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争分夺秒
“啊——”
有身影在惨嚎着,不断的从高耸城墙落下,在彤红的夕阳中划过一道轨迹,重重的摔在墙根。一架架云梯挂上了墙垛,一个个口含着钢刀的士卒争先恐后的往上攀爬,然后跳起来挥着刀用血肉的身躯汹涌的堆了过去,随后,几只长枪捅过来,穿透了那名武朝士兵的身体,将他叉起来,往墙垛推下去。
嗖嗖嗖——
城墙上,被刀盾兵保护的弓手不停的挽弓搭箭朝下面射出凌乱的箭矢,呼啸着掠过天空,直钉地面,地上还在奔跑的武朝士卒群中泛起血花。地面后阵,京东军阵里骑兵下马同样在互相对射,部分箭矢穿过盾牌的间隙钉进后面辽人弓手的颈脖,血花溅起来。
“把滚木点燃,砸死他们啊!!”有女声着急的在城楼上响起,指挥着。
随后,一截截滚木被泼上火油点燃,烈焰燃起滚动的同时,黑烟在卷动升腾起来,再被推下去,砸在云梯上无法躲避的武朝士兵头上,随着火焰一起往下坠落、断裂,血与火铺展开。
黄昏落幕,光芒与黑暗交错,关胜眯着凤眼望着这一幕,显得非常刺眼,手臂晃了晃,胯下的坐骑焦躁的喘着粗气,他目光中无数的人在顺着云梯冲上去,然后被点燃火焰带着黑烟落了下来,摔死在地上。
“辽人不如女真....可武朝人又不如辽人吗?那我武朝士兵......算什么.....”关胜咬着牙关,刀锋在半空挥了挥,“通知怨军补上第二梯队,让他们必须站上去,另外,攻城槌给我狠狠的撞门。”
郝思文望着厮杀的城墙,“哥哥,恐怕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还有多少?”
“大概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若是拿不下内城墙,杀入皇宫擒下辽国太后,不然一切都没有意义。”
“好!就赌这最后的半个时辰,去叫宣赞给我堵住北面的街口,兄弟,你去堵住南门可能过来的援兵,拖住他们。”
郝思文在马背上抱拳,然后让传令兵将几条调令发下去。
后阵中,怨军的阵型里,刘舜仁三人接过将令又抬头看了看,那边武朝士兵一拨拨杀上城墙,后又被杀败下来,脸色凝重的点点头,打发了传令兵,朝身后的张令徽、甄五臣俩人说道:“没什么好说的,关将军先让自己的士兵打了头阵,没让我们先去,说明没有让咱们先去消耗对方的意思,这是公平的,现在该轮到我们了,大哥又不在,咱们不能给他丢脸,让那帮辽人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是他们瞎了眼,怨军不是奴隶兵.....不是乞丐兵。”
他拔出腰间的钢刀,迈动步伐,“带种的,就随我一起杀上去——”
“杀啊——”
两千怨军爆发出巨大的怒吼,回荡在这片城池上空,兵锋如浪卷般朝城墙扑了过去,在他们冲锋的附近,六匹战马刨动着马蹄,在骑士一声巨喝下,托着中间数根房梁捆绑而成的简陋攻城槌,奔驰着,冒着锋矢淋下刹那,便是狠狠的撞了过去。
挨近,马蹄止住的一瞬,槌头毫无保留的在巨大惯力下撞在了那扇两丈高的城门上。
轰——
城门猛震,向内晃动了一下,灰尘簌簌的往下掉。“再来!!”马上的骑士指挥着,让剩余五人操控着战马向后倒退,然后再次蓄力迈起马蹄,奔了过去,城头上,有弓手俯瞰下来,弯弓一射,嗖!箭矢直钻其中一名骑兵脖子里的瞬间,那骑士疯狂的抓捏着马缰,另一只手疯狂的将直接将那箭矢拔出来,猩红的血液立即疯涌着淌满衣甲。
“撞啊!!”骑士大吼着,瞳孔涣散。
砰!
槌木再次撞了上去,城门晃了晃还是没有撞开,那名骑士脸色惨白,捂着脖子微微摇了两下,噗通一声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再也没有爬起。
云梯上,怨军攀爬着,涌了上去,视野中长枪捅了过来。
“啊啊啊——”
张令徽握着钢刀,双目通红的踩着一名同伴的尸体跃起,朝凶狠刺来的长枪狠狠撞了过去,挥刀劈下,两柄枪头断裂的飞起来,刀再一横挥,血光在对面溅起,他并没有停步,继续朝前冲着,刀锋不知在谁的肚子上哗啦了一下,一股血腥气涌了过来,令人发呕。
他身后怨军的士兵还在不断的冲上来,一个、两个、三个..........视野拉远,搭靠在城墙的十多架云梯上兵锋正朝整座城墙蔓延起来,野蛮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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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州。
马车驶出山道回到城池的街上,惜福伏在白宁的腿上安静的睡着,车帘外面的夜幕降下来,下起了淅沥的细雨,街道两旁皆是因为这场突然而来的雨变的匆匆忙忙的行人,手中有物件的纷纷遮在了头顶,空手的拉开宽袖挡在头上,往街檐下躲雨,商铺也此时开始砌上木板打烊了。
白天带着惜福出去游玩,其实也是白宁心里的一种补偿方式,因为过了不多久他要继续北上,而傻姑娘他们就能留在后方,毕竟女真人到时也要过来,会不会突然打上一架,谁也说不准,要是打不赢,带着女眷,他的顾虑就多了许多。
现下掐算着时间,郭药师、关胜等人差不多已经兵临燕京,估计这会儿应该打起来吧,不过他北上要去的自然不是燕京,那里能不能拿下来,都不重要,就算拿下,女真一过来,靠一两万人守不守的住都是俩说,他此次要去的自然是另外的地方。
手轻轻抚了抚惜福的发丝,傻姑娘趴在他大腿上,如果是这个正常男人的话,下面终究是有些反应的,可他感觉空荡荡,虽然并不打扰他想事情,可那种心里落空的感觉时不时还是会影响他。
随即将惜福的脑袋往膝盖的方向抬了抬。他转移注意力的朝帘外栾廷玉说起了话:“秦明身上的伤已经无大碍了吧?”
外面,回应很快传进来:“回禀督主,已经无大碍了,就几天他便是已经去了雁门关驻防,这样的安排他虽然有点微词,但大概是不会多想的,他自个儿也清楚若是浑身带伤上战场,那就是白白把命送掉。”
车辕滚动着,话语时不时说上两句,随后,在快要到达小院道路上的某处,白宁忽然止住说话的声音,耳朵微颤像是听到了什么,掀开车帘朝栾廷玉点点头。
下一秒,栾廷玉取下后背系着的八凌混铜棍,带领十多名番子朝临街巷子围了过去。白宁这边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他将惜福换了一个姿势,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外面车辇上,细细的雨帘落在他脸颊上,目光在那一刻锐利起来。
番子、栾廷玉持着兵器在那一瞬间,冲了进去........
....
兵器交手,有番子倒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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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遗憾
旁晚,淅沥小雨带着一丝冻人的寒意,街上行人匆匆的来去。昏暗的小巷内,有人影倒飞出来,一只手伸过来抓住后领一抽,那名番子这才稳稳站回到地上,倒也是没受什么伤,连忙朝身边帮扶的人拱手,“谢督主出手相救,里面那人武功很高,卑职再去….”
“不用了,对方没想过要杀人的。”白宁收回手负在身后朝那边过去。
巷子里,人影晃动交叉着,兵器呯呯打了几下,又有数名番子往后退了几步,像是被对方用了稍许的力道迫开的。
随后,过来的番子将火把点燃,橘黄的光线铺开,照亮了小巷内,十来步之外,一身员外袍的男人手持一根木棍,单臂向下压着栾廷玉,看到对方相貌,白宁颇有些惊讶,自从梁山一别后,也有一两年没见了。
他偏偏头,慢慢走进巷口,“卢俊义?”
“草民拜见提督大人。”
那边,巷子当中,卢俊义听到声音便是怔了怔,随后收回棍棒,栾廷玉同时也收回铜棍,拱了拱手:“枪棒无双,玉麒麟卢俊义,果然厉害!在下东厂教习栾廷玉。”
“卢某知道你。”卢俊义拱拱手,视线却是停留在过来的白宁身上,像是心里拿捏了主意,长长吐了一口气,朝那边走过去。
“你如何知道本督会经此过的?”白宁回身上了马车,朝他招手,“为何不在我落脚之处等待?”
马车内比较宽敞,惜福靠在里面的软塌上迷迷糊糊的睡着,没有察觉厢内多了一个人来。白宁在案几上倒了两杯茶水,盘腿坐下,将茶杯推到对方面前。卢俊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拿在手里却没有饮下,而是接着之前的话说道:“卢某之前是先去了提督大人落脚的小院,也与林冲师弟见过面了,才得知督主会从这里经过,便是先过来等候。”
“为燕青的事?”白宁端着茶杯小啄一口,视线瞟瞟对方。
卢俊义将茶杯放下,脸色有些难堪,“小乙虽然与我解除主仆关系,但实际上卢某一直拿他当作自己的弟弟来看待,半个月前从梁元垂口中得知小乙犯了如此大的罪过,也知其是必死的局面….可….”
话顿了顿,抬起头看过去:“…..卢某还是想当面问提督大人,小乙…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白宁忽然想到了某个夜晚,同样有个人也是这样来问自己,不过那个老头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随即他摆摆手:“曾经有个老家伙也是这样来找本督问一个人的下落,说不过就是动手打过来。你卢俊义可比他强多了。”
“提督大人….请告知卢某,小乙他是否真的死了?”
“你认为呢?”白宁反问过去。
卢俊义愣愣的坐那儿,过的片刻,叹口气,苦笑出声:“看来已是不在人世了,原本卢某心里还是抱有希望,小乙只是被关在牢里吃些苦头而已,我便是耗尽家财也愿将他救出来,现下,我倒是天真了。”
车厢内忽然静谧。
然后声音又持续着,车辕缓缓停下。
“其实…..小乙并没有死。”白宁在矮桌的另一边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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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燕京。
内城墙的一段,延绵开去的兵锋,不惧生死的怨军前仆后继的涌上云梯、涌上墙垛,终于站上了城墙的一段,以刘舜仁、张令徽、甄五臣为首的怨军将领对这面城墙发起疯狂的攻击,杀的守卫这面城墙的辽人士卒心惊胆寒。
而在下方,第三梯队的马军纷纷下马结阵,挽弓朝上斜射,密密麻麻的箭矢对城墙上的守卫造成了一定难度的压制,让增援的辽人缓了片刻。
“把口子撕大一点,空出地方让后面上来的人有空处落脚!”刘舜仁浑身染血,脸上已经看不见肤色了,那狰狞的怒吼表情就像一只恶鬼。
怒吼声中,刘舜仁便是用刀插着一个辽兵的胸膛蹬着腿往前冲,对方胸口的血正疯狂的喷涌出来,溅在他脸上,随后抽出刀身,伸手将已经不动弹的辽人抓过来朝人堆里一砸,他身侧的张令徽带着数名怨军士兵趁着短暂露出的空当就撞了上去,旁边有敌人挥刀砍过来卡位置,刀还未落下,他便一刀向上削了过去,照着那辽人举着兵器的臂膀就一刀,嘶啦一声,连带着甲胄,那手臂握着刀便是飞上了半空。
“怨军的——不要怂啊!!”
断臂落在张令徽的脚边,他呐喊着,继续推进,一刀将那名断了手臂的辽人劈死,跨出两步时,又有辽兵在他身侧挥刀,噹的一声!张令徽抬手一挡,刀锋一偏转横挥,那做出凶恶状的辽人,还在动作着,头颅带着血已经从脖子上掉了下来,被他一脚踢开。
战刀疯狂的朝前劈砍,“杀啊——”
这片刻之间,怨军歇斯底里的猛扑,硬生生的在城墙上凿开了一道难以愈合的口子,甚至还在不断的扩大。
城下,关胜注视着上面的战斗,浑身都在颤抖,他甚至都想参与进去,可惜身为主将,是不能随意乱来的,他不停的估摸着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偶尔他能听到南北两边也发生战斗的响动。
心里无比着急。
….
城楼上,火红的披风裹着的妇人死死捏着楼栏,盯着下方节节败退的辽兵,几乎是咬碎了牙齿的怒吼:“不能再退了啊,大辽的勇士们,他们不过是你们曾经瞧不起的蝼蚁,今天若是被一群蝼蚁打败……来日,我们辽人连蝼蚁都不如的,把武朝人赶出城墙,再撑一点时间,援军就来了!!!”
妇人被数面大盾护卫着,她的声音在高亢。
“……你们是北方血性的男人,天上翱翔的雄鹰,那些南方来的孬种到了我们家里,且能让他们这便宜的回去,打垮他们!”
内侧城墙,有上千人正上来,为首的将领身形巨大,声音如雷:“太后说的是,把这帮武朝人赶下去!宫中的侍卫,随我来——”
这一刻,这支新出现的辽人援兵以最野蛮的方式撞进了厮杀的怨军当中,兵器与**的对冲,噗噗噗——
瞬间数名怨军士卒被挑翻在地上,张令徽侧过身看到死在地上的士兵,转头之际,一道球形的黑影砸过来,压迫空气的暴鸣响起,他不管不顾的挥刀迎了上去,对面那东西轰的一下砸上来。
接触的一瞬,刀身弯了,最后承受不住的断裂破碎开,张令徽感觉自己身体飞了出去,随着刀的碎片一起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随后剧痛和内脏的难受涌上神经,迷迷糊糊的意识中,有东西从身体里流了出来。
“令徽!!”
“兄弟——
他听到有两道声音在喊自己名字,张令徽下意识的伸头,眯起眼帘,模糊的视野中看到甄五臣和刘舜仁正冲过来,他便想动动手脚站起来,示意自己没事。
但发现手臂不听使唤的剧痛,他看了一眼,瞳孔缩紧,右手扭曲的折断,肘骨断裂刺破皮肉的伸出来了。
“我的手….我的手啊啊!!”紧接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在这旁晚的夜幕里回荡。
“撑住!哥哥来救你下去。”刘舜仁焦虑的吼了一声,与甄五臣交叉着劈翻数人,才堪堪走到近前。
但还未过去,巨大的身影如一道墙壁拦了过来。
“琼妖纳延…..”甄五臣吞了口唾沫,朝旁边吼道:“舜仁!你去救他,我带人拖住这人。”
说话刹那,琼妖纳延带着千余宫中组织过来的侍卫从中将城墙上的怨军一分而二的断开,他手中的球锤根本没有一合之敌,只是短短片刻间,成功的将刘舜仁、甄五臣残余的数十名怨军与城墙隔开,堵在了城墙的中间部分,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围拢过来的辽人。
这旁晚一战,几乎是已经陷入胶着的状态,对于急袭的一方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根本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那么等待对方援军过来,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关胜目睹着城墙上刘舜仁他们的遭遇,此时再派人上去救援,无疑是失败的战例。
他焦虑的看着战场形式变化,胯下的战马同样不安的在原地兜了几个圈。随后,一口白气从他口中呼出,举起的手臂捏了捏拳头,吼出声来:“给所有部队下令,此次是打不下来了,再耗下去,徒增将士们的伤亡,叫他们全部撤下来,我们走!”
退兵的金鸣响起来。
…..
城墙上,大部分怨军撤了下来,而刘舜仁那边却是无法再走脱了,他扶着张令徽与甄五臣且战且走着,身边数十名怨军士卒也都一一倒下。
听到他们金鸣的那一刻,三人脸上划过灰白,眼前三面,辽人越聚越多。
“今日…我兄弟三人是走不了了。”
“….无妨,大哥还在,他没有上来的,下次…他会带着武朝人马再打回来,为我们报仇!!”
三人语气淡然的说着这些话,耳朵里却是听不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因为周围一片喊杀的声音。
琼妖纳延走过来,懒得看他们一眼,朝周围的士兵挥手,“将他们三个钉死!!”
话音落下,重重叠叠的辽兵朝那边蔓延过去,密密麻麻的枪林刺了过去,刘舜仁闭上了眼睛,张令徽已经失去了知觉,甄五臣嘶喊着挥刀…..
血光溅起——
……
武朝兵马奇袭不成后,开始撤退,关胜遗憾的望了一眼遍地烽烟的巨大城池轮廓,披风在夜里扬了扬,调转马头离开。
在西城门上,有一个被注定遗忘的人。
郭药师安详的靠在一处门扇边睡着,口鼻中丝丝的黑血已经凝固,安静的永远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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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寒冬将至
“太后——”
“太后——你看看,武朝人退了….他们退了啊!!”有人掩面哭泣的叫喊着。
燕京城中陡然变成了战场,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好在短暂急促的战事已经落入了尾声,辽人保住了自己的城池。萧普贤女神色疲惫的捏着木栏,她在城楼的高处远远近近的看着外城浓烟和火焰在肆虐,人的尸体不分敌我的堆砌着,绵延而出。
此时周围的士兵、将领吵吵嚷嚷,围拢在城楼下方传来胜利的欢呼,萧普贤女心里却是悲伤的……她的记忆里,大辽是伟大的国家,是铁与血铸造的国家,是狼的国家,而如今,就连软弱如武朝都能打进家里来,此时的一切,烧焦的房屋、堆积的尸体,让她仿佛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立刻派出探马沿途盯紧武朝人,小心杀一个回马枪。”她一边下令,一边下了城楼,“立刻派人控制西城门,然后…..将城里的尸体都清理一下吧….”
“是!”下边有将领兴奋的回应,然后带人下了城墙。
她吩咐完,也走下了城墙,外面不知何时起,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雨,却是无法冲刷干净地面的血污,她走出两步,停了下来,前面一群大臣站在雨中互相的恭贺这次的胜利,谈话中带着欢快的情绪。
萧普贤女捏了捏拳头,那帮老臣便是跟上前来,纷纷恭贺:“太后以身涉险鼓舞军心,从而击退武朝人,真是前所未有啊。”“对对对…..萧太后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谁说不是呢….早先老臣就说武朝人不过一般绵羊而已,怎么可能战胜咱们辽国的勇士。”
那边,名为太后的妇人,咬着牙关,眼神里充斥着怒火,眼角却是隐隐带有泪痕,心里的悲伤此刻从未有过的放大,“….一帮和武朝人一样的酸儒……”
她原本想就在此地呵斥这些人的,但一匹快马过来,打断了她的想法,接到前线递过来的情报,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她双手的便是发抖起来。
残破的城墙边上,弥漫这血腥气,风刮着细雨绵绵,夜色之中,这位之前还是铁血的太后,此刻脸色呈了灰色,美眸里闪着绝望,那边群臣看过来,发现了她的异状,面面相觑,自然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也有部分老臣看到她手中的书纸,便是知道了几分。
两方就这样无言的对峙着。
片刻后,城墙下的妇人,萧普贤女开口了,“刚刚得到从居庸关过来的战报,三天前,女真人入关了….此刻离燕京也就是两百里路,明日中午就会兵临都城。”
那边,瞬间陷入鸦鹊无声当中,不过这些人都是绝顶聪明的,并不急于表态,都在等着这位手握一城生命的妇人开口做出打算,然后他们再做决定。
风雨之中,这位年过四十的妇人一身戎装的立在城墙边上,望着远处的黑暗,耳中听着无数因为胜仗而活下来的辽兵喜极而泣的声音,便是低声的叹了一口气。
“…..大辽风雨中屹立了多少年啊…..一个国家的兴起…..一个国家的灭亡,本宫一个妇人扛不起了….怎么扛的起的啊。”她的手捏起,又松开,皱着眉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想起了今日大殿上,那对父子的举动,而后迈动脚步。
“….明日女真若是来了,你们就降了吧,既能保存家人,又能让城里百姓免遭女真人的刀兵之苦,虽然中间你们乃至大辽的百姓或多或少都会受些屈辱,但总比把命丢了也好啊。你们就不必陪着大辽一起死了。”
“….好好活下去吧。”风扑上身来,红火的披风在细雨中抖动着,猎猎作响。
那边,群众当中喃喃低语着,有人动容的躬身出来问道:“如此,那太后…呢?”
这边,萧普贤女笑了笑,她伸手触摸着古老的城墙,摩挲着上面有些龟裂的细纹,“….我萧氏一直以来就是大辽的后族,代表着皇室,就算我一介妇人也是知道,不能降的…..也不可能降的。”
她嘴唇颤了颤,“…..要保存皇室脸面的啊,与其降了的非人遭遇,还不如带着皇室家眷离开这里,耶律延禧大抵还未亡,本宫便是去寻他,把皇室重新交还他手中。”
“不可!”有老臣出列劝道:“太后,之前拥立亡夫称帝,已经是把那边得罪死了,您一旦过去,这后果……”
“生死何惧…这大辽都快亡了,他若是还在这件事上耿耿于怀…..那…”萧普贤女并没有将剩下的话说下去。
这一刻,风吹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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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分,绵绵细雨滴落屋檐。
马车上,白宁拦腰抱着惜福朝小院里走着,卢俊义面带些许喜色的跟在后面,随后在待客厅静坐下来,饮着茶水。
片刻后,白宁换了一身常服从里面出来,坐到首位。卢俊义起身施了一礼后,开口道:“既然知道小乙还活着,卢某心里算是踏实了,其实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是要告诉给提督大人听的。”
“讲!”
那边,茶盏搁下放在桌上,卢俊义皱着眉,便说道:“前段时间,卢某听闻少林有位高僧自发的是要来寻你,却不知提督大人知晓否?”
厅里,白宁闭目微微摇下头,“这倒是没听过,江湖上的事,已经交给六扇门来处理,本督最近都一直待在北方,监察北伐的事,对江湖上的琐事没有过多的去关心。”
不过,之后白宁负着手起身走上几步,冷漠的笑笑:“少林高僧?难道还要来为民除害么?这秃驴不怕因为他自己而引起朝廷的追究?真是胡来啊。”
“这倒不是。”卢俊义摆摆手,“我倒听说那和尚不会武功,最多会一些粗浅的强身的功夫,但佛法很高,很受人尊敬。”
灯罩下,白宁皱起了眉头,橘黄的灯光照映着他的脸。
“这倒是奇了….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和尚,跑来找本督,难道想要感化我?”他看着灯罩里微微晃动的火焰。
显然有些搞不懂对方的来意。(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兵锋(别养了)
在白宁与卢俊义谈话的两天后,在北方,燕云十六州之一的武州,一场风暴般的兵锋席卷了这座城池。
日渐西斜,黑色的浓烟升腾到天空,尸体铺砌在城墙上,暗红色的鲜血与尸体交织在一起,形成苍凉的图案。墙头上,一名将领瞭望着城池,远远近近的几处火焰还在城中燃烧,半死未死的辽人士兵躺在地上无力的呻.吟,然后被女真士兵清点出来,补上一刀。
他叫完颜宗翰,金朝相国完颜撒改的长子,女真名叫沾罕,十七岁时便参与完颜阿骨打造反攻辽,如今已过去数个年头,从一个勇猛的毛头小子,变成了独挡一面的人物。此次三面合围燕京其实原本上不需要这么做的,但接到自己最尊敬的人的命令,他没有拒绝。
从书信上的字间里,完颜宗翰看的出金国那位皇帝是要锻炼一下四世子,让他与自己一道攻取武州、新州二地的。
“….没有一点难度啊。”望着肆虐的女真士兵,他没有选择禁止,这座城池是女真的猎物,既然猎物已捕获,让猎人们享受成果没有什么不妥,唯一不妥的就是这座城里的百姓居然没有多少反抗……
不远处,城墙下面有人快步走上来,面容看上去颇有些年青的小将,全身都是血淋淋的血迹,过来便是抱拳,一脸兴奋的模样,“宗翰!怎么样….怎么样….你在后面指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杀上城头?是不是很厉害!!”
那边,完颜宗翰冷冷的嘴角浮出笑意,点头:“看见了,是很厉害….”他话顿了顿,或许察觉自己的语气不太适合现在的情况,笑容收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兀术,你要记着再厉害的猛虎也斗不过狼群的,一个人的英勇不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好了,吩咐下去,整合兵马立刻开向新州,到了那里,你不可私自攻城,多看看,一场战斗是该怎么打的,多去学会分析,找出敌人的弱点。”
对面年轻的将领下意识的点点头,“出来时,父亲让我多听你的,看你怎么打仗。”他说着,迈动了下脚步,提起踩下去,一个尚有些气息的辽人士兵脑袋发出咔嚓的声响,便停止不动了。
女真语言在城头上说了一通,还有些懵懂的兀术看向城池,火焰和尸体在视野中不断出现,再望外看去,原野上,军队重新再开始集结,三万人的军队开始向南延伸。
“….今年的寒冬会特别的冷吧。”完颜宗翰立在城头上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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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或许是北方最冷的一次。”
一拨拨的武朝士兵开始进驻蔚州,正在整装马匹的男人抬头看了看带着寒意的夕阳,周围噪杂着嗡嗡的人声。
他身边,名为索超的将领擦拭着宣花斧上的血迹,目光偶尔会看向开拔入城西路军,“辛兴宗倒是会安排时辰,咱们刚打下蔚州,他就过来了,下一步要打新州,把燕云十六切割开,这家伙自己怎么不去把后面的云州等城拿下来?”宣花斧放下,伸了伸脖子朝地上吐一口口水,“艹他.妈的…..”
那边整理好马鞍的梁元垂朝地上的男人摇摇头:“童贯麾下的人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此次若是提督大人没有过来,或者关将军没有破釜沉舟的把萧干人头拿下,这僵局估计会是要拖着过年关了。不过,那辛兴宗名义上也是我们顶头上司,这样背后议论倒显得咱俩有些小人了。”
随后,看到辛兴宗的身影被侍卫簇拥着朝他俩过来,索超刚才还愤愤的脸色,迅速平静下来,压低声音道:“我倒不是很想议论他,上次耶律大石就从咱们眼前过去,这家伙居然屁都不冒,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了对方西去,当时老子差点忍不住把他揪出来揍一顿。”
“什么?”
“操,我半天说的话,你一点都没听的啊,算了算了,他过来。”索超摆下手,示意自己不会再重复了。
过来的将领,一身戎装,宝顶头盔下,一张较为白皙的脸庞,露出笑容朝对面拱拱手:“恭喜二位,立下夺城之功。”不过他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刚刚,本将接到斥候急报,一支女真军队由北向南过来,所以此次,本将擅自做主,要放弃蔚州,转道攻取云、寰、朔、三州。”
“你做出的决定…..”披散的长发下,梁元垂那张充满野性的双眸合上,片刻之后,又睁开:“呵呵…这么说,我与索将军麾下的将士便是白死了是吗?辛辛苦苦的拿下的城池要拱手让人了是吗?”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边的索超霍的一下站起来,举起了手里的宣花斧,吓得辛兴宗往后一缩,他身边的侍卫纷纷警惕的拔出刀,此时梁元垂一把按住对方手腕,他说:“童枢密知道吗?你这样做的决定,知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的血白流,女真人一来,你就怕了,他们又不是三头六臂,我就不信挨了一刀还能活蹦乱跳。”
那边,对方惊魂甫定,上下打量着二人,后退一步,“本将就是按照枢密大人吩咐来的,女真两万能打七十万辽人,而一万辽人能打咱们十万人,真要与女真对上,怎么打?白白把脑袋递上去吗?此间事,你我说的都不算,至于燕云十六州,咱们能拿回多少是多少,缺少的,是枢密他们去想的。”
辛兴宗说完后,退进人群里,带着部下去了城里,大抵是要搜刮一些东西做离开的准备。对方一走,天空弥漫着一种让人作呕的气味,索超愤怒的转身,手中的斧头噼啪一声,砍在旁边的树杆上,木屑纷飞,陷入一半进去。
“简直说的是笑话,要是女真人又改道打云州怎么办?又让?这些人真是官越大,胆子越小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准备那么久的北伐,就成他吗的笑话了——”
“他们没胆…那我们去打打?”梁元垂拍拍马屁股,看向北面。
斧头从树躯收回来,索超直接牵过雪花马跨上去,兜着马头转了一圈:“我这就去召集部下,那么就两三千人,老子也要和女真人怼一次过过瘾。”
梁元垂翻身上马,牵着马缰,“立刻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
九月底,蔚州的两部人马开始往郊外汇集的同时,在西边,茫茫的草原上,西撤的辽军遇到另一支奇怪的军队。
鹰在天上翱翔,夕阳的光投过来。
一柄柄弯刀举起。
随后,马蹄轰鸣,隆隆隆的踏了过来,奔驰中,这些穿着臃肿毛皮像野人一样的骑兵,在马背上挽起短弓,朝他们射出了第一轮箭矢。
防御警戒中的辽军阵型还没开打,便是遭受了严重的打击,随后更加恐怖的冲击紧跟而来。
ps:原本今天是要两更的,但是陷到了剧情的切入点上,北伐上,我想让蒙古人过来看看,来个三方汇聚,但对于描述蒙古将领和铁木真的印象上少了许多,所以一直在查资料,去幻想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才晚更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毒药、谗言
一滴滴鲜血粘稠的粘在渐黄的草地上,战场,飞驰的马蹄翻起松软的泥土,一拨拨箭矢从短弓上离弦而出,呈一道道直线横飞进了辽军的阵型当中,‘喝啊啊啊’的呐喊,从正前方如潮汐般涌过来。
这边,辽军阵型的中心,耶律大石瞭望着蔓延过来的野人,他原本就在辽国有着很高的威望,拥立耶律淳为帝的那一段时间里,声望已到达了顶端,他身边除了三万人是嫡系外,另外的一两万辽兵原是萧干的部将,此时被他携裹着往西走,这中间有惟命是从的、有不愿意远离故乡的,此时遇到对面敌人冲过来时,倒也能抱成团,但要说如臂般指挥,怕也是有些难度。
“虎落平阳被犬欺,一群野人连衣服裤子都没穿全也想来撩拨虎口。”原本心中就有些因为被武朝和金人打败而生闷气的耶律大石,皱了下眉,“….就算我大辽落败了,又且能让你们这群乞丐能欺负,摆开阵势,杀过去。”
然而在命令下达的那一瞬间,前军尚未有行动,无数的喧闹声中,箭雨迎面钉了上来,砰砰砰——箭头打在盾牌上,噼里啪啦的响动着,随后落在地上,不少箭矢当中,箭头用的是兽骨。
转眼间,正面过来的野人骑兵并没有如耶律大石想的那般迎面冲阵撞进来,陡然间距离四五丈时,战线朝两边分开,轰隆隆的马蹄带起尘土,随后又是搭弓,箭矢密集的从侧面急射过来。
辽军当中来不及转向防御的阵型里立刻血液喷涌,一排排的士兵带着箭矢和粘稠的血液倒下去。
“这是…什么战术?”旁边,耶律红玉喃喃的开口。
一直在指挥战阵移动防御的耶律大石并未发出声音来为女儿解惑,毕竟他也是不知。北地辽人、女真能在马背上开弓的也不在少数,可真要像对方这般运用的如此熟练,且还是如此多的士兵在奔行中同一时间在开弓,他的部下是做不到的。
他视线朝对面阵型后方看去,那里的草坡上,有数骑并列在那里,耶律大石伸出手臂将令旗摇了摇,右翼,辽骑踏出阵列,形成矢锋阵形,浩浩荡荡的扬起马蹄,长枪挺起,最前面一名宗族将领在统帅着,朝那处草坡冲击过去。
那边,草坡上一匹黑骑,穿着皮袄,毛领在寒风中抚动,顶着卷檐的黝黑男人,便是扬了扬手势,说着语速极快又难以听懂的语言发出了命令。
在边缘包抄的草原骑兵,随后急速的抽出千余人,依附在那支辽骑的侧面,不断的搭弓射箭骚扰对方的前进速度,辽将注意到身后的队伍不少人被箭矢射中,坠马身亡,于是打了一下手势,分出同样数量的辽骑去牵制对方。
然而分出去的辽骑正面冲锋下,对方的骑兵并不接招,而是分成一支支、一道道的马队在周围盘旋、穿行,交织成细小的溪流,分割那横冲过来的辽骑,成建制的队伍,还没来得及与对方堂堂正正的厮杀,他们便是一段段的被切割开,悉数消灭。
对于经历过金人攻伐的耶律大石来讲,还算沉得住气,但遭遇到这种新奇的打发,首先觉得还是比较匪夷所思的,同时在他也受到不少启发。
“失败…未必可悲,同样也是很好的老师。”
前军的溃败局面已经有了趋势,耶律大石通知身边拱卫的亲兵,再次将撤退的命令下达给中后两军,“不要与这些野人纠缠…陷进去的前阵,就当是付的买路钱吧。”他这样给自己女儿解释。
下达撤退命令的调动之后,整支军队再次西移。
……
夜幕即将降临,昏暗的天际下,无主的孤马原地啃着青黄交间的草皮,数千人的马队在战场上清扫着属于自己那份战利品,黝黑憨厚的面孔下,他们发出比狼还要恐怖的笑声。
一副辽将的盔甲被清理出来,壮硕但并不高大的身躯掂量着手里的一顶盔甲,手指敲了敲,对旁边一个瘦小的男人说着话,话里带着肆意的笑声,目光随后看向了东边。
“辽..国…我们过去看看。”
那名瘦小的将领同意的点头,视线扫过战场,吹了一声口哨,有数百人纷纷上马,马背上,他们挥起右臂在胸口捶了一下,微微躬身。
随后,草坡上黑骑冲下来,苍鹰在夜幕下飞向东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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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北方的战事一日一报的往回传递……
皇宫。
彻夜不灭的灯火下,赵吉坐在御书房的案桌前,翻看着近日传递回来的情报,然后又与之前的信息进行对比,眼神中,微微有些…….怒气。
在他放下手中的事物那一刻,额上青筋暴起,扶着书桌,浑身有些发颤,对房中另外俩人开口:“燕京就在眼前….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多撑一时半会儿?这帮饭桶….没用的东西。咳咳.......”激动一阵,让赵吉陡然控制不住的咳出声来。
秋天的冷风在外面刮起,传来树叶哗哗的人声音。蔡京微微躬身,“陛下还望多保重身体,北边的事如何,虽然有消息传回,到底有些东西是看不见的,前段时间,有辽将来投,今日消息上,却说在攻燕京时,全都死于战场上…..”
“所以,朕才连夜唤你过来。”赵吉想要发泄一通,但想到面前的老臣,便是骂不出口,“他们拿不回燕云,干什么要残害降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陛下,白提督生性残忍好杀,想必也是觉得那些降将没必要留着而已。”蔡京看到皇帝头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适时的说,“眼看寒冬将至,女真人应该不会选这个时间南下的,毕竟打了那么久,他们也是需要休息休息,如此留给我们的回转的余地便是多了许多,陛下何不仿下旨催促白提督回京呢?”
片刻之后,思虑一会儿的赵吉,抬了抬手,“震淳,咳咳。”
“奴婢在。”
“传旨给小宁子,让他火速回京,不得在北方逗留。咳咳....蔡卿莫要见笑,估计是这季节交替所致,让朕身体有些不适。”
那边曹震淳眼帘一垂,躬身应了一声退下,留着二人继续在说着话。(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烈火
历史如江水涛涛而过,水上泛舟虽身在其中,但到底能看见的、知道的,通常只能是自己身边的。在通往北方新州的道路上,慵懒带着寒意的阳光铺砌山麓,发黄的树叶堆积在道路旁,车辕碾过去,已经是十月初了。
“….要打了吗?”
马车上,白宁坐镇北方以来,在消息不灵通的情况下,几乎是将手中的番子全部扩散出去,充作斥候来用,安插在东西两路军中,关于军中每个细节他都要把守住,虽然这样看上去他的手伸的有点远了,可现下的情况,越来越急迫,谁也不清楚女真人到底是现在来,还是要过了今年越过这个冬天再动手。
他不敢冒这个险。
这一天里,去往新州的路上行了一阵,辛兴宗打的小报告就送到了白宁的手上,大致上说的是梁元垂和索超二人不遵将令,私自行动与友军结怨云云。
指尖轻轻触摸着文书,在字间上游移,随后扔出了车外。随着车辕的起伏,白宁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白雾从他口中吐出,指尖有节奏的在矮几上敲击,“这帮看不清事实的家伙,友军….女真人看不看得起你们都难说,真到了对方打到家门口,杀人放火,抢东西的时候,谁来管?”
他心里蕴育着忿怒,东厂权利大是没错,真要找个理由杀了辛兴宗也不是不行,可白宁知道一点,杀了对方,也是无济于事,只要南方京城的皇帝还存有幻想,还在做梦,就永远都是束手束脚的。
不多时,道路那头的前队缓了缓,有几人骑马朝这边过来,穿着厚厚的便服,眼神锐利,腰间系着绣春刀,靠近这边的队伍,连忙停下,这边队伍里连忙有番子迎上去,对了号子,便是将纸条取过来。
白宁展开纸条看了看,冷漠的表情变的更加的冷了。
“督主?”车帘外,曹少卿奉命随行,似乎察觉到里面人的心情不好,开口询问了一句。
“….过来两个消息。梁元垂他俩和金人干上了。”
曹少卿对于军事上的事,也知道一点的,“早该打了,东厂每月拨给他们的银子,不是白花的。”
“本督也是盼着这场仗打起来,金人是强是弱,东厂养的新军能不能打,现在咱家心里便是有底了。”
“那….胜负如何?”
“领兵的是完颜宗翰,很强的一个人,文武双全呐!副将叫完颜银可术,一员老将。梁元垂他们打了一轮就撤了,毕竟只有两三千人,也算败的不窝囊。”
“如果是辛兴宗配合过去,且不是能打赢?”
白宁在马车里忽然冷笑一声,“本督可不敢这么想,他们过去,只会拖后退而已,一旦十万人被打败,会连带梁元垂他们的军心也会被牵连受影响,不过这次本督倒是心里有了一些希望了。”
不过另一件事,倒是让白宁心里感慨了一番,事情便是关于辽国太后萧普贤女的,这个女人在女真来之前的夜里,带着宗室连夜向西北逃去,硬是躲过了女真人的斥候出古北口,在一个四部族的地方找到了耶律延禧。
而这个女人的下场却是颇有些凄惨。
“前前后后的扛着,这个女人不是在守住一个国那么简单了,她是在守住一个家。”想到字间上的那些内容,白宁的语气有些沉重和钦佩,但表情依旧很冷漠。
“一个女人家破人亡都能做到如此,而南边那些人却还抱着取燕云,与虎谋皮的美梦,也不想想整个辽国基本都是女真人打下来的,武朝那时还在干什么?别人凭什么与一个弱者分享好东西?”
“那接下来,咱们该做些什么?”曹少卿问道。
“做什么?”
白宁脸色阴沉露出一丝冷笑,“当然是去西路军,把辛兴宗给杀了!与女真人硬打硬的来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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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退一点点,临近十月的时候,四部族。
瑟瑟的北风已经吹起来,在过后的几天里,温度冷的渗人。隐蔽的山麓中,高耸的篝火在燃烧着,有辽人还在往上面添加柴火,期间有小孩穿着厚厚的衣装跑过来,疑惑的看着那堆巨大的篝火上面为什么没有羊呢?
但,随后就被自己的母亲带走,惊恐和悲哀在那为年轻的母亲眸子里闪动,看向侧面一处简陋漏风的帐篷。
里面一个妇人轻轻梳理着凌乱的头发,然后盘好。几日间,她的发丝上已经多了许多斑白,脸上涂抹着粉黛也难以掩盖陡然的苍老,身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华贵,只有简单的几张兽皮缝制的袄子。
简陋的帐篷没有帘子,外面由辽卒把守着,风灌进来时,妇人便是冷的发抖,赤露的脚红肿着互相折叠在一起蹭了蹭。
或许是时辰到了,外面守卫的辽人进来,一把将她拖在地上往外走。妇人也没有挣扎,只是瞪着眸子看着帐顶,之后就是阴沉沉的夜空。
“太后…得罪了。”旁边一名士卒低声的说着,他旁边的另一个同伴赶紧扯了下他,示意别乱说话。
营地中,皇帐里,一身厚厚皮裘的耶律延禧双目通红的背着手来到妇人并肩的位置,看着燃起的巨大火柱,声音嘶哑深沉的说:“朕才是大辽的皇帝,你一介妇人居然伙同外人行废立之举,朕现在回想那日接到消息之时,心中是多么的痛。你是朕的皇婶啊,是亲人!你知道被自己亲人背叛是怎样的感觉吗?后来你还立了朕的五子为帝……”
萧普贤女被绑在木桩上,侧过头看向那边的皇帝,有些激动、发颤,但之后还是没有将过重的语气说出来,缓缓的开口:“….耶律定在哪儿,定儿在哪里,让他来见我,我想看看他。”
“….朕杀了他。”皇帝语气生硬的说着,“你知道亲手杀死自己儿子是什么感觉吗?”
明晃晃的火光从那边照射过来,星火在空气中随着热浪浮动,那边的萧普贤女先是缄默,然后疯狂的挣扎向外扭动,“啊啊——你这个畜生啊,我要杀了你!”
“你知不知道,害死朕儿子的,其实是你啊!”耶律延禧像是有些神经质的将脸贴过去一个鼻尖的距离,通红的眸子里带着疯狂的笑意,“一个军队里,怎么可能有两个皇帝,那些将领心里会有什么心思,你知道吗?一个妇人…..乱玩朕的江山社稷。”
“把她给朕丢进火里,烧死!”皇帝后退一步,挥了挥手。
木桩被拔了起来,妇人捆在上面并没有惊慌,在被抛进去的那一刻,她望着升腾而起的火星在天空浮动,一首用契丹语唱出的歌声缓缓的在夜空下打开。
“久居天宫的天女….踩云而来,乘着青牛的车,在那林间行走。一位神人,骑乘白马与她相遇……..”
木桩高高的抬起,投入了大火中,歌声依旧在传出,断断续续,仿佛在火焰里有一道人影在旋转,摆起双臂,跳起了舞蹈。
周围,辽人的军士,举起了兵器欢呼着,耶律延禧失去了之前的兴奋,脸色黯了下来。在之后的不久,他被女真斥候发现了踪迹,金将完颜娄室将他俘虏后杀死。
ps:辽国的事,基本交代完了。这卷剩下的就是女真与武朝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意外的相遇
秋日的阳光照进车帘。
白宁坐在里面,银丝映射着令人眼晕的寸芒,他翻看着矮几上近日沿途送过来的情报,分析着。
女真已下燕京、辽国萧太后死去、武州、女真人和自己一样的计划,由北向南切入过来,阻断燕云十六州。
完颜宗翰、完颜宗弼、完颜银可术以及后面跟着的完颜娄室……
最终的,汇集于一处便是在新州。
……
事情还会继续有新的变化,也会不断的送过来,白宁觉得自己打这一仗有些冒险,可终究是要打的,至于往后怎么样,他未必都清楚,现在的女真人实在是太强了。
九月过后,十月里,天光惨白。
前往新州的路上又过去了数天,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天的路程,他掀开车帘,这里基本是草原与林海相接的地方,秋日的阳光,那本来蓬勃翠绿的原野霎时就斑驳陆离起来。白桦林摇着灿烂的黄,落叶松傲然伸展着绿,野果凝着醉人的红。
“停车,让队伍在这里休整一下。”隔着帘子,白宁这样吩咐着。
随后,车辕停下来。
他走下马车,踩踏着地上厚厚一层杏黄的树叶,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他招了招手,高沐恩贴上前来,“督主有何吩咐。”
“下令,快马通知辛兴宗到新州梁元垂他们军营里见本督,过时不候。”
高沐恩记下话语,退下去。那边,白宁负着手走进了这片白桦林,风过来时,抚动了银发从肩上滑落,头顶上,树叶轻摇,飘然而下。
一片叶子被他捏着手心,展开,露出一丝笑容:“北国的秋色,倒是另一番风味,像这样的大好河山,若是让给了外族,那才叫人痛心。”
曹少卿将白龙剑立在脚边,威目中也有着迷醉的神色,“汉人的东西,就算是破铜烂铁也是咱们汉人的,可惜少卿也是宫刑之人啊…..”
“这句话是对的。”白宁松开手掌,让那片枯叶落地,“咱们家里再怎么乱,打的稀烂,那也是自家里的事。”
又走了一阵,高沐恩带着几人寻了一处宽敞的地方,铺上白布,摆上小桌,肉脯、甜品、瓜果也都一一呈了上来,因为出行在外,除了白宁独坐一方外,其余人只得围拢在小桌前,在这北国风光下,用着午饭。
然后有人开始胡乱的吹嘘起来…..
“不是我高沐恩吹,当年,我还是衙内的时候,什么样的景色没见过?最厉害的还是西域的娘们儿….大冬天的,还露着肚子在街上招摇呢…..”
金九将酒碗磕下,“那是景色?你当年好像连汴梁都没出去过吧….你要是出去胡作非为,怕是早被人给打死了。”
“……”高沐恩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你们一个个都跟小晨子那家伙学,总是抬杠,明知道我在吹…..你们就安静的听,那多好,没劲。”
“别说话——”
曹少卿拿着筷子抬了抬手臂,视线偏转,白桦林的远处,有说话的声音过来。白宁同时也放下筷子,向椅子靠了靠,勾下手指,周围休息,吃着干粮的锦衣卫起身拿起绣春刀警惕起来。
白桦林尽头,人声、马蹄声过来,并不急促。
大概有三百人左右,一身粗狂简单缝制的皮裘,过来的这些人每个身高都不是很高,但非常的粗壮,腰间插着弯刀,为首那人鹰目虎视,身材较高大一些,下颔一圈长须,左耳吊着银环,头发有许多小辫子皮帽里垂下来。
“过路的?”金九咬了一口鹿肉干,站起身遥望过去。
另一边靠着一颗白桦树的高断年伸手摸向背后插着的离别钩,“有点像….不过这些人口音不像是辽人或者喊人,也不像女真人。老金,咱们去把他们做了?”
“先不要轻举妄动。”
白宁摆摆手,优雅的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先看看再说。”
松开离别钩的握柄,高断年思虑下也道:“可能如今进入秋季,这里又是挨着草原,那边的部落或许是过来边贸的,换一些冬季过冬的粮食。”
这边说着话的时候,无意进入这里相遇的三百草原人也是一愣,他们看着这边有人后,嘀咕着就地盘腿坐了下来,捡了些枯木树枝燃起一堆小火,将随身携带的干肉插在树枝上烤着,又系下腰间的水袋倒了白色的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瘦黑的人托着这些东西在锦衣卫视线里微微躬身的过来,跪在白宁的面前,小心的将那木碗和一些发红发硬的肉干托举到头顶,用着白宁没有听过的语言说了一句:“mnhnnmactepэhэx??x?hдэt3oчnд3opnyлcah。”(我家主人献给尊贵客人的礼物)
“嘿嘿…这人说的啥,俺老金是一个字儿都没听懂。”金九摩挲着胡渣,“不过看模样倒是挺恭顺的,像是给咱们提督大人献东西,让俺老金看看是什么。”
他伸手时,被曹少卿扼制住手腕,白龙剑剑鞘一转,过去在那瘦黑的蒙古人手里一挑,将木碗平端移了过来,呈到白宁的面前,一滴未漏,这一手倒是把那蒙古汉子给看的一愣一愣,至少他的印象里是没见过有人有这样的技巧。
白宁端起木碗,一股奶味钻进了鼻子里,不是牛奶….应该是马奶了。他拿着盛有马奶的木碗朝那边的部落首领示意了一下,对方点点头,带着憨厚、粗犷的笑容。
在看到白宁喝下那碗马奶的时候,笑容更盛,这人站起身招招手,他身边的三百余人纷纷扬起了弓,开始搭箭,口中嚷着难以听懂的短句。
白宁勾起嘴角,有箭矢嗖的一声钉过来,手臂一抬,箭羽带着余力还在颤动,停留在他两指间。他头一偏,往地上吐一口之前喝的马奶。
手一拂,声音传开:“杀了他们——”
指间的箭矢反射回去,钉在那献奶的蒙古人额头上,尸体噗通一下栽倒。金九骂骂咧咧一句,抓起金瓜大锤与高断年就冲了过去,随行的还有大小番子、锦衣卫,足有上百人。
“shoot!!”(射!!)那首领伸手一挥,开口。
三百人几乎是同时搭弓齐射,箭矢飙飞。距离相隔足有一百步,随行的锦衣卫和番子都是在刀法上下过苦功夫的,对飞来的箭矢到底是有抵挡能力,尤其是这种还不是很密集的箭矢下,挥舞手中的钢刀,白桦林中,只听呯呯呯呯——箭头磕在刀刃上的声响。
金九舞动双锤砸开一拨箭后,他旁边的身影一晃,已经冲了过去跨步,双臂一探,哗啦的铁天拖动,离别钩飞旋交织着,冲进对方人堆里,高断年双臂陡然拽住铁链一端,左右一挂。
嘶啦一声。
对面的人堆里,有人被分成了两半,血光滔天。溅起的血浪中,金九带着锦衣卫冲破了箭矢的距离,挥着锤砸了过去。
靠前的蒙古人举起弯刀,欺上前一劈,轰的巨响,沉重的大锤直截了当砸断对方手中的刀身,那名蒙古汉子嘶哑的痛苦大叫,那只握刀的手臂被直接砸的脱离肩膀掉在了地上。下一秒,第一拨十几名锦衣卫撞了进来,一片喧闹的打斗声,这些人或许对抗金九、高断年这样的人不行,但是与锦衣卫、番子倒是打的旗鼓相当,不是他们招式有多巧妙,而是这些人的力气很大,弯刀划动轨迹也颇有麻烦,在这方面锦衣卫和番子倒没有多少经验的。
交锋片刻,双方各有人倒在血泊里,周围树木上到处是被砍出的痕迹。
“retreat。”(撤。)那边,似乎是头人的大汉皱皱眉,轻喝了一声,立即翻身上马,拨弄缰绳策马就走。
余下的蒙古人当即也不停留,放了几箭后,纷纷翻身上马,口中哟喝着策马逃离。后边,金九等人杀了几个人后,唤了停留在道路上的马匹,上马追出去。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才堪堪回转过来,马脖上系着几颗头颅,中间倒没有那头人的脑袋。
金九下马,抱拳道:“督主,那些人的马术和弓箭有些厉害,咱们追出去差点着了他们的道,这些人骑马边跑,还能边往后射箭。”
“这些草原上的人可能是知道辽国发生大变,所以悄悄过来捡便宜的,中间见我们人少所以打算捞上一笔。”高断年猜测的说,但最终如何,没人肯定这个说法。
白桦树下,白宁闭上眼帘,眉头皱了起来,但随即又分开,心里有些想法,很快的否决了,“那个人…..应该还没出生吧,应该是我多虑了。”
天光偏斜,队伍合拢后再次踏上行程。只是事实上,白宁不知道的是,他的想法其实并没有错,一场意外的相遇,在不久之后,又会再次碰见。
ps:今天有点意外,儿子生病了,春风去将他接回来,中间耽搁了时间,对不住各位。(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锋会
一场战争有时候来的会很突然。
新州那场短暂的交锋,对于北伐的武朝军队来讲,是差点将神经绷断的,对于白宁来说,是一种很彻底的见识女真到底强在哪里的一种试探,纵然之前有许多幻想和猜测,但总要亲眼目睹后,心里才有一个谱,当中牺牲的一部分人,意义上是值得的。
不过梁元垂和索超敢用两三千骑兵去捋目前陆地最强军队的虎须倒是让白宁差点乱了阵脚,否则他也不会态度强硬的让辛兴宗拖着十万兵马过来,目的自然是让完颜宗翰在未摸清楚武朝军队实质战斗力的情况下,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十月十一,太阳当空。
绵延的丘陵,都在抖动。
阳光铺砌林海,深秋正在过去,片片枯叶正在掉落,化为泥泞,被预言最冷的冬天就要来了。
平坦的大地上,风吹过来,拂动枯草,梁元垂转头看去,在另一个方向,白宁的数千人也在此刻抵达了战场,矗立在一处丘陵的顶端。
“提督大人也来了,这样最好不过。”梁元垂捏着大枪看了眼身后有些狂躁的骑兵,这些是他从河间府一手练出来的骑兵,虽然一直与辽人打过几次,但到底是没有和女真人硬抗过,那日仓促的撩拨搔痒的打了一下,说到底,两边都没有出全力。
在河间府骑兵的左侧,姗姗来迟的西路军阵中,着甲的士兵有些哆嗦,辛兴宗骑在他的战马上,双手紧紧的抓着缰绳在阵前来回走了几圈,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对面远处,女真人开过来的阵列。
“你们要打…就打啊!非要拉着老子来干什么,输了是我的事,赢了又不关我的事,再说,赢的了吗?辽国那么强,几年间化为瓦砾…..老子….本将还想多活几年呐!!”
他低声的骂着,身旁不远的亲近将领沉默着,都没有说话。
……不远的丘陵顶端,白宁坐在木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两边加起来将近十五万人的浩大场面在陆续铺开,随后皱起了眉头。
“督主,这是要开打了?”金九兴奋的搓手,却不是那种摇摇欲试的那种,他武功或许可以,但放到这样的战场上,兵锋一堆上来,估计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尸体都凉了。
“有可能….之前本督还是想打的。”白宁皱着眉,语气沉了下来:“但见过到女真人的阵列后,有点不想打了。”
周围几名心腹疑惑的看过来。
白宁语气顿了顿,“若是辛兴宗带领的不是人,而是十万只土狗,或许这场中无疑是胜利了,可惜是人啊,只要是人就会有情绪,一旦开战,意志力不如对方坚毅,死的人多了,前面的士兵就会恐惧、就会害怕,恐惧这东西是会传染的,后面的人还没打也会感受到,一旦前面出现崩溃,后面的人就会选择性的逃命,然后整个战场就崩溃了。而且….”
他目光移向女真人的阵列那边,“……而且,完颜宗翰也有些犹豫,梁元垂的骑兵底子还是有过硬的,对方在摸不清情况下,还是会担忧这边西路军十万人会不会都与河间府军一样,如果一样,他的三四万可能就都交代在这里。从我们收集来的情报看,女真人纵横无敌的铁骑此时却在后阵待着,所以本督猜测,对方也是犹豫。”
西路军扎下营寨,队伍在集结,曹少卿皱着眉,站立木椅的旁边,半眯着眼看向另一处丘陵,“那边….好像有人窥探。”
整个战场的左侧是一片丘陵,天光下,林间隐隐绰绰能看到骑兵的影子在林木间隙中晃过。
惊鸟从林子里飞出,盘旋在上空。
丘陵上的两百多骑齐齐在一处视野宽阔的地方勒住了马缰,耳上穿有银环的男人目睹着那片战场,心潮澎湃。
“Эhэгa3apmaшcanxah6anha。”(这片土地真美。)低沉而短促的说话声,他们的下方,有步伐在移动过来,很轻,但那种落叶被踩踏独有的声音还是没能逃过这名草原人的耳朵。
随后,他身旁一名穿着皮袄,头发打结向后舒展的黑壮随行,翻出牛角弓,搭箭、瞄准、拇指松开,弓弦嗡的一声,箭矢穿透茂密枯黄的树叶,只听噗的声响,有人栽倒。
“tэm?жnhxaah,6ycaдckaytыh6nдhnnгoлж6anha。”(铁木真汗,是对方的斥候发现我们了。)
他说着,语气平淡,又射了几发,皆能听到有人栽倒树叶里。
名叫铁木真的男人翻身下马,走到丘陵断崖的地方,俯瞰而下,遥望战场,“ypthacлaлt?д?pэhдxamгnnhшnлдэгahчnд,anx3?nл6anxг?n6anha。”(长生天最好的猎人就在这里,无所畏惧。)
“дanh,ypthacлaлt?д?p6nдэhд?3hэ??npжyдnpдahчnгл??лэx6oлtyгan,tэp6nдhnnгcypч6anг…….6ycaд?hдэcthnn6?лэгэ3лэh。”(这场战争,是长生天指引我们来看的,他在让我们学习去…..征服其他族群。)
他指着女真方向,“apaatah(猛兽)”手臂转一个方向指向武朝阵列。“xohnhыc?pэг(一群绵羊)”
“哲别,我们…离开!犹豫的猛兽和装腔作势的羔羊是打不起来的,而草原上,札木合的联军正在集结,打败了他,我们再来这边放牧!”随后,铁木真翻身上马,兜了一圈马头,当先离去。
……..
完颜宗翰摩挲着马脖子,看着半跪在眼前的斥候,这位文武双全的金国将军脸上犹豫之色更浓,他望向被人窥探的丘陵方向,马鞭拍了一下。
“传令下去,后撤一点,扎营。”他策着马往会转,话语低沉:“武朝人可能还有埋伏,今日不打,晚上再看看。”
他身旁,宗弼、银可术点点头,各自引领军队开始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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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气温偏冷。
女真大营。
“你们说,今日武朝人会不会觉得我怕他们了?”西斜的天光里,宗翰站在营地的中央,低声的对身边两名大将说着。他的眼睛在此时格外的明亮,和充满野性。
“今晚,我们动手….”
天光黯淡,夜开始降临……..
ps:今天可能就一章,然后明天或者后天,我要爆发一次,更多少算多少,推进下进度。(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催回
呯——
有东西摔烂在地上,辛兴宗大发脾气指着面前的二将怒斥着。
“岂有此理,你们俩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那女真人怎么说现在也是咱们的友军,一旦双方打过去…..童枢密那边本将怎么去交代,陛下那边怎么交代?燕云有一半还在对方手上,还有一半还没打下来,你们私自行动,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将军?岂有此理——”
梁元垂与索超站在旁边,对着快要吓疯的辛兴宗,没有任何表示。但随后辛兴宗又开口,来回走了数步,指着他二人:“…..我要把你们调走,你们能打是吧?你们能打就去找你们的提督大人去,本将这军里,庙太小了,装不下你们两位菩萨。”
他手指悬了一阵,对方还是没有任何话说,最终无奈的垂下来,“唉…你们呐,就是太年轻了,做事太不够沉稳,那女真人以两万横扫七十万辽军,那也不是随便乱说的啊,咱们手上就这点人,要是被折了进去,怎么办?他们到底也是咱们兄弟呐…..今日要是打起来,这个罪责谁来担?”
“你们有东厂提督大人在背后撑着,自然会无事,可本将是靠着资历熬上来的,一仗把往日资历给打没了,你让我如何寻活?”
梁元垂冷笑着,终于开口了,“刚刚一番话,你怎么不当着提督大人面说,他估计快来了。”
“来?来了,本将自然会当着他面说的。”辛兴宗负着手走了两步,抬起臂膀,在空气挥了挥:“会说的,仔细说给他听。”
然后,帐帘掀开,就看到一名侍卫急匆匆跑进来,就地一跪:“禀报将军,东厂的提督大人来了,已经进了辕门,正朝这边过来。”
“什么….什么?”辛兴宗怔住,随即气的拍了下桌子,“这是军队作战之事,他虽是监军,可也无权过问这些。”
“打辽人畏首畏尾不敢打,有便宜你就比谁都冲的快,陛下要的燕云十六州,拿下了又准备让,作为监军,你说本督有没有权利过问此事?”一身黑金相间细纹的鱼龙出水宫袍,外罩白色大氅的白宁带着金九、曹少卿一路走进帅帐。
身影直接越过辛兴宗,那边,曹少卿将首座木椅往后拖开,白宁掀袍一坐,身材高大的金九抱着大锤站立在侧。
“谁说本将军要让,这叫取舍!舍一城得失,避免将士无辜伤亡,本将已经制定计划,转道攻取云州等地,这且能称让?”辛兴宗见对方坐在自己位置上,眼里怀恨的说着,可心里终究没有底气。
白宁拿起帅案上几张纸页,看了看,扔到一边,冷笑道:“不计一城得失?本督不懂军事,可也算的清楚,燕云也就十六州,让一个少一个,到时候让来让去的,最后还剩下几个?再则说…..打仗哪儿有不死人的?你带着朝廷的十万人马兜来兜去的,很威风是吗。”
“那是因为金人势大,不可力抗。”辛兴宗挥了挥手臂,狡辩反驳着说。
白宁斜靠在椅子上,毫不留情的将话说穿,“势大?打不赢?那就换人,本督有权给童贯意见,既然西路军的统帅不行,就换个行的来,你说呢?”
“你….你敢羞辱本将!!”那边,身影激动跨步上前,剑柄一抽。
霎时,白宁放在帅案上的手一挥,盛有墨汁的墨砚直直的飞了出去,砸在对方拔剑的手背上,拔出一半的剑身,噌的一声,又插了回去。
啪!
墨砚弹在对方手背上时,陡然裂开,那破碎的声音当即把辛兴宗吓了一条,墨汁在半空溅开,淋了他胸前一片。
辛兴宗抖动了一下身上的甲胄,再看首座那边的身影时,已经掩不住眼底的恐惧和胆怯,到底是不敢有什么动作,就这么站了一会儿。
帐外,有马蹄过来,响起人声。
“有陛下旨意....”
“怎么回事?”
“不知道,圣旨过来的很急。”
“.....咱家这就送进去。”
大概几息之后,帐帘又起,高沐恩手里捧着圣旨躬身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僵立在旁的将领,翻翻白眼捧着手,就将那道圣旨递了过去。
那边接过。
白宁展开黄绸,面无表情的看完圣旨上的字迹后,收起来丢到一旁。起身走到辛兴宗的面前,“羞辱你….你还够不上的,现在你给本督听好了,东厂做事从来不讲究过程,只要结果,你不敢上,那就下来,有人会上去,还有,你给我听好,东厂没有不敢杀的人,没有不敢管的事.....这次....”
他陡然伸出手,吓得辛兴宗整个人寒毛都立了起来,手掌在他脸上轻轻拍打两下后,冷漠的勾起嘴角笑起,“这次你运气好。”领着手下走出帐外,负手而立,在帘子回落之际,“本督有事急着回京师,你随意吧,不打就连夜回蔚州,把城给守好。”
“是...是...末将知晓,这就安排下去。”辛兴宗赶紧应道,再见对方已走后,快步过去将拿道圣旨展开,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吩咐下去,连夜拔营离开,回蔚州。”
梁元垂和索超对视一眼,显然知道一切变数都在那道圣旨上,否则已今日提督大人的态度,辛兴宗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都难说。
俩人叹口气,拱拱手,领了将令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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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北风凌厉在咆哮,马蹄包裹着在黑暗的原野行走。黑色的颜色尽头,有斥候过来,带来了完颜银可术的情报。
风吹来,宗翰仰起脸,深吸一口气,朝身后的传令兵,沉下嗓音:“传令下去......回营。”
“....武朝人厉害不厉害倒不知道,警觉的倒是像狐狸。”他勒了一下马缰,调头就离开。
雷鸣般的狂风暴雨,在各种各样的巧合下,然而并没有落下来,再次陷入了寂静。(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随波乱流
武朝,兴和六年十二月,少室山脚下,某个市集小镇。
冬日已来,寒风凛凛的吹过,松软的泥土也已变得坚硬湿滑,对于穷苦的百姓来讲,冬季是最为难熬的一个季节,冰冷的风就像刀子在脸上刮着,时间一长,脸上会出现大小不一迸裂的血口,大抵在这样的季节里,多数人在冬天来临之前就上山把一整个冬季所需的柴禾准备好,过上足不出户的日子。
毕竟出一次,在这个缺衣少食的时代,是一种艰难的挑战,甚至有些人会死在半途上也不足未奇。
少室山下的小镇上,在外面活动的人不是没有,但大多数是来至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在山上有一座千年古刹坐落,前来挑战的、皈依的、甚至心怀不轨又形单影只的绿林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同样在四处活动。
这个叫不出名字的小镇上,自然不会有青楼这样的地方,不过酒坊、茶肆到底还是有的,在冬天,里面的生意反而是最好,不少歇脚的客商,或者江湖人三五成群的会进来暖和喝上一两杯。
小镇的街道并不多,此刻的行人也很少,酒坊、茶肆大多集中在一条街上,道路上,这些铺子外面,身穿棉袄的女子探头朝里面看了看,像是在寻人,一家家的过去。
随后,她好像找到了要找的人,疯了一般冲过去,撕扯、捶打一个醉醺醺伏在酒桌上的青年,陡然发生的一幕,让酒坊中的旁人看起了热闹,大概是认为,丈夫是个酒鬼偷了妻子辛苦挣来的钱,拿来买酒喝了,其实这样的故事,不是没有,还很多。
喝醉的青年一把推开拉扯自己的手臂,仰起通红的脸,醉眼朦胧:“少来管我,让我喝个痛快…..让我大醉一次吧…..师妹你走开,让我忘记不开心的事,喝酒….小二,再来一坛。”
“师兄…不要再喝了….求求你振作一点,不要再喝了。”女子面目清秀靓丽,头上扎了许多小辫子,只是一身普通的棉袄看不出身形如何,显得有些臃肿,笨手笨脚的模样。
男子披头散发的挣扎着,不让女子碰他,“振作…怎么振作,阉了自己进宫当太监去?那也打不过人家啊…..我还是喝酒….喝酒好一点….不痛不痒,没有烦恼。”
这人醉酒后的一番胡话,到底是让店里来往的客商、江湖人哄笑起来,眼前的女子眼眶微红、羞恼,更多的是对醉酒的男子的痛心,然后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她哭泣着摇着男子的手臂,哭叫道:“师兄……你看看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自暴自弃的啊,你醒醒吧….秦师兄现在都给别人走镖赚一点钱,我们都还寄宿在人家寺外的菜园子里,就连幼晴都在帮忙看菜,浇水。你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求求你…”
“自暴自弃?没有啊….”男子打了一个酒嗝,带着酒气熏熏的口气,疯疯癫癫的笑出声,“你们还想着报仇的事啊….我可没想了,人家那是多大的官呐…..手握多大的权啊….说灭谁就灭谁,你再看看咱们…..求别人主持公道…却是求来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老和尚,他说他要去化解…哈哈哈哈….我李文书这辈子就冲这个笑话活着了….你走开…小二上酒。”
店里,看热闹的声音渐渐小了,有人结账赶路,有人觉得无聊继续吃饭喝酒,与同伴聊天。苏婉玲站在那儿,看着对方重新斟满酒,往口中去,然后,她冲上前,啪的一声,将那碗给打飞。
李文书踉跄起身走过去将地上的木碗捡起来,舔舔上面残留的酒渍,又重新伸手去拿酒壶,苏婉玲一把夺过,自个儿坐到他侧面,“好,既然师兄想喝….师妹陪你!”
“你不许喝——”
那边,原本酒醉的男子似乎清醒了一点,伸手去夺,被对方轻易的躲开,然后便是见到她拧开盖子朝嘴里灌了几口,脸颊瞬间像火烧一般红了起来。
酒壶呯的一下放在桌上,苏婉玲抹了一下嘴唇,“…师兄,其实你不说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你想她啊…你在想如意姐姐,你在想金燕门都是因为咱们没有的,但是求求你不要把所有罪都揽在你自己身上啊。”
“秦师兄什么也没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的,现在天天跑人家镖局接一些短镖,难道他心里就没有想吗…..”
“闭嘴…你不要说了!!”
桌的那边,李文书满身酒气,胸腔起伏着,声音低沉嘶哑的从喉咙滚滚而出:“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我现在只能自暴自弃了….我还能怎么办….除了躲在这里喝酒,你让我怎么办啊!!”
苏婉玲默默的起身,说道:“师兄,智空大师在今天早上已经出发去汴梁了,他一个八十有三的出家人也在为金燕门的事而奔走呢…..”
她说着话,身影已经走到了店外,有东西落下来,脸上冰凉凉的,她扬起脸,雪花飘下来了。
店里,脑袋耷拉在酒桌上的男子,恍惚低声道:“…..我会自己起来,走回去的……你先走吧。”
苏婉玲听到这话,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笑容灿烂,转身朝山的那边过去,脚步轻快了许多。在距离这里较远的汴梁城西南一处庄子里。
一个身形高大的和尚提着月牙铲与一个披头散发的头陀站在庄口,朝身后的两个男子依依不舍的道别,随后踏上了去往汴梁的路途。庄子里,名为凤仪的妇人挺着大肚坐在檐下看着风雪飘下来,手里缝制着一顶小老虎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在她身后,一名穿着白色棉袄的女子依靠在门槛上,看着妇人一针一线的穿插着,脸上一阵落寞。
“奕儿……现在应该学会爬了吧…..娘好想你….”
皇宫。
皇后赤脚走在毛毯上,摆弄身段,偶尔对着铜镜做出狐媚勾魂的表情,但随即又放弃了,取下头上的发钗丢到了梳妆台上,一脸愁容,“学不来啊.....那些女人到底是怎么会的啊...气死人了。”
她嘀咕着,推开窗户,雪在眼底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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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京城,带着东厂标志的车队由北而南的回来了……片片雪花落下来,城里喧闹,一片繁荣似锦。(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尘埃
兴和年号已快到了第七个年头。
汴梁,这一年的第一场雪在十二月初终于落下了,对于城中的富人来讲,迎接新年到底是好的开头,施舍的粥棚在城里城外的空地上搭建起来,博取一些来年的好运。乞丐和穷苦的百姓在聚集,形成一股暖流在这座冰冷的空气里窜动。
酒楼里,文人士子穿着暖衣聚拢着谈论国事,对于武朝北伐、女真人的野蛮强悍,或嗤之以鼻,或隐隐担忧,但不可否认的是,举国上下都在瞩目着北方战争的进程,大抵还是希望国家能早点收复燕云十六州。
街道上,这个冬天的汴梁城,上京赶考的学子也开始越来越多,明年春闱就要开始,这些人都是提前从各地赶来的,摩拳擦掌等待明年能博取功名,寻一处为官,或走往更高处,送礼也是这些学子需要考虑的,街上的店铺,时常能见到穿着书生气的人来来回回的过来又离开。
然后他们看见东厂的车队过来,表情有些复杂,有的等到对方过去,在脚下吐了一口唾沫。
“阉人得势....呸!”
“这位兄弟不可乱说......听闻梁山、方腊一事,他们也是居功甚伟的。”
“那又如何,行事不择手段,梁山、方腊虽然是匪类,但到底也是一方豪杰,死的倒是憋屈,听说梁山那边周围村寨,到如今还是空无人烟.....可见当初,这帮阉人杀的有多狠,那些老弱妇孺何辜。”
“这次他们从北方回来,说不得也参与了收复燕云......唉!如此盛事,且让他们去了,这真叫人寒心.....”
.....
在这样的形式下,某种意义上讲,关于剿灭梁山、方腊等势力的东缉事厂也逐渐在这一年里在大江南北的传开了,不过限制于这个衙门的构成,大体上人们都是抱着不屑的态度,认为一些山匪、邪教,换作是谁也能轻易剿灭的,而对于阉人本身,读书人在话语间更是不屑一顾。
然而车内的人并未知道那些人的各种想法,因为他到家了。车辕在白府停下,小玲珑第一个跳下马车,扑向早已在门口迎接的三姐白娣怀里。
“弟弟回来....站着不要动。”白娣取过一段桃树枝,在进门的时候给白宁三人扫了扫,除去外面的晦气。
白宁抬起双臂让桃枝从身前身后扫过,随口问道:“我离开这段时间,家里如何?”
“弟弟是东厂提督,哪有人敢过来找不自在的啊。”白娣笑容很温婉,看到惜福牵着小玲珑先进去后,她笑容渐渐收了起来,泛起了担忧的说:“.....其实刚刚惜福在,我不好说的,你们走后,老爷子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我差人进宫让安神医过来看了看,他说老爷子岁数大了,寿数是到头了,能挨过这个冬天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
白宁放下擦手的毛巾,垂下眼帘,“这些都不要告诉惜福,傻姑娘就让她无忧无虑的吧。”
“可是....那样对她来说,有点不公平。”
“我说不要告诉她,就不要告诉她,没有那么多可是!”白宁转身语气加重。
白娣被对方的语气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这个弟弟对待惜福的问题上,其实是有些偏重,甚至是偏执,往往尽力的去保护对方,也有可能会变成另一种伤害,她看着远去的背影,这个担忧渐渐加重。
其实说起来,白宁并非是在这件事上太过较真,而是北伐的事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朝堂的两级分化,他一个不入朝堂都能感受的到,有主站防范女真的,有希望和平拿回燕云不起争端,平安过小日子的。
可白宁他知道,这个冬天过完,女真很有可能发起一次冲突来试探武朝的军事力量,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他白宁是女真人,他也会这么做的,毕竟对邻国到底是什么样的国家,军事强不强,对于金国这个新生的国家来说,是有必要了解的,最好的了解方式就是滋事挑起争端打上一次。
他回来之时,北方的事物都回到童贯手里掌握,他一心想取燕云,可在处理女真人的关系上,也变的犹豫起来。
所以在回来之后,他给关胜、梁元垂、索超以及驻守雁门关的秦明去了信函,若是来年金国犯边,能打则打,不能打就立即疏散百姓躲进深山,尽量去减少伤亡,把战略纵深放到国内来,拖长女真的补给以及兵源。
被赵吉的一道的圣旨招回来后,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书房里,白宁让高沐恩将头冠取下,挥退了左右,一个人安静的坐了下来,看着窗外飘下的雪花,这又是新的一年。
片刻之后,陷入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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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相府。
半个上午的时间里,蔡京都在坐在书里看着对面用布绸遮住脸的男人,旁边还有一位头戴红花的妖娆女人。
书桌上,有一本被包裹着的东西,看轮廓像是书册,蔡京没有去碰,颔下的胡须抖动,他开口:“你说这是东厂这些年来豢养军队的账册?可你为何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这叫老夫有点为难其真伪了。”
“没错...”对面,面遮布匹只露出一对眼睛的男人点点头,嘶哑的声带响起金属摩擦般让人难受的声音,“这是东厂千户每月都写的,上面是他的字迹.....是我偷出来的,上面被涂抹了剧毒,幸亏我夫人在解毒这方面有些道行,某家才幸免于难,但脸上和双手也都被毁去了容貌,若是让蔡相看了,怕是会受到惊吓的。”
“你叫金毒异?”
那边,怪人点点头,“包道乙的二徒弟,我师兄是郑彪郑魔君,先如今还在为东厂做事。”
“这样啊....”蔡京皱了皱眉头,大概是明白其中一些原委,在心里面,他是看不起对方这种吃里扒外的行径,不过若是对方真拿到东厂豢养军队的证据,那除去东厂,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老夫会将这本账册呈上去的,至于官家那边信不信,那就俩说。”蔡京拿捏了一下,招来仆人,“给这位大侠取五百两白银....”
“蔡相...”金毒异起身,打断了对方说下去的话,他语气有些急切道:“你应该知道,金某的来意.....谋个前程的。”
蔡京挥退下人,又重新坐回椅子上,笑容泛起。
于此同时,一个和尚进城了。
而白宁也接到进宫面圣的旨意。(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买卖
马车停在宫门之后,白宁走下车辇,看着两旁的侍卫和来去匆匆的小黄门。
天上的雪在飘着,皇宫中萧瑟的画面让他有点仿徨,曾几何时他在的时候,这里的氛围不该是这样的。周围禁军和宫中侍卫也都知道过来的人是谁,不敢阻拦。
此次的早朝早已过去,皇帝也不会在垂拱殿等他。
转过一道走廊,轻车熟路的找到御书房的方向,还未走近,那边房门已经打开,出了一道人影,很恭敬的后退出来,然后看见了白宁。
对方躬了躬身:“下官秦桧见过大总管。”
秦桧?
白宁停住脚步,视线下垂看向躬身又直起的男子,潜意识的印象里,他对于这些历史名人还是有些波动的,当然只是短暂的波动,眼下的秦桧不过还是一个刚刚得到一些赏识的小官,远不到另一个时空那个人的地位。
“官家召见你....说的什么?”白宁负着手,对于这样的人,他没有必要虚与委蛇,直接开口了当的问了出来。
对面,秦桧也有点错愕,显然也没料到对方这么直白的问出这种话来,额角上到底还是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低声道:“会之今日有幸被官家招进宫里问对,乃是会之福分......”
“废话,说重点。”
“是....关于女真人的。陛下问下官若是女真人南下,武朝当如何自处,会之回答陛下,多与百官讨论、加强北面守备、将金朝使者安置在城外.....”
此时,有小黄门过来,在白宁耳边低声几句,白宁挥挥手让他下去,侧身对秦桧,冰冷眸子盯过去,道:“你少了一个吧....割让燕山以北,这句话是你之前在御书房说的吧。”
秦桧冷汗连连,让他跪倒在地,也不至于,但话里还是有些颤音,“是....是下官说的,会之一向主张与女真针锋相对的,这最后一条,乃是秦桧认为退无可退的情况,可以答应对方条件的底线。而且燕山以北,武朝真要控制其实还是挺难的,倒不如加强较近的地方防御。”
“嗯...你下去吧。”白宁朝他挥挥手,“既然官家问对于你,说明也是看好的,好好办事,至于女真之事,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秦桧死文人出身,对于宦官其实心里压根是瞧不起的,甚至知道宦官有这样的权利,原也是抱着不悦的态度,可真要面对眼前这位大太监,他心里没由来的感到彻骨的寒意,就像有一条毒蛇就面前,却不知什么时候会咬下来的那种毛孔悚然的感觉。
待对方走后,白宁让小黄门进去御书房通报,随后出来让白宁进去,书房里烧起了碳炉,很暖和,有侍女过来取下了白宁的大氅,搬过一张椅子到了书桌侧面。
赵吉并没有在处理奏章,好像在看一些关于战场兵法之类相关书籍,见到白宁坐下后,放下手中的书籍,看了过去。
“......燕云的事,朝中有些老臣对小宁子的做法颇有微词。”
“微臣知道,大概是对微臣擅自杀降将有些不好的看法。”白宁看着对方,面容上还是挤出一些诚惶诚恐的表情,“.....但前方战事一瞬即逝,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的可能,辽将来降固然是大增武朝颜面,可官家有没有想过,他今日能想武朝,明日见武朝势微会不会又叛去别处?这样的人,陛下没有见到,但微臣却是见过,这些人对武朝真心实意上并没有多大的感官,反而是以一种奇货可居的心态来做事,这样的人留着只会生出更多复杂的事端。所以.....微臣让他们死在战场上,他们手里的兵马便是武朝的了。”
“朕知道....朕懂啊。”赵吉呯呯的敲了两下桌子,语气加快,纵然年岁上去,做了父亲以后,要沉稳了许多,但到底还是年轻气盛。
“朕知道他们是降将....随时都可能背叛武朝,可朕想拿他们做一点文章,做给天下人看的,让下面那些不断在朕耳边呱噪的那帮文人看的,原本事情都做了一半,却受到那些降将已经死了的消息,你让朕的计策落空,让朕难堪了啊。”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情绪,“....做完了就算了,人都死了,朕追究这事也没什么意义,在小宁子回来的途中,又来了几分情报,现如今冬季已到,女真也雌伏起来,他们完成了对辽国战争,可武朝的燕云只拿回了涿州、莫州、瀛州、蔚州,剩下的全在女真人手里捏着,剩下的就是谈判....朕不想动刀兵了。”
“那陛下觉得如何去和如狼似虎的女真人谈?”白宁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赵吉摇摇头,摆手道:“暂且只是在商议,趁着女真人没有南下之意,朕与朝臣们该是定个主意出来.....”
历史的轨迹何其相似,纵然白宁想改变一些,到底是做了许多无用的事,他心里也清楚赵吉此刻罢兵不战,要说畏惧女真人是有的,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出在白宁和童贯身上,而那所谓的谈判估计早已拿捏出了章程,此时不说,大抵是皇帝不愿将这事告诉他,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既然陛下要与金国修好,那微臣就不便再言了。”
白宁拱拱手,“微臣告辞。”
赵吉挥挥手,看着他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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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门,外面依旧飘着大雪,一团雾气从他口中哈出。
“满朝文武.....一帮奸臣......女真人打了那么年,就算把辽国打下来,可他们已经疲软了,辽国那么多,他们要休养生息,需要钱财,你们去谈....去花钱买,十二个州对于金国来说,随时都可以拿回去,几千万贯的钱等于是送给别人的,帮别人养民、养兵,这是资敌啊——”
“一帮蠢货......你们既然要自己干....本督不奉陪了。”
日渐西沉,偌大的汴梁城繁花似锦,熙熙攘攘的人群顶着雪花,在街上采购着年货,点点的灯火在夜幕下来是亮了起来,在天光逝去的刹那,只有少数人或许只有一人才看到这座城市的每个人,甚至整座城的上方,悬挂着一把随时落下的钢刀。(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老和尚
转眼过去数天.....
纷纷扬扬的大雪还在下,天地间披上一片银装素裹,树枝上沉积着白雪垂下了枝头,悦心湖上第一次结起了厚厚的冰层,白府上下忙碌着,新的一年快要来了,老管事在指挥仆人在扫着积雪,侍女忙着粘贴喜庆的新联,里里外外挂起了红色的灯笼,三姐白娣在侧院给仆人分发新年的喜钱,被叫上名字的,脸上立刻泛起笑容,在一片哄笑中有些脸红的过去领赏钱。
二哥白益正带着人扎起奇怪的棚子,上面正铺上一层麻布,封的很严密,他笑嘻嘻的给旁人解释,是他弟弟告诉他,冬季其实可以这样种菜的。旁边孙不再将信将疑,然后钻了进去,立刻被白益揪出来,追打,里面好几颗菜苗被踩踏坏了。
清晨,寒冷的悦心湖上,随着过去,空气中传来各种大呼小叫的声音,以及好像重物摔倒在地,然后几声犬吠,有人哈哈大笑。
“......高沐恩,叫你不要穿那么多,三只狗都拉不动你。”
“...啊啊....你别吵,本衙内的腰.....”
湖面上,高沐恩坐在冰面上手掌扶着厚厚的棉衣上的后腰,旁边一个怪模怪样的雪橇翻倒在那里。小晨子扬着鞭子气急败坏的模样,大抵是在数落对方吃的太多,穿的又多,把督主设计的雪橇给弄坏了之类的话。
汪.....汪.....汪汪
然后四五只土狗,吐着舌头附和的叫唤几声。高沐恩随手拿起一块干肉放嘴里嚼了起来,不服气的撇过头。
小晨子这下更气了,“那是给狗吃的——”
“啊呸!”高沐恩连忙朝地上一吐。
汪汪汪汪......
几只土狗冲着他乱吠。
.........
“啊啊哇哇......娘...干爹....看玲珑好快!”
另一边,两只雪橇一前一后的在冰面上滑行,一身白色棉装,裹的像球一样的小玲珑挥着小鞭子坐在雪橇上,笑的非常开心,她身后,白宁拿着鞭子,上面系着肉干吊在那几只狗的前面,旁边的傻姑娘摇摇欲试的想要去夺,都被弹了一记脑蹦。
在皇宫与赵吉谈话的数天之后,既然皇帝不愿再让白宁插手北伐的事,索性他也不再过问了,毕竟他到了这个时代,知道了这个时代,一直在奔波,到的如今他也想好好陪陪惜福他们。
一个人活成他这样,很累。
而江湖上的事,六扇门会去处理,或许年关将至,也没有什么大事过来犯他,难得一身轻松的休息下来,看到府里的湖面结冰后,在试了试冰层的厚度,便突发奇想的做了一次本分外的事。
——造雪橇。
对于他来说,雪橇或许并不稀奇的,但在古代,这种东西却是稀罕物件,他懂的也是不多,不过大概的轮廓还是知道的。今日一早,他便是带着媳妇他们到了湖面上来试一试,然后都一发不可收拾了。
“相公.....相公啊.....让惜福....让惜福来!!”傻姑娘啊呀呀在那边叫嚷着,俏脸激动的红彤彤的像个苹果。
“那你小心一点。”
白宁把雪橇停下来,他看到湖岸那边曹少卿在那里等他,走来后,把鞭子递过去,一再叮嘱,“速度不能快....不能和玲珑比,知道吗?”
“嘻嘻嘻....知道啦!”惜福忽然站起来,踮脚在白宁脸上啄了一口,又欢呼雀跃的拉起缰绳,将鞭子上吊着的肉块放到狗嘴边,然后雪橇跑动起来。
白宁失笑的揉揉被亲过的脸颊,走去湖岸。高沐恩此时也拍拍屁股起来,朝小晨子道:“不跟你玩了,喂我吃狗粮.....督主有事,我先去贴着,你自个儿跟狗玩去。”
“督主。”曹少卿抱拳。
白宁笑容已不见,用白绢擦了擦手,“何事?”
“消息确定了,他们确实考虑要从金人手里买剩下的十二州,从梁元垂他们那边传过来的消息,金人在将那几州的人畜带走,只留下空城给武朝。”
白绢收起来,白宁合上眼帘,“来日金国打过来,这些人真是居功甚伟呐......”下一秒,他睁开眼睛,“北伐的事我不管,但是有一点你去办,截获武朝与金国来往的信函,必要的时候,不要留活口,如果是运送赎买燕云的队伍,一概不留。”
“是!”
曹少卿应了一声,提剑快步离开不久,有仆人快步过来,“家主,外面来了一个出家人,不像是化缘的,赶也赶不走,我们看他一把年纪,又不好伤他。”
还未等白宁说话,湖面那边,惜福尖叫一声,雪橇翻了,但又很快的爬起来,朝白宁这边哈哈的笑了几声。白宁沉着脸道:“沐恩,你去看看老和尚是怎么回事。”
随即,他转身朝湖面过去,看看惜福有没有受伤。
........
白府大门这边,高沐恩趾高气昂的挺着肚子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前院,就见到一个胡须皆白的老和尚盘腿坐在冰冷的地砖上,纹丝不动,就像入定了一般。
“喂....老和尚,你这样坐着不冷啊,来来请上坐,白府的椅上专门放了毛垫的很暖和。”
地上,出家人微微睁开垂合的眼帘,枯木般的声音传过来:“人世尘埃,地上与木椅上,有何区别。”
“嘿——”
高沐恩怪音拉高,抖着腿恶形恶状的模样,“....高僧啊,那本衙内问你,同样是人,有的下面没有,有的下面有,有何区别?”
“众生平等,无有区别。”
“那行...你把下面割了吧,反正你们和尚又不娶妻的,留着干什么,东厂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嗯.....虽然老了一点,不过我罩你。”
那和尚没预料会有这样的人,会和他说这样的话,反而让他接不下来了。就在沉默的片刻,白宁走了过来,坐到里见的木椅上,“少林寺的?”
“贫僧智空。”
ps:先休息一下,晚上还有。(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达摩遗体
雪花成千上万的漫天飞舞,外面的世界一片白色,堂内燃起了暖炉,放在白宁的脚边,驱除湿寒,话语也在这时铺开。
“智空?你与鲁智深有关系吗。”白宁压上茶盖,放到桌面。
地上,头顶已经堆积了一撮雪的老僧,倾了倾身,双手合十,“同源不同庙,鲁提辖的江湖名号,贫僧在少林寺也略有耳闻,提督大人既然知道他,想必对江湖之事也甚为关心的。”
来了,之前在北方,卢俊义说过有个和尚会来找他,如今印证了,谈到江湖事,白宁只记得在扬州屠了一个帮派,其余的到没有多少印象。
看到对方一脸思索的表情。智空和尚枯树般的脸堆起笑容,“提督大人身在高位,日理万机,红尘之中翻云覆雨,有些事自然会忘记,可贫僧见到那落难的四位施主,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此次过来,也是希望能化解提督大人与那几位的恩怨。”
“怎么又是李万姬…..到底是哪家的头牌这么厉害,连老和尚都知道了….本衙内天天跟在督主身边怎么不知道……太吓人了!”高沐恩越想越觉得身边有个看不见的人似得,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
那边的话还在继续着…..
手指在桌上敲了几响,白宁忽然才想到金燕门逃出去的三个人,准确说的话,还有虞玲珑的姐姐,虞幼晴。
“没有可能,本督既然灭了他们满门,自然要斩草除根的,你一介出家人又不会武功,能独自敢来本督府上,也算是心怀坦荡的,咱家不杀你,走吧,不过你少林寺窝藏方腊反贼之事不会免除,来年开春,咱家会亲自上一趟少林,捉拿那几名要犯。”
智空也不恼,依旧保持微笑,待过了会儿,他开口说话:“提督大人手握大权,自然将别人生死操握手中,佛家讲究因果,如此杀孽,倘若有一天,报应落到大人,乃至大人身边亲人时,当如何自处。”
“你在劝本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阴沉的天色与寒冷的风交织中,升腾的炉火灼烤空气,白宁的语气算不得平和,甚至隐隐有股杀气暗涌。那边,老和尚听到白宁并不友善的语气,便是笑了笑,双手合十。
“人世走廊,苦甜参半,提督大人压一压心中杀念,这人世便多了一些生趣,活生生的人总比已死的仇怨好上许多,人生坦途总比捷径小道要宽阔。”
白宁静静的听他说完,嘴角的弧度越勾越深,“咋一听,和尚的道理倒是让本督受益匪浅,不过…..”
“…..不过,这是朝廷之事,那容得你一个出家人插手进来,你既已跳出红尘,又何必跳进这漩涡当中,你已出家,自然要六根清净,修无争。可到头来,本督见到的,听到的,都是夸夸其谈的大道理,你算哪门子修行,今日本督不杀你,已经是放下屠刀了,滚出去!”
炉火猛烈升腾,风夹杂着雪花吹进来,老和尚闭目一言不发,单薄的僧衣上积满了雪,他叹口气,“贫僧一路过来,其中也料想提督大人言语,所以来时,也做了其他打算。”
白宁向椅后靠了靠,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难道你会武功?”
智空摇摇头。
随后又道:“若是提督大人肯答应放过那师兄妹几人,贫僧愿意将一物作为交换,此物对你,肯定重要。”
茶盏悬在半空,白宁上身倾了倾,冰凉的目光与他对望在一起:“何物?”
“提督大人可听过少林的达摩祖师….”智空见到白宁点头,缓缓开口:“贫僧皈依少林如今七十余年,除静修佛法外,也常去达摩洞面壁静思,提督大人可知,这达摩祖师之佛体依旧还在的,而贫僧所说一物便是达摩体中精气血肉所化的舍利,听上一任方丈所言,此物能让白骨生肌,断肢重续,江湖人若是服下,武功可一日千里。”
白宁偏偏头,茶盏放下,目光冰凉的起身走了几步,忽然笑道:“如此重要的东西,可谓少林至宝,你说送给本督就送给本督,那几个小崽子很重要?”
此时此刻,智空仍旧面带平静,“区区一介死物,若是能换得几条生命,换了又何妨,提督大人若是点头,让那六扇门撤去对金燕门余者的追捕,贫僧立即着手写一封信函让寺内僧人送来。”
“好——”
白宁重新坐下,挥手:“带大师下去休息,另外派人将去通知六扇门的顾觅,把金燕门余孽的追捕撤下来。”
有番子挎刀抱拳领命而去。随即高沐恩也招来府里仆人让他们带这个老和尚去厢房休息,顺便加点衣服。
待人走后,高沐恩立刻凑上来:“督主,真要放了那几人啊,但那东西是不是真的,很难说啊,要不倒时,我先试药吧。”
“如果有毒呢?”白宁看向他。
高沐恩瞳孔一缩,连忙跳开,磕磕巴巴道:“那….那叫小晨子来,他老实的很。”
白宁摆摆手,站起身,“人既然在少林,那达摩遗体也在少林,本督既要杀了他们,也要把药拿到手,一个老和尚真以为他说什么,咱家就会信守承诺?唬小孩呢!”
“传令下去,明日出发,本督亲自上一趟少林寺,看看这千年古刹里到底是否藏龙卧虎。”
高沐恩躬身,“是。”
“哈哈哈——”
望着风雪,白宁大笑着踏入其中,转道去了后面,他想把这开心的心情传达给那个傻姑娘,毕竟他手里还有一颗能让她恢复清明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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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侧厢房。
窗户吱嘎的在风雪中摇摇晃晃,油灯忽明忽暗,那名为智空的和尚手握佛珠,念着经文,桌上摆放的斋菜并未动过,有些凉了。
“......贫僧愿效仿佛祖割肉喂鹰之举,舍身成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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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舍身证菩提
“啊…好痒的…相公啊…今天你怎么….很高兴的…”
外面春梅、冬菊两个丫鬟捂着嘴靠着墙根,眼睛弯弯眯成一条缝。房里,惜福的声音回荡在里面,旁边,一身便服的白宁用额头触对方的头,鼻尖对着鼻尖,没有说话,他嘴角弧起的角度便是已经说明此时的心情。
房外的墙根,是有人偷听的,白宁也不在意,过的许久,他才按耐住心情,“…..相公现在很高兴的,惜福感受的到,相公不用再破破烂烂了,惜福也可以越变越聪明。”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捏着傻姑娘的肩膀,咬牙切齿的低吼,和心情的高兴,变得神情有些扭曲,“……相公不用再担心惜福会突然有一天离开。”
这些话,对于惜福来说完全是听不懂的,“….惜福一直很聪明啊….相公说的话…听不懂呐…而且惜福为什么要离开相公啊…你是我相公….惜福不离开的。”傻姑娘把头贴在白宁的肩膀上,滚热的身躯重叠靠在一起,或许是情绪上受到白宁的侵染,低声有些哭音:“….不会离开相公的…”
她吸了吸鼻子,“惜福什么都不懂…..但知道….离开相公….相公会很害怕…就像惜福害怕爹娘不回来一样。”
白宁抱着她,手掌轻轻拍着傻姑娘的后背,仿佛是在安慰她,“没事的…..假如哪天相公把自己弄丢了,惜福就来找相公吧…..”
惜福摇摇头,破涕笑出来,“相公比惜福聪明…..怎么会丢的啊,要是真丢了….惜福就等…在家里挂着很红很红的大灯笼….相公一定能看见…..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啊。”
“嗯….”
那边,白宁其实不是很擅长说这种场面的话,勾起微笑掐了下惜福的脸蛋,“明天相公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几天才能回来,惜福就在家里好好的,听到吗。如果觉得不好玩就去爷爷说几句话,但是不能大声,因为爷爷太累了….太累了,他就需要好好睡觉,不能打扰到爷爷,知道吗?”
惜福吸了吸鼻子,望着白宁点头:“嗯…惜福不打扰爷爷睡觉。”
“乖!”
白宁原本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下意识的将她再次抱住,惜福同样伸出手揽在白宁的后背,紧紧的贴着。
屋里的油灯变得朦胧诱惑起来。
此时,屋外响起脚步声,听到春梅在和谁交谈两句,然后敲敲房门,响起声音:“督主,高公公在外面求见。”
“让他在外面候着。”白宁平复一下心情,最后对惜福微笑一下,“相公出去办点事,你先乖乖的睡觉。”
床榻的傻姑娘卷起被盖裹做一团,露出脸假装睡着了,不应声。白宁笑笑,转身出去,笑容恢复成了冷漠,甚至面无表情,打开门刹那。
“督主….那个老和尚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说是要见你。”高沐恩打了一个哈欠,指了指南边的宅院。
白宁望了望南边,风雪飘曳,随后举步跨出。
吱嘎!
门推开,圆桌前,慈眉善目的智空合着眼帘,对着油灯默默咏颂经文,窗外吹进的寒风,摇摆发出吱嘎的木窗都未影响到他。
白宁抬脚跨过门槛,对方手中的佛珠停下。智空睁开双眸,明亮而又睿智,伸手指了指身旁不远的木凳,“施主请坐。”
“智空大师深夜不睡觉,找本督何事?若是白日之事,咱家已经答应过你,对那几人既往不咎了。”白宁说着,还是坐了下来,并非他要迁就这个老和尚,而是想听听对方半夜叫他过来做什么打算。
老和尚将佛珠恭敬的放在桌面,双手合十礼敬,“世人沉浮红尘中,翻滚来去,提督大人身居高位,自然不是凡人,今日贫僧细细想来,觉得其中颇有微妙,想必便是提督大人白日所答应之事乃是诓贫僧的。”
白宁沉下眼帘,手指卷起,“如何看出的?”
“世间真真假假太多,贫僧活了八十有三,为何还看不穿?”老和尚和颜悦色的说起这些事,丝毫没有一丝的紧张感,“提督大人站的如此高,手段自然厉害,贫僧初得承若时,也是沾沾自喜,浑然不觉,不过,此刻就算看出提督大人的算盘,也已是于事无补,贫僧惭愧。”
“那你想做什么?”
和尚缓缓闭上双眸,“贫僧愿舍身证菩提,警醒世人。”
滚刀肉,不怕死,大抵就是说的这种人,一句舍身便是令白宁有些动容,并非感动之类的,而是以一具大德高僧之躯,给他引来江湖的敌对。
“你以为这样做…..本督就会罢手?那江南方腊是反贼,金燕门明明知道方腊之女,却还包庇窝藏,其罪且能逃脱?你们这帮江湖人动不动就拿死来威胁别人,这天都快变了,你们怎么还冥顽不灵,有那自相残杀的功夫,怎么不去北边杀外敌?”
东方渐渐亮了,屋里的油灯暗灭下来,散发青烟徐徐升起,外面的雪也小了许多。和尚静谧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神态安详。
而白宁坐在他对面,双眼发红,说了一晚的话。
“……本督心狠手辣不假,可你们看到了本督在背后做的一切吗?”
“那年大旱….你们只看到本督杀了许多人,可谁又看到了是本督用刀架着那些人把粮食拖出他们自家的仓库……是谁让城外那些人填了肚子活下来的….你们这些大德之人在干什么,躲在寺庙里给他们超度经文吗!”
“可笑……伪善……”
外面天已大亮,门外高沐恩和小晨子俩人大气也不敢出的守在那里,听着里面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大抵听的出是提督的声音斥责对方。
片刻之后,门咣的一下打开,俩人连忙躬下身,只听白宁声音道:“让外面的人停下来,暂时不用去少林了,顺便…..”
他脚步停下,侧过脸,“….顺便把那老和尚抬出去给烧了,快过年了,晦气。”
….
与此同时,清晨,相府的马车驶向宫门。
蔡京手拿着一本包裹好的账册急匆匆的走进了皇宫,他想在短暂的休停中,在这座城市里完成一次巨大的转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