,孙湛一样要集中精力对付他们。苏浩与自己之间的仇怨够多的了,他甚至杀掉了我唯一的侄子。袁志成则是行政部渗透作战部队的最大障碍。那个该死的老杂种手里已经攥住大把的权力,却仍然不准别人沾染半分。你妈的,凭什么所有好处都得归你?老子却连汤都不能喝一口?

    无论苏浩还是袁志成,对付谁都不容易。孙湛虽然掌握了几支作战部队的控制权,却无法将其从前线调开,更谈不上穿越战区,开赴西南围攻新贵阳之类的事情。远的不说,赵志凯和军部委员会就不会同意。那帮老家伙的观点从病毒爆发前就保持一致,口口声声说是集中力量对付变异生物,严禁各个部队之间相互攻矸,尽最大可能避免内耗。可实际上,鬼才知道他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从病毒爆发的那一刻,孙湛就知道,这个国家其实已经完蛋了。事实上,全世界所有国家都一样,再也没有所谓的政府。将军率军独立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实,缺少了法律和社会框架,野心被无限放大。当然,人类的共同敌人仍然还是病毒,是盘踞在废弃城市里的变异生物。然而只要占据了基地市,拥有武装力量,任何人都能成为割据势力的领主。

    孙湛一直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赵志凯和王启年,还有军委会的其他几个人,无疑是知情者。但他们从不对外公布消息,很多问题在孙湛看来都显得神神秘秘。有些时候,孙湛甚至认为赵志凯打算另立政权核心,像古人那样登基成为皇帝。

    这种事情完全有可能成为现实。没有更高的权力机构监管,民众的权限差不多已经被压制到历史最低点,他们大概永远不可能参与政治,宣传机构也完全为个人服务。这其实就是独裁的预兆,砸烂民主,重归皇权的开始。

    收起混乱的思绪,孙湛仰靠在椅子上,在脑子里迅速闪掠着所有可供利用的信息记录。

    沉默了很久,他终于再次点开屏幕,以高级权限密码接通远程联络。很快,屏幕上出现了71集团军参谋长陈彦霖中将的身影。

    “呵呵老陈,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

    孙湛在笑,脸上却没有笑容。

    对于突如其来的通讯,陈彦霖显得很惊讶。他从未料到通讯对方竟然是孙湛。作为集团军参谋长,陈彦霖当然知道行政总部部长的名字,可两个人从未有过交集,更谈不上孙湛说的什么“好久不见”。这种突兀怪异的感觉,就像偏远地区的某个地级县长、区长,忽然接到国家主席的电话,无比亲密的声称“有时间我们一起去钓鱼”一样古怪。

    从中将到上将,差别仅仅只是一级。然而在身份和待遇等方面,却是天差地别。

    长久以来,孙湛的拉拢对象都是军事主官。他只看重有能力,有实力的年轻人。倒不是说他对年过半百的老军官没有什么兴趣,而是相比年轻人,那些老人的想法更多,心思更复杂。他们考虑问题更加全面,轻易不会被简单的条件允诺吸引。他们看过太多,经历和经验都很丰富,其中很多人已经很难再有升迁的机会,加上本身已经拥有将军的高位,当然不如普通尉官、校官容易拉拢。

    陈彦霖已经是集团军参谋长,官拜中将。再往上,就是集团军司令和上将。这种优厚的条件,即便是孙湛自己也不可能答应。如果真有这样的位置,他宁愿安排给自己的亲信,也绝对不会便宜别人。

    对于孙湛在这方面的想法,陈彦霖多少知道一些。因此,他对来自行政部长的通讯很是意外,也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老陈,别那么奇怪,我也就是随便找你聊聊,没有别的意思。”

    孙湛脸上丝毫看不到悲伤和痛苦,泪水早已晾于,暗淡的光线和特殊的视觉,使他看上去与平常没什么分别。带着善意和蔼的微笑,言谈举止符合上位者的身份与气度。

    “新成都那边的气候怎么样?还能适应吗?热不热?”

    “对于平民的安置问题,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你身体怎么样?强化药剂对体质的改造效果应该不错吧?呵呵看你红光满面的样子,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两个人都在寒暄,孙湛选择的话题很普通,都是同事见面时候最常用的语调。他刻意消除着两个人的等级关系,使陈彦霖忘记了彼此职务的高低,加上都是老人,在年龄和某些事物上的共同爱好,半小时后,原本生硬尴尬的谈话气氛,已经变得颇为亲密。

    陈彦霖对孙湛的变化有些莫名其妙,他谨守着说话的分寸,尽量不让对方从话语中找出可供利用的把柄。很快,他发现这种担忧根本就是多余的。孙渣毫无敌意,也没有任何值得顾虑的成份。也许,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在京一号基地待久了,无聊和困顿之下,才随便找了个人来打发时间。

    孙湛扶了扶鼻梁上略微下滑的老花眼镜,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最近,东部前线连续几次战斗,我们伤亡很大,补充兵一直数量不足。倒不是说下面的人在这个问题上敷衍了事,而是我们自身的训机制有问题。照我的看法,新兵训练周期实在太久了,应该再缩短一些。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把平民拉上战场,通过实战选择幸存者进行补充。你觉得怎么样?”

    这问题差不多是老生常谈,从去年到今年,军部历次会议上都会被人提起。陈彦霖不明白孙湛的目的何在,只能哼哼哈哈应付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嘴里发出“嗯”、“哦”、“啊”、“唔”等含糊不清的字句。

    孙湛对此不置可否。他继续以平淡的口吻说:“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其实还是应该把驻扎在各地的部队轮换驻防,对东部和北部战线分别展开进攻。很多作战部队主官都提出,分区域驻守的做法并不公平。人口密集的城市大多在沿海东部地区,驻扎在这边的部队伤亡惨重。从开战至今,半数以上部队战亡率已经超过百分之八十,从师长到士兵,几乎轮换了一遍。反过头来看看其它战区,真的让人觉得心理不平衡,很难接受。”

    “这种说法过于就事论事了。”

    陈彦霖显然不赞同孙湛的理念:“71集团军也没有闲着,每一座废弃城市里都有变异生物,我们的战斗强度和压力也不小。成都历来就是西南地区的重要城市,我们每天都在战斗,下面的士兵都很勇敢。在这个问题上,无论前线还是后方都一样,到处都有伤亡。”

    “是啊很多人战死了,能够活下来都很幸运。”

    孙湛颇为感慨地点了点头,说:“有时候想想,我也很想去前线好好打一仗。强化药剂只能改造体质,但并不意味着增加寿命。在有限的日子里,我们都得尽量发挥自己的作用啊”

    不等陈彦霖回答,孙湛又继续道:“我已经跟军部委员会打过报告。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行政部长之类的头衔并不重要。如果可能,我愿意指挥一个军,甚至是一个师。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尽量发挥余热,死得有意义,不那么遗憾。”

    最后这句话,似乎触动了陈彦霖心中的某根弦。他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认真地问:“那么,军部方面是怎么答复的?”

    “还不是老生常谈。”

    孙湛一边苦笑着摇头,一边仔细注视着陈彦霖脸上的每一丝变化:“作战部队都有各自的主官,想要填补位置,就必须等现有的人离开。”

    〖

第二百七五节 重逢

    这句话没有丝毫破绽,听起来平淡无奇,没有任何隐藏成份。

    陈彦霖点头赞同:“是啊除非他们主动离开,否则别人永远也没有机会

    孙湛的表情有些无奈,他不住地摇头:“我从未想过争权夺利,我只是想要发挥最后的作用。不过,事情倒也不是毫无转机。”

    陈彦霖的注意开始集中:“哦?怎么了?”

    “军部打算重建184集团军。不过,司令官一职的人选,只能在军委会成员当中产生。”

    孙湛的话,让陈彦霖刚刚提起的兴趣瞬间变得失落。可是接下来的内容,却让他有种非常怪异,却一时间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问题的感觉。

    “我想申请一下,去184集团军下面某个师担任师长。梦想和现实之间总存在着差距,既然同等身份想要爬上去很困难,不如往下走走,把高度降低,事情也变得容易些。呵呵你觉得对不对?”

    “嗯有一定道理……”

    新成都基地市。

    夜深了,参谋长办公室仍然亮着灯。

    陈彦霖坐在椅子上,看着摆在桌上装满食物的军用饭盒,微微有些出神。

    他历来有工作到很晚的习惯,副官像往常一样按时给他送来晚饭,陈彦霖却没有动过一筷子。

    高级军官食堂的餐饮标准显然比普通士兵伙食好得多。有味道很好的糖醋丸子和生炸排骨,凉拌藕片和地三鲜看上去很是诱人。除了与士兵一样的常例米饭,高级军官还能吃到现如今极其珍贵的鸡汤。

    不过,这都是几小时以前的事情。

    摆在陈彦霖面前的饭菜早已凉透,丸子和排骨冷硬得难以嚼动,蔬菜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就连那碗鸡汤,表面也凝起薄薄的油层,看上去又黄又腻,让人直倒胃口。

    陈彦霖一直在思考,一直在脑子里回味孙湛说过的那些话。

    他不明白,孙湛为什么会毫无征兆的与自己联络?就谈话本身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细节,不过是两个老人拉家常,侃侃大山,摆摆龙门阵,对时局发表一下意见,再发发牢骚。

    陈彦霖虽然人不在军部,却并不妨碍他知晓孙湛在军部的尴尬身份。说起来,孙湛军衔虽高,可他这个行政部长跟自己一样,都属于不得志的角色,手里没有什么实权,只能作为对真正掌握权力者的配衬。说穿了,就是等同于绿叶般经常被人忽视的角色。

    出于这一点,陈彦霖很能理解孙湛所说的“苦闷”。尤其是孙湛说起打算自降身份,去作战部队担任师长的时候,陈彦霖自己也觉得有些悲苦,禁不住朝着孙湛大倒苦水。

    军部被赵志凯把持,71集团军真正发号施令的人是许仁杰。无论陈彦霖和孙湛如何努力,都无法压过这两座高山。他们注定了只是山脚下不起眼的石块,角色和位置最多只是被人匆忙间看上一眼,很快就被遗忘。

    也许,孙湛正是因为愤恨与不甘,这才出此下策,愿意主动降级成为作战部队主官。毕竟区区一名师长,无论地位还是收益,都远远不及行政总部部长一职。然而作战部队也有行政官员望尘莫及的优越性。尤其是军事主官对军官和士兵的绝对控制力,根本不是行政官员能够想象的。他们拥有某个地区的实际控制权,这就是部队主官与高级行政官员的最大区别。

    陈彦霖扪心自问,如果要向孙湛那样,自降级别成为一名师长,恐怕真的很难做到。自己实在没有放弃一切的决心,也没有破釜沉舟的决断力。好不容易挣扎到集团军参谋长的位置,就这样轻易放弃,真的很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71集团军的首脑是司令官许仁杰,他从不给自己任何机会。不要说是师长,恐怕团长之类的位置,他也决不允许自己染指。所谓参谋长,说穿了只是无用的摆设,除了许仁杰的亲信,任何人坐上这个位置,面临的问题都与自己没什么分别。没有实权,没有部队,任何人对自己都是敷衍了事我当然想要改变这种该死的局面,可究竟应该怎么做?

    当思维被外来事物影响的时候,很容易有感而发。陈彦霖也不例外。尽管与孙湛之间的通话早在几小时前就已经结束,可他仍然觉得孙湛的某些话说得很对,很值得自己借鉴。

    其中最关键的部分,莫过于孙湛对职位和军衔之间的关系概念。他说过:想要得到一个职位,有两个前提。其一,自己必须有那个能力。其二,那个位子必须空出来。

    这当然不是孙湛的原话,可是他话里的意思就跟这差不多。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合肥战役失败。184集团军大量高级军官战死,军委会怎么可能任命新的集团军司令?孙湛的师长实权又从何而来?

    陈彦霖没有考虑过孙湛是否会欺骗自己之类的问题。在他看来,这根本没有必要。通讯内容只是两个人普通的谈话,没有涉及军事机密,对方也没有要求自己去做什么。无论态度还是表情,都挑不出什么毛病。这使得陈彦霖彻底放弃戒备,丝毫没有想到,是否应该向军部方面核实一下,究竟有没有孙湛申请担任师长这回事?

    区区一个师长,陈彦霖当然看不上眼。

    他只是觉得孙湛给了自己某种启发。虽不明确,但隐隐约约之间,自己好像已经找到了改变目前困境的办法。

    与陈彦霖之间的谈话刚一结束,孙湛已经通过军部网络,向人事部门递送了一条附加信息。内容,当然是他自己申请降级担任某个作战部队师长一职。

    军方内部的所有信息往来,均有中央电脑进行监管。作为行政部长,孙湛当然明白电脑的处理缺陷,以及几个极其隐秘,可供利用的程序监控盲区。他先是把申请日期修改为两个月前,电脑会按照日期对其进行分类。当信息进入资料库后,孙湛再次利用职权,在申请表格下面加上(待审)和(作废)的后缀。如此一来,表格就会自动扣押在复核区域,不会列入优先审核排序。如果陈彦霖对自己说过的话产生怀疑,按照分类搜索,很容易就能看到申请表。但他没有进一步获取更多信息的权限,对表格是否经过军部批复,自然无权过问。反过来,信息部也不会对复核资料进行修改。他们通常以三个月为期,对复核资料进行审查。只要控制好相互之间的审理时间段,孙湛就能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使这份申请表在信息库里一直存在下去。

    孙湛是个做事情非常细致的人。做完这一切,他打开电脑上的搜索空格,依序输入想要查找的分项,屏幕上立刻出现了那份伪造的申请表。

    默默注视着屏幕,孙湛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老花镜片背后的眼神充满冰寒,还有无穷无尽的空虚。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他也并不知道陈彦霖是否会对自己的话产生共鸣?

    之所以选定那个家伙,是因为陈彦霖目前的处境一直抱有不满。当一个人被环境禁锢,无法满足**的时候,就肯定会想要强烈改变现状。孙湛不会留下任何把柄,两个人之间的谈话没有任何敏感内容,即便被人知道,孙湛也只会笑笑,对“降级担任师长”之类的说辞表示只是个玩笑。否认和撒谎从来就是生存的技巧,诚实者固然品德高贵,却是不折不扣的傻瓜。

    唯一的问题,就是陈彦霖会不会按照自己预料的那样去做?

    慢慢活动着嘴角,孙湛终于觉得有些口渴。他抿了一口冷掉的茶水,发现嘴里很粘,散发出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臭味。

    整整一天了,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水也没喝过多少,口臭是自然的生理反应。

    孙湛很疲倦,却没有想要休息的**。他再次点开屏幕,这一次,随着输入指令出现在屏幕中央的,是袁志成面带微笑的图像。

    短时间内,孙湛无法对条目一和条目二进行深入探查。他只能按照以往的经验,把苏浩和袁志成列为怀疑对象。

    不,不仅仅只是怀疑,他们都是自己的政敌,是自己的对手。无论于掉谁,孙湛都会觉得快慰。陈彦霖只是针对苏浩设置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的目标,自然就是掌控袁家的袁志成。

    这个人远比苏浩更难对付。他可是掌握着整个北方战线,有多达百万的官兵对其效忠。

    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孙湛渐渐陷入沉思。

    当欣研和姜婉琦带领车队驶入新贵阳的时候,苏浩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淤积在心中多时的沉闷被彻底清除,脸上露出久已不见的微笑。

    除了目前急需的粮食,欣研还带来了不少好消息。

    “一号蜂巢”的进展顺利,施工进度比上个月提高了百分之六十。由于集中了整个“城堡”及周边其它小型“蜂巢”的力量,一期计划的所有重型车间全部进入投产阶段。目前,“一号蜂巢”已经不再缺乏原材料,食品和饮水供应可以满足需要。按照苏浩留下的图纸,几座中型晶石能量炉已经完成组装,最迟下个月就能投入使用。

    集中大部分团队资源集中供应“一号蜂巢”的做法,已经彰显出令人振奋的效果。除了建设进度加快,老宋团队对周边地区的开发也不断扩大。“一号蜂巢”所在区域邻近热带,炎热的气候使农作物自然成熟期大为缩短。在“蜂巢”基地的外围,分布着大量田地和山地,目前栽种的作物大多是稻米,即便没有地下基地的人工农场,在这个收获季,单是基地外围新近开垦田地里产出的粮食,就足以供养两、三万人。

    黑色颗粒对人体的改造效果,显然并不仅仅局限于外貌调整这么简单。在昆明城里最早加入团队的一批成员,无论是战斗、行政管理、科学研究等方面,已经展示出越来越强大的综合实力。就在上个月,负责工程管理与监督的董国平提出一个新方案————抽调出一台推进力最强的自动掘进机,在“一号蜂巢”与昆明地区的“城堡”之间,修造出一条隐藏于地下的连接管道。

    按照所在区域,将整个“蜂群”分为三部分,这是苏浩早在合肥战役实施以前,就通过电讯和信件联络,与老宋等人确定的计划。

    苏浩很清楚,从昆明城到新成都,再到后来的新南阳基地市,自己过于出色的表现,已经引起了很多人注意。伪装和隐藏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某个点上。新贵阳基地市正是因为这样才开始建设。然而,这计划有利有弊。好处是大大减少了“一号蜂巢”与“城堡”被发现的几率,尤其是在原材料与能量集中供给的情况下,老宋团队的建设与成长速度极其迅速,一旦基地功能日趋完善,苏浩拥有的底牌足以⊥他再不畏惧任何人。

    不过,计划的劣势也同样明显————在优先满足“一号蜂巢”的前提下,新贵阳的各种物资只能压缩到极致。抛开建设进度不论,光是解决人口消耗的食物,就是目前困扰苏浩的最大难题。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聚集在新贵阳周边的庞大难民群向“一号蜂巢”方向转移。老宋手里已经掌握了部分粮食储备,“一号蜂巢”目前的产出也足以维持平民需求。然而,苏浩目前还不能这样做。军部对新贵阳地区的监视非常严密,西安指挥中心专门调派了两架预警机,对这座正在建设中的基地市进行全面监控。苏浩可以趁飞机轮换的空档,偶尔实施某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却不可能命令老宋从“一号蜂巢”向新贵阳大规模运粮。那样做,除了提前暴露实力,没有任何好处。

    大量驱赶平民也不行。过于庞大的难民团体,在地面是最显眼的目标。尽管从计划之初,苏浩就命令曹蕊和杜天豪把部分平民悄悄转向“一号蜂巢”,可那毕竟是人员以数十、上百为单位的小队。在庞大的三十万基数面前,只有这种极其有限的缩减,才不会引起怀疑。

    长时间的分别,使苏浩与欣研此刻的相互吸引变得异常强烈。他们紧紧拥抱,不顾一切相互亲吻,用最激烈最狂暴的姿势**,直至整个房间变成战场,到处都散落着各种杂物,衣服、鞋子、武器、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洒落一地,床铺凌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浓烈无比的荷尔蒙与汗液气息。

    欣研首先从混战中清醒过来。她光着身子坐在床上,双手抱着屈膝在胸前的腿,默默注视着正对床头的窗外风景。

    零乱的被单裹住了身体,修长浑圆的长腿却从床沿露出来,令人产生极具诱惑力的遐想。她朝上掖了掖被子,尽量遮住极度饱满的胸部,却使背部和腰部曲线变得紧绷,令人口于舌燥,有种想要犯罪的冲动。

    苏浩平躺着,似乎没有想要起床的意思,只想就这样毫无顾忌,舒舒服服的永远睡下去,再也不用为各种麻烦和问题伤脑筋。

    欣研从床头柜上抓过背包,拿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用力深吸着。

    在苏浩的影响下,她开始变得喜欢抽烟。虽然,欣研知道抽烟不是什么好事情,然而尼古丁对高阶强化人似乎没什么影响,而烟草燃烧产生的刺激效果,却能够使她感到兴奋。

    “你可能有大麻烦了。”

    欣研脸上透出妩媚鲜艳的红润光泽,她把手指插进凌乱的长发,略微顺了顺,性感的嘴唇里喷吐着烟雾:“从新柳州基地过来的时候,我发现附近几条公路上到处都是朝这里过来难民。我问过几个人,他们的方向和来路各不相同,却都说是有人告诉他们,这里有军方设置的收容站,可以得到免费的食物。

    苏浩没有回答。他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注视着天花板,眼里的光芒是如此清澈。

    欣研所说的问题,不是什么秘密。

    合肥战役结束后,一直有难民陆续抵达新贵阳。他们三五成群,数量不一。最初,苏浩以为是大规模转移引发的连带效果,后来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些难民来自不同区域,除了邻近区域,还有远在其它省份的逃难者。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难民数量越来越多,尤其是上个月末的最后一周,短短七天时间,新贵州外围就增加了六千多人。

    这个数字不会绝对准确,其中的水分也不会太多。有了曹蕊和杜天豪的帮助,外来人员都会在无形中受到监控,实际数量的出入浮动很小,几乎可以不计。

    〖

第二百七六节 北方

    难民虽然具有流动性,可迁移数量不会如此之大。

    和平时期的“人员流动”在目前阶段看来,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可就是在这种几乎所有交通全部瘫痪的情况下,每天都有多达数百、上千平民6续不断抵达新贵阳基地。

    这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在军部的战斗序列表上,第十一独立部队属于“意向不明”单位。苏浩在军部公开会议上强硬的态度,使所有人都放弃用“调派”之类手段对其进行约束的想法。合肥战役失败引了一系列问题,目前军部正集中力量忙于解决。对于第十一独立部队的处置,军部主席赵志凯和北方战区总司令袁志成都没有表露态度。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没有动作,处于揣摩上司和现有局势等因素,他们使用最多,也是最管用的办法,就是将尽可能多的平民赶往新贵阳,给苏浩制造难以解决的麻烦。

    欣研弹了弹烟灰,眨动着长长的黑色睫毛,把视线焦点转移到躺在旁边的苏浩身上,悠悠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苏浩依然保持沉默。

    从未来世界逃亡到这个时空,苏浩从未产生过自杀或者战死之类的念头。与所有地球生命一样,他对“生存”两个字有着异常强烈的渴望。

    同样的,他对那些敌视自己,随时想要取代自己的人,从未有过丝毫幻想

    “其实,这些事情谈不上什么解决。”

    苏浩用手肘撑住身体,从床上坐起来。随着大脑思维的牵引,他的目光变得森冷,如刀一般锐利冰寒。几秒钟前还觉得疲惫的身体也迅振奋,变得精力十足,充满力量。

    “对整个“蜂群”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保“一号蜂巢”的存在与建设。在这个前提之下,任何问题都可以无视。不管他们驱赶多少平民过来,也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压缩我们的生存空间,这些问题都不会产生致命影响。三十万平民当中总有一部分会成为“工蜂”,总有一部分人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缘故死去。无论我怎么做,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我也从未有过把所有人转换过来之类的念头。二十万、十万、五万……哪怕更少,最终只有几千人拥有“工蜂”血统,只要“一号蜂巢”完成建设,新贵阳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至于平民的看法,军部的意见,他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是为自己活着,为了朋友和亲人活着,就这么简单。”

    这番话与其说是给欣研的解释,不如说是苏浩对此刻想法的进一步强化。

    成为五阶强化人后,苏浩已经察觉,自己的思维方式产生了非常细微的变化。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求权力和力量。前者可以通过对这个世界的熟悉和认知,利用巧妙的手腕和计划获取。至于后者,苏浩已经掌握了基因药剂,他随时都能制造出一批战斗力强悍的进化人。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总有着制约强大的另外一种存在。

    每当想起那个叫做“哈巴巴诺拉”的上尉,苏浩就有种本能的忌惮。

    王启年说过,亚特兰蒂斯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命体。它们制造地球,制造人类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强大的战士。包括岳振南在内,进化人都被它们带走。可亚特兰蒂斯人的目的是什么?苏浩至今没有头绪,也没有任何可供分析的情报。

    在前往远方派遣者没有传回消息以前,他只能默默缩起爪子,像受伤的狼一样蛰伏,耐心等待着机会。

    大6遥远的北方,俄罗斯中部,古比雪夫水库西面,乌理扬诺夫斯克。

    在夜色的掩护下,一个身材强健的男人猫着腰,快步穿过公路,沿着满是废弃车辆,长满杂草,布满垃圾与灰尘的街道,跑进一个路口道杆被撞碎的院子里。

    伊万诺夫是个白俄,今年四十四岁,头和胡子已显花白。天气已经颇冷,他却仍然穿着单薄的衬衫。衣领敞开,袖口高挽着,胸口和手臂上布满浓密的汗毛。这种穿着方式多少有些炫耀的成份。但不可否认,伊万诺夫的确身强力壮,肌肉达,加上斜插在皮质肩带里的枪,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想要打他主意的人,那样做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而且得不偿失。

    在俄罗斯广袤的大地上,乌理扬诺夫斯克算得上是居民密集的城市。在病毒爆前,伊万诺夫是区中学的一名教师。现在,他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职业与职责,纯粹只是为了家人而活着。

    走进院子,先进入视线的,是一片占地面积很广的低矮建筑。

    这里,是位于乌理扬诺夫斯克南面的粮仓。在和平时期,伊万诺夫曾经带着学生参观过。那个时候,他总会来上一场声情并茂的现场讲演,让学生们明白机械化操作与农业之间的密切关联。

    巨大的钢制门闩扭曲着,以令人难以想象的反向角度牢牢扣住门把,它们被一把巨大的特种金属锁固定在一起。这种可怕的组合方式非常惊人,光是看看就觉得触目惊心,而不会产生出想要伸手与其较量一番,将门闩与锁扣狠狠分开的念头。

    伊万诺夫站在全钢制造的闸门前,小心翼翼地观望四周,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这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形状古怪的十字形钥匙,插入锁眼,用力将锁拧开。然后,几下拉开门闩,用力推开闸门,大步走了进去。

    顿时,一股夹杂着米面灰尘的特殊于燥气息扑面而来,充斥了整个鼻腔。

    这座粮仓曾经是乌理扬诺夫斯克市的重要支柱。病毒爆后,这里一度被民兵和警察占据。他们带着三百多难民,依靠围墙和塔楼据守,可丧尸最终还是突破了防御。无奈之下,幸存者们只能驾车离开,彻底放弃了这处至关重要的补给点。

    粮库对面的水沟里,躺着十几具早已腐烂,只剩下于硬骨头的尸体。他们穿着各自不同的衣服,有平民,有警察,还有驻守粮库的工作人员。

    面前的库房已经空了三分之二,角落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袋装面粉。在所有仓库当中,这里是保存最完好,没有被雨水渗透,墙壁闸门也没有破裂的库房。正因为如此,伊万诺夫才从城里弄来一把不易被破坏的特制锁,把这里当做自己才能出入的私人领地。

    伊万诺夫对这里很熟悉。除了面粉,他还知道其它种类食物的摆放地。就这样,他像一支辛勤的土拔鼠,在各个仓库之间来回穿梭,摆放在外面水泥平台上的食物也不断增加,很快堆得冒尖。

    两袋五十公斤装的面粉、一串用绳索捆绑起来的于制咸鱼,外加一只装满豆子和炼乳罐头的麻袋。

    这些东西的总重量过上百公斤,可对于伊万诺夫来说,带走它们却不成问题。他用两条带子把麻袋固定在肩膀上,双手各自夹起一袋面粉。就这样,仿佛刚刚从战场上获胜,搜刮了大量战利品的将军,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朝着仓库外面走去。

    他是一个颇为倒霉的家伙。连续弄到了好几辆车,却总是因为炸胎、油箱破裂、被泥浆困住、道路阻塞等这样那样的问题,无法驾驶车辆搬运更多的东西。

    伊万诺夫已经记不清楚在自己手上报废了多少辆车?那些该死的汽车总是给自己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不是弄得手上满是油污,就是弄脏身上的衣服。那些故障在修理工看来也许不值一提,可伊万诺夫的职业是教师,他可以教会一年级到高中任何阶段的学生,却对机械故障束手无策。

    他誓,宁愿相信自己的双手,也再也不信什么见鬼的机器。

    迈出腿脚的一刹那,伊万诺夫忽然神情古怪地转过身,朝着道路左边望去

    仓库侧面的墙角,出现了一只面目狰狞的变异生物。它原本属于人类的双手变成了前肢,与后足一起着地,朝前凸伸的嘴里布满尖牙,就在这些坚硬锐利的牙齿中间,凸伸着一条褐红色的舌头,随着头部摆动,朝四周来回打转。

    伊万诺夫放下手里的面粉,左手慢慢抚摸着已经握起的右拳,嘴角掠过一丝狰狞的冷笑。

    那是一头狗形类人。伊万诺夫对这东西很熟悉。当然,他也可能会看错。毕竟,猛犬与野狼之间的确有着很多共通之处,被基因感染的变种生物也有狼形类人这个分支。只是,在伊万诺夫眼里,它们的区别不大,完全可以忽略。

    他“嘿嘿嘿嘿”地笑着,转过身,迎着类人出现的方向猛扑过去。

    这头类人早就出现在思维意识的探测范围。伊万诺夫此行的目标是粮食,不是充当猎人。他有意识的放过了这个家伙,却没想到这头类人不知死活,竟然慢悠悠的踱到自己附近。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老子不客气。

    伊万诺夫虽然身躯庞大,动作却丝毫不显得迟钝。腿脚的瞬间爆力产生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度。动作、气流、带有残忍杀意的冷笑,使类人立刻注意到这个方向的异常。它当场站住,带有明显动物特征的双眼立刻变得僵直,似乎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然后,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嘴里出毫无意义的低嚎,伴随着显而易见的恐惧与哀鸣。

    类人本能的想要转身逃跑,却无法过伊万诺夫气势惊人的度。他一个箭步扑到近前,伸出左手抓住类人后颈,将其狠狠拖翻,然后抬起粗壮的脚,用力踩上类人后背。

    伊万诺夫的身形体积与类人相似,没有太大的出入。严格计算下来,类人的身长还要比伊万诺夫更高一些。然而,可怜的类人在伊万诺夫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甚至连反抗逃跑都无法做到。伊万诺夫左脚狠狠踩踏下来的瞬间,类人感觉一座山凌空压下,摧枯拉朽般碾碎了自己的身体,最坚硬的脊柱和骨盆,顿时传来令人心寒,恐惧无比的一连串“咔嚓”声。

    类人被死死卡在地上,无法动弹。它努力张开双唇,可是却有血从齿缝和嘴角渗出。类人感觉怎么也动不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正从自己身体下方慢慢碾压过来。是的,是那个男人的脚,他不断移动着踩踏部位,从臀部一直向上,仿佛一台功率强大的压路机。先是腹部,然后是胸口,肠子、肝脏、胃囊,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内脏,都在这股力量的挤压下,朝着咽喉,朝着口腔缓慢移动过来。

    类人的嘴大张着,不是因为饥饿,而是有种想要呕吐,被强烈挤压感逼迫得想要自杀,想要疯的恐惧。

    很快,在腥红的唇间,露出大团粘黄鲜红,裹杂着液体与血水的内脏肉块。当整个身体被踩碾一空之后,类人明显变得单薄,眼球也从眶里弹射出好几米远,撞在对面的墙壁上,破裂开来,变成两滩慢慢下滑的黏液。

    伊万诺夫抽出刀子,几下砍断类人四肢,又灵活的剖开类人背部的皮,从肩膀上割下两条裹附着脂肪的肉。做完这一切,他把砍下的类人腿脚和肉块用铁丝捆绑起来,装进布袋。

    类人和丧尸是两种不同的生物。伊万诺夫并不明白两者之间的进化关系,但他在猎杀变异生物的过程中,不止一次现过两者之间的异同。出于对补充食物种类方面的强烈需求,他分别用不同的类人身上割取肉块,通过煮熟、腌制等方法,检测是否可以食用?是否有毒?

    它们富含蛋白质,虽然牛羊肉那么鲜美,却也勉强能吃。

    没有车,伊万诺夫实在没办法带走更多的东西。杀死一头类人,意味着未来几天都有鲜肉可吃。可是这家伙很重,体积庞大,与其拖拉着影响度,不如割下肉质最细嫩,最好吃的四肢和肩膀。

    乌理扬诺夫斯克郊外的针叶林里,有一个位置隐蔽的地下避难所。这里建于苏联时代,曾经是军方的隐蔽弹药库。在叶利钦执政时期,使用功能变成了民用防空洞。现在,则成为伊万诺夫的家。

    壁炉里燃烧着旺火,用各种建筑材料隔开的居室里暖意融融。伊万诺夫在厚重的门板上敲击出约定的暗号,很快,门开了,伴随着令人舒服的温暖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郁的食物香气,还有一张妩媚动人的面孔。

    丽莎是个舞女。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属于那种很招其他女人嫉妒的角色。逃离城市的时候,伊万诺夫在一家服装店里遇到了丽莎。当时,躲在那里的,还有另外一个身材肥胖,年过半百的女人。伊万诺夫非常直接的把胖女人脑袋砍了下来,把尸体扔到外面,挡住蜂拥而来的丧尸,自己却带着丽莎从侧门溜走。

    伊万诺夫并不觉得自己冷血或残忍。那种情况再遇到一次,他还是会做出相同的动作,相同的选择。那女人太胖,她只会拖累度,即便侥幸将其带走,光是想想那具肥胖的身躯,就意味着必须消耗两人份,甚至更多的食物。与其看着她被丧尸咬死,然后被病毒感染,不如于脆一斧头劈成两半,你好,我好,大家好,丧尸也能吃个饱。

    要说私心嘛肯定是有的。带着丽莎钻进郊外地窖,确定安全的时候,伊万诺夫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把这个身材曼妙的女人脱光,压在身下做往复冲击运动。

    丽莎厨艺不错,伊万诺夫嗅到了弥漫在屋子里的面包香气,还有热腾腾的红菜汤味道。

    坐在餐桌上,看着诱人的食物,伊万诺夫和丽莎没有忙于进餐,而是握起双手,闭上双眼,默默开始祷告。

    丽莎是虔诚的教徒,可伊万诺夫不是。他甚至非常厌恶那个叫做“上帝”的老混蛋,认为那根本就是骗子与恶棍的混合体。

    然而,当那个中国人出现的时候,伊万诺夫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上帝。

    说起来,事情经过其实很简单。

    那还是去年冬天的时候,伊万诺夫外出寻找食物,遇到了一个中国人。他与伊万诺夫一起,于掉了一群在粮仓周围徘徊的丧尸。因为强悍与力量,中国人获得了伊万诺夫的友谊。就这样,他们在防空洞里造起另外一个隔间,一起外出搜索必需品,一起面对危险,一起消灭变异生物。很快,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半年前,伊万诺夫不慎患上了伤寒。那个中国人冒着危险潜入城内医院,弄来了一些抗生素。高烧昏迷中的伊万诺夫丝毫没有现,中国人给自己注射药剂的时候,也掺杂了一种颜色暗红,很像是人血的液体。

第二百七七节 附员

    病愈之后,伊万诺夫对中国人越发信赖。在内心深处,更有一种油然而发的尊敬。

    要知道,在这个混乱的时代,身边有一个强悍的同伴是多么难得。他没有抛下自己,也没有趁机占据自己的女人,而是冒着死亡威胁,只身进入城市,从无数变异生物群里拿到珍贵的抗生素。这种勇敢与热忱,只有在传说里才能找到。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伊万诺夫开始管中国人叫“兄弟”。

    伊万诺夫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工蜂”。他的脑子里开始产生出对“蜂王”极其强烈的尊奉意识。虽然他并不知道“蜂王”是谁,却拥有异乎寻常的强烈忠诚。这种意识其实来源于对中国人的认同感,因为对个体的接受,所以连带产生出对“蜂王”的效忠。如果没有认同意识作为基础,即便注射过苏浩的血,伊万诺夫同样只是个在意识形态上没有丝毫变化的普通人。

    “我们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我们有着世界上最伟大,最英明,最强大的王。”

    诸如此类的话,伊万诺夫从中国人嘴里听过无数遍。他发现自己逐渐变得狂热起来,思维波动越来越强烈,意识也更加虔诚。在伊万诺夫的思维空间里,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什么上帝,没有值得自己尊敬的神。唯一能让自己效忠的目标,就是那个神秘的,从未谋面的“王”。

    就像现在,伊万诺夫和丽莎仍然像从前那样坐在餐桌上祈祷。可是祈祷对象早已不再是上帝,感谢赐予自己食物的对象,已经变成了无所不在的“蜂王

    “这个世界将因为“王”而改变。”

    “我们是最虔诚的追随者,是“王”最值得信赖的部属。”

    “千万不要怀疑,这一切都是真的。”

    伊万诺夫并不记得中国人的名字。汉语发音对他来说实在很拗口。他只是亲切的称呼对方“李”,中国人也总是满面微笑管他叫“伊万”。这种亲密的态度使他们看来就像一家人,甚至比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更亲。

    在这种亲密的气氛影响下,丽莎也逐渐被影响,顺理成章被改造为新的“工蜂”。

    几个月前,中国人把一枚真空胶管摆在伊万诺夫面前,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这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源泉,是“蜂王”的意愿显示。如果你愿意,这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机会,一个令你摆脱普通人身份,成为“蜂王”近卫的机会。当然,这种力量绝对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表露。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是整个“蜂群”最大的秘密。”

    就这样,伊万诺夫注射了基因药剂。

    从那以后,中国人就消失了。

    他当然不是人间蒸发,而是向伊万诺夫和丽莎郑重其事的告别。他声称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前往更加遥远的地方。东欧、德国、罗马尼亚、意大利……这个世界上还有数以亿万的普通人,他们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朋友,成为“蜂群”的一员。

    伊万诺夫觉得中国人就像古时候的传教士。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也成为了“蜂王”的福音传播者。除了丽莎,他在附近的幸存者当中,有发展了数十名新的“工蜂”。现在,乌理扬诺夫斯克市已经出现了一个规模很小的“蜂群”,包括伊万诺夫和丽莎,所有成员均为斯拉夫人。

    伊万诺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是想要使群体变得庞大,想要增加身边的同伴数量。中国人给他留下了几只沉甸甸的旅行箱,里面装满了血液改造药剂,有“蜂群”的独特联络方式,还有另外一个联络点的坐标、地图。

    看到这些东西,伊万诺夫只觉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他发现自己并不孤单,身边的同伴和朋友简直多得难以想象。虽然彼此从未谋面,却非常清楚对方的身份。只有“工蜂”才有如此强烈的共鸣,伊万诺夫也因此对远在千里之外的“蜂王”产生出难以言喻的敬畏。他当然不会知道苏浩的名字,却有着对王者本能的拜服,以及臣服。

    伊万诺夫知道自己是一个被测试体。所有服用过阿尔法基因药剂的人,都是从“蜂群”中被挑选出来的个体。这个世界有一种非常神秘的势力,它们能够感知到进化人的存在,却无法感应到同为进化人,拥有更强力量的阿尔法进化个体。

    这种说法并不绝对。伊万诺夫知道自己正处于实验过程中。从中国人给自己注射阿尔法基因药剂的那一刻,实验已经开始。然而,整整过了好几个月,防空洞周围一直没有出现陌生人,一切都那么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伊万诺夫只是独立的个案。像他这样的“特殊实验体”,还同时存在另外五个相同的人物,分别位于越南、印度、日本、芬兰和菲律宾。他们每一个都是当地人,拥有截然不同的基因和血统。有的位于大城市,有的混迹于荒野。每一个人,都拥有一个与之生活遭遇对应匹配的故事。被变异生物围攻,被其他人追杀,或者是陷入绝境,即将被饿死、病死、困死的边缘,突然产生出极其强大的力量,一跃成为超越普通人类的高级存在。

    故事当然都是编的。谁也不知道亚特兰蒂斯人会不会感应到这些“特殊实验体”的存在,找上门来,将他们带走?用虚假故事充当身份招牌这种事情并不鲜见,已经身为“工蜂”的他们自然不会自曝破绽。就这样,在河内、在那格浦尔、在大阪、在赫尔辛基与马尼拉,一个个新兴的“蜂群”正在建立。尽管人数很少,却在持续稳定的扩大着。

    苏浩所说的“等待与时间”,指的就是这个。

    任何实验都必须拥有稳定的理论依据。仅仅依靠不到十例“特殊实验体”来检验亚特兰蒂斯人的进化感应,显然有些儿戏。然而,短时间内,苏浩根本无法改变这种状况。他必须等待,等待派往世界其它国家的“工蜂”传回消息,尤其是美洲、非洲、澳大利亚等地。否则,目前服用过阿尔法基因药剂的进化人都出现在亚洲和欧洲,这本身就值得怀疑。

    新贵阳基地市,地下一层,指挥官专属临时办公室。

    黑格站在冰凉平滑的水泥地板上,蜷缩着身子,透过从额前垂下的细长发丝,怯生生地偷偷看着面无表情的苏浩。

    现在的黑格,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它的外貌年轻漂亮,腰细丰臀,尤其是胸部,饱胀丰满程度惊人,相当于两个缩小版的足球,光是看看就很容易勾起男人的**。

    黑格的打扮显得怪异,上面是一件紧身弹力套头衫,下面的裙子破破烂烂,却一直拖到地面,边缘部位已经变成碎布条。

    苏浩坐在高背椅上,身子歪斜,右臂杵着扶手,手指拈住下巴,在新剃过的皮肤上来回摩挲,眼里满是哭笑不得的无奈,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惊讶。

    黑格一直藏在城外的野地里,直到两小时前,它才惴惴不安的给苏浩发来联络意识。然后,苏浩亲自驾车把这个倒霉的家伙带回来。

    黑格的外表发生了显著变化。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基因感染?

    还是病毒相互渗透?

    苏浩脑子里回转着复杂的念头,他慢慢抬起左手,冲着黑格点了点手指,满面严肃地说:“把裙子脱了。”

    “不”

    黑格想也不想,顿时摇头拒绝。

    它现在已经不是虫子,也不再是老鼠。自从在废弃轿车里吃掉那两具女性于尸以后,黑格已经逐渐明白“脱衣服”、“躺下”、“强奸”之类词语的真正意义。它在公路上杀掉了觊觎自己美色的男人,可黑格万万没有想到,那却只是噩梦的开始。

    也许是因为吃了太多老鼠的缘故,身为老鼠的时候,黑格对交配的意义非常明了。它也由此制造出一大堆强悍的鼠类子女。然而拥有人类身体后,黑格却在这方面变得抗拒,甚至极其反感。一来,是因为它不知道自己的性别究竟应该如何判断(上身女下身男)?二来,很可能是因为身体构造上下不同的缘故,黑格本能感觉到恐惧,进而产生出用衣服之类附着物保护自我的思维意识

    人类身体显然不利于奔跑。尤其是速度方面,无法与老鼠之类的四足动物相提并论(腿脚长度相等前提)。从公路这个事发地点到新南阳,黑格整整走了近两个星期。其间,它遇到了好几个难民营地,几十个男男女女。这些人看到黑格的第一反应都差不多,女人想宰了黑格下锅炖汤,男人想狠狠蹂躏它一番,然后再宰了黑格下锅炖汤。虽然前面增加了一个体力运动的过程,但结局都不太好。黑格也产生了反抗暴力的凶悍与愤怒。当它露出下身长满浓密黑毛,粗壮发达双腿,以及口径和长度都很夸张生殖器的时候,那些男人女人不是尖叫着转身逃跑,就是当场被活活吓死。

    黑格从来就没有浪费食物的概念,它当然是一屁股坐在死者身上,当场开始大嚼。

    有了前面的经历,黑格在选择食物方面,也表现出另类的挑剔。

    按照最基本的标准,它只吃男人,不吃女人。

    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

    黑格原先在野战医院的本体(研究员)就是男性。在它的潜意识当中,多多少少带有一些最基本的男性主导因素。严格来说,身体上下异常的情况并不鲜见,即便是在和平时期,人类社会也有很多与之类似的案例。然而,现在的黑格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它体内夹杂了太多外来基因。这种特殊变化的根源,应该是野战医院特殊的环境,以及当时特定的病毒泄露所造成。简而言之,黑格本能觉得自己应该是男的,可现实经历,加上对苏浩这个主人的狂热崇拜,又使黑格产生出想要成为女人的念头。它已经尝试过吃掉几个女人让自己身体产生变化,却没想到结果完全出乎意料。后悔、痛苦、茫然、疯狂……种种混乱思维纠缠之下,黑格只能选择原来的主导意识,尽量吸取更多的男性基因,让自己变得正常。

    苏浩没有在脱衣服这个问题上刁难黑格。他点起一支香烟,颇有些头疼地闭上双眼,仰面靠在椅子上。

    毫无疑问,黑格是一种偏离了固定进化途径的生物。这家伙不属于人类,甚至不能归属于动物的范畴。这绝对不是妄言,苏浩曾经收集过一些老鼠形态的黑格毛发,以其当做样本进行研究。他惊讶的发现,黑格的体表细胞竟然能够产生光合作用之类的效果,通过吸收光线转化为体内的能量。当然,这种能力非常微弱,转化能量最多只能满足百分之五左右的日常消耗。可按照人类对世界的理解和划分,拥有此类能力的,只能是植物。

    未来世界没有与黑格类似的生物。至少,在苏浩离开的时候,从未发现过

    眼前这个不男不女,不人不鬼,集动物和植物特征于一体的家伙,究竟是什么?

    无数问题出现在脑海里的同时,苏浩也感觉自己可能犯了个错误————如果不是我把黑格从野战医院放出来,这家伙的进化速度恐怕没那么可怕。毕竟,野战医院属于全封闭环境,黑格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到其它类型生物。从它当时占据住控制室的举动来看,这应该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苏浩打破了那个茧,得到了从里面溜出来的虫子黑格。更可怕的是,这家伙体内拥有我的血,我的基因,黑色颗粒的改造使它变得越发强大。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天知道黑格的最终形态究竟会变成什么?

    睁开双眼,目光很自然的落到黑格身上。它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表情有些惶恐,神色躲闪,就像小女孩犯了错,畏畏缩缩等待大人对其进行处罚。

    不管它未来到底变成什么,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黑格是“工蜂”,而且还是黑色颗粒浓度达到最高标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那种。

    苏浩轻轻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叹息着摇摇头。

    这问题实在太复杂了。

    毫无疑问,黑格是自己手下最管用,最服从命令,综合能力最强的“工蜂”。可是,它毕竟不是人类,甚至没有人类的外观形态。“蜂群”里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半人半兽的“工蜂”,其他人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多多少少会表示怀疑。如果任由黑格在野外乱跑,一旦暴露行踪,还可能带来更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苏浩直起身子,盯着黑格,认真严肃地说:“你得改变一下现在的生活方式。”

    “……怎么,怎么个变法?”

    不知道为什么,黑格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就连声音也变得颤抖。

    “我需要你进入废弃城市,成为那些变异生物中的一员。”

    苏浩淡淡地说:“那里是最适合你生长的环境。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你现在的身体变化,但你可以在废弃城市里寻找答案。你体内的基因很杂,很乱,按照我的推测,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你的体质较为特殊,很容易被外来物种感染。你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你缺少最基本的免疫和防御系统。如果我的推断正确,你可以在废弃城市找到对应匹配的基因融合方式。

    黑格眼里燃起希望的火焰:“主人,您确定?”

    “这只是我的猜测。”

    苏浩的语调变得沉重:“你应该有一个固定的居所,而不是现在这样到处乱跑。我很抱歉,在这个问题上,我无法给予你更多帮助。我的实力有限,短时间内,无法为你营造一个独立居住空间。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寻找答案,任何人都无法代替。我不知道你对“成长”这个词的看法如何,但这的确是每个人,每种生物都必须经历的过程。”

    黑格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它身体的颤抖幅度越来越大,语调充满悲哀的成份:“主人……您,您,您这是打算抛弃我吗?”

    “抛弃?”

    苏浩一愣,继而皱起眉,连连摇头:“见鬼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们是一个整体,所有“工蜂”都是亲人。我永远不会抛弃其中任何一个,包括你在内。”

    这番话,让黑格重新看到了希望,目光也逐渐变得狂热起来。

    “记住,无论你在城内遇到任何危险,必须第一时间与我取得联系。我会救你,任何“工蜂”都是你值得信赖的伙伴。你可以依靠我们,相信我们。同样,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我们也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

第二百七八节 体验

    对黑格说的这番话,当然是真的。

    苏浩不会想到自己说的这些,对黑格产生了何等的震撼效果。以至于这只最初是虫子,后来变成老鼠,现在是半男半女奇异生物离开苏浩办公室的时候,头昂得很高,挺着胸脯,无论表情还是眼睛,都充满前所未有的狂热和自信

    大陆北方,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下来了。

    天色已经放亮,飘扬了一整夜的雪花终于在凌晨时分停住。地面覆盖着一层不算太厚的积雪,不时有风刮过,席卷着地面上残存的热量,预示着寒冷的冬天已经来临。

    这里是北方战区,战线外围邻近废弃城市大庆。

    在洁白的雪地上,到处是一块块互不相连的斑驳黑块,它们宛如皮肤表面的伤疤,彻底破坏了雪景的美感。

    就在上周,按照驻守防区44u集团军指挥部的要求,空军派出轰炸机编队,沿着废弃城市周边投掷了大量燃烧弹。熊熊燃烧的火焰持续了近十个钟头,吞没了区域内所有的杂草和树木,在地上留下一整片面积庞大的黑色焚毁痕迹。有限的积雪无法将其覆盖住,很多地块依然裸露着,提醒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一带原本是农田、树林,还有部分居民数量较少的村镇。长达两年时间没有人类活动,植物的生存几率被释放到最大。在空军航拍的照片上,地面完全被各种杂草和蔓藤占据。疯长的草茎超过半米,叫不出名字的蔓藤覆盖了水泥地面和墙壁,农田里的庄稼早已面目全非,不知道应该把它们归为蔬菜?还是归为野草?

    这种情况对战斗很不利。没有良好的视线,驻守防线的士兵就无法对突入城内的部队给予支援,也很难观察到远处的情况。即便是站在上百米高的警戒塔上,也难以分辨远处的动静。

    投掷燃烧弹的做法并不违规。按照军部下达的条例,严禁轰炸的范围只限于废弃城市内部,外围则不在此列。以空军拥有的战机和技术,在限定范围内不难做到精确投掷。

    当然,清理植被还有更多,更先进彻底的办法。比如使用除草物质,释放生物化学毒剂等等。这些方法虽然适用于目前情况,可是在感情和主观意识上,却很难令人接受。

    因为,脚下这片,是我们的。

    这里,属于中国。

    野战医院设置在防线背后,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场地,搭建起数以百计的简易活动房。用轻质材料制成的墙壁和屋顶都刷着战地迷彩,中央位置的白底红十字圆形图案非常显眼,站在远处就能看见。

    在一间位于军事警戒区的平房里,十几名身穿白色大褂的军医正在开会。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瘦的男人。外表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肤色微白,有着军人特殊的气质。军帽下面露出修建整齐的黑色短发,透过白大褂敞开的衣领,可以看到浅绿色领带上佩着带有上校徽章的金属夹扣。

    众多与会者围着一张合金折叠桌,桌面上摆着一支容量为十毫升的标准装真空胶管。透过塑胶管壁,装在里面的液体在光线下透出晶莹的微蓝。

    “这种药剂对伤者有极好的疗效。”

    一名佩有少校军衔的医官打开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夹,语气和声音充满惊叹:“它对细胞的活化作用很强,能够进一步推动现有细胞机能,在短时间内加速肌体再生效果。按照战区指挥中心的命令,我们对上一批战伤人员进行实地观测。总共有十三例内脏受损、二十二例肢体断裂、六例严重失血。这些受伤人员在注射该药剂后,没有一例死亡。”

    “其中,伤势最严重的,是一名肝脏遭遇外来力量冲击,导致当场破裂的中士。他的内脏再生速度非常惊人:注射药剂后第三十七秒,肝液和血液外溢情况已经被遏制住,脏器受损部位出现新的再生连接点。我们现场为他进行了简单包扎,返回野战医院手术室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二十八分钟。他的肝脏自我修复速度简直快得惊人,表面裂缝完全愈合,腹部肌肉和层面分别出现不同程度的自愈。为了便于观察,我们把伤者转入特护病房,在伤口缝合位置设置了监控探头。根据二十四小时内的观测记录,伤势愈合度达到最佳效果,整个治疗过程甚至没有使用抗生素。这简直太神奇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坐在旁边的另外一名少校医官插进话来:“除了外伤,这种药剂对现有疾病也有很强的治愈效果。尤其是在遏制癌细胞扩散方面,效果特别明显。它能够释放出一种特殊物质,使白血球的吞噬能力在短时间内获得增强,从而达到清除体内病变部位的作用。这比手术取出恶性瘤的效果更好。就目前而言,我们还没有发现注射者有任何副作用。”

    “当然,药剂使用量也是不可忽视的问题。”

    一名坐在会议桌下首,颇为年轻的上尉医官举手发言:“我测试过相同伤势状态下不同等量药剂的使用状况。以使用量百分之五十为例,细胞活化幅度没有减弱,但持续时间缩短为全用量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我推测,药剂对细胞的促进效果应该是倍数增减,而不是常规意义的等量区别。”

    一直沉默不语的上校点了点头,问:“那么增加用量以后,情况会怎么样?有没有测试过?”

    上尉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问题。我对相同伤势者连续使用了两支药剂,治疗效果却没有明显变化。无论百分之百用量还是双倍用量,在二十四监控过程中没有丝毫异常。破损的器官组织仍然在固定时间里自行愈合,红血球的氧气输送速度稳定,白细胞的吞噬能力同样维持在相同的时间段。我无法解释这种现象,缺少百分之五十与增加倍数之间的差别是如此之大,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药品范畴。可它偏偏没有任何副作用。这说不通,真的很难让人理解。”

    首先发言的少校医官附和道:“根据我们的猜测,十毫升似乎是这种药剂的功能临界点。无论用量增加多少,都不会改变固定的治疗效果。反过来,如果减少用量,只会造成细胞活化时间不足,无法治愈伤者。这种现象真的很奇怪,也不符合常理,我们最好还是……”

    面色冷漠的上校军医抬起右手,止住了少校未说完的话。他环视四周,从距离最近的少校手里接过文件夹,迅速翻看了一遍,然后合拢,用带有强烈军人气息的严肃语调说:“除了这些,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少校医官看看坐在四周的同僚,把目光集中到上校身上,诚恳地说:“能不能再拨给我们一批这种能量药剂?很多研究只是刚刚开头,还有一部分病例正处于观察期。如果有更多的药剂,我们可以得到更多数据。对如何使用,并且让治疗效果提升到最大限度真的很有帮助。”

    上校平静地点点头,回答:“关于这些问题,我会向上面转述。但结果如何,就不是你我能够控制的。不过,据我所知,短时间内,你们不会得到更多的药剂。所以,对目前剩下的药品,必须严格管理,确保没有任何浪费。”

    话一出口,会场里另外几名医官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问:“怎么会这样?究竟为什么?”

    上校冷漠的面孔露出一丝苦笑。他收起文件夹,抬手指了指天花板:“详细情况你们得去问上面。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因为配方和产量的问题。”

    袁浩坐在宽大结实的沙发上,光线透过背后的窗户斜射下来,在地板上拖出一条长长的阴影。

    这里是新兰州基地市,也是袁家的实际控制区域之一。

    从外面看,这幢挂着“指挥中心”牌子的大楼显得格外宁静。没有忙碌的人群,也没有刺眼的探照灯。矗立在大楼四周的警戒塔在暮色里显得沉重,颜色深黑,却很少有人知道,塔楼内的警戒者都是袁家亲卫,无论忠诚度还是战斗力,都在值得引人侧目。

    房间里只有袁浩一个人。

    他以最张扬的姿势斜躺在沙发上,手里抓着一瓶白酒,不时将瓶口塞进嘴里,“咕嘟咕嘟”一阵猛灌。

    用大理石铺成的昂贵地板上,有一滩暗红色的血。

    血的面积很大,约莫占据了两平米甚至更多的地面。边缘已经凝固,呈现出偏于黑暗的酱色,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凝结,形成无数细小的血块。越往中间,血的颜色就越偏于鲜红。血流沿着这条明显区别于边缘位置的区域延伸,一直拖到袁浩脚下。

    他的左小腿上有一个洞,外翻肌肉边缘有烧灼过的焦痕,军制迷彩服从膝盖撕裂开来,一直拖到足踝。腿上的伤口就这样毫无阻碍曝露在外面,让人可以看清楚受损的肌肉层,缠绕于其中的血管。

    一枚弹壳躺在墙角,在微弱的光线照耀下闪闪发亮。

    袁浩又灌了一大口酒,脑子里的醉意越发沉重,却没有丧失最基本的意识

    腿上的伤口明显是枪伤。至于枪……就摆在旁边的茶几上。

    袁浩不是白痴,当然不会傻到冲着自己身体来上一枪的地步。

    可他必须得试试,亲身体验一下能量药剂的神奇。

    他虽然一直在喝酒,眼睛却没有离开过腕上的手表。从开枪射击,注射能量药剂至今,已经过去了近两小时。腿上的枪伤已经开始愈合,失血情况早在一个多钟头以前就得到遏制,偶尔晃动一下伤腿,可以感觉到撕裂的痛苦,却勉强能够扶着墙走路。这表明神经系统正处于修复状态,伤势正处于好转。

    所有这一切,都与野战医院上交的实验报告完全相符。

    男人,总要对自己狠一些。为了寻找事实真相,疼痛和流血往往是必须的。如果任何事情都听任旁人述说,那还不如直接观看电子监控视频。

    合肥战役结束后,科学院向军部递交了最新研究成果————淡蓝色的能量药剂。

    所有上交的药剂数量为两千个标准单位。按照参谋联席会议的计划,分别配给各个战区。

    袁浩曾经听说过这种药剂的作用,却从未见识过。

    现在,他终于相信了。

    脑子里除了震惊,还有麻木、空虚、混乱,以及那么一点点说不出究竟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亢奋。

    袁浩不喜欢军部,对病毒爆发前的执政府也没有好感。他觉得,那就是一个高高在上,脸上涂抹了太多脂粉化妆品的老女人。明明丑的要命,却总是摆出一副天真活泼的表情,以便让更多的人喜欢、亲近。一旦不明就里的人被虚伪容颜欺骗,忍不住走近身边,老女人立刻会露出她皮包骨头满是皱纹的恐怖真面目,把上钩的猎物活活吸成人于。

    “呸————”

    袁浩愤愤不平地吐出一口浓痰,像子弹一样撞进对面的墙壁,留下清晰的孔洞。

    至今为止,他仍然对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女人念念不忘。

    那还是在自己上军校的时候,与所在城市的学生联谊会上,认识的一名舞蹈学院的女孩。

    她是那么漂亮,那么可爱。袁浩在那一瞬间知道了什么叫“爱”。他发誓:这辈子除了这个女人,谁也不要,谁也不娶。

    在旁人看来,以袁家的势力,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简直轻而易举。

    可事实上,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当时的情况很特殊:袁浩只是军事学院一名学员,没有正式授衔。袁志成在此类问题上从不过问,也严禁家族人员使用特权。袁浩的父母正忙于一项特殊任务,他没有任何值得信赖,可供商量的人,微薄的紧贴就连约请女孩吃饭都不够。很自然的,喜欢与爱慕,注定了没有预想中的美好结果。

    袁浩当然有当面表白的勇气。在他看来,那应该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在女孩眼中,袁浩这个连准尉肩章都没有戴上的预备军官,根本配不上自己。而接下来的故事情节也很是狗血,也符合和平时期的社会风貌————女孩投入了一个开奔驰胖子的怀抱。尽管那胖子体重超过一百公斤,年龄超过女孩两倍,每次在床上的表现都不如人意,女孩却依然死心塌地偎依着他。

    女孩从胖子身上刮了好几百万,然后去了英国。据说她在当地找了一名医生结婚,生了一对双胞胎,非常幸福。

    无论是谁都有追寻幸福的权力。过程可能曲折婉转,手段可能肮脏卑鄙,做法可能令人生厌,可最终目的都一样,都是为了让自己和下一代生活更好,不再被贫穷与饥饿困扰。

    从那以后,袁浩再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病毒爆发的第二天,他带着一队亲卫,在废弃城市里抓住了上百个胖子。袁浩把这些体型肥胖的家伙衣服剥光,统统扔给丧尸做点心。

    这种残忍的暴虐持续了很久,以至于现在,袁浩只要看见某个体型肥胖的男人,总有种忍不住想要扑过去捏碎对方喉咙的冲动。这种野蛮狂暴的思维进而延伸到极致,加上其它一些零零散散的因素,现在,袁浩最憎恨的人,反而变成了科学院院长王启年。

    世界就是如此奇妙。尽管王启年与袁浩之间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袁浩心目中的女孩王启年更是从未见过,也没有强奸袁家女亲属之类的恶劣行径,可老胖子就是莫名其妙变成了袁浩心目中必须杀掉,然后把脑袋做成马桶的刻骨仇敌。

    现在,这种仇恨又多一条理由。

    能量药剂是科学院的产品。你他妈的王启年只拿出几千份样品,名义上是给各个战区官兵试用,实际上却以此作为要挟,拒绝交出配方,想要从中谋求更多更大的好处。

    远在千里之外的胖子院长当然不会明白袁浩心中的愤怒。

    此刻,王启年正呆在三十一号机械实验室里,身边聚集着十余名研究人员。就在他们的正前方,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单向防弹透镜,隔壁房间里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不再成为秘密。

    那是一个全身**的中年男子。体格强健,肌肉发达。他站在装有自动测速器的地板上,墙角四周密布着各种电子仪器和监控探头。几条电线从男子肩膀、手肘、膝盖和胸前的小型监控器上延伸下来,连接着摆在十数米外的电脑。在更远一些的电子屏幕上,不断变换的数字和线条分别代表男子的心率、血压、呼吸频率等状况。

    这是王启年目前最为关注的研究项目:机械骨骼适用计划。

    〖

第二百七九节 突破

    男子的四肢边缘,加装了与关节和肌肉对应的机械辅助设备。从外观上看,其实就是一条条通过金属球面和液压装置结合起来的控制系统。这些零件非常精密,微调程度甚至模拟人体非自然颤抖情况下的变化。由于使用了高密度合金,整个系统防御力足足超过预计两倍,如果在现有基础上加装防弹钢板层面,无疑将大大提高战场生存能力。

    强化药剂对士兵的改造效果着重体现在力量、速度和思维意识方面。无论任何等级的强化人,皮肤厚度和强度都没有太过明显的变化。当然,皮肤密度肯定会随着强化等级增加,韧性和抗击打能力也远远超过普通人。可它毕竟是皮肤,而不是分布在人体表面的装甲。就像之前那一幕,袁浩的战斗实力高达强化五阶,仍然可以在近距离用特制手枪把自己打伤。

    从去年开始,军部一直要求科学院尽快拿出新型防护服的设计方案。根据目前已有的研究成果,结合各个战区的实战监控报告,王启年把整个项目分为两部分。其一,由百分之三十的人员和资金用作软质防弹材料研究。其二,剩余的人员和资金全部投入机械骨骼计划。

    这种做法,使研究方向明显偏重于后者。

    倒不是老胖子偏心,而是他必须拿出成熟的设计方案。

    变异生物的进化速度正在加快,主战坦克之类的兵器已经不再适用于战场。在严禁使用炮火覆盖和大规模爆炸的前提下,无论速度还是作用,坦克都无法发挥应有的战斗力。尤其是在一阶强化药剂在军内覆盖率达到百分之百的情况下,一辆最新式的“15式”重型战车,远远不如两名受过特殊训练的强化士兵。

    变异生物占据着废弃城市。那里是它们的乐园。复杂地形限制了重型坦克的战斗力,在对手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前提下,除了冲撞和碾压,坦克在城市战中的表现实在不尽人意。也正因为如此,从年初的时候,军部就开始对所有装甲部队进行换装。主战坦克被大量改造为履带式布雷车,以现有车体为载体的小型激光发射器实验也正在进行。随着大口径单兵机炮投入使用,坦克的作用更是显得弱化。现在,无论北方还是东部前线,作战部队中已经看不到坦克的影子,只剩下速度快,越野能力强,搭载着大口径重机枪和联装机炮的轻型战车。

    王启年注视着透镜背后的男子,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关注着从不同监控器发回的信息。

    坦克之所以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便雄霸战场,不外乎机动力、弹药装载力、搭载火炮和防弹等逐项功能。毕竟,与这种钢铁怪物相比,人类的身体实在显得脆弱而单薄。

    强化人拥有远超于普通人的速度和力量,大口径单兵机炮开发成功,已经证明强化人在负载重量方面没有任何问题。目前最关键的因素,仍然在于防弹

    旧式战斗服在胸前和侧腹部位装有陶瓷护甲片。这种轻质装甲防弹能力极佳,即便是猫形或狗形类人锋利的爪牙也无法透穿。可人类身体终究是柔软了,在全速奔跑状态下,关节部位的装甲反而会成为障碍,加上变异生物庞大的个体基数,因此在战斗过程中,有限的防护手段往往无法发挥效果。

    在王启年的努力下,科学院已经收集了数以万计的生物样本。其中,软质材料小组正在对牛形和猪形类人的皮肤进行研究。他们发现这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新材料,富含结缔组织,扛击打与缓冲效果极佳。目前,37研究小组已经制成人工合成的新型尼龙,用以制造结构更加细密的全新软质材料。

    金属外骨骼只是计划名称,王启年真正想要的,是一种代替坦克,能够在战场上发挥火力和防弹优势,同时兼具强机动性能与速度的战斗机械。

    种种上述特点,注定了这种机械必须往中、小型化方面发展。它的体积不能太大,否则无法在复杂的城市地形作战。它必须携带大量电子监控设备,保证无论在任何位置都能传递信息,联络队友。它还必须负载大量弹药,拥有超过单兵机炮的强大火力。只有这样,才符合王启年心目中“新型兵器”的定义。否则,还不如直接增加现有防护服装甲覆盖度,随便往凯夫拉材料里塞几块陶瓷护甲片敷衍了事。

    金属外骨骼计划实施以来,一直进度缓慢。王启年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这计划说说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是问题重重。仅仅在选择材料方面,现有的高强度合金就无法满足他的要求。尤其是在满足战场要求的情况下,大面积装甲板很容易因金属疲劳导致断裂,而关节之间的反复折叠却不可避免。

    夜影上缴的那个生物虫壳,真正解决了困扰王启年已经的问题。

    黑格褪下的虫壳带有特殊的螺旋形鳞式花纹。这种与鱼鳞类似,绞度和拧度都被限制在可控范围的旋转方法,为王启年打开了一扇新的门。他即可下令对现有计划做出修改,对现有关节轴承和球面重制。经过一系列紧张复杂的实验后,现在出现在眼前的金属骨骼虽然只是框架,却彻底解决了所有问题。

    看着镜面上做出各种复杂动作的士兵,又看看监控屏幕上没有太大变化的生理数据,王启年那张在下属面前时刻紧绷的胖脸,终于露出满足而宽慰的微笑。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种全新的单兵机甲只需要经过武器和机动力实验,就能正式投入战场,接受进一步性能评估。

    “我得为你们请功。”

    王启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房间里较为宽敞的地方,转过身,看着神情激动的研究员们,带着极其严肃的表情,认真地说:“你们所有人的名字,终将记录在生物战争的史册上。你们创造了历史,彻底改变了从第一次世界大战至今的人类军事格局。为了那些已经死去,还有仍然活着的人,我感谢你们谢谢你们”

    站在老胖子面前的,是一群神情、装束各异的研究员。

    他们有男人,也有女人,年老的白发苍苍,年轻的嘴角已经蓄起短髭。有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有人白大褂里只有一条内裤。有人着装整洁,也有人头发长年不洗,沾满污垢,浑身上下散发出浓烈的体臭。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各自负责自己的事务,在科研问题上从不甘于落后。每一个人都显得憔悴,眼睛里充满血丝。他们知道自己职责所在,必须争分夺秒研制出更加强大的武器。只有这样,前线的士兵才能少死一些,打赢战争的几率也更大一些。

    这差不多就是苏浩在未来世界的生活写照。与外界完全隔绝,为了某个问题耗尽心力。尽管王启年为研究员们营造了世界上最好的模拟环境,利用各种科技手段使他们放松,但心理和思维上的沉重负担,终究不是游戏和复制人伴侣能够缓解的。

    王启年看似凶恶,其实是个很心善的家伙。整天骂骂咧咧不过是恐吓,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老胖子其实非常胆小,尤其是在某个女人面前。

    激动过后,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而热烈。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有明显眼袋的研究员,非常高兴的冲着胖子院长开起了玩笑。

    他微笑着说:“其实按照我们的意思,最好的奖励,就是院长大人您的喜糖。”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全都“哈哈哈哈”爆笑起来。

    王启年和夜影的事情,在科学院里不是秘密。像苏浩之类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研究员之间也没有时间探听八卦,很多人只是知道有那么回事。时间久了,自然而然觉得正常。突然间被某人提出来,才恍然觉得古怪,发笑当然也带有善意成份。

    老胖子肥嘟嘟的脸顿时阵红阵白。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片刻,他身后按下配在肩上的微型通话器,压低音量,低着头,从欢闹的人群里快步走过,离开房间。

    在人们看来,这显然是用作遮掩尴尬的必要最好办法。以至于老胖子离开以后,关于婚姻之类的话题仍在继续着。

    如果苏浩在场,一定会看出其中究竟。

    王启年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无论讥讽还是调侃,对他来说都无法构成威胁,老胖子从不使用,也不屑使用诸如此类的遮掩。

    站在研究室外面的走廊上,老胖子点开手腕上的随身电脑,屏幕上顿时出现了夜影的图像。

    “刚刚接到北方战区来电,袁志成要求与你面谈。”

    夜影的声音依然冰冷,神情也一如既往的冷漠。话语当中听不出对王启年的尊重,仿佛那只是个陌生人。

    老胖子很想借着这个机会和夜影说点儿什么。可他很清楚,一旦夜影摆出这种架势,就意味着四个字“公事公办”。

    “面谈?”

    王启年微微皱着眉:“我跟那个老流氓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告诉他,有什么事情就发正式函件过来。另外,以后接到北方战区的任何文件,处理顺序统统排到最后。”

    夜影显然早已料到老胖子会做出这样的答复。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继续道:“袁志成在通话里说了,如果你拒绝面谈,那就让我转告你,他需要能量药剂的配方。”

    “妈的,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王启年喃喃着,他凝神思考了几秒钟,非常古怪地笑起来:“这样把通讯信号转接到新贵阳基地市,让苏浩负责处理这件事。”

    夜影睁大美丽而诱惑的眼睛,淡淡地问:“苏浩?”

    “能量药剂本来就是那小子搞出来的。在这件事情上,他最有发言权。而且,他现在缺乏补给。”

    老胖子很不高兴地说:“老子的麻烦已经够多得了。金属骨骼计划刚刚获得重大突破,我必须全力以赴,争取让单兵机动装甲尽快投入实战。嗯就这么转告姓袁的老流氓,老子没时间搭理他,有什么问题就找苏浩解决。”

    夜影再次点了点头,举手敬了个礼,就要关闭通话。

    “等等————”

    见状,老胖子连忙开口制止,结结巴巴,极其艰难地问:“那个……你……晚上,有空吗?”

    夜影凝神注视着他,眼里满是疑惑。

    王启年觉得自己的口腔神经一定是被麻痹了,说话语不成句:“我想……一起吃饭。”

    夜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没时间吗?”

    老胖子满面急色,惶恐愤怒地连声大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时间,多得是。”

    夜影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快意。

    她飞快发出一条讯息,丝毫不给王启年反应的机会,便立刻关闭了通讯。

    “尊敬的院长大人,我发现你的思维和发音系统显然出了问题。好好看看你刚才的谈话记录吧”

    新贵阳基地市,地下一层临时指挥中心。

    站在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庞大电子屏幕前,苏浩微微有些失神。他的眼睛里透出忧郁和深沉,仅仅只是一瞬,代表他内心世界的目光已经从眼瞳深处消失,被微笑与随和代替。

    尽管屏幕显示比例为正常倍数,可由于屏幕位置比苏浩站立地点高出半米左右的缘故,袁志成明显有些发胖,与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的身影,仿佛是从上空倾斜下来,以至于苏浩不得不抬起头,与之仰视。

    接到夜影临时通讯的时候,苏浩先是对王启年的决定表示惊讶。不过,他很快理解了胖子院长的良苦用心。不管怎么样,这对自己都是个机会。

    能量药剂的配方,不是什么重要的机密。当然,这仅指苏浩提交给科学院那种淡蓝色的药剂而言。随着人类与变异生物之间的战争进度不断加剧,对病毒,对变异生物的研究也会继续深入下去。即便没有苏浩这只从另外一个时空飞过来的“蝴蝶”,这个时空的人类同样会制造出类似的东西。区别,只在于时间先后,投入的人力、资源等等。

    配方并不意味着实物。王启年的精明程度无人可及。他牢牢把持着几种制造能量药剂必不可少的原料菌株的源头,成功开发出大规模生产这些原料的一系列方法。由于设备、环境、人员和技术等方面的因素,在未来几年内,科学院在这方面处于绝对垄断地位。以许仁杰麾下的74集团军为例,因为原料方面供应不足,一阶(淡蓝色)能量药剂目前月产量不过15uu标准单位。这还是得益于苏浩的指点,从大量变异生物尸体中提取同类型菌株,充作原料的结果

    袁志成控制着整个北方战区,麾下作战部队高达数百万。无论军力、资源产出、生产能力任何方面,许仁杰的74集团军都无法比拟。可以想象,如果他得到能量药剂的配方,即便有科学院方面在原料方面的遏制,袁志成也可以通过其它途径解决这个问题。至少,月产量不会少于五千标准单位,甚至更多。

    能量药剂属于消耗品。它的作用不外乎是挽救生命,把陷入绝境的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北方战区的情况不比东部好多少,前线部队伤亡率同样居高不下。不要说是月产量50uu,就算这个数字再增加十倍,仍然无法前线官兵的需求。

    王启年之所以同意苏浩公开药剂配方,并且让袁志成与他取得联系,目的就在于此。从病毒爆发开始至今,科学院从苏浩那里源源不断得到了很多好处。老胖子虽然心黑脸黑屁股黑,却也没有忘记多少留点汤水给苏浩。否则,所有好处都被科学院霸占,吃相也未免太难看了。

    “苏将军,我得恭喜你。像你这么年轻的将军真的很少见。呵呵不要说是国内,就算放眼世界军事史,也没几个人能在这个年龄得到如此高位。”

    袁志成的笑声酣畅爽朗,充满上位者特有的风度与亲切。他身上的上将军服本身就代表了威严与权势,胸前密密麻麻的履历表更是让人心生敬畏。他显然很明白应该如何与地位比自己低的人沟通。虽然隔着屏幕,苏浩仍然感受到压力,却没有难以开口,局促,甚至畏缩难言的感觉。

    “谢谢”

    他不卑不亢地欠了欠身。这是必不可少的礼仪,尽管袁志成在苏浩罗列的名单里属于敌人,但场面上的礼节必须做足。

    “敌意”这种东西只能放在心里,而不是随时随地流露在脸上。那样做,只会把自己陷于尴尬和困境之中。微笑和甜言蜜语往往可以起到绝佳的迷惑效果,尤其是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表面上的谦卑和退让都是必须的。

    〖

第二百八十节 换取

    袁志成“哈哈”一笑,说:“从校官晋升为将军,这是对你能力与功绩的认可。我知道你对我很有意见,认为我老而昏庸,在很多问题上含糊其辞,对你这样的年轻军官刻意打压……呵呵这其实很正常。不光是你,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看法。我对此也不好多做解释,只能说:在其位,就必须谋其政。”

    苏浩感觉自己的心脏微微震动了一下,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脸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番话说得很诚恳,也合乎情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苏浩真的很难相信,眼前这个威严中不乏和蔼的老人,居然就是未来世界想要杀死自己的袁志成

    “您实在太过谦了。”

    苏浩脸上浮起诚挚的笑容:“每个人都会从对自己有利的角度看待问题。我也一样。”

    “是啊”

    袁志成显然对苏浩的说法表示赞同。他舒展开眼角的皱纹,“呵呵”笑着:“每个人的品质都会良莠不齐,就像我们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眼睛比天还高,总觉得没有办不了的事情。他们在新成都基地的时候,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们都是年轻人,意识思维要比我这种老家伙灵活得多,看待问题固然有区别,但也肯定会有着相同的地方。你觉得呢?”

    苏浩笑容可掬的连连点头,对袁志成的说法表示赞同。

    是善意?

    是拉拢?

    或者,还是什么别的?

    隐隐之间,苏浩只觉得有些困惑。他不明白袁志成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如果说是为了掩盖主要话题的开场白,那么也未免太多了些。

    袁志成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苏浩,悠长深远的目光在苏浩看来实在难以捉摸

    “王启年说了,能量药剂的配方在你这儿。我也觉得你要比那个肥肥胖胖的老家伙容易打交道。至少,你没他那么卑鄙,也没他那么狡诈。”

    袁志成仍在豪爽地笑着,言语口气却不自觉的产生了变化。他把身体朝前挪了挪,说:“我知道你目前处境很糟糕。你也肯定想要趁机从我这里得到不少好处。我这个人不喜欢巧取豪夺,我也只对自己看中的东西有兴趣。说吧你想要什么?”

    苏浩淡淡的笑了起来。

    这笑容很有些无奈,但绝对不是掩饰,而是苏浩此时此刻自然而然的情绪流露。

    他现自己和袁志成之间的确有着难以比及的差距。尽管有着未来世界数十年的年龄、经验优势,可是面对这种老辣政客和军界大佬的时候,无论语言技巧还是对谈话节奏的控制,自己明显落于下风。

    就像现在,明明是对方有求于自己,却反而倒过来,自己变成了求得施舍的一方。

    当然,这仅仅只是过程,并不代表最后的结果。

    “我需要食物。”

    想清楚这一点,苏浩抬起头,清了清嗓子,带着微笑,目光流转,平平淡淡地说:“第十一独立部队从离开新南阳基地以后,就再也没有得到过补给。新贵阳基地周边聚集了数十万平民,他们每天都需要……”

    “说说具体数量。”

    不等苏浩说完,袁志成已经挥着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对前因后果没什么兴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需要什么样的筹码,才能进行这次交换?”

    非常直接,异常明了。于脆平淡的语气,使苏浩有些懵。

    他很快调整情绪,使思维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重新恢复常态。

    “我需要三百万吨食品。粮食、肉类、脱水于菜各占三分之一。”

    苏浩说话的度很快。不等袁志成对此做出回复,已经越过“食品”这个分类项目,提出更多要求。

    “除此而外,我还需要满足五十万人三个疗程所需的抗生素,维生素咀嚼片三十万瓶(军用标准)、五万个军用帐篷、三十万套被服。”

    袁志成苍老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目光却微微有些不悦。他的确不想在这些问题上浪费时间,却没想到苏浩居然抓住机会狮子大开口。

    他知道苏浩缺粮,却没想到苏浩竟然提出三百万吨这个庞大的数字。当然,以北方军区的实力,也不是拿不出来,可这与预期中的数量实在出入太大。何况,苏浩还提出包括药品和被服等一系列物资清单。

    “你是在开玩笑吗?”

    袁志成的表情随和,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三百万吨?光是运输消耗的油料,就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被服、帐篷、药品……苏将军,我知道你在离开新南阳基地的时候,很是捞了一把。怎么,那些东西全都被你花光了?还是因为管理不善,全部霉变质成了垃圾?”

    苏浩笑了笑,平静地回答:“三十万平民每天都需要消耗大量食物。新贵阳基地的建设需要大量劳动力。在基地市竣工前,我必须留着他们。这里没有资源产出,封闭式农场从投入使用到产出需要时间。而且,周边地区的公路都被封锁,却有更多难民源源不断的过来……呵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最见不得的事情,就是看着别人挨饿。这是我最大的缺点,真的很难改掉。”

    袁志成轻微的皱了皱眉。苏浩的话过于做作,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原本觉得很容易解决的问题,却因为自己的态度显得尤为麻烦。

    “这不可能。”

    袁志成断然否决了苏浩的要求:“三百万吨食品,包括被服和药品,光是运力就需要多达数万辆卡车。即便是从距离你最近的西安基地调运过去,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整个运输过程可能会持续到明年。这实在太慢了。”

    “对不起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苏浩带有微笑的眼瞳始终没有分毫变化,他的目光清澈,充满无比的真诚与真实,态度尊重,语调谦恭,完全符合下级对上级时候应有的态度。

    “第十一独立部队在撤离新南阳基地市的时候,遭到了很大的损失。按照军部最新下的命令,我们必须负责对废弃城市贵阳的所有战斗任务。目前,第十一独立部队战斗要员只有三万余人,我们缺乏武器装备,弹药储量严重不足,加上各部队严重缺编,根本无法对废弃城市贵阳展开进攻。如果阁下您能在这方面给予我们帮助,那就再好不过。”

    看着苏浩那张带有迷人微笑的英俊脸庞,袁志成在屏幕无法照及的位置用力搓着手,肥胖的面颊掩盖了他咬牙切齿的动作,脸上不再带有微笑,神情变得平静而冷漠。

    食品和各种军用物资,是袁志成在谈话前已经预料到的筹码。可他没想过苏浩竟然如此贪心,除了庞大惊人的数量,对方显然还有着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更多要求。

    他用力呼出一口浊气,闷声闷气地说:“我不喜欢含糊其辞,具体点儿,别跟我绕弯子。”

    “新贵阳是一个正在建设的基地市。只要撑过现在这段时间,很快就能自给自足。”

    既然对方已经表明态度,苏浩也不再遮遮掩掩:“第十一独立部队只是师级单位,难以胜任对废弃城市贵阳的全面攻守任务。我需要数量更多的战斗人员。当然,从其它战区抽调部队的做法并不可取,也容易惹人诟病。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新贵阳基地为基础,设置一个新的集团军。”

    袁志成彻底陷入了沉默。

    他忽然现,苏浩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这个年轻小子简直贪得无厌,他显然是把能量药剂配方当做交换利益的最佳道具。从物资到装备,从人员到编制,什么也不想放过。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比王启年更混蛋的混蛋。胖子院长多多少少还会因为吃相难看有所遮掩,苏浩根本就是肆无忌惮。妈逼的,他也不想想,整整一个集团军的编制,可能吗?

    黑色纪元之后的军队编制,与和平时期截然不同。病毒爆前,各**队的建设方向偏重于火力输出、高机动化、信息化,以精锐强悍的特战力量为主。强化药剂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原有格局,师一级作战单位成为区域战斗单元,兵员数量也从过去相当于旅级规模的数千人,一跃增加到两万左右。之所以造成这种变化,固然是因为缺少炮火支援,不得不以增加作战要员数量的方式予以补充。可是从另外一方面看,何尝不是各集团军司令官变向增加己方势力的手段?

    按照既定编制,一个集团军下辖五至十二个师,兵员数量大约为十至二十万左右。但这只是针对在编的正规作战人员而言,如果加上预备力量、补充训练机构、后勤生产等附加单位,具体人员数量还要更多一些,甚至过作战力量三至六倍。

    袁志成盯着苏浩,眼睛像冰一样冷酷:“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点儿。年轻人,过于贪婪不是什么好事情。俗话说得好:“有多大胃口,就吃多少饭。”像你这样贪得无厌,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苏浩仿佛没有听到袁志成威胁的话语,他的笑容像往常一样迷人,足以压过任何以“英俊”著称的男明星。他侧过身子,抬起右手,轻轻掸了掸准将肩章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平静地说:“军部有规定,担任集团军司令官一职,必须是少将以上的高级军官。呵呵我现在只是准将,这问题似乎有些麻烦。”

    当内心的怒意膨胀到极点,很容易转化为另外一种极度淡漠的思维意识。袁志成此刻的心理变化就是这样,他感觉自己上当了,王启年那个老杂种显然摆了自己一道。推诿着拒绝出面不说,还派出苏浩这种滑不溜秋,极难对付的家伙……妈逼的如果是王启年,根本不会提出如此之多的要求,更不会提出什么该死的新集团军编制。他已经是科学院院长,最多就是在物资方面要求狠一点儿,数量多一点儿,而不是方方面面什么都要。

    如果可能,袁志成真的很想关闭屏幕,立刻与王启年取得联系。

    可他很清楚,老胖子绝对不会搭理自己。他既然摆出了苏浩为托辞,就绝对不会插手其中。何况,科学院方面的回复很清楚————苏浩是能量药剂的明人,所有相关资料都在他手上。

    尽管隔着屏幕,袁志成还是有种忍不住扑过去,把苏浩狠狠捏死的冲动。

    他冷冷地看了苏浩一眼,右手拇指用力掐着左手虎口,皮肉不笑地说:“没问题少将晋升令我现在就可以签,最迟明天上午就能转送过去。集团军司令官也不是什么问题,我可以给你五个师的编制。呵呵如果不够,还可以再加五个。”

    “如此说来,剩下的问题,就是装备。”

    对于袁志成前后变化的态度,苏浩感觉有些疑惑,却没有流露在脸上。他放缓了语,慢慢地说:“十个作战师的武器装备极其庞大。还有相关的技术兵器、车辆、重型装备……”

    “你以为我只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袁志成依旧盯着苏浩,眼睛里透出一丝难以捉摸的诡笑:“放心吧我会即刻下令,从西安基地尽快调运你需要的各种物资。事实上,就算你不说,军部也打算在新贵阳方向增设一到两个集团军,协助74集团军巩固西南地区的局势。嗯除了这些,你还需要什么?要不要我帮你在军部委员会里弄个常务成员的位置?那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足以号令成千上万的人。”

    这话显然是在讥讽嘲笑。对此,苏浩只能笑笑,不做任何解释。

    “好吧你想要的,我已经答应了。现在,该来谈谈别的事情。”

    袁志成说话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充满不可置疑的强硬:“能量药剂的配方,你打算什么时候交过来?”

    “这得看阁下您实施承诺的度和进度。”

    苏浩微笑着摊开双手:“我非常感激您的慷慨,也感谢您能对第十一独立部队目前困境的理解和帮助。能量药剂的配方当然不是问题,可我总喜欢在做事情的时候,保持最基本的小心和谨慎。我保证,只要刚才您答应的那些条件付诸实施,各种物资顺利运抵新贵阳基地,那么我肯定会把能量药剂配方双手奉上。顺便说一句————将军您的豪爽与气度,真的令我感到折服。”

    新兰州基地市,司令官邸。

    袁志成站在自己风格豪华的办公室里,默默注视着已经关闭信号的屏幕,过了好几分钟,才拉开抽屉,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糖果,拈起一颗,慢慢撕去糖纸,塞进嘴里。

    身穿少校制服的思博站在旁边,默默注视着袁志成的举动。他眼睛里不时闪过疑惑的目光,似乎想要开口问,却最终没能开口。

    “一个胆大妄为的年轻人。一个认为他自己就是上帝的家伙。一个利益蒙蔽双眼,无论看什么都是虚假,下一脚说不定就会踩在泡沫里,狠狠摔下来的蠢货。”

    袁志成冷“哼”一声,简短表着对苏浩的评价,然后转过身,把注意力转移到思博身上。

    “把苏浩那个混蛋的要求理成清单。现在就命令西安基地,让他们按照清单上罗列的数量和品种,尽快把物资往新贵阳方向。另外,通知军部秘书处,让他们马上拟一份新编集团军的番号指令书。编号暂定为“5o5”,下辖十个作战师,作战要员暂定为二十万人。”

    这番话,让思博猛然一惊。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下意识地张口追问:“将军,难道您真要答应苏浩的条件?”

    “当然你以为我只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

    袁志成眯起眼睛注视着思博,平静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愤怒和激动,语调平常得仿佛什么也没有生过:“既然他提出要求,我当然要予以满足。否则,他不可能老老实实交出能量药剂的配方。那东西很重要。你也看过野战医院方面来的临床报告,如果前线部队大规模配备这种药剂,战斗力就能得到成倍增加,伤亡数字至少缩减百分之八十以上。”

    “可是,苏浩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

    思博说话的语气充满怒意:“足足三百万吨食品、少将军衔、整整一个集团军,还有数量庞大的武器装备。有了这些东西,新贵阳地区恐怕会彻底失去控制。”

    “没错,他想独揽大权。”

    袁志成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简直野心勃勃,胃口大得惊人,总想着一步登天。想往上爬当然不是什么坏事,我很理解他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做法。呵呵换了是我,说不定要求还会更多,更吓人。”

第二百八一节 互谋

    思博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他担任袁志成的私人副官已经有好几个月,对将军的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惯基本有所了解。袁志成绝对不是任由勒索不会还击的低能儿,也不会在利益问题上进行过于悬殊的交换。诚然,能量药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却也没有达到能够使袁志成一次拿出如此之多好处的地步。在思博看来,苏浩的种种要求简直就是讹诈,是生意场上的虚抬价格。可问题是,袁志成似乎毫无察觉,甚至连“砍价”的过程都于脆忽略,直接予以应允。

    思博觉得这种谈判根本毫无意义,袁志成根本不会做出任何反应,苏浩也得不到任何收益。可是现在,听将军的意思,他显然不是口头上答应那么简单,而是打算付诸实际。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野心很大,却没有什么大局意识,简直就是鼠目寸光。”

    袁志成对思博的信赖感远远优于其他人,他并不介意让思博知晓更多内幕:“西南方向一直缺乏足够的战力,无法形成独立战区。这固然是因为该地区人口数量稀少,无法与北部和东部相比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新增编制必须得到军部委员会和参谋联席会议审核通过,才能进入实际编成阶段。呵呵你觉得,那些勾心斗角,为了一个步兵团都会相互使绊子的家伙,会让这份新增编制报告通过审核吗?”

    思博觉得隐隐抓住了什么。他本能地摇摇头:“当然不会。”

    “你错了”

    袁志成苍老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狡黠:“我可以跟你打个赌。新增编制报告绝对可以通过审核。当然,赵志凯肯定会表示反对,可他无法左右其他人的想法。无论军部委员会还是参谋联席会议,最后都必须以投票表决进行。在最终结果面前,个人意志根本不值一提。”

    思博皱起眉头:“为什么?”

    “新增编制是整整一个集团军,十个作战师。从最高司令官到各师师长、参谋长,林林总总近三十个将军名额。你觉得那些家伙会白白放弃这块肥肉吗?要知道,这可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行政将军”、“机关将军”,而是手中握有兵力的实权将领。”

    袁志成淡淡地笑着:“西南地区不同于东部和北部。那里不属于赵志凯的嫡系,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势力范围。许仁杰的态度至今为止仍不明确,他和王启年走得很近,一直给予苏浩帮助,很有些想要自立山头的意思。他不会放弃新成都这块苦心经营的地盘,其它势力也很难插手其中。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邻近地区增设新的部队。”

    “当然,这种做法带有很大风险。现在和过去不同了,没有统一的政令和法律,社会框架彻底崩坏,大规模调遣部队的做法,只会引起当地驻军的警惕和恐慌。如果从北部或东部调派军队过去,许仁杰会立刻做出反应。甚至可能引武装冲突。如此一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不知道苏浩为什么会选择现在的位置建设基地市。这可能是他与许仁杰密谋的结果,或者是想要在两条战线与西南方向之间,建立一块缓冲地带。他选择的位置很巧妙,当然,在我看来的确如此。既可以得到新成都方向的援助,也可以连接西安基地和北面、东面的几个战区。苏浩这个人很是胆大妄为,他想要以能量药剂配方作为要挟的资本,从而谋求更多好处。那我就满足他的要求,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他提出来,我什么都给。呵呵只是这小子的胆量显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狂妄。他只要求一个少将军衔,而不是中将。我原本打算把他升为上将,军部委员什么的也并非虚言。只要他愿意,不过就是京一号会议室里添把椅子的事情。”

    思博的脸色微微有些白。他听懂了袁志成话里的意思:“您,您是在利用苏浩?”

    “谈不上利用,最多只是借题挥而已。”

    袁志成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核心:“我一直在考虑如何改变西南地区的力量对比,却无法通过正常渠道安插更多的人。苏浩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合肥战役的时候,我原本以为他会选择新南阳基地进行展,没想到他居然带领三十万平民上演了大撤退。违抗军令从来都是重罪,只是碍于现状,还有他在士兵当中的威信和影响,没有采取进一步动作。孙湛是个贪欲很重的人,他一直想要从食品供应方面拖垮第十一独立部队。我当然不会跟他同流合污,最多也就是命令周边地区的部队在平民群体里稍微宣传一下,让难民自己前往新贵阳基地……没有足够的食物满足人口消耗,苏浩当然要想办法寻求帮助。我原本以为他会找王启年或者许仁杰,然而我再以“支援叛军”之类的借口,对他们一步步实施力量分解。可没想到苏浩居然是能量药剂的明人,这就省却了种种麻烦步骤,直接完成了最关键的布局。”

    思博终于明白了整个计划,深有感触地点点头,用颇具敬畏的口气说:“将军您的最终目的,是想要派人取代苏浩?”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袁志成苍老的脸上满是感慨:“从病毒爆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可能永远混乱下去的格局。再也不会有什么什么国家,我们曾经为之奋斗的一切,在生物战争面前变得什么也不是。再也没有信仰,再也没有区域界限。世界上只剩下两种东西————人类和变异生物。战争结果不外乎你死我亡,谁也不会退缩,谁也不可能投降。既然坐在这个位置,我肯定要为自己人,自己的亲人打算一下。军部对各个部队的辖制力越来越弱,它正在逐渐失去最高权力机关的作用。其实苏浩的那些做法,根本算不上什么错误。他只是时间上早了一些。如果是明年、后年,恐怕没有人觉得不妥。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很多人已经脱离军部的控制,成为独立的割据势力。”

    “新贵阳是一块肥肉。因为苏浩不属于任何势力。科学院那边的确地位然,但王启年却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力量。我在这里面只是扮演推手的角色,孙湛在旁边虎视眈眈,赵志凯也不会放任西南地区突然增加如此庞大的军事实力。反正,我们最终都会得到实际的好处。只要食品物资运抵,苏浩就会交出能量药剂配方。有了雄厚的物质保证,他才有能力与孙湛和赵志凯他们来回争斗。组建十个作战师,可不是嘴皮上说说那么简单。苏浩没有完整的军官训练系统,也没有足够多可以信赖的心腹。呵呵看着吧十个师不是那么好吞下去的。只要军部那边审核通过编制报告,苏浩身边立刻就会出现成群结队的野狼。那些家伙会把他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勾心斗角杀人灭口之类的事情,至少会持续到明年。等这些家伙一个个跳出来,互相撕咬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时候,我们再派出自己的人……到时候,连本带利,一切都能收回来。”

    思博没有继续问,也没有站在友好者的立场,帮助苏浩说话。

    他与苏浩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牵扯。在思博看来,自己与苏浩的那点友谊,早就已经扯平。在父母血仇这个永远没有商量余地的问题面前,无论任何人挡住去路,自己都会将其杀死,撕个粉碎。

    稍微考虑了一会儿,思博抬起头,认真地说:“将军,我无意质疑您对局势的掌控和洞察力。但我总觉得,苏浩身上还有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秘密。”

    袁志成有些意外。他看了思博一眼,问:“你指的是什么?”

    “苏浩的战斗能力非常强大。在新成都基地的时候,他就能够直接对抗袁浩将军。”

    思博低沉阴冷地说:“这表明,他至少拥有五阶强化力量。即便军部想要通过安插人手的方法把他架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苏浩完全可以杀掉那些人,就像他此前对付新任参谋长一样。”

    袁志成思索了几秒钟,温和地笑了起来。

    “你说得没错,的确有这种可能。不过,这种情况属于可控范围。即便是五阶力量,也只属于个人能力。想要解决,有很多种方法。大不了,把他杀掉也就是了。”

    这种解释显然很难被思博接受。他近乎固执地问:“如果苏浩拥有的力量过第五强化阶段,那该怎么办?那意味着谁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不是不可能,苏浩背后站着王启年,科学院的研究能力非常……”

    “你说的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袁志成淡笑着摆了摆手:“如果科学院真有能力研制出越五阶强化能力的药剂,那么世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然,苏浩的确有可能在不服用药剂的情况下,在特定环境里,因为某些意外因素获得极其强大的力量。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出现,他也不可能使用自己的力量。”

    思博一怔,继而追问:“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的苏浩,已经不再属于强化人,而是进化人。”

    袁志成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思博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说:“进化人永远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他们只要出现,就意味着必须永远离开。

    从新兰州飞往京一号基地,花不了多少时间。其实,以袁志成的身份和地位,完全可以在新兰州基地以电子通讯的方式参加会议。那样做,显然要省时省力。可袁志成显然更喜欢亲自参与,与军部其他人直面相对的谈话方式。

    在二十四架“歼45”型全天候战斗机的护送下,袁志成的专机从新兰州基地起飞,很快在京一号基地机场降落。

    即便是在和平时期,如此规模的警卫部队,仍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奢侈。这种级别的空中护卫编队通常只有国家元才有资格配属。现在,它不过是袁志成私人拥有的权势体现罢了。

    军部常委会议的规模,远远不如所有普通成员参与的大会。不过,在掌握着各自势力的常务委员们看来,这次常例会议的重要性的确过其它议题。无论孙湛还是赵志凯,都对袁志成提出的议案感到震惊。他们实在很难想象,把第十一独立部队升格为集团军,在新贵阳地区新设整整十个作战师的方案,竟然会出自袁志成之手?

    每新增一个师,都意味着多达两万余名官兵的日常补给。除此而外,最重要的,莫过于配给士兵和军官不同等级的强化药剂。武器装弹药、车辆、重型装备、驻地……这包括一系列随之而来的问题,还会涉及到世界元(蓝币)的行数量,货币与物质之间的实际购买力等等。

    目前的作战部队编制,有很大一部分仍然沿用从和平时期而来的旧番号。按照早在黑色纪元之前制订的新编制,一个集团军应该拥有二十万左右的战斗部队。可实际上,半数以上的集团军都无法做到这一点。以“45o”集团军为例,那其实就是一个除了番号,几名普通办事人员以外,什么也没有的空壳子。它没有作战指挥部,没有后勤和行政部门,没有下辖的战斗师团,甚至没有司令官和参谋。

    类似的“空壳”集团军,在军部编制表格上多达近四百个。如果把这些罗列在纸面上,以电脑档案方式存在的“非实际”部队全部建立起来,那么军部下辖的作战兵员会过上亿,甚至更多。

    这些“纸面部队”的存在意义,只是为了便于计算,使参谋联席会议能够在需要的时候,在短时间里很快拿出组建部队所需的各类数据。但无论制订计划的参谋,还是做出最后决定的将军们都很清楚,在病毒爆以后,把这些表格上的数字变成拥有战斗力的部队,已经不仅仅是针对变异生物的进攻或防御举措。更多的时候,而是意味着某个战区司令的实际掌控权,某个派系拥有力量的多寡。

    无论东部还是北部防线,基本战斗力量都显得不足。然而,袁志成和赵志凯却对这种情况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只是下令增加二、三线补充兵训练营的人员数量,以大量新兵填补前线伤亡缺口,而不是加设新的作战师团,对阵地和区域本身进行强化。

    他们都很清楚,每一个新设的师,都会引起一轮新的争议。

    因为所有人都想从中捞取好处,都想染指新设的部队,都想在其中安插各自的人手。尤其是师长和参谋长这些至少是准将阶级以上的位置,随时都有无数双贪婪的眼睛死盯不放。那些做梦都在争权夺利的家伙根本不管自己有多少能力,只是不顾一切把位置捞到手。身为师长却丝毫不懂作战,甚至连战术地图都看不懂的家伙大有人在。

    这绝对不是笑话,也并非危言耸听。在军部下辖数以百计的作战师团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带有“预备”字样的二线部队。这些师团的指挥官都是准将,却从不承担作战任务。这些人以军队驻地为势力范围,经营起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小圈子。他们没有基地,武器和后勤供应都必须依靠附近的基地市。即便如此,这些师团还是建立起一个个带有城墙的小规模城镇,连同聚集在周边的平民,成为新的居住点。

    如果袁志成要求新设十个这样的后备师,根本用不着把报告上交军部常委会进行讨论。以北方战区的实力,只要拿出一批物资就能轻松组建。然而,后背师团之所以战斗力贫弱,除了人员方面的因素,武器配置也至关重要————王启年那个老鬼眼里只有军部,他和赵志凯的关系很不一般。众所周知,科学院是众多新式装备的源头,京一号基地虽然只占整个军部总体产能百分之二十一左右,却负责着小型激光射器等重要装备的主要零件供应。如果这个源头被掐断,任何部队都得不到新型武器换装,战斗力自然日趋下降。

    尽管袁志成权势滔天,却仍然保持着表面上对军部的服从。一旦脸皮撕破,就意味着站在科学院和军部的对面。谁也不知道王启年手里究竟握着多少底牌?袁志成虽然是最早接触亚特兰蒂斯人的代表之一,可他仍然对科学院感到本能的忌惮。

    综合上述种种原因,袁志成只能把增设部队的方案提交给军部常委会。只有通过决议,科学院那边才会把这些新设番号输入电脑,源源不断给予物质援助。

第二百八二节 架空

    会议照常开始。

    与平时的例会不同,没有人发言,会场气氛从一开始就陷入沉默。人们各自抽着烟,喝着茶水,目光偶尔掠过摆在面前的那份复印报告,不断显露出讥讽、冷漠、贪婪、愤恨之类的复杂成份。

    每个人都很清楚,这是增加己方实力,得到更多好处的绝佳机会。

    一个下辖十个作战师的集团军,是一块丰美无比的大馅饼。虽然人人都想把馅饼吃到嘴里,可在实际限制下,就连提出制作馅饼之类的话题,在会议上也要多多掂量。现在,既然有袁志成这个出头鸟,那么自己肯定不会放过,必须从中得到最大的一块儿。

    “这个集团军为什么一定要设置在新贵阳地区?那里的战斗程度并不激烈,东部前线目前正需要增援。沿海地区本来就是人口和城市密集的区域。就算要增加作战部队,也应该优先设置在那里。”

    “我们与印度接壤的部分一直很混乱。从去年开始,就有大批难民源源不断越过边境。我们在那一地区的防卫力量严重不足。虽然我们的敌人是变异生物,从广义概念来看,所有人类都是盟友。但国家界线毕竟还是存在的……我提议,应该在卫藏区域设置西北第二军区,以这个新的集团军为基础,建立一道坚固的防线。”

    “开什么玩笑西北第二军区?我们哪儿有那么多的物资?别的不说,光是后勤问题就无法解决。卫藏地区气候恶劣,地形复杂,没有足够的交通网络。按照战前制订的计划,明年才能在那一带设置新的基地市。现在就派驻军队,只能是自找麻烦。”

    有了第一个发言的人,就有对其言论表示反对的不同意见。会议室里的气氛很快变得热烈,几乎所有人都对别人的话语表示否定,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什么中立派,谦让和放弃只会使自己失去更多。尽管吃相难看,但毕竟是能够拿到手,装进口袋里的好处。全部拿下十个师当然不可能,可即便只是一个,也意味着实际控制力量将更上一个台阶。

    赵志凯没有参与到混乱的争吵当中,一直正襟危坐,冷眼旁观。

    他不明白,以袁志成的精明,怎么会提出这样一份议案?而且部队实际驻地还是在新贵阳,集团军司令甚至标注上“苏浩”两个字……袁家究竟相于什

    难道,袁志成和王启年之间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

    或者,苏浩已经全面投向袁家?

    再者,这份议案背后,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这些想法很混乱,却没有任何能够当做证据的情报。赵志凯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袁志成,发现这个狡猾程度与其年龄完全对称的老人正在闭目养神,对身边的混乱与争吵显然毫不在意。

    能够成为军部常委的人,都有着灵敏的政治嗅觉。

    孙湛也不例外。与赵志凯一样,他也感觉到事情有些古怪,对袁志成的议案抱有怀疑。然而问题就在这儿,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表明这件事情将要危及自己以前,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意味着自己伸手可涉的好处。于是孙湛很快打消脑子里的其它念头,带着无法消除的疑虑,加入到对十个作战师团的争抢当中。

    是的,这的确是一场争抢。人们抢夺的目标首先是师长、副师长、参谋长这些实权高位。然后,是多达上百个团长、团级参谋长的具体名单。依次延续下来,还有大队长、后勤主官、行政主官等等一系列要职。

    口水从一张张嘴里喷溅出来,整个房间被烟雾笼罩,不断有人用力狠拍桌子,耳朵里听见茶杯从高处被重重砸碎的裂音,还有对某人爹妈亲戚暴力肮脏的问候,以及**裸甩开膀子摆出准备拼死争斗的架势……

    混乱程度与菜市场没什么区别,将军大员之间的血拼毫不亚于最凶悍的泼妇。很令人惊讶,在挥拳互殴的过程中,也不乏彼此友好握手之类的场景。两个原本怒目相向的仇人,忽然之间成为盟友,共同对某个人展开攻击。很快,更多的人加入其中,事态发展演变为两个庞大的群体抗争,又迅速崩溃,分解为一个个单人规模的个体。

    吃相难看也罢,声嘶力竭也罢,总之,争抢混乱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几小时后,当会议室里再次恢复平静,关于505集团军的主要人员安排问题,基本上已经有了答案。

    常委们一致同意,将十个作战师设为主力师团。人员装备和后勤补给均按照一线部队给予。从各个部队、机构抽调的军官将在两周内分批抵达新贵阳,就地进行部队组编。各师主官为准将衔,战斗大队、团一级军官的任命,由各师指挥官上报军部审批。最迟一个月内,各师必须建立起完整的指挥机制,负担起对西南地区的基础防务工作。

    毫无疑问,这是一道美味可口的大餐。虽然不足以使每个参与会议的委员吃饱,却多多少少得到了实惠。

    赵志凯没有参与其中。身为军方第一号人物,他掌握的力量并不弱于袁志成。十个新编师虽然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却无法与赵志凯控制的庞大军团相提并论。他只是不明白,袁志成提出新设集团军的议案,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在常委会议上抛出一盘菜,让其他人像狗一样争抢吗?

    袁志成没有从中要求得到任何军官名额,也没有指派任何人担任师长。他对眼前这帮比草原鬣狗还要疯狂的家伙视而不见,微笑的表情仿佛是在欣赏一幕精彩话剧。

    直到某个贪心不足的家伙声称,505集团军,也就是新设集团军司令官应该由更有能力的人担当,而不是声名狼藉,目前仍然游离在军部控制之外苏浩的时候,袁志成才咂了咂肥厚的嘴唇,用不无威严的语调,微笑着发话。

    “如果你想另外派人担任集团军司令官,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刚才被你任命的两位师长、六位团长,还有那些不同等级的参谋长,就得全部让出来。呵呵用一堆校官,八个准将交换一个少将的位置,的确很划得来。”

    会场顿时陷入沉默,再也没有人想要在这个问题上发表意见了。

    被反驳者脸上掠过一丝怒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地狠狠吸烟。

    集团军司令官只是一个虚衔。现在,十个作战师团主要部门和位置都被瓜分一空,505集团军的实际控制权已经被在场的委员们分别把持住。这是利益争取与平衡的结果,下面的人不服从命令,集团军司令就等于虚设。其中的对比关系大家都很清楚,只有傻瓜才甘愿放弃已经到手的好处。

    赵志凯对袁志成的话同样抱以惊讶。他转过身,颇为复杂地注视着袁志成,皱着眉问:“怎么,你打算把苏浩从新贵阳调回来?”

    失去了部队的实际控制力,苏浩个人能力再强也翻不起浪花。一旦接受集团军司令的身份,除了听命于军部,他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毕竟,十个新编师团当中,没人会听从他的指令。第十一独立部队将被打散,分别编入各个作战师。到时候,苏浩只能成为孤家寡人。

    以前对付孔啸和行政军官团的手段,再也不会起作用————暗杀只能针对某几个人,挟持监禁之类的办法只能在数十、几百人身上实施。第十一独立部队无疑是苏浩的嫡系,数量多达上万,可十个新编师团的大小官员,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群体。苏浩再强,也不可能是这些人的对手。除了无奈的接受被瓜分、并吞、分解,他不可能有任何应对方法。

    在赵志凯看来,苏浩的最终结局,只能是申请调回军部,在某个不重要的位置上默默等待老死。

    “他难道不应该被调回来吗?”

    袁志成抿了一口茶,回味着茶水的味道,脸上露出欣慰满足的笑容:“他招惹了太多麻烦,新贵阳面临的种种问题,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解决。继续留在那儿,只有死路一条。我从不对年轻人赶尽杀绝,尤其是像他这样能力出众的小家伙。军部仓库管理处可以腾出不少空位,到时候分他一个,我们也算仁至义尽。”

    赵志凯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他很清楚,这绝对不是袁志成心里的真实想法。事情真相远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赵志凯相信,在场的其他军部委员应该都与自己持相同的观点。可是,他们无法猜透别人内心,也无法看穿袁志成的真正目的。

    新贵阳基地,北面。

    初冬的天气已经颇冷,山区的气候比平原显然低了很多,就在今天早上,还下了一场小雪。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花,突兀的乱石随处可见,几颗于枯的老树在寒风中摇晃枝条,仿佛一具具狰狞恐怖的灰色骸骨。

    苏浩站在山崖上,握着战术望远镜,默默注视着北面方向的远处。

    地平线上,有一队人头攒动的队伍。他们簇拥着不少重型机械,从遥远的视线尽头慢慢挪近过来。这些人移动速度缓慢,无法看清楚面容,只能从身上的衣服和动作,勉强判断出正在忙碌着什么。

    那是从吉首、铜仁地区过来的一支工程部队。按照军部最新下发的命令,他们将在旧铁路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分别从西安、襄阳方向接出两条新路轨,绕开沿途人口密集的废弃城市,与正在建设中的新贵阳基地市连接起来。

    黄河眯缝着双眼,久久注视着工程部队所在的方向。他用手指从嘴唇上拈下烟头,长长吐出一口裹挟着闷气的浓烟,瓮声瓮气地说:“这帮家伙动作真他妈的快。按照这种速度,最迟下个星期,铁道路基就能铺到指定位置。我们得早做准备,否则就太被动了。”

    苏浩对此不置可否,依然神情平静地看着远处。

    连他也没有想到,袁志成居然会在那个时候于脆爽快的答应了自己的全部要求。

    苏浩最初的目的,仅仅只是粮食。为了维持新贵阳基地的建设,不要说是能量药剂配方,甚至其它一些隐秘的,源自未来世界的技术,都可以用作交换

    至于集团军司令和少将军衔,苏浩只是随口一提,却没想到袁志成居然全部应允。

    现在想来,自己在编织陷阱,对方又何尝不是针对自己预设阴谋?

    新贵阳基地从开始建设那天起,就有很多人盯上了这块肥肉。袁志成应该就是众多“狐狸”其中之一,他需要自己这只“乌鸦”开口说话,然后才有机会捡起掉落的肉块。

    袁志成的确没有食言:505集团军的编制命令已经下发,苏浩的少将晋升令很快会颁布。十个主力师团的番号已经公布,从西安和襄阳方向连接过来的铁路,就是为了新编部队的补给和运输而设置。最迟下个月,两条铁路就能全面投入运作。武器装备、食品、医药、被服……新贵阳很快会变成不亚于新成都的战略要点。以此为基础,对周边废弃城市的进攻也会随之展开。

    事情明显失去了控制。

    按照苏浩最初的构想,袁志成不可能全面接受自己开列的条件。他至少会把各种要求砍掉三分之二,甚至更多。不要说是十个作战师团,就算能够答应一个,苏浩也觉得心满意足。毕竟,以能量药剂为基础的这场交换,目的重在粮食,而不是新增部队。

    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已经有数千名军官相继抵达新贵阳基地市。他们按照军部的命令,在基地市周边建立各个师团驻地,兴建营房和仓库,从平民当中挑选新兵。每天都有上百架重型飞机降落,运来一批批物资装备。由于飞机起降频繁,原有的临时机场根本无法满足负荷。不得已,苏浩只得对机场进行扩建,紧急抢修了两条新跑道,这才勉强维持运转。

    这些新来的家伙很阔。他们带来了数量庞大的机械设备,在各自的驻防区域很快修建起警戒塔和工事。通往西安和吉首方向的公路被全面拓宽,庞大的“运30”编队从空中带来食品、医药、武器装备和各种必需物件。在军部那些大人物的命令下,众多民间财团也参与进来,对分属不同势力的军营进行建设。其中,就有苏浩很熟悉,曾经打过交道的“红烟”集团。

    从整体趋势来看,新贵阳周边的禁锢已经全部放开。各个邻近部队再也没有物资输入限制,道路也畅通无阻。当然,苏浩很清楚,这种变化并不是因为自己,或者是能量药剂配方所造成。而是那些原本想要解决自己,把自己活活困死、饿死的大人物,想要得到更多好处与权利的结果。

    就在上个星期,一纸命令,把第十一独立部队彻底分割开来。整个部队被分为三十多个营、团规模的单位。从士兵到军官,被全部打散,编入不同的作战师。以70沛为例,总共接收了四千余名第十一独立部队的官兵。新来的数百名军官分别担任团、大队、中队等不同级别指挥官,建立了一整套细密严谨的系统。除了尉官,第十一独立部队原先所有少校(含少校)以上军官全部退回集团军司令部。这部分人大约为三百左右,在各师新任师长和军部大佬眼中,他们全部被打上苏浩的烙印,属于难以拉拢的群体,要么全部派往东部前线,要么就担任无关紧要的闲职。

    即便是已经编入部队的士兵,新来的军官同样非常警惕。他们从城外平民当中大量招收新兵,从这些人当中选拔小队长,对原有的士兵进行监视。当然,随同实施的,还有一系列分化手段。不外乎是从各个角度对苏浩进行质疑,在士兵当中散布苏浩抗令不遵等话题,从而使下级官兵对苏浩产生怀疑,从而站在对立面。

    这些办法非常管用。已经有多达上千名原第十一独立部队官兵对苏浩表示质疑。他们认为自己在合肥战役中收到蒙蔽,从新南阳撤退并非个人意愿,而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在这种情况下,不少被列为“待查对象”的校级军官主动找到新编部队军法官,声称愿意对军部的动作进行配合。他们写下保证书,用各种方式主动揭发苏浩的问题。以第十一独立部队后勤副处长为例,就交代出离开新南阳基地的时候,苏浩曾经带有很多奢侈品用于个人享受等问题。在他的帮助下,军法部门很快找到了整整两卡车高档白酒,以及数量庞大的香烟、糖果等物。这些东西被苏浩的私人卫队牢牢看管着,但作为证据,已经足够了

    〖

第二百八三节 蛮横

    新贵阳的局势很乱,让人感到迷惑,难以看清现实。

    站在山崖上的苏浩明显有些瘦了。虽然精神依旧,但眼睛里多了不少血丝,头略带凌乱,神情也有些萎顿。

    无论换做任何人,面对这种乱局都会显得力不从心。尤其是在愤怒和不甘的心理主导下,多多少少总会做出一些无法用常理揣测的事情。

    苏浩变得越来越沉默。他很少呆在办公室里,而是在黄河等人的陪同下,在基地市四周转悠、打猎。

    就像现在,虽然看着远处越修越近的铁路,苏浩却没有任何办法予以制止。当然,打猎也不是光在嘴皮上说说,上午出来到现在,他已经弄到了好几只野兔。

    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苏浩神情淡漠地看着远处,过了很久,才略微怅然地摇摇头,叹息着,慢慢转身离开。

    苏浩车队很快进入新贵阳基地市外围防区。

    这里是新编7o3步兵师的驻地。由于目前大部分建筑材料都被用于基地建设,在军事区与平民区之间,只有一道数米高的铁丝网用作分隔。就在这道普通人难以逾越的障碍背后,矗立着一座座钢混结构的警戒塔。塔顶有专人负责守卫,还有威力巨大的联装机炮。一旦有人以非正常方式翻越铁丝网,与塔楼连接的电子监控器立刻会出警报,卫兵不需要对目标身份进行判断,立刻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将对方用密集弹雨活活撕成碎片。

    以第十一独立部队的目前的能力,还无法将警戒范围扩散到如此之大的半径。守卫哨塔的士兵几天前还是平民,他们手里的武器也来自其它基地市。准确的说,应该是来自军部委员们的大力支持。

    新贵阳周边被各个师团拱卫着。从分布图上看,位于核心位置的集团军司令部当然最为安全。然而,这种“安全”还带有另外一层意思。至少,出入基地市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简单,需要层层身份审核,道道关卡检验。

    黄河驾着越野车骤然停住。正前方五、六米远的地方,就是一座环形沙垒拱卫的哨卡。涂有黄黑色斜纹的道杆横放着,封死了整个路面。

    香烟已经成为黄河这个男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无论任何时候,烟瘾极大的他嘴里总会叼着一根。这动作无疑使他看起来更加粗犷,性格也颇具痞性,加之身上的衣服穿戴方式随意,看上去很难与“军人”两个字联系起来,更像是和平时期假借军人服装行骗的混混。

    这条路上往来的行人不多,守卫哨卡的士兵早在几分钟前就现了越野车。他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立刻把枪口对准这个方向,牢牢锁定越野车最容易受到攻击的油箱位置。

    一名值班军官从哨卡里走出,朝着越野车大步走过来。在他身后,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控制着重机枪,还有另外两个人用大口径反器材枪对准这边。

    苏浩淡漠的脸上,顿时显露出油然而的愤怒。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即便是这辆越野车,也镶嵌着5o5集团军指挥部的专属牌号。以士兵们经过强化的特殊视觉,完全可以在两倍,甚至三倍于目前距离的情况下,清楚看到车牌上的数字编码。

    是的,他们看得很清楚,却根本没有收起武器的意思,仍然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

    他们究竟想于什么?

    值班军官是一名上尉。个头很高,也很年轻,带有这个年龄段特有的高傲。他走近越野车,用意味深长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车里的人。满含讥讽的目光在苏浩身上停留了好几秒钟,其中夹带的含意绝对算不上友好,也丝毫没有尊敬之类的成份。然后,这才慢慢转移到驾驶车辆的黄河身上。

    “请出示你的军官证和通行证。”

    面对值班军官的问话,黄河叼着烟,从高高抬起的鼻孔里喷出一声闷哼,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用手指了指车头,说:“你自己不会看吗?通行证就在挡风玻璃下面,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这敌意当然不是毫无理由。按照规定,下级军官面见上官的时候,必须致敬行礼。即便施行军务,也必须先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明。苏浩这个准将自不必说,包括黄河在内,坐在越野车里的随行人员,军衔最低也是少校。

    值班军官只是一名上尉,这本来就足以说明问题。

    苏浩从未见过这名军官。他的记忆力强大无比,对自己手下每一个士兵都很熟悉。对方身上没有“工蜂”特有的气息,模样和很陌生。显然,这是一个刚来不久的外人。

    军部委员抢夺新编部队控制权的意图非常明显。源自上位者的嚣张跋扈,已经扩散到先期抵达新贵阳基地,建立各师团基本框架的外来军官身上。作为倍受上级关注的亲信和心腹,他们拥有天然的优越感。为了培植己方势力的自信,军部委员多少会让手下人知晓部分内幕。很自然的,苏浩这个创建新贵阳的劳苦功高者,在众多新贵面前已经什么也不是。他虽然是准将,是正在组建指挥部的集团军司令,再过几天,还要晋升为少将。可在已经取得实际控制权的各师主官看来,苏浩只是一条随时可能被上面处理掉的狗……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可能获得尊敬与支持。

    这种看法并非毫无根据。

    第十一独立部队的分拆,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苏浩实力强大,足以使得军部那帮人忌惮,他名下的部队又怎么会在短短几天内分崩离析?被迫充入各个正在组建的作战师,成为他人的功利基石

    在新来的众多军官眼中,苏浩早已成为被讥讽和嘲笑的最佳目标。

    人们私下给他起了很多外号:“猪头司令”、“傻逼指挥官”、“白痴将军”……就在几个已经建立基本系统框架的新编师内部,还有关于苏浩的漫画流行。其主体,是一头想要脱离主人控制的猪。它带领老鼠和苍蝇想要翻越猪圈,却被主人打断腿脚,然后卖到屠宰场……

    值班军官当然不蠢,也很清楚藐视上官是重罪。之所以明知故犯,固然有自己姐夫是师参谋长这层关系,而另外一层因素,则是苏浩这个将军即将滚蛋,却依然占据着不少年轻人为之眼热的重要资源。

    欣研的身份在新贵阳不是秘密。很多外来军官对这个美人竟然是苏浩的妻子感到愤愤不平。当然,没人会主动为了这件事去招惹苏浩。就像和平时期,我们对开奔驰的胖子怀里搂着美女感到愤怒,无论当面还是背后,都会吐口水,然后东拉西扯骂上几句。然而嫉妒和愤怒终究停留在口头层面,谁也不会抡起棍子上去砸烂胖子的脑袋。因为大家都很清楚,即便于掉胖子,美女依然不可能属于自己。她会报警,而你则死得很难看。

    另一个因素,就是强化药剂。

    苏浩是准将,按照军例,可以酎三阶强化药剂。值班上尉对此一直觉得难以接受。他觉得苏浩不是战斗人员,注射药剂根本就是多余。与其在这种在军部委员眼里失宠的家伙身上浪费,不如把珍贵的药剂分配给自己使用,还更能彰显其价值。

    这想法其实也很正常。就像和平时期屙丝看着电视里高官显贵大嚼鲍鱼海参,自己面前却只有一碗泡面。在巨大的心理落差面前,总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

    带着综上所述的种种复杂心理,上尉对黄河的反问置若罔闻。他冷冷地笑笑,挥手示意哨卡里的士兵禁止放行,然后偏着头,带着几分懒散和漫不经心,摇了摇头。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只能表示抱歉。不出示军官证和通行证,任何人不得从这里通过。”

    话一出口,坐在车里的几名护卫脸上,不约而同露出怒意。

    苏浩安静地坐着,纹丝不动,好像一尊雕像。他仿佛没有听到值班军官的话,可熟悉他的人都很清楚,这恰恰是怒极爆的先兆。

    能够把一名将军挡在哨卡外面,这使值班军官感到非常自豪。

    当然,如果换个时间地点,对方换一个人,打死他也不敢这样做。不要说是准将,那怕只是一名上尉,或者少校,他也绝对不敢如此刁难。

    苏浩已经失势。这在5o5集团军是公开的秘密。痛打落水狗人人都会,也是彰显自己能力,占便宜抢好处的最佳时机。

    过了几秒钟,苏浩舒展了一下身体,僵硬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冷笑。

    他注视着站在车外的值班军官,用富含男性魅力的声音问:“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上尉依然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对不起请出示军官证和身份证。否则,你不能从这里通过。”

    苏浩伸手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军衔,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这辆车有牌照,通行证就摆在前面,上午我离开的时候,就是你在这里担任守卫。我叫苏浩,是5o5集团军的司令官。”

    上尉眼里掠过一丝犹豫。片刻,因为军衔和身份产生的畏惧心理,已经被强烈的嫉妒和愤怒驱除。他脸上显出冷漠和机械的表情,以一成不变的声音重复:“对不起,还是那句话,请出示军官证和身份证。否则,你不能从……”

    “杀了他————”

    不等上尉把话说完,苏浩已经淡淡的下达命令。

    黄河以无比诡异的度摸出手枪,对准上尉脑门狠狠扣动扳机。子弹带着可怕的威力射出枪膛,钻进上尉眉心,拖拽着他的身体向后飞出,重重摔倒在地。

    7o3步兵师指挥部是一幢活动板房。这里位于新贵阳东北部,与四周正在兴建或已经建成的钢混结构警戒塔相比,指挥部显得很单薄,除了站在门口的卫兵,以及悬挂在门头的标牌,这里一切都与其它地方没什么两样。

    张文博出生在军人世家。他属于那种天生带有强烈军人气质的类型。外表高傲,脸型棱角分明。早在病毒爆前,他就作为军部的特派人员,与地方政府进行接洽。那时候的任务其实很简单,不外乎是从国有银行调拨资金,转入地方政府账户,从而得到建设基地必不可少的各种原材料。现在看来,这种做法多少带有欺骗性质。毕竟军部高层早已确定废弃原有货币,转而以新的物资交换体系用作代替。当然,在做出最终决定权的大人物看来,这样做其实无可厚非。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甲类”体质,有很多人都会死于病毒爆。与其让物资和人力白白浪费,不如在最后时刻挥余热,惠及那些有资格活下来的人。

    宽大的房间里还有另外几名参谋。他们的军衔大多是少校和中校。作为7o3师新任师长,这已经是张文博目前能够配备的最大班底人员。他们是张文博的亲信,也是7o3步兵师的基本框架。从两周前抵达新贵阳的时候,这些人就一直在忙碌着。这种紧张的节奏想要真正缓解下来,至少要等到下面几个步兵团完成初步组建,一切事务纳入行政轨道。

    坐在廉价的折叠椅上,张文博紧绷的面皮显得异常阴沉。他慢慢旋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感受着金属的坚硬,以及戒指在皮肤表面缓缓转动产生的摩擦。

    他是一个性格沉稳的人,从不轻易怒。张文博经常用这种方法转移注意力,缓解内心淤积的怒火。可这并不意味着冷静,而是爆前的压抑。

    一名士兵站在办公室中央,复述着半小时前生在哨卡旁边的那一幕。因为紧张和畏惧,士兵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并不影响他对事件前后经过的描述。那些血腥的场面随着话语转换为文字,又经过各人耳朵在脑海里变成图像。其中,当然有着人们对事务本身各自不同的认识,然而无论新任师长张文博,还是其手下的一于参谋军官,无一例外都感到愤怒。

    “苏浩他凭什么这样做?实在太嚣张跋扈了。”

    “值班军官有权对任何想要进入营区的人员进行身份审核。即便是集团军司令也不例外。拒不出示军官证,也不愿意接受检查,还要当场杀人,世界上哪有这种道理?”

    “他算什么集团军司令?充其量不过是个贪功媚上的小丑罢了。第十一独立部队已经被分解,他现在连一个团都无法指挥,服从命令的人只会越来越少,最多不过半年,他只能灰溜溜的滚蛋。照我的看法,这只是他泄愤的一种方式。对于疯子,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在场的军官都是张文博的亲信。他们愤愤不平的表述个各自的看法。对于苏浩,他们没有什么好感,更谈不上敬畏。其中的道理很简单————军部对5o5集团军的态度已经公开化,跟着一个毫无作为,永远不会得到上面青睐的集团军司令只能是自毁前程。与其白白浪费时间服从苏浩的命令,不如趁早抓住时机,在张文博面前好好表现,以期获得更多晋升的机会。

    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张文博的人。

    作为师长,张文博考虑的方面当然要比参谋们更加全面。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觉得愤怒————闯过自己的辖区,杀人,扬长而去……当然,如果换个时间地点,苏浩的做法其实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是合乎逻辑。身为将军,处罚一名上尉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对方本身也有错在先。然而问题就在这儿:上尉是张文博的人,他的编制属于7o3步兵师,而不是第十一独立部队。

    一名身材高大的少校快步走到张文博面前,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焰,怒不可遏地大吼:“将军,这简直就是对我们的侮辱。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请下令集结部队,我们必须要苏浩当面给一个说法,让他对着死者尸体当场认罪

    另外一名上尉参谋也走过来,神情激动地说:“必须把这件事上报军部,由最高军法总部做出判决。我们的人不能白死,守卫哨卡的值班军官没有错,即便是集团军司令,也必须接受惩罚。”

    这些人对苏浩直呼其名,没有丝毫尊敬可言。

    “够了————”

    张文博脸上升起一片潮红,很快又平复下去。他强压着内心深处的怒火,从椅子上站起,喝止了周围人群激动狂热的叫嚣。

    “你们想造反吗?不过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你们非要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吗?别忘了,我们隶属于5o5集团军,无论权力还是军衔,司令官都是这里的唯一话语者。这些事情不是你们应该参与的,都给我该于什么于什么去

第二百八四节 演员

    张文博不是傻瓜,他很清楚,现在还不到与苏浩翻脸的时候。

    703步兵师不是孤立的存在。与自己一样,分散在新贵阳周边的另外九个新编师团目前都处于建设阶段。按照军部下达的命令,苏浩交出了第十一独立部队的大部分权力,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官兵都被打散,被各个新设师团消化。然而,苏浩手上还有原部队大部分的军官。这些人都拥有三阶以上的强化能力,一旦发生冲突,吃亏的只是自己。

    最好的办法,就是耐心等待。

    军部和综合行政部正在源源不断发来大量武器装备,新兵训练营也在平民当中大量吸纳兵员。最多不超过六个月,新编70沛的设置就能基本完善,到了那个时候,苏浩根本无法与十个齐装满员的主力师团对抗。

    这道理并不复杂,很多人都懂。能够成为张文博的手下,在场的参谋军官自然也不是普通人。他们只是出于义愤才那样说,而更重要的,是想要在主人面前表示忠心。

    “耐心等着吧我们总有机会收拾那个傲慢狂妄的家伙。时间站在我们这边。他的嚣张跋扈只是暂时的。对于一个朝不保夕的人,应该理解他在灭亡之前最后的疯狂。”

    张文博压低声调,劝解着站在四周的军官:“先把你们各自手上的事情办好。尤其是新兵训练和人员补充。这是我们立足的根本。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谈什么都是空的。”

    高立权坐在自己的私人房间里,默默注视着摆在桌面上的崭新军服。

    那是一套校级军官才有资格穿上的制服。无论质地还是款式,都比普通尉官服优秀得多。尤其是肩章,已经不再是原来代表中尉的两颗铜星,而是变成了校官特有的银星。

    房间很小,用轻质材料制成的墙壁上缺少必须的装饰。家具只有一套办公桌椅,外加一张床,朴素到了极致。

    太阳已经西沉,天色却尚未全黑。

    屋子里的光线昏暗,却能够看到床上一片混乱,在完全扭曲的被子中央,躺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人。她的皮肤细腻光滑,沿着肩膀下行的曲线性感诱人,卷曲成波浪的长发掩盖了三分之一的面孔,可即便是从枕头边缘露出的侧脸,也极其娇美,妩媚。

    中午在军官食堂吃饭的时候,这女人主动走到高立权对面,坐了下来。

    她穿着一套中尉制服,姿容气质凸显高贵,迷人的微笑仿佛刻在脸上,永远也不会淡去。

    高立权从未见过这女人。

    这不奇怪。自从军部下达新编十个作战师的命令后,新贵阳基地就多了很多陌生面孔。他们与第十一独立部队的官兵格格不入,几乎所有人都表现得傲慢冷漠,带有不知道究竟从何而来的优越感。

    女中尉显得很主动。她帮高立权盛饭、夹菜,两个人像熟识的朋友那样聊天,她对高立权很崇拜,言语当中不时发出惊叹,两只纤细光滑的手总会不由自主碰触高立权的指尖。走出餐厅,这女人丝毫没有想要独立离开的意思。她直言不讳从未见识过单身男军官的房间,想要进去看看里面的摆设。

    当女人说这种话的时候,意图和目的其实已经非常明显。对方如果不是花痴,就是传说中对男人精液有着特殊嗜好的女妖精。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高立权几乎是被这女人推倒在床上。她动作麻利地脱衣服,像蛇一样趴在高立权身上,仔细亲吻着每一个身体部位。尤其是女人用嘴唇和牙齿帮高立权松开衣服纽扣的时候,他简直目瞪口呆,觉得这种高难度动作简直不可想象,如今却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

    高立权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想于什么。不过,他并不惧怕会因此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送到嘴边的肉没理由不吃。何况,这女人的确很漂亮,床上功夫也不错,很耐操。

    男女之间在床上的战斗异常激烈,仿佛海啸和蹦极,总是在最高点与最低点之间来回。当高立权以异常凶猛的劲头完成射击,把女人身体和枕头喷溅得一塌糊涂之后,女人这才失去了全部精力,如同被抽筋剥皮的烂死蛇,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随身带着一只背包,拉链敞开着,显然并不介意高立权随意翻看。

    包里只有两件东西只有————一套崭新的少校制服,一只厚厚的信封。

    看着床上发出轻微鼾声的女人,高立权苦笑着摇摇头。他旋开台灯,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就着灯光,细细读了起来。

    阅读速度很快,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高立权已经通篇浏览完毕。他随手从抽屉里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注视着摆在面前的信纸。

    写信的人,是新编70沛长。他在信中明言,之所以没有直接使用电子通讯,而是以书信方式沟通交流,是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对方的目的很明显,直言不讳要求高立权担任新编70沛第三步兵团团长。只要愿意,高立权肩膀上的中尉军衔立刻就能换成少校,半年后还能再次获得晋升。至于那个女人……从今天起,她就是高立权的新“女朋友”。而且,属于随叫随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不会因为生活琐事或者某些小问题对他造成困惑,任何男人都梦寐以求的类型。

    拉拢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这封信里的真正含意,让高立权觉得深有体会。他亲眼看着新贵阳基地从无到有,看着苏浩带领部队和难民从新南阳撤退到此。他参与了每一次艰辛劳动,带着士兵在废弃城市里猎杀怪物补充肉食。对男人而言,这就是最值得夸耀的功绩。可是现在,那些外来者想要将其夺走,将一切占为己有。他们有充足的借口表明你是非法所得,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才是真正的主人。如果拒绝,那就削去你的枝于,用各种方法衰减你的力量,在你无法反抗的情况下,轻松完成主次交替。

    高立权脑子里满是感慨,他开始明白苏浩为了这一切付出的努力。服从和理解是两种概念,前者只需要简单的听命,后者却能够明白更多,知晓更多。

    “你这个乱翻人家东西的坏家伙”

    一双光滑细腻的胳膊从背后慢慢抱过来,在高立权胸前紧紧交汇。他感觉背后两团柔软且颇具弹性的东西在来回磨蹭,耳朵里听见娇媚诱惑的声音。

    “怎么样,对我们师长的提议有兴趣吗?”

    她贴近高立权的耳朵,言谈语调几乎是在呻吟:“特战队的高队长,应该拥有比现在更高的军衔。我喜欢强壮的男人,但绝对不喜欢没有权力的男人。我带来了一条通往天上的阶梯,你要做的,就是踩着它爬上去,爬得更高。”

    高立权扔掉手里的烟头,搂住女人绵软的腰肢,将其整个人蛮横地横抱在怀里。他用力揉捏着女人的**,使之在手里随意变换成各种形状,同时“嘿嘿嘿嘿”笑着,问:“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女人胸口已被捏得一片青紫。她忍住疼痛,嘴里吸嘶着冷气,脸上的妖媚却丝毫不减:“因为你是我的男人,我是你的女人。”

    “放你妈的屁————”

    高立权咆哮着,狠狠甩了女人一记耳光:“别用这种该死的话来搪塞老子。你在讨好男人方面的经验丰富,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功夫。说老子已经是第几个了?嗯?”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恨怒。在这个强化力量足足高出自己一个等级的男人面前,她丝毫不敢反抗,只能以哀求般的语调继续呻吟:“七十六……你是第七十六个。”

    不等高立权说话,女人已经迅速补充道:“不过,你是我见过最强壮的男人,也是最让我满意的男人。”

    顿时,高立权如受伤的野兽般暴跳起来。他一把拽过女人,狠狠按在自己双腿上,用铁钳般的大手用力按住,带着脸上显而易见的狰狞与凶暴,一下一下用力朝上乱挺。

    女人感觉自己快要死了。那种可怕的力量简直无法忍受,仿佛有一根被烧得通红,比岩浆还要滚烫的钢柱在体内来回乱窜。强烈的烧灼感和刺激感足以使人发疯,甚至一秒钟也无法忍受。她迫不及待想要从高立权毛茸茸的腿上挣脱开来,鼻孔里发出剧烈的喘息,嘴里也爆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叫你妈个逼再叫,再叫老子于死你————”

    高立权反手又给给女人一记耳光,他抓住女人的头发,狠狠拉近面前,以恶意的凌虐口吻说:“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对他开出来的条件很满意。说实话,这鬼地方老子一天也呆不下去。我明天就去70道,我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大房间,这样,我就能在里面摆上足够宽敞的大床。然后,再好好收拾你,哈哈哈哈”

    女人脸色已是毫无血色。她浑身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高立权答应了条件而感到激动?还是因为对方比野蛮人还要可怕的粗暴行径?

    她并不知道高立权是“工蜂”。

    这是苏浩最大的秘密。

    军部派来宣布晋升命令的特使,是一名年轻的中校。

    当他在两名士兵护卫下,走进505集团军司令办公室的时候,苏浩正坐在椅子上,神情阴霾地看着一份报告。

    说是报告,其实就是一张薄薄的纸。纸页很薄,加之苏浩所在的位置光线充足,从特使的角度望去,隐约可以看到纸页背面透出两行零零散散的模糊文字。

    张南亦面无表情站在办公桌前,双目低垂,默默注视自己的脚下。

    房间里还有一个黄河,他就站在苏浩身边,背着双手,双脚分叉,神情高傲,眼里却不断透出凶狠残忍的目光。

    苏浩瞥了一眼刚刚走进房间的特使,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便不再有任何动作。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这份刚刚由张南亦递交的报告上,目光却变得越来越森冷。

    尽管报告只有短短几十个字,苏浩却足足看了近十分钟。

    良久,他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张南亦,冷冷地问:“这么说,你打算离开第十一独立部队,去新编70沛高就?”

    张南亦脸上露出犹豫和退缩的表情。看得出,他正处于纠结与挣扎之中。渐渐的,他慢慢平复了思维,眼睛里透出异常坚决的目光,同时重重点了点头,非常艰难地“嗯”了一声。

    苏浩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暴虐。他的左手用力握成拳,又慢慢松开。手臂上的肌肉因为挤压显露出令人震惊的结实条纹,密集的血管在手背上凸显出来。隔着桌子,张南亦没能看到这一幕,却被刚刚走进房间,站在侧面的特使全部看在眼里。

    苏浩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盯着张南亦,不无讥讽的冷笑道:“说说吧70邪边都给了你什么好处?军衔?钞票?还是女人?”

    张南亦一直看着脚下的地面,没有出声。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怎么你也要像那些喂不饱的狗杂种一样离开将军吗?”

    忽然,站在苏浩旁边的黄河猛扑过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挥舞拳头狠狠朝着张南亦砸过来。

    这一击毫无预兆,张南亦虽然注射过强化药剂,仍然感觉有一股刺骨的寒意破空袭来。那种狂暴凶猛的力量简直无法抗拒,仿佛一块凌空坠下的陨石。他连忙倒退几步,鼓起浑身所有力气,对着已经冲至身前的拳头,硬着头皮,举起双手迎了上去。

    “嘭————”

    两股力量碰撞的瞬间,张南亦只觉得仿佛被高速列车撞击着,鼻孔里顿时涌出两道血流,整个人被撞得反向倒飞出去。不等身体与背后的墙壁接触,速度和力量远远超过他的黄河已经抢上前来,左手抓住张南亦的肩膀,右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空中挥舞着,狠狠甩了他好几记耳光。

    “你们这帮该死的混蛋全都见利忘义————”

    黄河满面悲愤地连声暴喝:“一个个都走了,谁也不想留下。你们也不想想,是谁带着你们走到现在?是谁把你们从新南阳一路带出来?加官晋爵,钞票和女人,这些东西就把你们轻而易举全部收买。你们……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张南亦脸上呈现出病态的青白,嘴里涌出大团血沫,喷溅在胸口,把衣服涂染成大片的深色。他大口喘着气,眼里满是恐惧和愤怒,呆呆地看着黄河,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浑身颤抖。

    “留下来?哈哈哈哈你居然说留下来?就算留下来又能怎么样?你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还是让那些外来的家伙滚蛋?这里什么也没有,我们在这里辛辛苦苦于了好几个月,却连肚子也吃不饱。外面那些平民足足多达几十万,我们完全可以不管他们,集中力量先把基地建好。可结果呢?我们什么也没有得到,军部把我们列为“意向不明”部队,没有补给,没有增援,我们呆在这里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争辩和叫嚷,再次引发了黄河难以遏制的暴怒。

    “这就是你叛变的理由吗?”

    黄河再次咆哮着,狠狠一脚踢中张南亦腹部。这一脚力量巨大,张南亦的侧腹当场破裂,肠子和部分内脏从中被挤出。他的双眼顿时瞪直,嘴巴大张,面部肌肉诡异地扭曲着,身体颤抖幅度越来越大,彻底失去了控制。

    “够了————”

    苏浩脸色一片铁青,他眼睛里蕴含着强压下来的怒火,沉声喝止了想要痛下杀手的黄河,同时冲着神情惶恐的特使瞟了一眼,说:“差不多就行了,我可不想让外面的人说三道四。”

    说着,他抬手是指了指奄奄一息的张南亦,很是厌恶地挥挥手:“让人把他抬出去治疗,有封闭式医疗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很快,两名卫兵把张南亦抬出房间,地面上只留下一滩尚未于涸的血迹。

    苏浩脸上阴云密布。他朝着旁边侧转身子,看着面色紧张的特使,仔细审视一番,这才冷冷地说:“找我有什么事情?”

    特使的表情已经自然了许多,他连忙上前,从公文包里取出晋升命令和崭新的少将徽章,小心翼翼摆在办公桌上,不无恭敬地说:“祝贺您,将军”

    苏浩扫了他一眼,很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吧我没有留人吃饭的习惯。

    面对这种毫不客气的逐客令,特使只觉得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却不能发作,只能陪着笑,快步离开房间。

    走廊上的脚步声很快消失,苏浩挥手叫过黄河。

    “你刚才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居然打那么狠,差点儿没把小张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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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八五节 投诚

    黄河脸上早已没有先前的凶悍,他躬着腰,站在苏浩身侧,惴惴不安地说:“我只想着让他看起来更惨一些,就忘记了手上的力度。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出手太重。”

    苏浩叹息着摇摇头:“还好是打中腹部,如果是胸口或者其它要害,恐怕连治疗的机会也没有,就当场死亡。这次真的很侥幸。演戏而已,没必要那么认真。”

    黄河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颇为后怕地说:“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效果?如果骗不了那些人,那小张这顿打就白挨了。”

    苏浩沉默着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的地平线,不再言语。

    自己在这个时空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已经改变了历史轨迹。军部虽然在另外一个时空同样失去了对大多数部队的控制权,时间却不像现在这样被大幅度提前。苏浩无法预料由此产生的影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事情引导着走向对自己有利的方面。

    袁志成答应能量药剂全部交换条件的一刹那,苏浩只觉得震惊。他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也赶在军部委员会下手以前,做好了应对安排。

    削弱权力,不外乎三种办法。

    第一,把当权者调离现在的部门。

    第二,通过增派人手,在现有部门基础上增设更多的分部,把新设部门领导换成服从安排的手下,以分拆重组的办法,完成对该部门的整合,把原来的掌权者彻底架空。当他的命令失去了服从基础,个人意志自然无法转换为现实,也就失去了所谓的权力。

    第三,也是最简单的办法,把这个人直接于掉。

    无论第一还是第三,两种方法都无法对苏浩产生效果。他不会服从调遣,而是以各种借口推诿。孔啸等人被杀就是最好的例证,直接派人取代只会引发矛盾冲突,白白徒增伤亡。

    杀死苏浩的办法同样不可行。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别的不说,王启年第一个就会跳出来对军部责难。无论是谁,在争吵方面都不是老胖子的对手。与其自找麻烦,不如另寻它途。

    增设下辖十个主力师团的505集团军,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计划。

    这条件是苏浩自己提出来的,但他没有料到,袁志成居然耍了个花招,利用这一点,几乎使新贵阳陷入绝境。

    苏浩不得不承认,一旦第十一独立部队被分化,被打散编入各个作战师团,那么自己就变成光杆司令,什么也没有。

    很幸运,从庐江之战至今,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人员补充,第十一独立部队的官兵已经全部转化为“工蜂”。在这种情况下,袁志成的计划注定无法起到任何效果。相反,苏浩却能从中得到难以想象的好处。

    北线和东线缺员情况严重,军部委员会同意增设新的505集团军,却不会派出多达二十万组建部队的士兵。即便是新贵阳周边已经搭好框架的十个新编师团,军官总数也不过几百人而已。他们分别担任各师师长、团长、队长,占据了大大小小所有领导岗位,但就构成军队必不可少的士兵而言,只能通过正常渠道,从基地市周边的难民中选取。

    第十一独立部队的性质是补充兵机构。按照军部命令,苏浩“迫不得已”将整个部队打散,为新编师团输血。

    不到一个月时间,各师团招收的新兵数量已经突破十一万。按照正常训练周期和淘汰比例,三个月后,新编师团就能达到满员状态,兵员数量至少超过二十万。

    各新编师团的物资供应都由军部负责。苏浩再也不用承担这些平民每天消耗的食物。战斗训编成、武器装备的配置和发放……所有事务均由各师军官负责,新贵阳基地的压力大为缩减,基地建设速度也随时提高了好几倍。

    曹蕊和杜天豪仍然还是新贵阳城外的两大平民团体领袖。他们永远不会告诉新编师团的军官,那些被选中成为补充兵的平民,半数以上都是“工蜂”。剩下的另外一半,已经进入预备“工蜂”阶段。这种暗示性洗脑产生的思维效果很难被军令取代。按照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十个新编师团都将成为苏浩囊中之物。

    扩建后的机场吞吐量极大,每天都有大批物资从北方空运过来。基地市外的铁路很快就能修通,物资运输速度会进一步提升。只要苏浩愿意,这些东西随时都能成为自己的私人物品。

    在这种情况下,苏浩当然不会像过去那样,把整个军官团集体监禁,或者全部杀掉。

    拿到足够的补给物资以前,这些人必须活着,一个也不能动。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超级骗局。袁志成和军部以为拿捏住苏浩的七寸,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浩掌握了原型药剂,就掌握了庞大的“蜂群”。现在,双方不约而同保持沉默,军部想要看到苏浩被困得无可奈何的绝望表情,苏浩也想看到军部恍然大悟,气急败坏的慌乱表现。他们都很有耐心,都认为自己是这场赌斗的赢家。

    与所有阴谋诡计一样,军部计划在执行过程中,也有诸如高立权和张南亦之类的小插曲。

    在各个新任师长眼里,第十一独立部队就是一块蛋糕。苏浩手下那些士兵经历过实战,能力优秀,是担任下级军官的最佳人选。

    当然,他们不可能像对付高立权那样,对每个人施以美人计。但晋升军衔这种事情的确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就这样,通过或明或暗的方法手段,第十一独立部队几乎被挖空。尽管苏浩三令五申禁止手下官兵与新设师团接触,也在不同场合与那些师长发生过争执,却无法“改变”人心所向的趋势。

    按照军部和那些新编师长的说法:“有些事情,不是你苏浩嘴上说说就能改变的。”

    第十一独立部队每天都有逃兵出现。当然,他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逃离军队,而是在外来力量的诱惑下,“自由选择”各自所在的战斗单位。既然你苏浩宁死也不愿放人,那么我就敞开大门欢迎每一个愿意主动加入的朋友。只要走出第十一独立部队的警戒线,任何人都有重新选择未来的权力。

    就这样,“逃亡”事件愈演愈烈,苏浩的命令根本无法对手下构成约束。在外来者无孔不入的拉拢下,值守第十一独立部队警戒线的哨兵也离开岗位,在众多“向往光明”志同道合者的伴随下,一路狂奔,跑进城外的新编师团驻地。

    那段时间,苏浩几乎焦头烂额。

    他每天都在与各个师团主官扯皮,声色俱厉要求对方立刻把逃兵交回来。对于这些命令和要求,各师主官都在敷衍了事。他们要么以各种借口拖延时间,要么于脆置之不理。总而言之,没有人对苏浩的话予以重视。虽然他的身份是集团军司令,然而各师团主官背后的军部委员意图已经很明显————苏浩只是个过渡人物,没有兵权,他就什么也不是。

    杀死值班军官事件,同样也是“表演”的一部分。恐慌和愤怒需要发泄,值班上尉的轻蔑恰好满足了泄愤所需的角色。他就这样主动撞上来,没有任何人指使,却让整幕话剧看起来合乎逻辑,充分表现出苏浩的残暴不仁,外表傲慢,虚张声势,内心却颤颤巍巍,充满恐惧,比任何人都要弱小的“真实”。

    70对高立权的拉拢并非个案。现在是战争时期,经验丰富的军官比士兵更加宝贵。新编师长们精心研究过苏浩手下一于军官的身份资料,从中选取了在他们看来最容易突破的缺口。像高立权这种因为合肥战役溃败,“被迫”加入第十一独立部队的军官其实不难策反。他不是一个人,却是其中最显著,最具瞩目效果的代表。

    有了第一个高立权,就有第二、第三个相继“投诚”的军官。王金龙、宋小叶、高铭阳这些人都是尉官,在他们的带动下,第十一独立部队很快出现了大规模“叛逃”事件。众叛亲离之下,苏浩再也没有往日的骄傲资本。他每天所做最多的事情,就是外出打猎,或者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这一切都是真的————军部给苏浩派来了两名参谋军官,这些事情没必要瞒着他们,自然而然的情绪流露,比任何虚假表演都要来的真实。

    70沛的人一直在与张南亦接触。据他们观察,张南亦在是否离开这个问题上表现得很纠结。他犹豫了很久,与70沛代表接触的时候,总是表现的很痛苦,难以割舍。就在昨天晚上,张南亦终于决定离开,同时名言:“我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悄悄逃离,我要光明正大的走。”

    于是,就有先前的那一幕暴力冲突。

    苏浩只让黄河做做样子,把张南亦打伤。谁知道黄河表演太过投入,差一点儿没把张南亦活活打死。

    无论军部特使在不在场,这一幕都足够真实,足以消除旁观者的怀疑。

    粮食危机已经解除,摆在面前的,是前所未有的机遇。

    苏浩做梦也没有想到,袁志成居然会答应自己提出的全部条件,以新贵阳基地为核心,组建505集团军。

    诚然,袁志成的目的,是想要把这些部队当做诱饵,促使军部委员们对新建战斗师团予以支持,全面架空苏浩,然后再用其它手段将所有部队纳为己有

    可袁志成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恰恰也是苏浩梦寐以求的机会。因为他根本不缺人力,在兵员数量方面占据着绝对优势。苏浩的最大缺陷在于物质、资源、武器装备,甚至是最基本的粮食。尽管可以从其它方面获得一定程度的支援,可得到的数量与实际消耗根本不成正比。

    不可否认,袁志成的计划的确高明,目标也直抵苏浩的命门。可那毕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没有真正深入“蜂巢”,成为其中一员,谁也不会明白“工蜂”对“蜂王”异乎寻常的狂热拥戴。那种可怕的忠诚简直令人难以想象,没有任何一种物质能够对他们产生诱惑。只要苏浩一直存在下去,“工蜂”对“蜂王”的效忠思维永远没有改变的可能。在他们眼里,苏浩的地位,比神还要高贵。

    看着窗外已是冬日的风景,苏浩唇角上牵,浮现出一个隐约难辩的笑容。

    自己加入军队前后不过两年时间,已经得到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权势和地位。别的暂且不论,光是肩膀上的少将徽章,就是最好的证明。

    十个师,整整二十万人的庞大军事力量。

    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任何历史时期相同的军事单位规模。苏浩一直在隐忍,一直在暗中发展“蜂群”。现在,他终于松了口气。军部委员的贪婪,袁志成的阴谋,歪打正着使他得到了最为迫切需要的东西,积蓄力量的时间与过程也大为缩短。一旦成为真正的集团军司令,手中掌握的战斗力量多达数十万,还有什么值得可怕的?

    至于亚特兰蒂斯人…它们的目标只是进化人。虽然目前正处于数据收集阶段,也没有足够证据表明阿尔法基因药剂对人体产生的效果,无法被亚特兰蒂斯人察觉,但就已有的案例分析,这一结果应该与想象中出入不大。

    有“一号蜂巢”和新贵阳基地市作为后勤保障,苏浩相信,自己可以在短时间内编成有史以来第一个全进化人师团。

    黄河站在苏浩身后,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他。此刻,这个粗豪的汉子丝毫没有对待其他人时候的粗鲁狂妄,反而有种心灵正在触摸灵魂,感受着真实与神秘的深沉。

    “一切计划都在按照我们预想的方向进行着。您大可以放心,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苏浩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可越是这样,黄河就越觉得苏浩身上有种自己难以忘记,只能老老实实拜服,甚至忍不住想要单膝跪倒的冲动。

    苏浩并不在意黄河的感受。他的思维已经全部散发开来,以令人惊讶的速度朝四周蔓延。

    过了很久,他长长呼了口气,带着无限感慨与深沉的口气长叹道:“现实与理想,终究是有着难以弥补的差距啊”

    东南第二战区,19u集团军司令办公室。

    陈尚坐在宽大的高背椅上,虽然年纪苍老,却保持着最标准的军人坐姿。稀稀拉拉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嘴唇上的胡须也经过仔细修剪,将军制服合身平整,加上颇具威严的表情,整个人散发出高位者特有的冷硬气势。

    他注视着办公桌上升起的电子屏幕,一言不发。

    图像背景是一个封闭的房间。准确地说,其实就是一间审讯室。

    338步兵师团副团长子卫带着镣铐,整个人手脚分开,以“大”字形状固定在墙上。

    他丝毫没有上次与欣研见面时的精神状态,低着头,完全依靠双手被固定的外来力量,支撑着身体无法倒下。

    子卫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脓疱,看上去就像大面积水痘病人。这是一种同时注入病毒和抗生素的特殊刑罚方式。就在子卫对面三米多远的正前方,摆着一面巨大的穿衣镜。透过镜子,他可以清楚看到自己脸上的每一处变化。

    很多脓疱已经炸裂,流淌出令人恶心的黄色脓液。子卫整张脸上已经找不到完好无损的皮肤。即便是脓疱裂开的位置,仍然还有一个个正在生长的疱疹。以强化人的体质,加上大量注入体内的抗生素,这种刑罚其实并不致命。它的最可怕之处在于,将一个英俊的男人活活变成丑鬼。而且,受刑者本人必须亲眼目睹变化的全过程。那面近在咫尺的镜子反射度清晰,房间里的光线充足,但你永远只能看着,却无法做点儿什么来改变自己的处境。

    子卫浑身**,疱疹面积已经遍布全身。在他的脚下,已经汪起两摊粘稠的黄色脓液,身上四溢蔓延的液体看上去非常恶心。虽然隔着电脑屏幕,陈尚仍然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侧过身子,抬起左手捂住鼻孔,仿佛可以闻到从子卫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

    这就是曾经的副团长,一个英勇作战的老兵。可一旦剥光衣服,用各种手段反复折磨之后,已经失去了意志和尊严,连一条狗也不如。

    关掉屏幕,陈尚把目光移到站在办公桌前的一名中年少校身上。

    他很惶恐,脸上满是卑躬屈膝的神情。

    338步兵师团的团长战死了,子卫这个副团长是该团目前军衔最高的军事主官。

    既然把子卫抓起来,势必要提拔一个新的代理人。刑罚惩处之类的事情,当然也就顺理成章交给这名继任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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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纪元介绍:
苏浩来自未来,他保留着记忆,知道丧尸的弱点,明白如何猎杀怪物获取收益。人类在黑暗岁月中研究、验证得出的所有技术沉淀,被他在另外一个平行时空提前复 制。先知先觉使他拥有旁人无法比及的优势,而他所要做的,就是从城市废墟里寻找幸存者,紧密团结在自己身边,共同挣扎,共同对抗。黑色纪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黑色纪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黑色纪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