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一)
再次见到他是在七年之后一家拥挤的市到处挤满了周末采购的人潮。
赵默笙独自推着购物车艰难地在人群中走走停停。刚刚从国外回来的她还不太适应这样的拥挤然而这样热闹而亲切的场面却使她不自觉地带着微笑几乎是用感激的心情聆听这嘈杂的乡音。她不知道别人刚刚回国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心里的激动和喜悦几乎无法抑制。
七年!久违了啊!
但是怎么刚回国就遇见了他呢?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们。
默笙默默地看着站在蔬菜架前的那一双俪影再一次领略了命运的奇妙。七年之前也正是他们使她最终做出了出国的决定。
现在他们一起来买东西呢那么最终还是在一起了吧!还好她走得快啊不然恐怕只会伤得更深。
何以琛何以玫她真傻怎么会以为有相似的名字就一定是兄妹呢?
“我们根本不是兄妹以前我们两家是很要好的邻居都姓何所以大人就取了相似的名字。后来以琛的爸爸妈妈出了意外我们家就收养了以琛。”
“你觉得你比得过我和以琛二十年青梅竹马的感情吗?”
“我今天是想告诉你我爱以琛我不想偷偷摸摸地爱他我要和你光明正大地竞争。”
十九岁的那年默笙生日的前一天她一向文静内向的好朋友何以玫突然勇气十足地对她这样宣言。一向温柔不与人争的以玫会这样说一定是爱到了极点。
可是她拿什么跟以玫竞争呢?就在以玫宣战的当天她就败了然后逃去了美国七年。
何以琛——突然想到那日他冰冷的眉眼绝情的言语默笙的心有一丝抽痛浅浅的几乎难以察觉却是存在的。
他们向她的方向走来默笙抓住推车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几乎立刻想要掉头。但市实在是太挤了推着购物车的她根本无法转身。而在下一刻她也想开了为什么要逃避?她应该平静地对他们说:“嗨好久不见。”然后潇洒地走开留给他们一个美丽的背影。
更何况他们也许根本认不出她来了。她变了好多以前那头飘逸的长已经变成了齐耳利落的短以前白皙的皮肤已经让加州的阳光晒黑。穿着宽大的TshIRT、牛仔、球鞋的她和以前的差距太大。
他们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近然后……擦肩而过。
不是不心痛的。
若有似无的语声传来。
“要不要买点牛奶?”以玫轻柔的声音。
“……”
回答却听不真切了。好怀念以琛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这些年在异国他乡仍然时时处处在她耳边吟诵。
失落但也松了一口气默笙抬起一直低垂的头迈开步子。
“砰”的一声购物车撞上了地上堆成一座小山似的减价肥皂。罪魁祸赵默笙傻傻地看着几百块肥皂坍塌下来场面颇为壮观。
呃她可不可以当做不是她干的?
“天哪!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市理货员出痛苦的呻吟。
所以这也不应该怪她吧哪有人把货物堆在路中间的。默笙悄悄地吐吐舌头努力地摆出一副愧疚的表情。
这里的动静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包括何以玫。她只是不经意地看向那个特别嘈杂的地方然后呆住——是她居然是她!以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回来了?
“以玫?”何以琛不解她的反应出声询问眼光顺着她看去。
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僵硬。
赵默笙!
那一脸无辜垂着头的小女子可不正是赵默笙!脸上是百分百的歉然眼睛里却闪着毋庸置疑的顽皮笑意。远远的其实看不大真切她的表情但以琛就是知道。他一直知道的她是这样习惯搅乱一池春水后不负责任地离开任性自私又可恶。
整整七年……她还晓得回来吗?
何以琛垂眸。“以玫我们走吧!”
何以玫惊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以琛:“你不想去打个招呼吗?也许……”
“她早已不是我生活中的人了。”波澜不兴的语调仿佛真的没有什么。
以玫细细地打量他的神情却找不出蛛丝马迹最后只得低叹一声:“走吧!”
最后一眼看向赵默笙却现她也正好偏过头来看到她视线在空中相撞默笙好像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笑容朝她点头致意。
以玫慌忙回头叫:“以琛……”
“嗯?”
“她……”以玫愕然打住再回川流的人群中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怎么了?”
“没、没什么。”以玫低头。只是她明明就看见他们了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走了?而以琛也明明看见了她……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回到这里。
主编面试的时候问她:“赵小姐你为什么选择在a城工作?”
默笙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什么呢?因为曾在这里念过一年多的大学?因为曾在这里认识他?因为曾在这里经受过很多很多?
她开始也不知道回国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直到那天见到他才明白她是想见他虽然他已经不属于她但是她就是想看看他。
只看看而已。
“可能是因为不能回家吧。”默笙说。主编奇怪地打量了她良久留下了她成了某女性杂志的摄影记者。
然而主编过分地看重她在国外杂志工作的经历使她不安。
“那只是一个小杂志社。”默笙这样对主编说。
“哎!阿笙。”四十多岁的女主编亲热地叫着她的名字“你是在夸奖我的博识吗?我居然连美国一个不起眼的小杂志社都一清二楚。”
默笙笑了起来不安也一扫而空。
主编正色地说:“阿笙我知道一个中国人在美国当一个摄影师多么的难你必须比大多数白人优秀。他们总以为我们中国人是没有艺术细胞的。”
就这样安定下来她仍然去那家市购物却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们。直到有一次市的保安叫住了她。
“小姐请你到保安室来一趟。”
默笙一愣直觉没有好事报纸上有太多的关于市保安强行搜身甚至打人的报道。
默笙谨慎地盯着他保安无奈地说:“小姐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一个月前有没有丢了东西。”
一个月前她刚回国难道她丢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好奇地随他走进保安室保安递给她一个黑色的皮夹。
默笙不用看里面就知道不是自己的笑着摇摇头说:“你弄错了这不是我的。”
保安出乎意料地固执:“你打开来看看。”
她接过打开然后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保安得意地说:“小姐这是你的照片吧虽然和现在差别很大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差别是很大的因为那是刚上大学时拍的入学照。她还是长长的头扎成马尾傻乎乎地笑着。
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皮夹里?
默笙把皮夹还给保安:“这的确不是我的。”
保安傻傻的:“照片上的人不是你吗?”
“是我可是皮夹不是我的。”
“可一定是认识你的人的小姐说不定这个皮夹的主人暗恋你……”
哎谁说中国人没有联想力的?
“可是……”
“你拿去吧拿去吧一直没人来认领放在这里我们也很难处理交上去也是充公还不如给你你和皮夹的主人肯定有点关联。啊!说不定我还促成了一段美好姻缘呢……”保安沉浸在电视连续剧似的想像里。
一个月前大约也是她碰到何以琛何以玫的时候会是他掉的吗?怀着这样可笑的猜测默笙把皮夹拿回了家。
晚上洗完澡在床上仔细地研究它简单的式样名贵的牌子现金不多完全不能确定失主的身份。
而那张照片默笙小心地取出来上面还有钢印的痕迹应该是从什么证件上撕下来的。无意地翻过来她突然怔住背后有字!那潇洒凌厉得仿佛要破纸而出的字迹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以琛的笔迹用黑色钢笔写着——
mysunshine!
第一章 重逢(二)
复杂城市里的生活一样可以过得很单纯工作、吃和睡如此而已。一段忙乱的适应期后接下来就是麻木的重复。
“阿笙啊我到处找你。”
默笙刚踏入杂志社就听到老远有人在喊。
“老白有什么事情?”
老白其实很年轻是杂志社的另一个摄影师姓李因为老说白字所以大家戏称他老白。他哄明星很有一套所以杂志封面人物的拍摄都由他负责。
“我老婆要生了明天帮萧大模特拍照的事能不能麻烦你?”
萧筱?默笙有点为难“我是没什么问题但听说萧筱的脾气很怪不是熟人根本不配合。”
老白也想到了这一点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先去试试如果实在不行再叫我。”
第二天当默笙见到冷艳动人的萧筱时她完全呆住了。她对国内的明星不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萧筱的照片不知道她竟然……竟然跟她大学时代的好友长得那么像。
可她的好友是那样一个纯朴而笨拙的农村姑娘眼前的人却跷着修长的**抽烟的动作熟练而妩媚……
默笙不敢认也许只是相像的人罢了。
可萧大模特眯着眼瞅了她一眼踏着优雅的步伐走来停在她面前。
“怎么不认识我了?”
“……少梅?”
“呵!”她讽刺地轻笑一声“可不就是我。”
“阿笙你跟萧筱认识?真是太好了。”一起来的同事兴奋地说。
“大一的时候她是我的上铺。”
“大学里的上下铺可是最要好的。”萧筱的经纪人也凑上来说。
“不是要拍照吗?快拍吧!”萧筱不耐烦了。
她真的变了好多!默笙一边拍照一边想镜头下的人不再是那个笨拙得可爱的少梅那么她是谁呢?
也许谁都不是。一个好的摄影师能够摄取镜头下人的灵魂而默笙捕捉不到萧筱的灵魂也许是她功力不足更也许是镜头下的人根本没有。
萧筱很空洞!一种让人绝望无力的空洞也许正是这种空洞才使她红得紫。
拍完一组萧筱挥挥手。“今天就到这吧。”
“可是萧筱下面还有……”她的经纪人急切地说。
“就到这儿。”萧筱毫无余地地说转头对着默笙“我们去喝杯咖啡。”
“久别重逢应该喝酒可惜最近我的胃出了问题只好喝咖啡了。”
“呃喝咖啡很好或者你应该喝点牛奶。”默笙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有太多太多的事想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身体比较重要节食也要有尺度。”默笙找些不着边际的话说。
“我从来不节食。”萧筱似笑非笑“我酗酒。”
“少梅!”默笙惊愕于她一副自我厌恶的神色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她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萧筱反射地甩开她的手默笙一愣气氛尴尬而沉默。
“你变了很多。”半晌默笙涩涩地说。
“是的还记得大一的时候我暗恋过一个人吗?”萧筱冷漠地叙述自己的故事“有一天我告诉他我喜欢他他接受了但他不爱我然后少梅死了我现在是萧筱。”
三言两语蚀骨穿心。默笙一阵心痛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过了一会儿萧筱冷讽地说:“你倒没怎么变还是一副虚情假意的样子。怎么舍得从金光闪闪的美国回来的?”
这话多少伤了默笙但想一想毕竟是她理亏在先。当年一声不吭就走了七年杳无音讯是她对不起她们的友情。“那时候我是走得太匆忙了……”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萧筱打断她“这些话你应该向何以琛说。”
何以琛?怎么会扯到他?默笙想起那日他和以玫俪影双双“我想他并不在意……”
“不在意?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无情无义没心没肺?”萧筱的声音激动起来“你刚失踪的那几天他找你找得快要疯后来干脆整天在宿舍楼下等可是他等来了什么?”萧筱目光冷冷地指责她。“来了几个人把你的东西都拿走了然后告诉他告诉我们你已经去了美国可能永远不会回来。”
“默笙你真狠。”萧筱顿了顿又说“我永远忘不掉他当时的样子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绝望到了极点叫人都不忍心看他是那样高傲的人居然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默笙听得浑浑噩噩这些事情真的生过吗?
“也许他是内疚……”
“赵默笙抛弃他去美国的是你该内疚的也是你。”
“少梅你不明白……”
“我有眼睛会看。”
默笙停住不说了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她抛弃了他吗?明明不是啊!
明明是他说那样的话……他说他不想再见到她他说他宁愿从来都不认识她他叫她滚得越远越好……
明明是他!
告别萧筱默笙走在初夏的街道上脑中仍回响着萧筱的话。
“他后来一直一个人……何以玫?她不是他妹妹吗?”
他们竟然没有在一起那她当年离开又是为了什么?
他又是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摊开手掌掌心里稳稳躺着的纸片上写着“袁向何律师事务所”的地址。
萧筱说:“也许你需要。”
她不是特意来的她只是路过。可她毕竟已经站在“袁向何律师事务所”里了。
接待她的小姐抱歉地微笑:“何律师不在所里请问你有预约吗?”
默笙说不清自己是失落多些还是轻松多些:“没有。”
“那你有什么事情吗?我可以帮你转告或者……”小姐看向时钟“你在这里等一下何律师也快回来了。”
“哦不用了我下次再来。”默笙走出两步又回头“这是何律师的钱包请你帮我转交给他谢谢。”
这就是结果吧。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阿笙你在国外工作和国内工作感觉有什么不同?”快下班了杂志社的人也无心工作闲聊时突然问起。
“呃。”默笙四处张望一下见头头不在“薪水高很多。”
希罕!吃不到葡萄的同事们立刻鼻孔出气表示不屑。
“你在那边有没有受到歧视?”
“多少吧。”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香港人还不是看不起大6人!”大宝从香港回来后感受颇深。
“当自己真的遇到就不会这么想得开了。有次我老板就当着所有同事的面说中国没有真正的艺术家。我一听气极了从来没有那么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是中国人当场就指着洋老头的鼻子说你懂什么中国艺术我们中国人玩艺术的时候你们美国人还不知道在哪里混呢。”
“真猛!有气节!”同事们纷纷拍手赞口不绝然后一齐问她“后来你是被什么借口炒掉的?”
“……”默笙哭笑不得“老美虽然自大度量倒还是和身材成正比的。后来有一天老板居然拿着不知道哪弄来的文房四宝来找我要我写几个中国字说他要挂在客厅。”
“哇真的假的?”
“阿笙你的字能看吗?”
“哈我露了一手郑板桥的绝活先把墨汁统统倒在宣纸上再装模作样勾勾弄弄了半天把那些美国人唬得一愣愣地叹为观止。不过说实话那几个字要不是我自己写的我绝对看不出是什么。”
“你写了什么?”
“尔乃蛮夷!”
扑嗤!有个同事喷茶。
一片哈哈声中远远地有人叫:“阿笙有人找你。”
默笙转头被誉为花仙子——花痴仙子的小红八婆兮兮地跑来“在会客室里好英俊好冷漠好有味道的男人哦。而且一看就是那种事业有成的都市精英青年才俊哎阿笙你刚刚回国就泡上了这种好货色真人不露相哦。”
花仙子的话能信猪都能在天上飞了一般而言她的话要除以二有时候还可以乘上负数。
不过默笙十分好奇她才回国不认识什么人谁会来找她?
绝没想到是他!
会客室里背对她立在落地窗前的英挺男子竟然是何以琛。听到开门声他回头清冷的眸光射向她淡淡的表情没有一点起伏。
花仙子总算没有夸张他的确英俊不凡气宇轩昂剪裁合体的西装衬托出高大挺拔的身材和以前一样的自信沉着但又多了几分凌人的气势。
她完完全全地说不出话来。
而他神色镇定从容不迫地点头致意。“赵小姐。”
赵小姐?
默笙真的想笑然而难度太高。“何……先生。”
远远地比了比椅子默笙说:“请坐。”
她拿出茶叶低头掩饰自己的神色她无法像他那样无动于衷只能藏起自己的激动“你要喝点什么?”
“谢谢不用。”他的目光冷峻“我说几句话就走。”
“哦你来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停顿五秒才开口:“萧筱。我是她的律师。”
“有什么事吗?”
他口气透着寒意:“赵小姐三天前到鄙事务所时曾说会再度光临却迟迟不见你来我只好亲自过来拜访。”
默笙愕然抬头迎上他灼灼的眸子。“你怎么知道……”她并没有留下名字他怎么知道还皮夹的人是她?
“赵小姐我恰好有正常人的推理能力。”他嘲讽地说。
也许当律师的都有这种“正常人的推理能力”默笙盯着墙壁:“我是去还皮夹你既然已经拿到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何以琛眸光一闪。“除了还皮夹你没有别的事?”
她还可以有什么事吗?默笙怔怔:“没有了。”
“很好。”他眼中仿佛掠过一丝失望移步到她面前“可是我有事。”
他拿出那个黑色的皮夹放在她眼前:“这里面原来有一张照片赵小姐知道下落吗?”
当然知道默笙低头:“有吗?我没有注意。”
“哦?皮夹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赵小姐如何知道皮夹是我的?”
默笙哑口无言。差点忘了他是律师善于找出对方言辞上的一切漏洞想骗他先得掂掂自己的斤两。
他欠身:“赵小姐可否把照片还给我?”
默笙突然觉得莫名其妙。他是什么意思?一边摆出一副“你是陌生人”的模样一边却又讨要她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我为什么要给你?”
“赵小姐我劝你不要和一个律师讨论物品的所有权问题。”以琛冷冷地说。
默笙气馁这样的以琛她不熟悉而且无法应付。“照片不在这里。”
“明天给我。”
“明天我有……”
“赵小姐!”何以琛打断她“我想我们都不想和对方有太多的纠缠何不早死早生。”
早死早生?默笙默然半晌:“你要那张照片干什么?”
“谁知道呢。”以琛目光沉沉“也许我想把它放在我身边时时提醒我那段愚蠢的过去。”
愚蠢……是啊多愚蠢!她居然会有所期待。
何以琛径自做出决定:“我明天会来取你若没空可以请别人转交。再见赵小姐。”
他举步离开手刚刚握上门把听到身后的默笙低声说:“等等……明天我会送过去。”
“好。”以琛面无表情地回头“谢谢你的合作明天见。”
默笙怔怔的目送他高挺的背影离去。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重逢会是什么样子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连说一句“好久不见”的情分都没有了。
愚蠢的过去吗?
默笙站在卧室里的镜子前审视镜子里面与她对视的女人。
如果一头短变长扎成马尾如果晒黑的皮肤变白皙一些如果还能毫无顾忌地笑得灿灿烂烂……最重要的是如果眼睛里减掉这七年多出来的沉郁添满张扬的天真——那么她就变成了初上大学刚认识何以琛的赵默笙。
“何以琛何以琛……”
“何以琛何以琛……”
以琛是怎么被她缠上的她也不太清楚以琛更是莫名其妙反正那时候她就追着他跑。直到有一次他受不了了板着脸问:“赵默笙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换成现在的她大概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吧!然而那时候的她是那么的不知羞睁大眼睛问:“以琛是你笨还是我笨哎你那么聪明一定是我笨了我怎么这么失败追了半天人家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犹记得以琛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他提到这件事曾好笑又好气地说他本来是想用质问的口气让她感到羞愧的谁料到这世上居然有脸皮这么厚的小女子反将了他一军。
所以当时法律系的高才生迟迟反应过来后居然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我不准备在大学里找女朋友。”
她那时候单纯得连借口都听不出一鼓作气地问:“那我现在先排队等你大学毕业了可不可以有优先录取权?”
面对毫不讲章法的对手口若悬河的最佳辩手顿失滔滔抛下一句“有课”就落荒而逃。
她当然没有就此气馁可在她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居然听到学校有人在传:法律系的那个何以琛听说有女朋友了叫什么赵默笙名字挺拗口的。
她一听几乎是飞快地跑到自习教室找到以琛急忙澄清:“谣言不是我传出去的你要相信我。”
以琛从书中抬头目光清明地说:“我知道。”
她傻傻地问:“你怎么知道?”
以琛神色自若地回答:“因为那是我传的。”
这回终于换她瞠目结舌耳边是他在冷静地分析:“我考虑过了如果三年后你注定是我女朋友我何不提早行使我的权利。”
呵!那时候啊!
镜子里的人嘴角微微弯起然而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已经收敛。
茫茫然走到阳台上看那月朗星稀明天应该是个好天。
第二章 转身(一)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何以琛站在十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奇怪自己怎么会有了欣赏夕阳的心情。
也许因为她回来了。
美婷推开门就看到何律师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手里夹着烟一身落寞的样子……落寞?美婷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了这个词能用在从来都是自信沉着的何律师身上吗?
以琛听到开门声转过身问:“什么事?”
“哦。”美婷这才从自己的迷思中惊醒快地说“何律师红远公司的张副总来了。”
“请他进来。”以琛收起杂乱的思绪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瞥了一眼壁上的钟——五点她还没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张副总以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猛的一只巨掌拍下来以琛无奈地睁开眼:“老袁。”
大学毕业后他拒绝了研究生保送直接来到现在更名为“袁向何”的“袁向”律师事务所里工作现在已经是合伙人之一。老袁和另一个合伙人向恒都是c大校友向恒比他早一届老袁则已毕业多年。
形象更接近劫匪的魁梧大汉悠闲地在他对面落座嚣张地跷起二郎腿:“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以琛头也不抬地说:“加班。”
“不会吧!”老袁怪叫“今天是周末哎!”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老袁重复他的话摇摇头“这的确像是冷血无情工作狂何以琛说的话。”
以琛眯起眼:“我倒不知道你修辞学学得这么好。”
“no、no、no。”老袁摇摇手指。“这是所有认识何以琛这个人的女性同胞们的共识。”他贼兮兮地凑过来“以琛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是同性恋还是有隐疾?”
对这种无聊低级分子理他就是神经病。美婷进来送上两杯咖啡以琛叫住她问:“今天有没有一位赵小姐来过?”
美婷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以琛“嗯”了一声表示知道对美婷说:“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早点回家吧。”
美婷摇头说:“我不急的何律师你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帮你买点吃的来?”
“不用谢谢。”
美婷哦了一声满脸失望地出去了。
老袁啧啧出声:“喂美婷美女对你有意思哦要不要来段办公室之恋?”
“人家是正经的女孩子你别胡说八道。”以琛警告他。
铁石心肠!老袁暗暗摇头以琛对待女性的态度一向有礼周到但从不逾越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何以琛”这个名字下壮烈成仁。
也不能怪那些女人趋之若鹜就算以老袁男性的目光看来何以琛还是太优秀了。撇开他英气逼人的外表光这几年他在律师界里逐渐崛起的名声和坚毅正派的形象就足以吸引任何骄傲或者美丽的女人。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那么多女的你就没一个心动的?那个外企的美女总监身材很辣哎!那个电视台的女主持你们合作那么久难道没擦出点火花?还有咱们精明能干的同行许霹雳今天在法院遇到她她还旁敲侧击地问起你……”
老袁越说越兴奋以琛听而不闻随他胡说八道。
独角戏有什么好唱的老袁沮丧地停住一会儿又两眼放光:“我知道了一定是咱们的小妹以玫你对她总算还有点人性。”
以玫经常到事务所来老袁对她是极熟的。
“她是我妹妹。”以琛没好气地说。
“少来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老袁一副熟知内情的样子。
“那也不能改变什么。”
以琛语气颇淡但其中的绝对老袁还是听出来了。老袁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以琛的固执他是领教过的。
“何律师。”美婷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刚刚有位小姐送了这个来。”
以琛一摸就知道是什么“那位小姐呢?”
“她留下东西就走了。”
“走了?”以琛脸色一沉“走了多久?”
“不到一分钟。”
以琛没有细想拿起车钥匙和外套就往外去。老袁跟在他后面叫:“你去哪里?”他仿佛没听到似的。
在门口老袁恰好碰到刚刚从法院回来的向恒:“他是怎么回事?”
向恒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我想我知道原因。”
“你知道?快说快说。”
“刚刚我在楼下看到一个人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她。”
“谁?别卖关子了。”老袁不耐烦地说。
“你觉得以琛是个什么样的人?”向恒不答反问。
“冷静、理智、客观。”老袁中肯的评价。
“那么这个人就是他的不冷静、不理智、不客观。”
老袁好奇心起:“女的?”
“对他以前的女朋友。”向恒虽然比以琛高一级却是一个宿舍的对以琛的过去很了解。
“女朋友?”老袁一副听到天方夜谭的表情“他有过女朋友?”
“对后来她女朋友因为去美国和以琛分手了。”
“你是说……”老袁瞪大眼睛“以琛被人甩了?”
“对而且是不辞而别他女朋友去了美国他才知道消息。这件事在学校传得很广以琛很颓废了一阵子那时候他抽烟喝酒全学会了。”
“不会吧……”老袁实在想像不出什么样的女人会抛弃何以琛。怪不得他不近女色原来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默笙不急着回去随着拥挤的人流无目的地乱走。
直到刚刚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以前的她绝对不会这么退缩明明很想很想见他却不敢。
那时候不管以琛多么冷漠多么拒人千里她都可以端着一张笑脸跟前跟后现在却连说两句话的勇气都没了。
以琛曾经说她是sunshine是他想拒绝也拒绝不了的阳光可是现在她连自己心中的阳光都消失了又拿什么去照耀别人呢?
一辆银白的Bm突兀地停在她跟前默笙头也没抬绕开。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上车。”
她惊讶地抬头是他!
以琛见她愣在那里皱着眉头又说一遍:“这里不能停车上车。”
默笙来不及考虑这是怎么回事车子已经没入下班的车流里了。
“中餐还是西餐?”以琛注视着前方的交通状况开口问她。
“中餐。”她反射地回答说完才觉不对什么中餐西餐他要请她吃饭吗?
以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还会拿筷子吗?”
默笙假装没听到他的冷嘲热讽小心翼翼地问:“你要请我吃饭吗?”
“你捡到了我的皮夹于情于理我都该谢谢你。”
“其实不用这么客气。”默笙讷讷地说一阵沮丧涌上心头什么时候他们到了说这种话的地步了呢?
晚餐是在著名的秦记吃的优美的环境美味的菜肴周到的服务都无法改善默笙的用餐心情对着对面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注定要消化不良。
悦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闷以琛接起手机。“喂……对……我在秦记……不是还有赵默笙……恰好遇见……好。”
他突然把手机给她:“以玫想跟你说话。”
默笙一呆接过:“喂。”
“喂默笙。”轻柔的嗓音从彼端传来。
“以玫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两头都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以玫说:“默笙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简直要乐不思蜀了。”默笙故做轻松地说没注意到对面的以琛动作突然一滞。
“嗯。”又是一阵沉默以玫说“你可以把联系方式给我吗?我们找个时间见一见。”
“好的。”默笙报上手机号码。
“嗯那再见了。”
“再见。”
收了线她合上手机还给以琛他却没接。“把你的手机号码输进去。”
默笙一怔低头输入号码却在输入姓名时犯了难。
“你是用什么中文输入法?”
“笔画。”
“哦。”
还是打不出来。“默字怎么打?”
以琛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手机:“我来。”
默笙尴尬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银灰的手机上优雅快地跳跃几秒钟时间就打好合上收进衣袋。
“你连中文名字都忘了怎么写了?”
“不是你的手机我不会用。”默笙讷讷地解释。
他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晚餐就在这样沉默的气氛中度过甚至一直持续到他送她回家。
默笙下车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点点头开车飞驰而去。
默笙站在原地只觉得茫然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意识到路人怪异的眼光才如梦初醒脚步匆匆地奔上楼。
第二章 转身(二)
“相、相亲?”默笙拔高声音叫道。
“你小声点!”花仙子捂住她的嘴默笙咿咿呀呀的花仙子警告她说“不准叫出声知道了吗?”
默笙赶紧点点头等她一放开就问:“你要去相亲?”
“不是我是我们。”
“我?为、为什么?”默笙有点呆滞。
“我们社里没有男朋友的就你跟我年纪最大还不抓紧点就嫁不出去了你知道不知道?”花仙子哗哗哗地翻行事日历“今天的标的物是xx公司的系统工程师两位你和我去正好。”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他们有两个人哎我应付不过来了啦……阿笙我平时对你好不好我今年能不能嫁出去就全看你了。”花仙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活像被抛弃的小狗。
“你可以一次约一个啊。”
“不行那样太没效率了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忙?”默笙谨慎地说花仙子的忙一般人是帮不起的。
果然她哗哗哗地从办公桌拿出一大堆东西黑框眼镜造型怪异的假大的可以当手镯的耳环以及一身很色彩斑斓的衣裤。
“这是干什么?”默笙瞪着那一堆东西。
“丑化你的形象衬托我的美丽!”
“……我是第几个受害者?”
下班时间一到花仙子就拉着她往下冲好不容易冲到楼下她又大叫一声:“啊!我的必胜口红没有拿。”
啪啪啪又冲上去拿那个据说相亲必胜的口红。
默笙在门口等她突然感觉到一道灼人的视线沿着视线看过去居然是何以琛。
他对上她的视线向她点头致意。
她的心一跳他会是来找她的吗?距离上次“沉默的晚餐”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他们一直没有联系过这次他会是来找她的吗?
脚步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人。”他简短地回答。
“哦等……”
“以琛!”伴随着娇柔的声音一个纤瘦美丽的女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默笙的心一沉。
“我等的人来了先走一步。”他平淡对她说与那女子相偕离去。
“好、好的再见。”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往停车的地方走去竟没有力气移动脚步直到花仙子出现拉着她走。“你傻站着干什么?快走来不及了还要帮你化妆呢记得哦你要表现得差一点……”
根本不用装相亲宴上默笙果然表情呆滞反应迟钝完美地衬托出了花仙子的光辉形象。
他又来等她了。
默笙从落地窗往下望去简单的衬衫长裤就一身英气的何以琛站在楼下这个月来他每隔四五天就会出现在这里然后和那个美丽的女子相偕离去。
今天是周末他又来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等过她呢。
“阿笙阿笙。”花仙子又在鬼叫,“今天周末哎你跟我……”
“好。”
“呃?”花仙子呆了一呆“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相亲!”默笙没好气地说。鉴于上次她的“优良表现”花仙子算是缠上她了每个周末都死拉活拽地拉她去“陪相”。
不过陪她去相亲也挺好玩的反正她也不用担心人家会看上她只要去吃饭和看花仙子耍宝就行了。
不过“今天又是什么人?”
“呵呵呵呵青年才俊哦外科医生吃西餐哈哈哈哈……”
默笙看她得意的样子不禁好笑。她还真有办法相亲对象一次比一次优秀不过从来没有逮到过就是了反而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成为她的好朋友或朋友夫反正是不可戏的那种。二十九的高龄花仙子已经誓是男人就嫁了。
由于要早点回家“打扮”默笙准时下班不可避免要碰到楼下的何以琛。默笙只想低着头走过不料花仙子却突然停了下来眼神很凶恶地望着何以琛……身边的那个美女。
“太过分了!”花仙子咬牙切齿地说。默笙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拉到以琛和那个美女面前。
“狐狸精你又在勾三搭四。”
那个美女居然也一反娇柔凶巴巴地说:“相亲狂你又拉着别人陪你去相亲?”她瞥了默笙一眼。“人家可比你漂亮得多你等着当壁花一辈子嫁不出去吧!”
两个人居然就这样吵起来默笙目瞪口呆尴尬地朝以琛打招呼:“嗨!”
他的脸色看来很差也对女朋友被骂狐狸精谁都不会开心。
“呃对不起她就是这样有口无心。”默笙帮花仙子说。
以琛的眼神像要杀人一般声音冷得可以结成冰:“你要去相亲?”
“呃对……”默笙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但迟疑的态度反而让人肯定。
他什么都没说表情阴霾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以琛等等我。”那个和花仙子吵架的美女一见他走了不再恋战急忙跟上。
默笙暂时无心整理自己的心情因为花仙子的表情实在很怪异居然在……哭?
花仙子哎!天天耍宝的花仙子在哭?
“小红骂不过人家就哭很可耻唉。”
“你懂什么!”花仙子睁着泪眼瞪她“她抢了我第一个男朋友。”
呃果然是深仇大恨!默笙顿时同仇敌忾拍拍她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今晚就找个好的气死她。”
“我不是气她抢了我喜欢的人我是气她为什么抢了又不珍惜害他出了车祸因为他的腿断了又抛弃他。她怎么可以这样呢!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他现在还爱她呢?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没有她漂亮吗?呜呜……”
默笙听呆了没想到成天花痴兮兮的花仙子有这样的一段故事果然外表越开朗的人内心越脆弱吗?
因为一直安慰她她们俩次迟到默笙也没来得及化丑妆花仙子心情低落难得的没有主动没有耍宝结果……
两位优秀的外科医生居然对她们很有意思?!
妈呀!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由于男方的过度热情四个人去看电影唱歌吃夜宵玩到十一点多才回家。
眼看家门在望默笙总算松了一口气:“郑医生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哦。”郑医生打住关于心脏病的话题绅士地说“那晚安赵小姐今天过得很愉快。”
“我也是晚安!”默笙微笑着说等他走远了才上楼。
楼道里的灯坏了显得有点阴暗她走到四楼的门前摸索着钥匙突然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默笙一惊钥匙啪地落在地上。
“你……”
话未说完她已经被拉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毫无防备的唇被压住他毫不留情地在她的唇上反复蹂躏火热的吻甚至不知足地蔓延到颈上仿佛要把压抑的怒火全部倾泻出来似的疯狂。他的手扯开了她的衣领她刚刚感到一丝凉意立刻被他的唇舌覆盖吞噬。
默笙还来不及反应就陷入这措手不及的意乱情迷中暧昧的空气中浮动着丝丝酒气。酒气?他喝酒了!
默笙清醒了一点气息不稳地叫道:“以琛!”
他的动作一滞停住了头还埋在她的颈窝里急促地低喘着。
良久才听到他喑哑的声音:“我输了。”
什么意思?
“经过那么多年我还是输给了你一败涂地。”
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悲哀。
“以琛你在说什么?你喝醉了吗?”她不安地问。
沉默然后他猛地推开她漂亮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狼狈和恼怒冷冷地清醒地说:“我不是喝醉了我是疯了。”
他转身突然消失如同他突然的出现若不是唇上微微的刺痛她会觉得这是一场荒谬的梦。
捡起地上的钥匙开门进了门却在门口傻站着。要不是电话突然响起她还不知道要站多久。
一拎起电话就听到花仙子兴奋的声音:“阿笙你那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默笙一时转不过弯来。
“快说说啊那个郑医生有没有什么表示?他有没有约你下次见面?”
“没有。”
“怎么可能!”花仙子大叫起来“他明明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人家大概是满意有人如此合作地听他“心脏病与爱情”的专题讲座吧。
“你呢?”默笙不跟她缠直接问她。
“他约我明天看电影嘿嘿嘿嘿……”恐怖的笑声从那边传来“阿笙从明天开始我要装淑女!”
第三章 靠近(一)
有什么事情比花仙子要当淑女更难的吗?
“阿笙这件好看还是这件好看?要不然这件?”服装店里花仙子比着衣服问一大早就被她连环夺命ca11拉来当参谋的默笙。
“嗯这件。”
“那是我今天穿来的。”花仙子的脸黑了一半“阿笙你是不是没睡醒啊一大早就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
“呃……”默笙心虚地笑两声连忙转移话题很正经地说“小红扮淑女最关键的又不是衣服。”
“那是什么?”
“言谈举止啊。”默笙举例说“比如说要是人家问你平时喜欢听什么音乐你千万不能说是重金属摇滚。”
“我不听摇滚。”花仙子喜滋滋地说“我最爱的是小齐和阿牛的《浪花一朵朵》。”
这次轮到默笙的脸黑了一半脑海中冒出三个穿花裤衩带着傻笑的男人抱着吉他满海滩追比基尼女郎的画面耳边还有花仙子兴奋的配音:“特别是‘美女变成老太婆’这一句直接地表达了我对未来的期望……”
“……你们在一起时千万不要讨论音乐。”默笙坚决地说“或者谈谈电影?晚上你们不是要看电影吗?这也很能显示一个淑女的品位和气质的。”
“电影吗?”花仙子两眼放光“我喜欢《大话西游》里面的罗家英好帅哦而且说话好有哲理特别是那句‘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包含了伦理、爱情、医学和宗教简直是‘众生平等’的最好诠释……”
“……小红。”默笙困难地说“我想晚上你还是不要说话好了。”
好不容易花仙子肯放人已经是下午两点钟。默笙回家睡了一觉起来就一头扎进暗房等她再出来天色已经全暗看看壁上的钟竟然七点半了。
肚子饿得不行打开冰箱却什么吃的都没有默笙拿起钱包钥匙准备去趟市。
走下楼穿过花圃默笙的脚步蓦地定住抬眸。
对面昏黄的路灯下他站在那里眼神透过缭绕的烟雾定定地无言地锁住她。
以琛!
他远远地站着不急着靠近。他今天穿得很随意简单的衬衫长裤却硬是能穿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英气来。她以前常常迷恋地看着他说:“以琛为什么你穿什么都好看呢?”回答她的是以琛没好气的大白眼。
以前!又是以前!赵默笙你有点出息!不能再想了!
以琛掐灭烟走到僵住的她身边。
“能不能陪我走走?”
“……好啊。”
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走了长长的一段路以琛还没有开口的意思。默笙忍不住问:“我们去哪里?”
“到了。”
公车站?他们要坐公车吗?
“有没有硬币?”
“有。”默笙从钱包里挖出几个硬币摊在手里。
“给我一个。”以琛从她摊开的手里拿走一个硬币指腹无意地划过她的掌心。
默笙一愣连忙缩回手他却似乎一无所觉侧对着他眼睛注视着公车来的方向。
“上车吧。”
她来不及问什么跟在他后面上车星期六的公车理所当然拥挤得一塌糊涂她和他之间隔着两三个人呼吸困难举步维艰。公车停靠了**站后以琛忽然伸过手来拉她下车一下车又立即放开独自走在前面。
默笙打量着周围陌生的景物林立的高楼:“这里是哪里?”
以琛顿住脚步回头:“你不认识?”
她应该认识吗?a城那么大不是所有的地方她都到过啊。可是他的神色为什么这么不悦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般。
看着她显然迷惘的神色以琛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算了!”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倏地回头步伐迈得又快又疾。
默笙不明所以直到眼前出现古色古香的校门。
这里竟然是netbsp;那么这条街她惊愕地望着刚刚走过的繁华大街竟然是老北街?
她和以琛走过无数无数遍的老北街?
怎么可能呢!
那热闹透顶的夜市呢?那些吆喝的小贩呢?街道两边各种各样廉价美味的小吃店如今又到哪儿去了?
“你回国后没有来看看?”以琛平复心情声音平静地问。
“没有我……”不是不想来只是……“工作太忙。”她讷讷地说这样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以琛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不用说什么我明白。”
他明白什么呢?她不明白。
他们走进c大百年老校是不怎么会变的默笙置身其中恍恍惚惚就像走在自己的旧梦里。那些大树那些看来很陈旧的宿舍楼那些欢笑着走过她身边的学生……一种惆怅的酸楚的心情涨满她的胸腔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原来她真的已经离开了那么多年了。
“哎!”默笙指着路边转弯处的小杂货店“这个店还在不知道还是不是那对老夫妻开的。”
“不是。”以琛说“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就换人了。”
“喔。”默笙轻轻应了一声抬头笑着说“我去买点东西吃我快饿死了。”
小店换了个年轻的女店主一边照看着孩子一边招呼他们。她买了面包可乐以琛也拿了一罐啤酒他付的钱。默笙想起以前他们常常为谁付钱而起争执那时候她年纪太轻还不懂得一个男人的骄傲和尊严以琛和她在一起应该很累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本来是随便问的说完却想起昨晚那个带着酒气的激烈的吻默笙不自在地别过头。
“就这几年。”他沉默半晌淡淡地说。
是啊就这几年。
“嗯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八点多的操场还有很多夜锻炼的人多是年轻的学生也有一些年纪大的教授在周围散步。
他们坐在操场边上默笙笑着说:“这个操场上有我最痛苦的回忆。”
以琛难得地微微笑起来:“八百米?”
“是啊。”默笙很不好意思地承认“我八百米最好的成绩是四分十秒我还记得当时你很不敢相信地说……”
她突然顿住以琛深邃的眸子盯着她:“我说什么?”
说赵默笙你跑这么慢我当初是怎么让你追上的?
“……咦那个是不是你们系的周教授?”默笙指着不远处散步的老头。
以琛掉转视线看去点点头站起:“我去一下。”
默笙看着他走过去周教授看到他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说了几句话赞许地拍拍他的肩膀。
这个老教授的头是越来越少啦!
说起来她会认识这个法学院的名教授完全是因为以琛的关系。
那时候以琛忙于学业家教系务她这个女朋友也不太能找到他为了有多点时间和他在一起她没课的时候就跑去他系里上课这个周教授的刑法学她从头到尾整整听了一个学期。不过到现在她还是连刑法学上最基本的“无罪推定”都弄不清楚。不像以琛被她硬拉去听了几节高等数学期末的时候居然能帮她复习抓题。
不知道以琛说了什么周教授居然向她这边看过来笑眯眯地朝她点了点头才走开。
等以琛回来默笙好奇地问:“你和他说什么?”
“我说我和一个朋友回来看看。”以琛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周教授还记得你。”
“是吗?”默笙讷讷地说“他大概对我印象深刻。”
她在这个教授的课上闹过笑话。
周教授上课是从来不看点名册的叫人回答问题也是随手乱指有一次默笙就不幸命中她还记得当时他的问题是“你觉得甲乙丙丁四个人应该怎么判?”
她一头雾水。什么甲乙丙丁?还戊己庚辛呢!
手在桌子底下扯以琛的衣服不料他居然硬邦邦地回了她一句:“我没听。”
哦!对了他们不久前才吵架以琛正生她的气。可是见死不救也太小气了吧。
结果她一急居然说:“把他们都关进牢里。”
整个教室静默一秒后哄堂大笑底下有男生大声喊:“教授她不是我们系的。”
“哦?”周教授感动地说“同学你对我教的刑法很有兴趣吗?”
学生又是一阵大笑起哄叫道:“教授人家是跟男朋友来上课的!”
老头儿思想开通得很居然兴致勃勃地追问:“这是谁的女朋友?”口气活像失物招领。
以琛认命地站起来丢脸死了。“我的。”
何以琛周教授自然是认识的生性诙谐的老头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何同学光自己念好书是不够的家庭教育也很重要。堂堂法学院大才子的女朋友居然是法盲我们走出去也很没面子啊。”
默笙现在还记得当时教室里爆的笑声。
以琛轻笑了起来:“的确是印象深刻。”
默笙呆呆地望着他他在笑吗?终于不再冷着脸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
“唔……”她蓦地转过脸掩藏住心中的情绪不再看他不太自然地说“谁叫你见死不救!”
她还在记恨这件事?以琛心中五味杂陈又有些好笑。他真的没听啊她以为他冷静理智到这种地步可以一边跟她冷战一边专心听课?
如果他够冷静够理智那他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不会和她在一起。
以琛郁郁地吐出一口气:“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还是坐公车回到楼下默笙停住脚步说:“我到了。”
“嗯。”他也停住。
“那再见。”
“再见。”
默笙走了两步回头他还站在路灯下。“你?”
他眼睛越过她盯着远处欲言又止半晌才说:“昨天我很抱歉。”
“……没事。”默笙颇不自在地说“昨天你喝醉了。”
“是吗?”以琛顿了顿说声音里微微带着讽刺。蓦地他低下头冰冷的唇碰上她的一触就走深沉难解的目光纠缠住她低低地说:“默笙我很清醒。”
一直。
很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第三章 靠近(二)
“你今天心不在焉。”讨论一个棘手的案子的时候向恒突冒出一句。
以琛镇定地抬眼望他:“我认为我的提议还不错。”
“是不错。”岂止不错简直是好极了“可是你还是心不在焉。”
“好吧。”以琛扔掉手中的笔“你想问什么?”
向恒笑起来难得见他这么沉不住气“我们的赵小学妹回来了?”
以琛扬眉:“你怎么知道?”他反常得这么明显吗?
“那天我在楼下看到。”向恒解开他的疑惑“她似乎……变了不少。”
是不少。以琛不说话了。
这时老袁推门进来嚷嚷:“喂今天联合的人请吃饭你们一定要和我一起去。”
联合律师事务所和袁向何同为a城四大律师事务所之一虽然难免在法庭上针锋相对但私底下交情却还都不错。这次老袁帮了他们一点小忙于是就在得月楼设宴请客。
说起来联合的那帮人也不安好心谁不知道联合的霹雳玫瑰对袁向何的何以琛很有意思把他们凑在一起分明是要看好戏。许霹雳擅长攻击而何以琛的防守向来滴水不漏可以想见今天的晚餐必定热闹有趣得紧。老袁已经开始期待了。
得月楼位于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夜幕低垂华灯初上酒过三巡。老袁和联合的几个律师都是很会耍嘴皮子的人笑笑闹闹吵得不得了。向恒坐在窗边耳朵里听着他们瞎侃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向窗外。
都市的夜晚灯火霓虹宽阔的马路上熙来攘往的人群交织移动。
等等那是……
“老向你不说话在看什么?”李律师凑过头来顺着他的眼光看下去。对面的大街上有一个女子手拿着相机在拍什么不长不短的头套一件宽松的淡蓝色衬衫牛仔裤身上还挂了两三个长短不一的相机。
“这是你喜欢的类型?”李律师感兴趣地说看不清相貌不过感觉很像个学生。
这可不是他的类型。向恒转过头见许大美女正锲而不舍地对以琛穷追猛打以琛有礼地客气地应对。如果再加上她……那可好玩了!
“以琛。”向恒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指指窗外。
这下不止何以琛所有人都看向窗外不过看什么?大家都很茫然。
以琛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正在取角度的赵默笙放下手中的酒杯:“我出去一下。”
除了向恒气定神闲其余人都差点趴在玻璃窗上了。看着何以琛高大的身影快地穿过马路停在一个陌生的女子几步远的地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惊扰她。那女子似乎一无所觉等拍完照片回头——啊!好可惜!她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表情然后两人说了几句。
然后……
一帮人下巴差点掉下来了——何以琛!他、他、他……
他居然强硬地抓住了人家的手?
何以琛哎!向来对女人很冷淡的何以琛居然会有这么激烈的动作怎么可能!
大家都很有默契很同情地看向在场的唯一女性许大美女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也对喔!本来以为何以琛对女性疏远是天性冷漠搞了半天原来人家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这么炽烈的。
这实在太打击女性自尊了!
虽然平时被许霹雳的伶牙利齿气得不行但好歹是一个事务所的总有同事之谊。胖胖的张律师开口打探敌情:“老向她是谁?”
向恒的表情有点莫测高深:“你怎么问我?应该问以琛才对。”
张律师敬谢不敏:“我可不敢指望能从何以琛嘴里套出什么。”
向恒笑笑说:“他的外套还在这总要回来拿。”
一会儿以琛果然回来很抱歉地说:“老李我有事先走了。”老李算是今天请客的东家。
老李还没说什么向恒倒先开口:“你这样就走未免太不给面子不如叫赵默笙过来一起我也好几年没见她了。”转头问老李:“介不介意多个人?”
老李连忙点头:“可带家属可带家属。”
以琛沉吟。
许霹雳阴恻恻地开口:“何大律师交个女朋友都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吗?”
默笙还在马路那边的人行道上傻傻地愣想着她和以琛这样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朋友不像朋友情人不像情人……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手机又响了接起来是以琛。
“我走不掉……”
哦那好啊默笙松了口气。
“……你过来吧!”
电话挂了。默笙连跟他商量的机会都没有看看对面的得月楼收拾东西穿过马路。
以琛在门口等她默笙犹豫地说:“我进去不太好吧。”
以琛轻描淡写:“几个同行没事。”
可是她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这句话她还是咽了回去。这些日子以琛偶尔会找她但都是刻意地保持距离只是这样的接触已经让她不安。
不应该这样的她应该离他远一点……
待他们一走近一帮人老实不客气地打量起默笙来长得还挺不错穿着很随性头短了一点少了些韵味。比起围在以琛身边的女人一般。
率先打招呼的是向恒。
“赵默笙这么快就回国了?”他笑得温和话里却微微带着刺“我还以为你要让以琛苦守寒窑十八年呢。”
真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默笙还能怎么说千篇一律的一句:“向师兄好久不见。”
“师兄不敢当不过真是好久了。”向恒似笑非笑的。
以琛简略地介绍默笙刚刚坐下那个美丽的女律师已经很不客气地朝她开炮。
“赵小姐我听说何以琛是出了名的难搞定你用什么手段把他弄上手的?”
不是听说是心得吧。餐桌上一片静默。
向恒听得差点喷茶这个许霹雳!
其实她也没什么恶意只是直截了当惯了又跟一群大男人混多了说话就这个样子。她都能在法庭上大骂法官没水平没常识了还能指望她会有多婉转?今天这样问话已经算客气的了只是赵默笙没见过这种阵势怕是应付不来。
他刚想出言相助却看见何以琛一脸漠然旁观的样子便住了嘴。别人的女友别人都不心疼他干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默笙先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见大家都不说话心中不由抱歉以为是自己的到来弄拧了气氛她哪里知道这些人纯粹是想看好戏兴奋得屏息以待。
于是半开玩笑似地说:
“其实以琛是很好追的。”她总结自己以前的经验“关键是要厚着脸皮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保证他举手投降。”
大家都不敢相信地看着以琛原来何大律师竟喜欢这种调调?
许霹雳不赞同地瞪视她:“你不觉得这样做很没有女性尊严吗?”
“呃……当时没想到。”默笙笑笑。
“这样死皮赖脸追来的男人他会对你有多少感情呢?没有灵魂的了解他总有一天会对你厌烦然后把你抛弃的。”许霹雳咄咄逼人。
“啊!”一直没说话的老袁突然叫起来打断了许霹雳的攻势。他兴奋地盯着默笙“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把以琛甩了去美国的女人是不是?”
啊?!除了向恒以琛其余人都不可置信地望着赵默笙。她甩掉何以琛?
默笙也呆住她甩以琛?这从何说起?而且为什么这个魁梧大汉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很……崇拜?
“不我没有……”
还想抵赖?老袁采取迂回战术:“你是不是去过美国?”
“……是。”
“你以前是不是他女朋友?”
“……对。”
“那就是了。”老袁的熊掌代替惊堂木一拍罪名成立!
默笙目瞪口呆现在的律师都是这么草菅人命的吗?
她刚想解释就被以琛一把拉起:“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
没人拦他们怔怔地目送他们远去。
一出得月楼的大门外面的冷风吹来她乱极的思绪终于有点清楚,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忍不住问:“以琛你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
“他们似乎以为……我甩了你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解释?”心高气傲的何以琛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误解!
“怎么解释?”以琛的身形定住了挺拔宽阔的背影在这一刻看来那么寂寞涩涩的声音在夜风中分外清晰“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第四章 命运(一)
她不明白什么叫他也这么认为。
“我至今仍在怀疑当年我的那些话是不是正好给了你远走高飞的理由。”
以琛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一字一字重若千斤地敲在她心头。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他居然这样说!
她清楚地记着那天的情形。她听了以玫的话立刻去找他证实。以琛是不会骗她的他说不是就不是她绝对会相信他。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欢以玫呢那怎么办……
去的路上她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以琛告诉她他也爱以玫绝料不到迎接她的会是他厌恶的眼神和刀锋般凌厉的话。
“走我不想见到你!”
“赵默笙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你!”
那样决绝的语气和神情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神俱裂。可如今他居然说她负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默笙盯着自己的鞋子低而清晰地问。
不断流动的人群中停伫的两人多少吸引了周围的目光以琛拉过她走到僻静的地方松开她点起一支烟。
要怎么告诉她?如实?
不行。
他定定地开口:“那天你父亲来找过我。”
瞥见她骇然的神色俊颜浮起淡淡的讽笑:“没想到?呵!我也没想到我的女朋友竟然是市长千金。”
默笙脸色蓦地白。市长千金!市长千金!多讽刺的一个称呼!
她和以琛来自同一个地方——y市。当年欢天喜地地把这个当作天大的缘分和巧合如今却是天大的难堪。
如果他知道她是赵清源的女儿那么他必定也知道……
默笙不稳地说:“我爸爸的事你应该知道。”
“是。”以琛点头。赵清源贪污受贿千万之巨事迹败露于狱中自杀举国震惊。
默笙闭眼无所谓了。
“我爸爸他对你说了什么?”
以琛垂眸那天赵清源对他说的话还清晰在耳:“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小笙很喜欢你我也不想反对。如果你愿意和小笙一起去美国我会帮你把一切都办好签证、房子、学校都不用你担心……”
多么诱人的条件!
半晌以琛沉沉地说:“我一个靠打工和奖学金度日的穷学生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默笙沉默她了解她的父亲没有利用价值没有背景的人他向来不屑一顾她完全能想像出他对以琛说了多过分的话。否则以以琛的冷静怎么会对她这么大的火。
“对不起。”真相竟然是这样的!长久以来的认知遭到彻底地颠覆默笙思绪纷杂只觉得翻江倒海一般的乱。
“你这个‘对不起’是为谁说?为你自己还是你父亲?如果是代你父亲说那大可不必。”以琛冷冷地说。
默笙薄弱地辩解:“我……当时并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以琛的声音宛如从地狱中来的冷酷犀利:“你连问都没问就判了我的死刑赵默笙你猜猜我这几年有多恨你?”
恨?
默笙惊惶地后退一步却逃不开他的掌控范围双肩猛地被他抓紧力道之大让她怀疑自己的骨头会不会被捏碎。
“我从来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既然招惹了为什么半途而废?”这样绝望而愤怒的质问语气让默笙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了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我现在只想问你”以琛渐渐平静灼人的视线盯住她“如果当时你知道这一切你还会不会走?”
她还会不会走?默笙愣住想不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如果是七年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不会”毕竟当时在她来说去美国真的单纯是为了逃避感情失败的痛苦。可是现在呢?现在她已经明白七年前的一切都是爸爸早已策划好的一场逃亡否则签证怎么可能在几天内就办好?否则美国的一切怎么会早已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决定她毫不怀疑当年就算她不想去也会被押上飞机。
默笙低下头:“对不起。”
以琛明白了倏地将她放开眼中的失望和怒意简直可以将她生生凌迟。
良久他才勉强镇静地开口:“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默笙不解。
“你现在要不要回到我身边?”以琛有些僵硬地说。
外面的世界突然寂静默笙惊愕地望着他只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我不打算在这方面浪费太多时间也没有兴趣去重新认识一个人经营一段感情所以你最适合不是吗?”
是吗?默笙怔怔地听着一颗心渐渐下落。
因为认识因为合适?
可是以琛你真的认识眼前的这个赵默笙吗?这个她有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好陌生好陌生……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再没有力气去追逐一颗遥远的心再不想拥有一份随时会覆灭的感情那种整个世界在自己周围轰然崩塌的声音她再不能承受第二次。
所以以琛“对不起。”
原谅我的懦弱。只是我没料到原来竟连你都无法给我勇气了。
她竟然这么快就拒绝他。以琛定了定说:“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你……”
他的话被默笙轻轻打断:“我结过婚了。”
话音猛然煞住以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问:“你说什么?”
默笙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低低地说:“我结婚了三年前在美国。”
以琛脸色冷冽阴沉身上散出来的气息可以把周围的空气都冻住他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随时会伸出手把她掐死。
久久她才听到他冰寒透顶的声音“赵默笙我是疯了才会这样让你践踏。”
日子一成不变地滑过去这天默笙在杂志社的布告栏上看到国庆放假通知时才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九月底。
整个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越接近十一杂志社里的气氛越放松三十号快要下班的时候小红过来问默笙:“阿笙国庆七天你怎么安排的?”
“还没想过。”默笙正整理着桌上的照片。
“居然没想过,我从五一就开始盼着十一了。”
被她夸张的表情惹笑了一下默笙随口问:“今年怎么放这么长时间?”
“年年都这样啊。”小红略微奇怪地说随即了然“哦你在国外太久了大概不知道七天长假实行好几年了展旅游业嘛。今年我打算去凤凰古城哦你要不要一起来?”
看她一脸甜蜜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和那位医生先生一起去的默笙侧一笑:“要我全程随行帮你们拍情侣照吗?我收费很高的。”
“哎呀!你讨厌!”小红极卡通地掩面羞羞答答了一阵放下手却现刚刚还和她说笑着的默笙又陷入沉默中去了恍恍惚惚的表情。
小红推了她一下:“阿笙你怎么啦?最近有点怪怪的。”
“嗯?哦没有啊。”默笙回神“突然多出来这么多天在想干什么。”
下班后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好。街道上明显热闹了很多商铺都焕然一新的样子默笙沿着漂亮的橱窗漫步偶尔停下来买点小吃然后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
直到看到熟悉的古朴校门默笙才现自己竟然走到了c大来了自己也吓了一跳从工作的地方到这里大概半个城市都被她走过来了。
学校门口应该比平时热闹很多到处都是背着行李的学生脸上带着简单快乐的笑容。默笙想起自己当学生的时候也往往因为放假开心兴奋很久现在想来真是恍然若梦。
双手插在衣兜里漫步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默笙的心情没有像上次和以琛一起来时那样起伏不定只是平静之余更觉惘然。自己的人生好像从走出这个学校就开始错了然而事到如今又要怎样走下去才是对的?
“你现在要不要回到我身边?”以琛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里响起默笙停住脚步闭上眼等心里的抽痛过去。
回到他身边曾经想像过无数次的情景。在国外的时候常常一个走神就会开始幻想和以琛重逢幻想两个人幸福地在一起。那是她漫长孤单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唯一的快乐她所有的坚强和坚持都源于这种幸福的想像。然而回国后当以琛以一种理性而冰冷的态度要把她的幻想变成现实时她却退缩了。
他和她都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单纯的少年少女七年分离造成的裂痕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彼此的伤痛也许只是细小的伤口可是同样痛不欲生。
因为太在乎所以受不起。
他们之间其实在七年前就已经尘埃落定。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操场边塑胶跑道上不少人在慢跑。
不知道现在她八百米要跑多久?
默笙矮身穿过栏杆站在跑道上踮起脚划出一条起跑线默念“一二三”用考八百米的度冲了出去。
闭着眼睛穿梭夜风跑到终点。
“四分二十五秒太慢了。”头被人敲一下。
“比昨天还慢。”她郁闷地嘀咕然后抬头两眼光地看着他“以琛不如考试的时候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吧那样我肯定跑得很快!”
被他瞪了一眼后默笙有点儿不被欣赏的沮丧明明是个好主意嘛“要不在我眼前吊着你的照片……”
“赵默笙你知不知羞!”以琛终于忍不住开口训她耳朵却悄悄地爬上微红。
……
微笑着睁开眼睛终点线上空荡荡的。
突如其来的钝痛袭上她心头细节越清晰钝痛越明显眼泪先是一颗一颗地毫无预兆地落下然后渐渐不能自抑默笙坐在地上埋放声痛哭。
从此以后任何一个终点都不会再有以琛。
第四章 命运(二)
火车的终点站是y市。
昨晚从c大回来后默笙很早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四点多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睁眼看着天花板了一会儿呆起身收拾了一下就去了火车站。
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回y市。
火车正点到达y市的时间是中午11点y市正下着雨比a城要凉许多冷风吹过来让人一阵瑟缩。
站在火车站的台阶上手指拢了拢单薄的衣服默笙抬眼望着这个养大她的城市心底茫茫然而又似悲似喜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就叫近乡情怯。
“小姐来旅游啊要不要住宿全市最低价。”
“小姐要不要导游啊国庆便宜优惠……”
穿过广场的时候遇到不少拉生意的人也许她脸上探寻的神色让她看起来不像本地人反而像个陌生的游客吧默笙心底微微苦涩地自嘲。
好在公车站的位置没变公车路线也没有变轻易地就找到了。
好像有人说过要真正了解一个城市只要你多坐几遍公车因为它会带你经过这个城市所有蕴含生机的地方。默笙看着车窗外的行人车辆街道商店细雨濛濛中这个江南小城模糊不清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清河新村到了到站的乘客请准备下车。”
跳下车一片老房子出现在眼前。算起来清河新村也有十几年历史了默笙就在这里一点一点地懵懵懂懂地长大。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站在熟悉的楼下自己的心里竟满是物是人非的凄凉。
这次回来是找母亲。默笙和她已经有七年多没联系了不知道她还住不住在这里。
外面的雨下得大起来默笙**地冲进楼道敲门一直没人来开。
出门了吗?还是已经搬走?
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人回来。身上的衣服湿湿地贴在身上脚趾头已经冻得冰凉。
默笙突然想起小时候好像也有这么一次淋着雨从学校跑回来家里又没人在她在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等到爸爸提着公文包回来。
还记得爸爸当时心疼极了的样子呢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连声地说:“爸爸不好爸爸不好小笙打爸爸屁股吧!”
中年得女的爸爸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像个老顽童带着她四处恶作剧完全没有赵市长的半点威风只是他实在太忙能抽出给女儿的时间实在有限。默笙小时候的同学有不少羡慕默笙的爸爸做官那时候的小小默笙却在作文里写:我的愿望就是爸爸每天准时下班每天没有叔叔到我家来找爸爸说话。
但是只要有时间做官的爸爸就会把默笙宠上天完全不像妈妈……记忆里妈妈一直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对她这个女儿都鲜有笑容……
“小笙!”
惊讶的呼声把默笙从回忆中惊起。“黄阿姨。”
站在眼前的中年妇女是默笙家的邻居她丈夫是父亲原来市政府的同事和他家来往算是密切。
“小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进来快进来看你淋成什么样子了。”黄阿姨一边开门一边招呼她。
用毛巾擦过以后总算舒服了很多默笙有些不安地开口:“黄阿姨我妈妈还住在这里吗?”
“还在这里不然能去哪里呢你这孩子出去这么多年音信都没一个留你妈妈一个人在这里。”
不是她不想给音讯啊默笙有些黯然。七年前她在国外刚刚得知父亲的死讯的时候立刻打电话回家妈妈却无比平静地对她说:“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也不要回国你父亲毁了我半辈子我现在终于能安静地生活不想再见到任何有关他的东西。”
然后就挂了电话后来拨电话竟然已经是空号。再后来又从父亲在美国的老同学李叔叔那儿了解到了一些她至今不敢相信的隐情……
默笙没有回答黄阿姨的埋怨:“妈妈身体好吗?”
“身体没听说什么不好的你回来得不巧她今天刚刚跟着我们小区组织的旅游团出去了五天才回来。你先在黄阿姨这住下吧。”
出去旅游了?默笙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答案。看来她真的过得很好默笙垂眸轻轻笑了一下站起来说:“黄阿姨我要走了。”
“不等你妈妈回来了?”黄阿姨惊异地说。
“不等了其实我只是想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然后有一些事情想问她。”默笙顿了一顿“现在我已经知道她过得不错那些事情我也突然不想问了。”
结局已经如此原因已经不再重要了。
“黄阿姨谢谢你。请不要说我来过了。”
临走的时候问黄阿姨要了父亲公墓的地址金鸡山a区157座好像住宅地址一样的牌号。
不是清明这样拜祭的时节金鸡山上几乎没有人默笙坐在父亲的墓碑旁头靠在碑上就像父亲在世的时候父女俩聊天的姿势。
默笙现在也在和爸爸聊天:“爸爸这么久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其实我一直不想回来……”
“我可能太懦弱了接受不了。为什么明明我走的时候还是一个人现在却是一块碑?”
“我老觉得只要我不回国你就还活着似的我还记得我上飞机前你给我买的芝士饼干……那时候你骗我说让我去美国看看好不好不好再回来可是我觉得一点都不好却回不来……”
公墓照片上和默笙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自始至终亲切地微笑着默笙抓着衣袖擦了擦照片:“爸爸这张照片还是你大学时候的吧?别以为用这么年轻的照片就可以冒充年轻鬼。”
山间笼罩着薄薄的雨雾四周寂静得仿佛世间再没有声音默笙敲了敲墓碑:“爸爸你都不理我。”
沉默良久默笙的眼睛渐渐变得像山间的雾一样朦胧。“爸爸他说嗯就是何以琛你还记得吧他说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你觉得好吗?”
自然没人回答过了一会默笙低声喃喃自语:“其实我也觉得不大好他那么优秀一直都有很多人喜欢他可以找到更好的人。我们分开那么多年之间有那么多陌生重新在一起的话只会矛盾重重他很快就会对我失望透顶他以前就经常对我失望……到时候如果再分手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现在这样子起码我已经习惯了……”
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不知过了多久默笙轻轻地说:“我什么都很好你不要担心我……我要走了爸爸。”
下山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在山脚回望那快要消失在夜色与薄雾中的山头仿佛已经是两个世界。
回到城里天已经黑了默笙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看来只能明天再走了。到市区连问了几家旅舍都回答说已经客满最后找了家市中心价格昂贵的酒店住下来洗好澡烘干衣服睡觉还太早便起身下楼。
酒店一出去就是y市最繁华的贞观路。y市山青水秀也是小有名气的旅游城市此时贞观路上的游客还不少默笙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y市见到以琛就是在这条繁华的路上。
那时候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然而大一寒假放假回家的时候以琛却怎么都不肯给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她当时又委屈又难过哪有女朋友连男朋友家里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的?分手前在火车站软磨硬泡失败后默笙气呼呼地掉头就跑。
可没跑几步就后悔了气什么呢也许再耍赖一下以琛就心软了呢。可是回头看看火车站前已经没有以琛的身影了。
回到家就开始闷闷不乐东西没心思吃电视看了也不知道在放什么后来不知怎么异想天开开始每天跑上街想着也许会遇到以琛。
然后竟然真的遇到了。
那是年后的一天天空飘着小雪他和彼时尚不认识的以玫在马路对面走过她那时根本反应不过来了竟然真的遇到了其实没抱什么希望的这个城市有那么多人……下一刻她已经飞快地冲过马路扑上去抱住他……
好像就是在这棵树下那个戴着毛茸茸白帽子的女孩抱着那个因路人暧昧目光而尴尬的少年兴奋地大叫:“以琛我就知道会遇到你的。我就知道!”
默笙闭了闭眼睛。
当他们之间已成往事最难堪的便是一切清晰如昨。
她着了魔似的拿出相机向那其实空无一人的地方按下快门。
洗出来的照片上是空旷的马路无人走过一片空白。
节后上班默笙的工作更加忙碌起来。
只有小红很闲她一个栏目刚刚结束正在空窗期每天在默笙办公室闲晃操心她的终身大事。
“阿笙你不能再这样虚度下去了要知道时间就是青春美貌你现在找个男人那叫拯救社会再过两年出去就是残害男同胞而且……”小红神秘兮兮地附耳“现在比较符合生理规律哎阿笙你晚上难道不想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入眠?”
“小红你……昨天又做那种梦了?”
“偶尔嘛!”假装很害羞脸红低头摇晃身体过了一会她严肃起来“阿笙你现在总算正常了前段时间好像男人被抢了一样。”
经典的小红式比喻默笙好笑。
只要不去想肤浅的快乐其实很容易和同事嘻嘻哈哈别人以为你很开心渐渐的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的确很开心。
不想和她说这个默笙看看墙壁上的钟已经十点了“走了去开会。”
今天的会议是季度大会。
默笙所在的杂志社规模很大旗下除了《秀色》这本知名女性杂志还行一份生活周刊不然也聘不起两个摄影师。
《秀色》在女性杂志市场上属于老牌杂志了销量一直是同类杂志中第一上一季度的销售量虽然仍然保持在第一位市场占有率却在逐月递减。
主编正面评价了上一季度的各部门的工作后讲到正题主要是新增栏目的事情。
“我们的杂志要出位就要有与众不同的东西。现在市面上同类型的杂志那么多大部分内容都在重复美容时尚美食感情生活除了这些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
主编环顾众人又说:“或者这样问吸引女人的还有什么?”
“我知道。”小红举手言“男人。”
大家立刻笑起来。
主编却很严肃地点头:“行红虽然平时看起来很粗线条触觉却很灵敏。”主编不再卖关子打开幻灯片主题赫然是“精英男人”四个字。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
“我们是女性杂志吧拿男人做专题会不会太奇怪了?”同事中有人提出疑问。
“异性相吸的道理大家都懂吧男人的杂志都知道用女人做封面那么女人的杂志为什么不能写男人?”主编反问。
等大家讨论了一会主编说:“无论如何市场才是唯一的真理。所以我们暂时决定做四期以后看读者的反响再看要不要继续做下去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
“那人选呢?”
“人选我先试着划了四个你们有异议可以提出。”主编点一下鼠标白色的幕布上依次出现了四张年轻男子的照片“我们的人选并不是那些可望不可及的世家公子钻石王老五而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有一定知名度年轻优秀最关键是要英俊未婚。”
“那个是不是刚刚得奖的建筑师?”
“对、对左边那个好像也很熟悉。”
众人指指点点默笙的眼睛一下子被右上角的那个侧影定住了。怎么会是他?
“咦右边上面那个是不是‘法律时间’的特邀主持人那个何以琛律师。”
“就是他。”主编点头“看省台的人应该都知道他是特邀主持人之一这个节目收视率相当不错。”
“我建议把他放在第一期做。”资深的李编提出建议“他在电视上亮过相知名度比较高容易一炮打响。”
“对最近本省曝光率很高的一个经济大案好像就是他打赢的很有卖点。”立刻有人附和。
“我看名气倒不是重点关键是他的外型比其他三个要出色得多应该会吸引一票女读者的目光。”
主编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靠有这么牛吗?”默笙听到坐在她身后的新来的大学生小许低声嘀咕。
“你小子嫉妒了吧。”坐他旁边的黄编辑笑道“嫉妒也没用人家一个小时赚的说不定比我们一个月还多我有个朋友也在政法线上据说这个律师一个案子抽的比例这么多。”黄编伸出两根手指。
小许吃惊地猜:“二万?”
摇头。
“难道二十万?”
黄编嗤笑:“再乘以十。”
倒吸口冷气小许不作声了。
栏目基本上已经确定现在关键是谁负责的问题主编环视会议室:“谁想接这个新专题?”
会议室里沉默着大家都有点跃跃欲试但是又都有点犹疑一时间没人出声。
“我接。”
随着干脆果断的声音站起的女子是杂志社里有名的冷面美人陶忆静美丽的面容上是一派自信她清晰地陈述着自己的意愿:“主编我想做这个专题。我手边的工作已经快到尾声有精力全力以赴。另外我还有一个优势我是c大毕业何以琛律师和康加年建筑师也都是c大毕业我相信我们之间会有共同话题。而且我和何以琛律师还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默笙抬头恰好看到向来冷面的冰美人脸上罕见地爬过一丝红晕不由一阵失神心底竟涌起一股酸涩。
“c大毕业了不起啊。”坐在默笙旁边的梅姐立刻不满地嘀咕她和陶忆静向来不合此刻正怂恿着小红“小红你干吗不接?干吗让这种人出风头?”
许是过于清高又风头太盛的缘故陶忆静在杂志社的人缘并不好不少老同事有意无意地孤立着她。小红和默笙向来不掺和在里面此刻小红也只是玩笑着推辞:“不行接了这个我男朋友非怀疑我要出墙不可。”瞄了瞄帅哥照片“咦为什么我觉得那个何帅哥很眼熟?默笙你有没有觉得?”
默笙勉强笑了笑:“天下帅哥你都眼熟。”
说话间主编已经定了陶忆静:“忆静那这个我就交给你了相信你会圆满完成的。哈哈不知道这算不算美人计。”主编开起玩笑。
众人哄笑起来有男同事调侃:“要是我们陶美人能把人家律师搞定了说不定我们杂志社以后可以省下一笔律师费了。”
“阿笙……阿笙?”主编叫她。
“啊什么?”
“这个专题摄影部分比较轻松你抽出点时间尽量配合忆静。”
默笙怔一下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拒绝只好先点头答应下来打算以后私下和老白换。
她大概不适合出现在他面前。
目前默笙和陶忆静工作有交叉的地方是一个叫“白领公寓”的栏目从介绍单身白领的居住环境入手讲述单身白领的生活概念默笙负责摄影陶忆静负责文字。这天上午工作告一段落以后陶忆静说:“午饭一起吃吧不过我约了个朋友你不介意吧?”
“你有朋友我还是先回去吧。”默笙有点为难。
“没关系的你单独回去我们车费不好报销。”
陶忆静这么说默笙也只好点头。
到了餐馆才知道陶忆静约的人叫葛丽是“法律时间”的女主持人。
“师姐这是我同事赵默笙是摄影师这次采访她负责摄影部分。阿笙这是我在c大新闻系的师姐葛丽现在是‘法律时间’的主持人。”
“你好。”葛丽优雅地点头致意。
“你好。”默笙回礼有想离开的冲动这个世界真是小。
葛丽是那种典型的白领丽人穿着时尚举止大方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主持人式的亲和笑容,闲聊两句进入正题:“忆静你说你们杂志要采访何以琛?”
陶忆静点头:“是的师姐你能不能居中牵下线?”
“牵线?哪用我牵线你们不是认识吗?”
“不过是几年前一起主持过一场迎新晚会而已后来他就毕业了现在他恐怕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默笙看着她怅怅的神色心里一动。
“这可说不定美人总叫人印象深刻啊。”葛丽促狭地说。
“师姐!”陶忆静嗔道“你帮不帮?”
“帮帮。”葛丽还是笑得暧昧“不过何以琛还没有女朋友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金龟婿而且人品实在没话说师姐打包票。”
“师姐!你别在我同事面前胡说八道!”
“好不说了。”葛丽这才想起一边还有人在“赵小姐别见怪我们一直这么开玩笑的。”
“啊没事。”默笙浅浅笑了一下低头搅着咖啡。
“忆静你们杂志社怎么想起做这个?”
“师姐如果杂志上介绍一个名牌大学毕业事业有成外表英俊的青年才俊你会不会买来看看?”
“买瞒着老公买。”葛丽捧场“不过忆静以何以琛的性格来说他大概不愿意出现在一本女性杂志上。你不知道当初请他来做特邀主持我费了多大的劲。”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一下有点犹疑“不过也不一定也许……他愿意站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她不确定地说。
默笙搅拌着咖啡的手突然一顿陶忆静看了她一眼问葛丽:“师姐你当初怎么说服他的?”
“当初啊……”
葛丽想起两年前她初次见到那个刚刚在律师界闯出名堂的校友向他提出合作意向时那个年轻律师一向冷静的表情好像有点恍惚和神不守舍依稀仿佛听到他说:“这算不算站在了显眼的地方?”
后来又一次让她感觉到也许这个年轻的律师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内敛而低调那是有一次他问她收视率如何她轻松地告诉他在同类节目中相当高的数字。
然后她听到他低声的自语:“那就是很多人看到……”
“是啊很多人看到呢。”当时她这么重复着现在想来这位律师也许也喜欢公众关注吧?
“也许他会同意我帮你说说看。”最后葛丽这么说。
吃饭的地方不能打车要穿过一个广场。这个时候广场上的人流最多很多厂家在广场上搭台促销。
陶忆静现默笙越走越慢忍不住催促:“快点走吧快要上班了。”
“哦。”
看她眼神有点飘忽陶忆静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啊?”像是被她惊醒默笙的语气有点低落“没什么想起以前和他……一个同学在这里走散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他。我就跟他说要是再找不到他我就要爬到展示台上去了。”
“为什么?”
“他也这么问。”默笙黯然地一笑“我说既然我找不到你只好站在显眼的地方让你找到了。”
以琛在电视上露面是希望她看到去找他吗?这次换他站在显眼的地方?
或者她又在自作多情了?
“你喜欢的人?”陶忆静问。
默笙没回答良久陶忆静听到她好像说:“……很喜欢的人。”
第五章 回首(一)
接下来几天默笙连续出外景没再过问采访的事情已经和老白说好换个case应该不关她的事了。
这天拍摄完成的比较顺利默笙早早地回到杂志社。在洗手间洗手的时候被阿梅和几个女同事拉住八卦。
“阿笙你那个精英男人的专访可能不要做了。”
“怎么?”
“陶忆静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拒绝了。真是笑死人了当初她说得多满现在丢脸了。”阿梅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是啊听说她打电话到事务所都是助手接的借口说何律师病了。”
“病了?”默笙本来要出去了闻言停下脚步“是真的吗?”
“肯定是假的啦昨天我还看到人家上节目了。”
这类节目一般都是提前录制的以琛他会不会真的病了?
坐在办公室还是不安一会儿又自己嘲笑自己赵默笙你现在凭什么去关心他?已经轮不到你了。
“阿笙电话!”老白把电话转给她“好像早上已经打过两个来了。”
“嗯我接了。”默笙拿起电话:“喂你好。”
“赵默笙吗?”电话彼端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我是向恒。”
和向恒约的地方是城东一家叫“寂静人间”的咖啡馆。
略略寒暄后向恒说:“找你可真不容易幸好以琛提过一次你在杂志社当摄影师。”
看见默笙愕然地看着他向恒一笑:“你这是什么表情以琛提到你很奇怪吗?”以琛的确什么都不会说但有老袁这个中年八卦妇男在还是可以挖到点边角料。
侍者上前递上餐单。
点了饮料向恒进入正题:“你大概很奇怪我找你出来。”
的确很奇怪眼前俊雅斯文的男子默笙虽然认识却并无深交。很长一段时间她对他的印象都只是“以琛的一个舍友”连名字都弄不太清楚。直到有一次她跟着他们宿舍的人去吃火锅那次是规定要携伴参加的结果只有向恒一个人落单有一个人调侃他说:“向恒连何以琛都被人搞定了你这个单身贵族还要当到什么时候?”
向恒叹气说:“你说得轻松叫我去哪里找一个勇往直前百折不挠的赵默笙来搞定我?”话语中戏谑味十足。
偏偏以琛还凑一脚很头痛地说:“你要的话送给你好了正好让我清静清静。”
当时她在一旁真是无辜极了什么话都没说都会祸从天降这帮法学院的人啊说话一个比一个损。
不过从此记住向恒。
见默笙有点恍惚向恒突兀地开口:“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大学的时候为什么你会成为以琛的女朋友。你应该知道那时候喜欢以琛的女生很多比你漂亮聪明优秀的大有人在。”
默笙不知道他这时为什么突然提起从前只是闭口不言听他说下去。
他一副追忆的神态:“那时候我们宿舍的娱乐之一就是赌哪个女生最后能搞定以琛有天晚上熄灯后又吵吵闹闹赌起来有人赌的是我们系的系花有人赌和以琛一起参加辩论赛的才女我赌的好像是外语系的一个女生。”
他笑笑想起年少轻狂:“以琛对我们这种活动向来持‘三不’政策不赞成不理会不参与看他的书睡他的觉随我们闹可是那次他却在我们纷纷下注后突然说——‘我赌赵默笙’。”向恒看着她“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
所以后来才会有人传她是他的女朋友吧这些以琛从来没提起过。
“你可以想像我们对你有多好奇后来见到你就更惊讶了。以琛一直有一种乎年龄的沉稳和冷静在我们的印象里他的女朋友也应该是成熟懂事的而你”向恒含蓄地说“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
“老实说我开始并不看好你们可是以琛却渐渐像个正常的二十岁大男生他时常会被你气得跳脚也会一时高兴就任我们差遣把一个宿舍的衣服都洗掉。唔就是他生日那次……”
这种事会生在以琛身上?多不可思议。
他生日那天她跑遍了全城都没有买到满意的生日礼物结果只能晚上十点多钟累得惨兮兮地出现在他宿舍楼下两手空空地对他说生日快乐。
以琛板着脸问她:“你今天跑到哪里去了?礼物呢?”
她自然拿不出来以琛凶凶地瞪了她半天最后挫败地说:“算了!你闭上眼睛。”
她闭上眼睛然后他低头吻了她那是他们的初吻。
她还记得当时她睁开眼睛后傻乎乎对他说:“以琛今天又不是我过生日。”
咖啡在杯子里微微晃动“叮”的一声回到桌上。
这个人为什么要提那么多以前的事呢?不要说了行吗?
“你说的我要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些?”她打断他。
向恒打住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半晌他看着她缓缓摇头说:“赵默笙你真的心狠。”
是啊她对谁都心狠。
向恒不再多话掏出纸笔写了两行字递给她。默笙接过上面写着一家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
这是什么?
“以他那种工作方式英年早逝都不奇怪何况是‘小小’的胃出血。”向恒向来温和的声音冷凝“我把医院的地址给你去不去是你的事。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生了什么事但是赵默笙!”他的语气饱含谴责“人不能太自私!”
他说完结账走人默笙坐着被这个消息镇住了。纸片在手里紧紧地捏成一团不长的指甲掐进肉里也是极疼她却完全没意识到要松开。胃出血医院以琛……因为她吗?竟是因为她?
咖啡已经是冰凉默笙推开咖啡馆的门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下雨呢?尤其这雨竟淅淅沥沥的没个断绝。
居然轻易地就打到车司机是个热情过头的人听了她的目的地以后就开始不断地问。
“小姐是不是你朋友病了?”
“小姐你在念书还是在工作了?”
“小姐……”
“小姐……”
默笙“嗯”、“哦”的回答眼睛看着窗外。司机的每句话都从她耳边过却没有一句她听个明白。外面的景物一样样的从她眼前掠过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路上居然没有红灯那么快地就到了医院那么轻易地就找到了以琛的病房。只是站在门前那手却有千斤重怎么也举不起来去敲那个门。
可是要走吗?那脚也有千斤重怎么也移不开一步。
有那么一刹那她竟觉得会这么永远下去不敢靠近又舍不得离开于是宇宙洪荒海枯石烂她永远站在他的门外。
可是怎么会有永远呢?该来的总要来怎么躲也躲不掉。门从里面被拉开她来不及闪避直直地对上那人。
以玫。
有些人似乎注定总要相遇而且从来原因一样比如说以玫和她。
默笙后来总在想这个温婉如水又清丽如诗的女孩子那时是用怎样一种心情听她所爱的男子向别人介绍“这是我妹妹”的?当初她皮厚兮兮对她自我介绍说“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而以琛没有反驳时她又是怎样的一种痛彻心肺?
如今她看到她居然对她温柔一笑时那笑里面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酸楚?
哎!以玫以玫好久不见。
“默笙终于又见到你了。”
是啊终于。
“你来看以琛吗?”以玫问“他刚刚睡着如果你有空能不能陪我去趟他家?我要去帮他拿些生活用品。”
默笙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他……没事吧?”
“没事。医生说只要多休息注意饮食就好。”
“那就好。”默笙低声说。
一路上絮絮叨叨不过是一些近况。以玫说:“我本来早就要找你的却被公司突然外调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以琛却突然病了。哎我总算体会到职业女性的痛苦了。”
默笙说:“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成为一个女强人。”
“你不也是?那时候老不务正业拿个相机乱拍东西没想到会成为一个摄影师。”
默笙笑起来:“我现在还是在乱拍。”
以玫失笑:“你老板要是听到你这样说一定会气死……到了就在这里。”她停下脚步拿出钥匙开门默笙脚步顿了一下跟着她走进去。
以琛的家位于城西高级住宅区内的十二楼房子很大只是看起来空空的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只有茶几上几本未合上的杂志才让这个房子看起来像有人居住。
“这几年大家都忙偶尔才聚聚。”以玫边收拾东西边说打开冰箱她无奈地摇头“果然什么都没有他大概是天底下最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上次我来居然看到他在吃泡面忍无可忍地拉他去市没想到却遇见你。”
以琛一直是这样的默笙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永远有比吃更重要的事对这种人只有“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招数才能对付。
“哦对了。”以玫突然说“我快结婚了你知道吗?新郎是我的顶头上司很灰姑娘的故事。”
默笙愕然地望着她:“你要结婚?”
“对我要结婚了。”她笑着点头有些感叹“以前不懂事才会对你说那种话后来才知道有些东西是争不来的对以琛我早就死心了。”
“为什么?”
“大概因为我等不过他。他可以在几乎没有希望的情况下一年又一年地等下去我却不能。”以玫沉默了一下说“大约三四年前以琛赢了个大案子我和他们所里的几个人一起去庆祝他被灌醉了我送他回来。他吐得一塌糊涂我帮他清理的时候他突然把我抱住不停地问‘你为什么不回来?我都准备好背弃一切了为什么你还不肯回来?’”
以玫顿了顿苦笑:“如果这些还不够让我死心的话……你跟我来。”
她拉着默笙来到书房随手抽出一本书翻到某一页递给她:“这是我无意中现的不止这一本书上……”
默笙怔怔地看着书页上写得很凌乱的诗句从那潦草的字迹可以想像出下笔的人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的烦躁苦闷。
“啪”地合上书以玫还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脑海中一个少女清脆带笑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何以琛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赵默笙赵就是那个赵默是沉默的默笙是一种乐器我的名字有典故的哦出自徐志摩的诗……”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第五章 回首(二)
“小时候以琛的妈妈经常抱着我说要是她有个女儿就好了而我妈妈就在旁边说要不我们两家的孩子换换。以琛从小就聪明懂事我妈妈喜欢他大概比我还多。”回医院的路上以玫说起一些往事“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阿姨的样子可惜……”
“……他父母是怎么死的?”
以玫摇头说:“我也不太清楚那时候我才九岁。好像是意外吧叔叔从四楼失足摔下来阿姨本来身体就不好伤心过度没多久也去了。”以玫像是想起什么顿了顿又说“我听我妈有一次无意提起阿姨死后现抽屉里该吃的药都没吃说起来也算是自杀。”
“自杀?!”默笙呆住。那时候以琛也才十岁吧她何其忍心!
以玫点头:“阿姨大概很爱叔叔吧。”她若有所思幽幽地说“其实以琛很像阿姨……”
说话间两人已到医院走廊上碰到认识以玫的护士护士小姐和善地对她说:“你男朋友刚刚换过点滴现在又睡了。”
以玫向她道谢笑着解释说:“他是我哥哥。”
走到门口以玫突然将手中的东西都扔给默笙:“你拿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东西并不多然而默笙却觉得手上这些东西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默笙。”以玫幽幽地说“我并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他。”
默笙看着她渐渐走远说不出任何话来挽留。
房门没锁手一推就开了。这是一间双人病房一张床空着以琛的床位靠窗。开门的声音并没有把他惊醒他挂着点滴仍在睡。
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缠住了一步步地靠近他那线一寸寸地收紧。
他躺在床上脸容苍白而瘦削睡梦中也蹙眉。重逢之后她其实并没有好好看过他的样子现在终于可以。手指不自觉地划上他紧皱的眉头然后刷过睫毛想像着如果主人清醒这双眼睛必定睿智而冷漠有时候还会带着微微的嘲弄。
最后停留在略微苍白的唇上。据说有这种唇的人大多薄情以琛以琛你为什么不?难道你不明白我们已经再回不到从前七年的时间什么都改变了啊……
然后在她还没意识到她在干什么之前她的唇代替了她的手指。她的唇上还带着屋外的寒冷他的却意外的温暖然而这温暖却让她蓦地一阵心酸眼泪不知怎么的就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再也止不住。
直到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
以琛!
他醒了?
默笙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眼睛被水光模糊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听到他怒极的声音。
“你这是干什么?”以琛咬牙切齿地说“赵默笙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她张口结舌所有思绪从脑子中飞走。有一段时间她只能这样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模糊的样子感觉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好像恨不得把她的手腕捏碎才甘心。她想收住眼泪它却不受她控制而且越落越急。
怎么会这样?她清晰地听到心里曾经坚固的东西正在被打碎这种破碎的声音让她感到害怕恐慌。而以琛的咄咄逼人声色俱厉让她胆怯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不是要彻底斩断过去连他一并排除在外吗?那么她刚刚又在干什么?她完全乱了。
逃走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主宰了她的行动。她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这么大的力气竟然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掌握往门口跑去。
以琛厉声说:“赵默笙你敢走!”
该死!
以琛看着她拉开门猛的拔掉左手正在输液的点滴下床去拦她。可是他正在病中又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脚步迈得又急居然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病床边。
而这一切默笙自然不知道。
她茫然地跟着一大堆人走进电梯电梯里的人看了她一眼后又见惯不怪地低下头想着各自的心思。这医院里天天上演着生离死别一两个这样泪流满面的人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走出封闭的电梯大厅里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充塞了她的耳朵人来人往之间默笙突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能到哪里去呢?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没有以琛的地方。
第六章 离合(一)
“何、何律师?”美婷吃惊地看着门口出现的人“何律师你不是在医院吗?”
“今天早上出院。美婷等会你把anas公司那个案子的资料拿到我办公室来。”以琛边走边说“这几天有没有什么重要留言?”
“有。”美婷立刻翻出记录报告了几个重要消息犹豫了一下又说:“何律师《秀色》有个女记者打了好几个电话来说要为你做一个专访还亲自来过一次。她说是你校友你要不要回个电话过去?”
听到《秀色》的时候以琛的眼眸微微一闪随即又平静无波。“不必了下次她若再打电话来就直接回绝掉。”
“好。”美婷点头终于有何律师回来的感觉了处理事情干净利落决不拖泥带水。
向恒从检察院回来就直接推开了以琛办公室的门看到他果然埋文件中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听到美婷说还不相信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哪回事?”以琛从文件中抬头看着他他脸色还带着一点白目光却是清湛有神的。
“不要跟我装傻我记得你后天才能出院吧请问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提前出院了。”
向恒抚头虽然自己就是律师但是不得不承认跟律师说话就是麻烦答了等于没答:“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事务所没有你也不会倒。”
“这倒未必。”以琛扬扬手中的文件“我记得这方面你和老袁并不擅长。”
向恒哼了一声:“我们再不济也不会在谈判桌前倒下。”
“向恒”以琛靠在椅背上有些无奈地看着老友“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
“正常的时候你是不会……”向恒看了看他直截了当地问“她去了?”
以琛眼神暗了暗不答反问:“你找她的?”
向恒点头看了看以琛的脸色叹气:“看来我是弄巧成拙。”
“不我要谢谢你。”以琛淡淡地说“若非她给我重重的一击我怎么会彻底的清醒。”
“你……”向恒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放心。”以琛看着他一脸平静“我和她已经彻底结束了。不应该说我的一厢情愿彻底结束了。”
晚上十一点以琛停好车走入电梯脑子里还在转着后天谈判的细节。这段日子他好像都没有在十点以前回来过手头好几个案子同时进行天天忙得天昏地暗。向恒早放弃劝他老袁则整天乐呵呵地算着本季度收入会增加多少笑嘻嘻地说要给他准备一副最好的棺木。
其实他何尝不是疲惫万分只是他太需要这种忙碌。
电梯“叮”的一声十二楼到了。以琛走出电梯边掏钥匙准备开门。所有动作在看到门口的人的瞬间僵住。
她穿了一条薄薄的毛衣抱膝坐在他家门口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怔怔地盯着前方的地面。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她看起来竟然比他这个病人更加憔悴又清瘦了些下巴尖尖的愈显大的眼睛在看到他的刹那闪过慌张整个人好像陷入了某种困境而走投无路。
谁都没有出声以琛停滞了三秒视而未见地举步从她身边走过。
平稳地开门走进去然后反手关门。
关门声却始终没有响起他的衣袖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
“以琛。”他听到她的声音低低的小小的仿佛小动物的呜咽一样可怜“你还要不要我?”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以琛只能狠狠地转身瞪着她神情仿佛见了鬼。她的声音又小又轻可是这样寂静的夜晚他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他努力抓回一丝理智想扯回他的袖子她的手却顽固地拉着不放。
很熟悉的赖皮劲儿以琛现自己竟然可耻地怀念着。
“放开。”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严厉了她的手竟然颤了一下然后手指慢慢地慢慢地一根根地松开。
她低着头以琛看不见她表情脑子里却浮现出此刻她委屈而难过的样子。
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得历历在目清晰得让他下一刻就会心软。
再不管她以琛径直走上阳台上寒冷的夜风使他清醒了许多。她向来都有把他弄得乱七八糟的本事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所以他更要冷静不然必定溃不成军。
他走回客厅她还瑟缩地站在门外。“进来。”声音已经恢复冷静“你要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啤酒和纯净水。”他记得她最爱喝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默笙摇摇头。
以琛没有强求在沙坐下完全是主人招待客人的架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默笙料不到他那样客气生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今天去医院医生说你已经出院……”
“如果你是来探望病人那你可以回去了。”以琛打断她。
默笙说不出话来。
以琛看着她略略讽刺地说:“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你似乎是想红杏出墙而我很荣幸地成为你看中的……”他停住没说:可默笙完全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她脸色蓦地白言语能伤人到什么地步她总算见识到了难堪之下只能挤出几个字:“我没有。”
“没有什么?”以琛紧迫的视线盯着她“难道你没有结婚?那只不过是你用来挡我的借口?”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却带着九分的笃定他的怀疑是有依据的他知道她一直一个人住她甚至还去相亲……
如果是这样以琛心中浮起淡淡的苦涩挡他的借口啊。但是那隐隐的喜悦又不住地从心底冒出来。
然而默笙却没有给他期望的答案局促转开的目光里流露着淡淡的……不安。
不用她说以琛也完全明白了。什么理智什么冷静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愤怒和难堪充塞他整个身躯。
何以琛这个一厢情愿的小丑你还要当到什么时候!
“好你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在中国的秘密情人还是你见不得人的外遇?赵默笙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他要努力控制自己才能不让自己的手掐上她的脖子。
“不是……我……我和他……”默笙被他的怒火吓住了断断续续的语不成调她和应晖的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明白情急之下唯一想到的是。“我离婚了。”她叫了出来反而镇定了些无意识地重复一遍“我离婚了。”
离婚了?以琛的脸色更加阴寒他怒极反笑。“你凭什么以为我何以琛会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默笙呆住眼神渐渐暗淡肩膀微微地塌下去了。早料到是这样不是吗?她又何必来这一趟让自己死掉的心再死一次吗?仅仅因为那几句诗因为那张照片就孤注一掷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可是仍然想让他知道啊“我和他之间并不是这样的……”默笙徒劳地想解释。
“够了!”以琛忍无可忍地喝断她“你不必向我描述你和你前夫之间的种种如果你想获得同情和安慰那么你是找错人了。”
她嘴唇掀了掀终究没有说下去。说与不说其实没什么区别的不是吗?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我走了。”默笙站起身没有看他声音微颤地说“打扰你了对不起。”
他没有拦她仿佛陷入了某种难解的迷思。
她打开门却听到他在身后说:“等等。”
回头他从沙中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默笙怔了怔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的确可以。”以琛嘲讽地说“然后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是嫌疑犯那时候我们真要牵扯不清了。”
律师的思维都这么缜密吗?默笙万分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麻烦你了。”
“这辈子最后一次了。”以琛冷冷地说。
第六章 离合(二)
默笙从来没有坐过开这么快的车开车的人看来一脸的冷静车却疯狂得吓人。等车子终于停下她已经脸色苍白手脚软了而以琛却神情平和得像刚刚才散过步。
“给我一个理由。”他看着前方说。
她看着他漠然的侧面胃里难受得无法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告诉我你爱我。”
默笙怔住突然哽咽:“以琛我……”
“行了!”他突然又粗暴地打断她:“不要说了!”
她无所适从地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
半晌他说:“你走吧。我明天给你答复。”
也许是晕车的缘故这晚她睡得一直不好。早晨似睡非睡间手机一响她几乎是立即接起来。
“喂。”
“我在你楼下你带好身份证下来。”
他说完就挂断默笙根本没机会问什么拿好东西匆匆奔下楼。以琛的车停在对面默笙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坐进去。
“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默笙有些疑惑“要身份证干什么?”
“去民政局。”以琛淡淡地说。
“民政局?”默笙有点模模糊糊的概念又不太明白。
“是的。”以琛漠然的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我们去登记结婚。”
结婚?!默笙惊愕地看着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以琛……”
“不想去就下车。”以琛看都不看她抛下这一句。
她看着他决绝的神色陡然间明白了。他是在逼她也在逼自己不管结果如何他要一个了结而且一点反悔的余地都不留。如果她现在下了这个车那么他们今后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默笙深呼一口气。“我去。”
“你确定?”
默笙点头一切已定她反而平静了:“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如果将来注定你是我的丈夫那么我何不早一点行使我的权利。”
他撇开头冷硬地说:“而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只会造成错误你还要重蹈覆辙?”
默笙眼神一黯:“开车吧。”
民政局里早有几对新人在等着对对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唯独她和以琛像两个独立的雕像般僵立在一旁惹得别人频频注目。
坐在默笙身旁的圆脸女子好奇地看了他们许久默笙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礼貌地朝她笑了一笑。她也回笑借机搭起话来:“你们也是来登记的?”
呵!问得真妙。默笙点头。
她望了以琛一眼羡慕地说:“你老公很帅哦。”
“喂喂喂。”她旁边的小个子年轻人立刻抗议地拉过她“你更帅的老公在这里!”
“有吗?”圆脸女子表情间尽是怀疑突然指着外面的天“啊!快看快看为什么有那么多牛在天上飞来飞去?”
她老公立刻默契地接口:“因为你老公我在这里用力地吹。”
默笙忍不住笑起来他们的幸福多么明显满满的都要溢出来如果……她望了望身边的以琛他侧头望着窗外面无表情。
“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圆脸女子问她似乎对他们充满了好奇。
怎么认识的?“很久以前的事了。”默笙不好拒绝她的热情回忆说“那时候我刚刚上大学喜欢摄影老带着相机到处乱跑有一次看到他站在树下呆不知不觉就按了快门被他现……”
“我出去一下。”
以琛突然站起来打断了她的叙述也不等她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圆脸女子看她的目光已经从羡慕变成了同情:“呃……你老公很酷哦。”
“是啊。”默笙尴尬地附和。
一会儿工作人员出现还不见以琛回来默笙出去找他他站在门外背对着她抽着烟。
“你现在还可以走。”他听出她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
知道他看不见可她仍然摇了摇头:“进去吧。”
“默笙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他在她头顶沉沉地说“从现在开始就算我们一辈子相互折磨我都不会放过你。”
初秋的天气明明还应该不太冷的默笙却突然感觉到那风里吹来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凉到心上。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程序。默笙不免觉得不可思议就这些东西几张纸几个印章居然就可以把两个本来毫不相关的人拴在一起一辈子了不管他们曾经如何。
一个多小时前她都没有想到她和他居然会成为夫妻这样急剧的变化几乎让她怀疑现在的一切是否真实……
“签字!”耳边突然响起以琛阴沉的声音“现在你没有机会反悔了。”
她这才回神现自己在签字之前愣太久了连忙签下自己的名字交给狐疑的工作人员。
“小姐。”工作人员拿过表格迟疑地再问了一遍“你真的是自愿的吗?”
以琛的脸色差极了。
“当然。”默笙笑着说“刚刚我在想家里的窗帘选什么颜色好。”
从民政局出来以琛扔了一把钥匙给她:“把你的东西都搬到我那里去。至于窗帘的颜色你爱换就换好了。”他微微讽刺地说。
默笙没注意他的嘲讽握着手中的钥匙有些心神不定太快了可这是必然的不是吗?
以琛又从皮夹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所有的支出都从这上面支付密码是xxxxxx记住了?”
默笙点头又急忙摇头:“不用给我我自己有的。”
以琛冷凝着脸说:“我不希望我们结婚第一天就因为这个而闹矛盾。”
默笙知道他固执无奈地接过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你呢?”她怎么感觉他完全把他自己排除在外。
“我?我要去广州出差一周。”他抬腕看表“一个小时后的飞机。”
她大概是世界上最独立的新婚妻子了。
结婚第三天晚上默笙在以琛家的客厅对着一大堆从她那里搬来的东西呆。
这些东西放厨房这些放书房还有这些摄影器材她需要一间暗房……她的衣物放哪里?主卧室?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他?她盯着电话。
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若不是铃声相差太大她几乎要反射地接起电话了。
打开门默笙一愣这个一身家居打扮的女子她认识赫然是小红嘴里的“狐狸精”小姐她看到她也颇为讶异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问:“以……何律师在不在?”
“他出差了。呃你要不要进来坐坐?”默笙客气地说。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她走进来自我介绍说“我姓文曾经是何律师的当事人就住在楼下。”
她看着默笙有些疑惑:“我们是不是见过?”
原来她没有认出她来默笙点点头提起她们都认识的人。“顾行红”这是小红的大名。
“对了你就是那个陪她相亲的人!”文小姐恍然大悟又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和何律师认识怪不得。”
默笙不解地望着她。
文小姐耸耸肩说:“我是说怪不得何大律师会亲自接我下班谈案子原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是托你的福。”
她将手中的袋子扔给默笙:“这是我包的馄饨有多就拿来了。真是的害我白白自做多情一番。”
这位小姐外表娇柔说话却是爽快又麻利看她和小红吵架就知道。默笙承认又不是否认又不是颇为尴尬。
文小姐挥挥手:“就这样我走了。”默笙送到她门口她突然问起小红“她还在不停地相亲?”
默笙在她眼中捕捉到一抹关心摇头回答:“不了。她快定下来了。”
文小姐目光一闪:“不是搞游戏软件的吧?”
“不是个外科医生。”
“那就好。”文小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总算想开了。叫她不要恨我那个男人爱的不是我。”她说到这里又反悔“不现在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她走了默笙看这手中的馄饨略一犹豫拎起电话拨以琛的手机。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起。
“喂。”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喂。”默笙应了一声才现自己的声音和平常不太一样急忙平心静气“是我。”
“有什么事?”
“呃是这样……刚刚楼下的文小姐送了一袋馄饨来还有她说谢谢你上次帮她的忙。”默笙一说完就知道自己选了一个最差的开头懊恼已经不及。
果然那边静默几秒响起他嘲弄的声音:“你在怀疑什么?放心吧就算我曾经对她有过什么想法那也是‘未遂’。”
言下之意她这个“已遂”的人是没资格质问他的。默笙理智地转开话题:“我想问问你那间储物间可不可以改造成暗房?”
“随便。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有……嗯我的东西放到哪里?”
那边顿了顿“何太太你的丈夫身心健康暂时没有分居的打算。”他讽刺地说。
这个电话打得真是糟糕透了。默笙握紧话筒最后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五晚上。”
“好我等你。”默笙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太多涵义在里面不由屏息。
那边也沉默然后“咯”的一声电话里传出忙音默笙呆住他居然就这样把电话挂了!
何以琛收起手机推门走进包厢外贸公司的李总一见他进来就起身敬酒:“何律师你跑哪里去了来我再敬你一杯今天的谈判实在太精彩了。”
以琛应酬地笑笑碰杯一干到底。
无非一些恭维和场面话吃了一个多小时李总说:“何律师我看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不如换个地方如何?”
一群男人立刻意会暧昧地笑起来。
看他们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地方以琛连忙说:“李总你们去吧我先回饭店了。”
“何律师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李总故意拉下脸来。
以琛苦笑着说:“实在是家里老婆管得紧喏刚刚还打电话来查勤一会儿要是打到饭店我不在回家恐怕要不得安宁了。”
一群男人立刻一副心有戚戚焉感同身受的表情李总说:“既然何律师坚持我们就不强求了让小杨送你回去吧。”
司机小杨站起来要送他以琛婉拒:“不用了饭店不远我走回去路上正好看看夜景。”
好不容易脱身以琛不想回饭店脚步一转往反方向走去。
广州是一个太璀璨的城市很容易就叫人目眩神迷迷失方向。以琛漫步在某个广场穿梭在老人、情侣、孩子中间享受这闹中取来的安静。
忽的白光一闪以琛转头身边有人在拍照。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大概也是游客在广场上拍照留念。
莫名其妙地就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她也是这样的白光一闪然后就看到一个女孩举着相机笑眯眯地看着他。
任何人被偷*拍都不会太高兴吧但他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瞪她。
她一开始被他瞪得有点心虚但立刻理直气壮起来恶人先告状地说:“喂我好好的拍风景你为什么突然冒出来?”
他本来还有点生气的但被她这样一说真不知道是气好还是笑好只好不理她举步离开。没想到她竟然追上来问:“喂你为什么走了?”
如果这时候还不懂得反击真是枉为法律系的高才生了:“你不是要拍风景吗?我把它还给你。”
她登时脸涨红半晌讷讷地说:“好吧我承认我偷*拍你。”
懂得认错还算有救以琛迈开脚步她却不紧不慢地跟上。走了一段以琛忍不住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还没有告诉我名字、系别啊。”她无辜地说。
“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把照片给你呢?”
“不需要。”
“哦。”她点点头一副没关系的样子“那我只好洗出来以后到处去问啦。”
他不敢相信:“你站住。”
“干什么?你担心我找不到你吗?”她一副你别着急的样子“虽然全校有好几万人可是有志者事竟成我一个个地去问总会问到的。”
那他也不用在学校混了以琛咬牙切齿:“何以琛国际法二年级。”说完转身离开走老远还能听到她的笑声。
过了两天她果然找到他献宝似的掏出照片照片上的他在夕阳下沉思:“你看你看我第一次把光影效果处理得这么好呢!你看到阳光穿过树叶了吗?”
而他却是一抬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跳跃着的阳光那样蛮不讲理连个招呼都不打的穿过重重阴霾照进他心底他甚至来不及拒绝。
她是他灰暗生命里唯一的一缕阳光但这缕阳光却不唯一地照耀他。
那离开的七年另一个男人……
以琛闭上眼睛。
承认吧何以琛你嫉妒得狂。
第七章 若即(一)
新一期《秀色》已经行封面上笑得志得意满的年轻男子是建筑届的新秀近两年他在国际设计展上得了不少大奖声名正隆。
“可惜啊就是不够帅。”小红无限遗憾地评论。
“那个何律师帅啊可惜就是有人采访不到。”阿梅大声说。
“阿梅你别这么说。”小红有些受不了她的尖刻“忆静已经尽力了。”
默笙恰好走到她们那块听到这些不由看向陶忆静她正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低头安静地写着文案并不理会别人。
默笙突然有点心虚又有点内疚。
“阿笙阿笙。”小红突然想起什么谄媚地摇起她的手臂“我们朋友一场一点儿小忙你不会不帮的吧?”
默笙立刻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小心翼翼地问:“小红你跟那个外科医生嗯……有问题了?”不然怎么又要去相亲。
“讨厌!你想到哪里去了!”小红嗔叫双手捧着脸一副人家现在好甜蜜的样子“是这个啦!”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大得有点夸张的纸哗的一声在她面前抖开“看清楚了没?”
清楚了也晕了。纸的最上面居中写着“采购清单”四个大字下面密密麻麻列着各种牌子的衣服、鞋子、化妆品……还有数码摄像机?
真是五花八门默笙看得眼花。“小红最近物价要上涨吗?”这简直是“抢购清单”嘛!
“嘿嘿不是决定你和陈姐她们去香港吗?别转移话题一句话说带不带?”
消息传得真快默笙叹了口气:“有什么好处?”
下班后小红的那位程医生请客吃饭饭桌上小红不断地提醒她:“阿笙你知道什么叫吃人的嘴短的哦?”
默笙哭笑不得:“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拿东西拿到‘手软’的。不过小红……”默笙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你不要保持淑女形象了吗?”
哎呀!她又忘记了!小红反射地挺腰坐直收起一副讨债的嘴脸扯出弧度完美的微笑。默笙看见那位举止优雅的程医生眸子里笑意不停闪动他分明是早已现而且乐在其中。
不由也一笑小红终究与过去挥别。
饭后独自回家上了公车才现自己搭错了车这路车是开往她原来住的地方的赶紧在下一站下车看看表七点都没到也不急着回去了。
逛了许久的市九点多才到家打开门屋里空荡荡的。
走进厨房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味精、色拉油、盐、酱油……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以琛平时究竟是吃什么的?
卧室里还有些衣服没有收拾好。打开衣柜里面整齐地挂着以琛的西装衬衫单调而冷清。他似乎偏爱灰色调默笙把自己的衣服挂在他的旁边然后傻傻地看着突然就想微笑。
却又心痛。
以琛……
以琛。
脱了鞋子躺在床上。这两天她一直都睡客房现在却突然不想离开。一种莫名其妙自己也难以说清的心情在胸臆间泛滥或许因为明天。
明天周五以琛就要回来了。
迷迷糊糊的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她翻了一个身好半晌醒过来屋里一片漆黑。
再次醒来已经是天亮掀开被子起床……被子?默笙愣了愣嗯大概是晚上冷了自己扯过来盖的。
快地刷牙洗脸镜子里她的头有点长了不断落到眼睛上要找个时间去剪剪。拿好东西出门门一开愣住。
一身西装笔挺的以琛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钥匙像正准备开门。
默笙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以琛?”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晚上回来的吗?
“嗯。”以琛收起钥匙草草地应了一声经过她走进客房。
一会儿出来手里多了份文件看到她还在门口傻傻地杵着他皱起英气的眉。
“你不去上班?”
“呃就去了。”
不知怎么的默笙有些局促。第一次真实地意识到他们的关系不同了而以后都要这样每天早晨第一个看到的都是他……
“我送你过去。”
默笙跟在他后面走进电梯。“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事务所和杂志社一南一北两个方向。
以琛按下地下一楼停车场的按钮淡淡地说:“我去x区法院正好顺路。”
“哦那好。”原来是这样。
车上默笙想起问他:“你……昨天晚上回来的?”不然怎么会有文件掉在客房。
“对。”以琛简略地回答注意力都放在路况上。
默笙抿唇:“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叫我?”
“十一点多。”他微微不耐地回答顿了一顿又说“没有必要。”
默笙眸光微微黯淡转向车窗外的世界。现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一塌糊涂……他们也要这样一直堵下去吗?
“以琛中午你在x区的话我们能不能一起吃饭?”
以琛蓦地一动转默笙正看着窗外声音轻轻的对着谁说?
他转回视线漠漠然的声音:“中午我应该不在。”
事实上早晨也不在。
“以琛?”老袁铜铃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推门走进事务所的人学小女生用手把眼睛擦了又擦“难道我的眼睛有问题出现了幻觉?”
“我看有问题的不止是眼睛。”以琛瞥了他一眼走进办公室。
大块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进来坐下:“昨天下午七点多跟你联系的时候你还在广州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那时我正在机场。”以琛坐下翻开文件说。
“事情都办好了?”
“差不多。”
他说差不多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老袁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个师弟广州的事情要在一星期之内解决本来就嫌紧凑现在他居然能提前一天完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昨天到家很晚了吧?干吗这么急你今天再回来也不迟。”老袁嘀咕着说“要不是知道你跟我一样是孤家寡人我都要怀疑你是赶着回来陪老婆了。”
本来在文件上匀书写着的钢笔猛地一顿在纸上划出重重的一道痕迹。
以琛从文件中抬头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老袁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早上你要出庭。”
美婷看到以琛从会议室出来立刻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他:“何律师你要的资料我已经打印出来了。”
“还有这个是c大百年校庆的邀请函和向律师袁律师他们的一起寄来的我帮你单独拿过来了。”
“谢谢。”以琛颔接过翻开印着c大标志性建筑的精美邀请函上面写着十一月十五日netbsp;美婷抬头看看墙上的钟五点四十。“何律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下班了。”
“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那我先走了。”美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突然想起“何律师刚刚你的手机响了好几次。”
见当事人的时候没把手机带着里面有两通未接电话。一通是另一个当事人打来以琛立刻打回去谈了几分钟挂断。还有一通……手指按下绿色按钮。
对方立刻接起。“以琛。”
“什么事?”他的声音又稍嫌冷淡。
“唔。”对方似乎被他的冷淡所阻顿了顿才说“以琛我的钥匙找不到了。”
她在马路对面等他包搭在肩膀上穿着大领子毛衣低着头数着地上的格子。
红灯。他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着她。
有很多东西没变。她还是喜欢穿毛衣二十六七的人了仍然穿得像个学生。她等人的时候还是喜欢边等边数地上的砖格。
那时候他就老是要让她等。
有一次她等久了朝他脾气:“我都数到九百九十九了你才来!下次要是让我数到一千我就再也不理你!”
结果又一次他被系里临时抓去开会冗长的会议终于完了后他跑去她居然还在这次她等的脾气都没了只是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说:“以琛我都数了好几个九百九十九了。”
而这七年来他又多少次数到九百九十九?
不是没想过放弃只是始终没办法数到一千。
第七章 若即(二)
匆匆地走过人行道默笙旁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胖乎乎的老外笑眯眯地在说什么。以琛放缓脚步徐徐地走近隐约听到那个老外说:“……yourspokwww.uu234.comksIvebeenthereforsevenyears.”
很流畅的英文完全不需思索地从她口中吐出像母语般自然以琛插在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一握。
恰好她一偏头看见他朝他笑了一笑对那个老外说:“www.uu234.comaybeheknoshotogothere.”
又问他:“以琛你知道xx路怎么走吗?”
他点头直接告诉那个老外胖胖的老外连声谢谢地走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默笙突然讷讷对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以琛开口:“你的钥匙呢?”
“呃……大概掉了。”她不自在地低头不看他的眼睛“不然……就是早上没有带出来。”
以琛敏锐的目光打量着她不自然的表情心里缓缓升起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若看不出她的心虚真枉费他在司法界混了赵小姐以后若犯了罪最好保持沉默不然肯定三言两语就原形毕露。
“走吧。”他突然迈开步子走在前面抑制那种在心底暗暗漾开的心情那因为她小小的心思因为她那句“myhusband”而荡起的涟漪。
“去哪里?”默笙追在他身后问那里不是回他家唔他们家的方向啊。
“吃饭。”
吃饭?默笙连走带跑地赶着他过快的脚步:“……我们回去吃好不好?先去市买菜现在还不晚。”
她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又是为了谁?
以琛一涩声音猛地低了十度:“不用。”
不用就不用可是……能不能不要走这么快。
“以琛慢点。”默笙微微气喘地说手很自然地拉住他的衣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是多么的亲密。
以琛却是心突地一跳一低头就看见她白皙的手指扣在他铁灰色的西装袖子上。
没有说什么放慢了脚步。
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巷子走进一个很普通的小饭馆。默笙好奇地打量着小店的四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往往越不起眼的地方越容易出现美味以琛会老远的带她来肯定是不错的。
老板热情地迎上来招呼:“何先生好久没来了。”
默笙惊讶极了他居然是一口y市方言。
“最近比较忙。”以琛也用方言回。
老板好奇看着默笙:“何先生这位小姐是你女朋友?第一次见你带女朋友来很漂亮哦。”
以琛笑笑:“哪里。这是我太太。”
“太太?何先生结婚了?”
老板叫起来惊叹了两声转而对默笙说:“何太太你真好福气嫁到何先生这样的人。何太太是哪里人?”
“我也是y市的。”默笙听得懂却不会说方言因为母亲是外地人的缘故家里一直说的是普通话。
老板一边聊着闲话一边把菜单子拿出来。以琛示意默笙点菜默笙接过翻了翻现这家店的招牌菜都和笋有关笋片滑鸡鲜笋肉丝鲜笋炒酸菜……这倒也不奇怪y市本来就盛产笋现在又是当令。
她很爱吃笋不过……还是别点了。
一会儿点好菜把单子递给老板老板看了看居然责怪地说:“何太太你也是y市人怎么不吃笋?”
不吃笋很奇怪吗?以琛就不吃啊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老说笋有一股怪味道她怎么骗也不肯吃一口的。
“……何先生每次来都点的。”
菜一道道地端上来以琛的筷子始终没有碰过笋。
默笙涩涩地说:“怎么不吃呢?老板说……”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每次来都点为什么呢?
以琛沉默久久开口寥寥的四个字:“盛情难却。”
她恰好一片笋在嘴里却再也尝不出那股鲜甜咽下去像以琛说的有股怪味道。
眼角看到那老板正操着一口y市普通话热情地招呼着刚上门的客人大声地吹着店里的招牌菜有多好吃多好吃。
真的。
盛情难却。
“你不回去吗?”从小饭馆出来拿着以琛给她的钥匙默笙迟疑地问。
“我去事务所还有些事要处理。”以琛淡淡地说。
“哦。”钥匙紧紧地攥在手里“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以琛看着她眼中闪着奇异的光:“你要等我?”
“……嗯。”默笙点头又讷讷地解释原因“你的钥匙在我这儿。”
“事务所里有备用的你不用等我。”他收回在她身上的眸光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语气更淡了甚至带了点自嘲“我也不习惯让人等。”
从来回去都是一室冷清。
又是十一点。
以琛开了门手指习惯性地摸向墙上的开关却在快要按下去的时候停住。
灯亮着。
他放下手环视一下屋内电视机开着人却不见影子。
走过去关电视机经过沙时眼角瞥到上面蜷缩睡着的人蓦地止步。
以琛瞪着那张熟睡的脸真想把她摇醒骂一顿。
这么冷的天就睡在沙上她有没有脑子?
明明又气又恼却只能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沙上抱起来。
软软的身躯填满他空虚的怀抱温暖的气息轻悄地呼吸在他冰冷的西装上。
这些年从来不敢幻想有这么一天她又是这样触手可及一伸手一低头默笙就完全属于他。
微微垂下头脸颊摩擦她柔软的脸颊在外面睡了那么久居然还是暖暖的。
怀里的默笙突然不适地动了动躲开他的触碰以琛屏住呼吸她醒了?
而她却是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头往他怀里埋了埋更深地睡去浑然不知有人因为她小小的动静而心潮起伏。
她……唉以琛暗暗叹息那越来越柔软的心情再也控制不住了。
手肘推开卧室的门把她放在床上她在睡衣外面加了件开襟毛衣以琛犹豫了一下还是动手帮她脱掉扣子一个一个解开呼吸竟渐渐有点乱了。
轻轻地托起她把外衣从手臂中褪下隔着睡衣那背上柔软肌肤的触感也让他心跳快得不能自抑。
扯过被子来帮她盖好以琛迅地起身走开。
再待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用某种方法吵醒她。
在外面的卫生间清洗一下以琛走向客房。经过主卧室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推开房门向床上看去。
果然!
被子只有一半在她身上另一半拖在地上一只脚大大方方地露在外面。
短短十几分钟就能睡成这样看来以前她说自己睡相只是“有点差”真是太含蓄了。
知道她睡相差是唯一一起度过的那个冬天默笙连连感冒两个月里竟然感冒了五次。问她原因开始怎么都不肯说后来才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晚上睡觉睡相有点差只是有点差哦老是踢被子。在家里爸爸回来得晚还能顺便帮我盖盖被子这里就没人啦老是睡到半夜捞被子所以感冒也不能怪我。”说到后来已经是一副感冒有理、与我无关的样子。
现在看来她的睡相岂止是有点差。
以琛捞起半拖在床下的被子帮她重新盖好。可刚一离手她竟然一个翻身被子又掉到床的另一边去了。
什么睡癖!
以琛伸手拉过被子再一次把她盖得严严实实有些冒火的眼光盯着睡得一派安然的默笙。
她敢再踢一次试试他一点也不介意彻夜纠正她的“睡姿”。
可惜接下来默笙一直睡得乖乖的动都不动一下最后还怕冷似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这种时候即使是睡着的默笙也知道要识时务的。
什么时候了?白天还是晚上?她怎么会睡在床上?
从被窝里坐起来脑子还不太清醒。默笙睡眼矇眬地下床却到处找不到拖鞋。
咦到哪里去了?
以琛从厨房出来看到默笙穿着睡衣在客厅里一蹦一跳的不由蹙眉:“你干什么?”
“我的拖鞋……”看到了在沙那儿再跳一下达阵成功。
穿好拖鞋抬头就看到以琛用不赞同的目光瞪着她。
“呃我找拖鞋……”没来由的就心虚。
“去换上衣服。”他硬邦邦地扔下几个字转身。
低头一看自己一身睡衣默笙脸一红。差点忘了这个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换好衣服出来以琛已经在吃早饭。默笙迟疑了一下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和以琛一起吃早餐……
见她迟迟不动手以琛抬眸:“吃不惯中式早餐?”
“啊?不是。”从呆中回神快快地低头喝了一口。咦居然很不错。
“以琛……”
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以琛眼也不抬平淡的口气:“附近买的。”
“……味道很好。”
“还可以。”以琛心不在焉地回一句。
没话说了。默笙闷头喝粥眼角瞥到一旁茶几上整理好的文件。
“今天也要去事务所吗?”
“嗯。”
“很忙?”
“还好。”事实上快忙疯了而他会这么忙完全是因为前些日子某人害他神经。
“哦。”
低下去的语调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看她喝粥丝都快垂进粥里了。
他们似乎是新婚。
“你英文怎么样?”别开眼以琛似乎漫不经心地问起。
英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还可以啊不过……四级还没有过。”去美国前第一次考四级光荣的成绩——五十九。
好意思提。
“和我一起去。”以琛说。
“呃?”默笙抬头惊讶的看着他“去哪里?”
“事务所帮我翻译资料。”
译不出来。
默笙瞪着纸上的英文没天理国外那么多年白待了。
问以琛?抬头看看他好像很忙不好打扰吧。
安静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以琛右手翻着文件左手接起。
“喂……我在事务所……不了我今天恰好有事……”
那边又说了什么以琛笑起来:“老周什么时候你也做起媒人来?”
那边老周也是一肚子苦水:“还不是家里那位逼的上次她来法院正好看到你就一心想把外甥女介绍给你。我家老太婆别的嗜好没有就喜欢做媒。不过说真的小何不是我帮自家人说话我家老太婆的外甥女真的不错学识相貌人品绝不亚于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以琛笑笑:“老周难道你要我搞婚外情不成?”
“什么婚外情?”老周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说你结婚了?”叫出来后立刻又自己反驳“别开玩笑了任何人都有可能结婚了就你何以琛不可能。”
什么话以琛失笑。
挂了电话以琛看向正在一旁埋头苦干的默笙。
又咬笔头。
屡教不改的坏习惯!
以前做不出微积分就是这样咬了一会就把作业推给他讨好地看着他:“以琛……”
可怜他一个读法律的微积分学得比理工科的人还好。
“以琛……”默笙实在译不出来了抬头求助。
唉!
走到她身边很习惯地把她手中的东西拿过来。“哪里?”
“这里这个怎么翻译?”
mobi1iapersonamsequuntur。
动产随人。
很专业的名词拉丁语她不会是正常的。
他的气息很近萦绕在她鼻间。默笙突然就想起以前一起上自习以琛总是很一本正经地说:“默笙不要坐我旁边。”
“为什么啊?”就是跟他来上自习的啊。
“会打扰到我。”
有点难过不过立刻举手誓:“我保证不和你说话不出去买零食不动来动去……”
结果没等她说完以琛就一脸挫败地说:“你再安静也会打扰我!”
什么嘛!当时气得她拿了书就气呼呼地跑了。
不过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因为他也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她身后俯着身清爽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丝轻轻摩擦在他的外套上她的一抬头就可能碰上他的下巴。
脸莫名其妙地微微烫起来,他很打扰她……
然后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干什么前她已经猛地站起跳开头顶毫不留情地撞上某人的下巴。
“你干什么?”以琛抚着撞痛的下巴被她吓了一跳。
“呃、我……”她哪能说脸越烧越红“……我、我想去吃饭。”
说完就懊恼什么借口啊现在才……瞥了眼墙壁上的钟十点半还不到。
“现在?”以琛果然蹙眉。
“嗯是啊早上没吃饱。”硬着头皮说到底了。
瞥一眼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工作再看眼前“饿”得神情有点怪异的默笙以琛投降了。
早就知道带她来事务所绝对是个错误。
第八章 若离(一)
周六的肯德基里拥挤而热闹。
默笙怎么也没想到以琛居然会带她到这来拉拉了以琛的袖子:“以琛你没有走错门吗?”
“没有。”
“以前你不是说这是小孩子才喜欢的地方?”
“以前你也很喜欢这个地方。”以琛脸上闪过一丝不被领情的恼怒。
呃……
“那我占位置。”默笙明智地捡轻松的活干。
坐在二楼的窗边咬了两口汉堡默笙就吃不下了晃着可乐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以琛搭话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起她刚刚翻译的东西。
以琛听着扬眉:“你什么时候对法律这么感兴趣?”
“嗯……多懂点法律总是好的。”
“那倒不用。”以琛似笑非笑的“你大可继续当你的法盲只要你不是要离婚我都可以帮你。”
嗄?默笙一呆他这算不算是在开玩笑?
“小何你怎么也会来这里?”惊讶的女声在默笙身后响起默笙转过头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牵着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向他们走来。
“何叔叔!”双胞胎异口同声地响亮叫其中一个鬼精灵地说“何叔叔你女朋友好漂亮。”
“方检。”以琛站起来打招呼这个看起来很精明能干的女子是区检察院的检察官以琛手里有一个案子她是公诉人。
方检拍了拍儿子的头“不要没大没小。”然后笑着对以琛说:“何大律师未免太寒酸枉费你日进斗金怎么请人吃这种外国路边摊。”
以琛笑笑:“有人喜欢吃。”
这个“有人”不会指她吧默笙心里嘀咕。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的确喜欢可是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后还会喜欢那就是味觉出问题了。
“怎么大律师红鸾星动了?”方检是何许人也检察院出来的察言观色是职业素养立刻就从何以琛短短五个字里听出暧昧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默笙看来这个学生气十足的女子对何以琛来说与众不同啊。
“哪里。”以琛草草带过没接话“听说方检要升职了我先恭喜了。”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方检虽然喜形于色不过口头还是谦虚迟疑了一会说“小何上次见你就想问你结果接了个电话转头给忘了。听说魏大光的那个案子你接了?”
“没有的事只是他的亲属是来咨询过。”
魏大光原来是某地级市副市长涉嫌贪污挪用资金过亿最近报纸上很多关于这个案子的报道。默笙供职于消息灵通的传媒业自然也有所耳闻只是这些消息总让她想起一些不快乐的往事所以很少去关心。
方检放心地笑起来:“要是你接这个案子我就要担心了。不过我早和我们办公室的人说过这种贪污受贿的案子小何向来不接。”说着有些感叹“要是个个律师都像你一样有些罪犯哪会逍遥法外?”
“方检过奖了罪犯也有获得辩护的权利我不接这类案子是个人原因。”
个人原因?
默笙搅拌着冰块的度明显慢下来看着以琛淡淡的表情有点失神。
方检笑说:“不管怎么样你不接我就轻松多了。好了我也要走了宝贝们和叔叔说再见。”
“叔叔姐姐再见!”双胞胎整齐划一地说。
“什么叔叔、姐姐乱叫!”方检敲敲宝贝儿子一手一个牵走了。
他们一走原本有些活跃的气氛立刻冷了下来默笙的心思还在以琛说的“个人原因”那儿转她不得不想到自己身上来。
“以琛。”默笙低着头用吸管戳着漂浮在可乐上的冰块“我爸爸的事情你很介意吗?”
以琛没有声音默笙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下去:“其实我爸爸他人很好而且那些事情……”
“这与我无关。”
鼓起勇气才说出来的话被以琛僵冷地打断。
默笙手里吸管没戳中冰块直接戳在了杯子上杯子翻倒可乐翻得满桌子都是顺着桌沿滴到默笙白色的毛衣上。
愣怔了好几秒默笙才拿起纸巾机械而快地擦着桌上的可乐很认真很用力地擦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他说了什么?以琛闭了闭眼睛。
第二次。
第二次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定了定神以琛倾身拿过她手中的纸巾:“我来。”
等默笙回神手中的纸巾已经易主他低着头专注而仔细的擦着她毛衣上的污迹修长的手指坚定而有力透过丝的缝隙可以看到他坚毅的眉……
以琛很近很近。
那么遥远的究竟是什么?
“下午我不去事务所了。”默笙低低的语调。
以琛停下手看着她深黑的眼眸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我去逛街要买点东西。”默笙低声说“反正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其实根本没东西要买。
无目的地踱在人群拥挤的街头默笙情绪有些低落。也许选择逛街是错误的这么热闹的环境只会让落寞的人更加落寞而已。
这一个月过得像做梦一样。
本来快要陌路的两人突然就有了最亲密的婚姻关系。没有缓冲跳掉了所有的过程却跳不掉分离多年造成的生疏和难解的心结。
她的父亲。
她以前的婚姻。
好像问题都出在她身上呢。默笙苦笑。
逛了几家店试了两件毛衣看着穿衣镜里的人总觉得哪里不合适。
大概相由心生。
倒是记起要剪头。
城市里最好找的就是理店出了服饰店抬眼就看见。
艺术理师?
好熟悉的名字默笙在脑中搜寻一遍终于想起这是小红强烈推荐过的一个店。小红的品位一向可怕不过里面等的人那么多不至于人人都像小红吧。
推开门坐下一个多小时后才轮到她。
“小姐要怎么剪?”理师问。
“短点就行了。”
“就这样?”
“嗯。”
“太好了。”理师先生高兴得有些诡异“我最喜欢自由挥了。”后面一句话接近自言自语默笙也没太在意等到又一个多小时后……
默笙瞪着镜子里的人怎么会?
“怎么这个样子?”参差不齐的像被什么动物啃过。
“你觉得不好看?”理师气势汹汹地瞪着她右手剪刀寒光凛凛左手吹风机呼呼助威。
“呃……不是。”默笙立刻威武能屈“其实仔细看看……很不错。”
“真的?”理师先生怀疑地望着一脸真诚的默笙“你觉得哪里好?”
哪里好?梳和不梳效果一样算不算好?
“嗯……那个很……艺术对很艺术。”想起店名默笙很肯定地点头强调。
“真的?”这个“真的”可是完全不同的语调了理师先生得意得连头都要飞起来了。
大手一挥职业凶器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你的头不要钱了。”
她的头不要钱?听起来怎么这么血腥默笙小心翼翼地确定:“你是说我不用付钱?”
“对免费。”
“为什么?”默笙愕然。若不是理师先生的表情太过不可一世默笙几乎要怀疑他是剪坏了不敢收钱了。
理师摇头一副没人理解的落寞:“你难道不知道艺术是无价的?所以在我店里只有剪坏的头才要收钱因为那是失败的作品而不是艺术……”
很艺术的逻辑因为听的人完全不懂。
在被理师先生成功洗脑前逃出来默笙很自觉地靠边走一路上忍不住频频往路边商店的橱窗里看橱窗里的人也顶着乱七八糟的头愁眉苦脸地望着她。
瞪着玻璃越想越好笑默笙忍不住笑出声。
路过的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很难想像有人顶着这样一头头还这么开心。
“小姐你要不要进店里看看?”
店员小姐热情的招呼声响起默笙才现自己已经盯着人家橱窗里的模特看很久了。她呆的时候喜欢盯着一个东西眼珠一动不动以前以琛就经常被她盯得毛骨悚然。
“好啊。”默笙有点不好意思地在店员殷勤的笑容下走进店里。
店里卖的是一个知名品牌男装默笙本来只是随便看看却在一件风衣前停住脚步。
很简单的款式以琛喜欢的颜色……手不由自主的摸上领子想像要是以琛穿着一定很好看。
“小姐帮男朋友买衣服哦?这是今年的最新款哦现在打八折只要三千二。”
默笙听得一愣好贵几乎是她一个月的薪水了她身上哪里带了这么多钱。向店员小姐抱歉地摇头店员小姐和善地笑笑。
走到店门口还是觉得舍不得这件衣服真的很适合他。默笙忽然想到了以琛曾给她的卡。
快步走回去:“这里可以刷卡吗?”
“唰唰”的声音停止。“小姐请在这里签字。”
拿起笔差点习惯性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幸好及时想起这是以琛的卡应该签“何以琛”。
何以琛……写过很多次的名字。
有次她跟以琛赌什么气呢?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一个人上自习带的是高等数学做着题明明是开草稿的等她回神纸上已经满满地写着“何以琛”。
然后身后突然响起以琛的声音:“默笙你写错了。”他看着她眼睛在笑。
“哪有?”被抓到的羞愧立刻没了拿起笔一笔一画地写给他看“何以琛”哪错了?
“笔画顺序错了‘何’右边的‘可’应该先写里面的‘口’最后才是竖勾……来再写一遍。”
她一定被他的一本正经唬傻了居然真的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准备再写一遍。直到写完了一个“何”才反应过来:“何以琛我为什么要写你的名字!”
默笙将签好的单子递给店员店员微笑着把袋子给她:“欢迎下次光临哦。”
往事的回忆让刚刚好点的心情又开始回落走出店门默笙茫然而立。
昔日的甜蜜已经遥不可及现实的悲哀却寸步不离什么时候他们才能重拾昔日的幸福?而这样反反复复的心绪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