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溯爱
“s.a.yan,忏悔吧!”
“我没有任何想忏悔的。”言溯低着头,嗓子在冒烟,额头脊背全是汗。
时而被绑上十字架,时而被解下来。
他不记得时间了,似乎一天一夜?他一直觉得恶心又昏昏沉沉,全身上下像在发低烧,喉咙干燥得烟熏火燎。
眼前的一切都在不知疲倦地旋转,他明明没有一丝力气,脑子却偶尔清醒,想,妮尔的身份应该暴露了。
之前追车时,去枫树街是他临时想的。和妮尔说起时,他短暂地关闭了监听设备。可妮尔不知道,以为设备另一端的特工也知道地址,即使她给伯特通风报信被怀疑,所有人都会成为怀疑对象。可其实,只有她一个人。
而且按理说,妮尔没见过甄爱束头发的样子。那次甄爱和安珀打架,头发散了,她出去找人救言溯,第一次和妮尔照面。可妮尔无意间说甄爱束头发的样子很漂亮,其实是她早就认识她了。
这一点,rheid一定会发现。
这么想着,他安心了一些,思绪又涣散了。
神经异常地兴奋活跃,时不时,他感觉到甄爱在亲吻他,她的舌头很软,在舔他的耳朵,舔他的脖子。
她一面舔一面咯咯地轻笑,白皙的双腿紧紧环在他的腰际,细细的牙齿在他肩膀上咬,很痒,痒得直钻心窝。
可睁开眼睛,他的甄爱却像西洋镜里的烟雾美人,袅娜地一闪,不见了。
视线渐渐清晰,伯特的脸冷寂而肃然:“她在哪里?”
言溯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不回答。
伯特冷眼看着他苍白的脸,讥讽地问:“看见你的性幻想了吗?”
言溯汗意涔涔,还是不答。
“很难受吧?哼,她不是你该碰的女人,当然,”他不无讥讽地一笑,“她也不是你能保护得了的女人。你愿意为她死,那就慢慢地死吧。”
伯特看一眼身边的人,有人立刻上前,冰冷的针管猛地扎进言溯的血脉。
言溯手臂上的肌肉狠狠紧绷了起来,人被绑在十字架上,双手握成拳,一动不动。活塞一点一点推到底,他始终低着头,乌黑的碎发下,脸色白得吓人。
伯特冷冷看着,转身走了。
言溯却再度坠入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又看见甄爱了。这次,她没有穿衣服,**白皙柔嫩,歪着头,眼波如水,含情脉脉地看他,甚至带了一丝引诱的意味。
她的身体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他呼吸急促,嗓子干得冒烟,而她终于走了过来,身体冰冰凉凉的,抱住他疯狂地亲吻。她像蛇一样缠住了他的身体,他和她纠缠成一团,可不能止渴,身体和心里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噬,痒得让人发疯,却找不到痛点。
他的骨头似乎都紧缩成一团,恶心得切骨剥皮。他全身冷汗直冒,发抖得连牙齿都在打颤,在挣扎,不出几刻,整个人都虚脱了。
席拉立在不远处守着,见那个一贯清俊挺拔的男人此刻乌发尽湿,薄衣汗淋淋贴在身上,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体都在不停的痉挛,有些担忧,自言自语:“是不是注射太多了,他不会死吧?”
安珀淡淡挑眉:“他衣服都湿了,这么看起来,身材真是不错。”但其实,言溯来这里后不久,短短几句话,她已经看出了这个男人对甄爱的深情,固执的,倔强的,隐忍的,沉默的。
而她,恨死了甄爱。
席拉听了安珀的话,打量言溯一眼,十字架上的男人,舒展修长的手臂,精窄紧瘦的腰身,笔直的长腿……湿润碎发下精致的五官,由于垂着头,最先看得到挺拔而白皙的鼻梁。
席拉莫名耳热心跳。
安珀瞥她一眼,忽的笑了:“反正他现在是囚犯么,等过会儿他们把他解下来送回房间的时候,你在他的水里放点东西不就行了?”
席拉不做声。
安珀耸肩:“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你不要,过会儿我自己上,到时你别去打扰我们。”
席拉冷眼瞪她:“他是我的,你还没资格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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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小时前,妮尔等三人刚结束对言溯的审讯。)
小型会议室里,律师们七嘴八舌争论着自救方案。言溯恍若未闻,坐在落地窗边望着夏末秋初的街道。
门推开,rheid走进来,过去言溯身旁坐下:
“之前你说妮尔给我们讲的‘天使与魔鬼’的说法,你也听苏琪说过,我并不太相信。但刚才的审讯过程中,你怀疑的妮尔,确实有异样。”他抓了抓头发,
“可s.a.,我不愿相信。她是我多年的伙伴。是她招我进fbi的,她就像我的导师。”
言溯望着窗外的公交车,对他的情感纠结漠不关心:“她有好几个问题。首先,我说我去关传送带才在上面留了指纹,她反问‘你救一个想杀你的人?’”
rheid收拾了心情,点头:“我注意到当时她的表情质疑又轻蔑。可正直的特工不会对任何人见死不救。”
他其实佩服言溯,这家伙一开始不过是奇怪为什么甄爱每次换身份都能被找到,他这才开始注意每一个和甄爱接触过的特工,包括枫树街银行案中亲自到场的妮尔。
要不是为了确定自己的怀疑,言溯根本不会接受他们的审问,更不会回答那一串**问题。
而他的悉心设计,有了成果。
“第二,我总结你们对我的各项怀疑和指证后,他们哑口无言。洛佩兹略显尴尬,连莱斯也不自在,但和我合作多次关系很好的妮尔特工没有半点不自然,甚至眼神都没回避。”
rheid:“对,这不是有情感的人的正常反应。”
“第三,她设计的那串测谎问题,问神秘人放炸弹是否为了泄愤。这个问题非常私人和主观。另外她至始至终没有问我,是否认为甄爱还活着。她很确定甄爱没有危险。”
“最后,她私下和我交流时,安慰我说:‘别担心,甄爱会没事的。’”
rheid垂下眼帘,无力地接话:“不论任何时候,都只能说‘我们会尽力’,而不能说‘我保证不会有事。’”
“欧文早怀疑cia里苏琪泄露机密,而接收方是fbi的妮尔,我的朋友。”言溯俊脸清冽,“他在最后一段音频里说得很直接,说甄爱玩打地鼠时反应很快,‘地鼠’不就是内奸的俗称?他知道特工死后,身上的音频必然会被分析,即使妮尔从中作梗也不可能。
他怀疑妮尔,却没有证据,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设计最后一战,用生命赌一次,把她藏起来,留下信息,把剩下的事交给我。”
rheid道:“s.a.,我们现在也没有证据。一切只是猜想,无法对妮尔审讯。”
“她想找到甄爱,又想把我抓起来,既然如此,我可以做诱饵,引她上钩。”
“不行,太危险了。”rheid立刻否决,“而且现在的情况已经对你很不利,你还要去蹚浑水!s.a.,你能不能先考虑把自己解救出来?”
言溯不答,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两样小东西递给他:“这就是神秘人给我的结局。”
一个木制小琵琶,一个袖珍鹦鹉螺。
“什么意思?”
“给你一个提示,”言溯坐在阳光下,眼里忽然浮现了笑意,“荷兰艺术家乌马提斯·奈尤画过一幅虚空派静物画,没有名字,但大家习惯叫它:琵琶与鹦鹉螺。”
rheid一愣,性谎言案里死者家中出现的奇怪物品都在那副画里出现过!
“女仆家里的蜡烛和苏琪衣服上的骷髅,意思是不可避免的死亡;幼师的沙漏,是时光飞逝;作家的地球仪和模特的红酒,是人生的虚空;女童的枯萎草是生命的短暂。而你这个琵琶意思是”
言溯的脸似乎要融进阳光里去了,自若地接过他的话:“意思是,短暂又戛然而止的生命。”
他顿了一下,道:“苏琪死时,衣服上两个骷髅6个洞,睡在池底就像绑在十字架上。而这个琵琶背后的小加号不是符号,而是中国古时的记数方法,数字7。”
他侧脸平静而清朗,尘埃落定般沉静,
“7是宗教里天人合一的完美数字,十字架是献祭的仪式,我就是这个案子里第7个祭品。杀了我之后,他就会得到代表完美和永恒的鹦鹉螺。”
“你的意思是,在神秘人心里,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甄爱,甄爱是他心中的完美和永恒。”
“是。”
“神秘人一面想毁了你的声誉,一面又想杀了你。那他的计划是”
“或迟或早,他会把我抓到holygold去,杀了那里的所有囚徒,还有我。”
rheid坐不住了:“那你更不能去。”
言溯淡淡一笑:“最近你和史密斯在调查holygold的事,rheid,你不想把那里的人都救出来吗?”
“就算要卧底,也是警察去,轮不到你。”
言溯靠进椅子里,脸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可你们没有选择,只有我能去。抓内奸,救人,一举两得。”
rheid震撼住,分不清这个固执又沉默的男人究竟是为了公义还是为了爱情。
他无法定夺,将情况反馈给了库珀组长,最终商议决定,让言溯装备齐全地离开,警察配合演一场追捕大戏,送言溯入虎口。行动对妮尔隐瞒。
可在计划执行前,言溯提了一个要求。
#
下午四点,言溯坐在黑色suv车后座,捧着笔记本,画面中白衣的甄爱对着显微镜说:“肉毒梭菌像大肠杆菌,是个矮矮的小胖子,这是我第六喜欢的细菌。”
错。
她不喜欢肉毒梭菌,而大肠杆菌是她第五喜欢的。
那天在图书室讨论时,甄爱说它矮矮胖胖的很可爱,言溯条件反射地答“它明明是长长胖胖的,和火箭手枪跑车一样,像男性生.殖.器。你觉得它可爱,说明你潜意识里觉得男性.生.殖.器很可爱。”
当时甄爱红了脸,气得打他。
这些正是言溯在哥伦比亚大学演讲的内容,5和6是最后一刻的密码转换。甄爱其实在大学爆炸案利教授被绑的地下实验室!
言溯和rheid以及cia的新特工换了清洁车,神不知鬼不觉进去了。
星期天,实验室里干净洁白,空无一人。大家沉默而忐忑,轻手轻脚地翻箱倒柜,寻找每个能藏身的地方。
言溯突然放空了,始终强自镇静的心到了这一刻,打乱了规律,砰砰乱跳。他知道自己的推断不会有错,他从来自信满满,可现在他无法承受失算的风险。
手指微颤地拉开下一个柜门,忽然感受到细细的阻力,谁的小手捉着柜门不让他打开?
他的心猛地一震,弯曲的腰身缓缓跪下来,对着那白色的柜门轻唤:“ai。”柜门那边的力道顿了一下,陡然消失。
他缓缓打开门,甄爱脏乱不堪,来不及看清样子,就“哇”地一声大哭扑进他怀里:“阿溯,欧文死了,欧文死了!”
她死死揪着他的衣领,泪湿的脸冰冰凉凉,埋在他脖颈之间,伤心欲绝:“是我打死他的,对不起,对不起!我躲在山洞的缝隙里,伯特逼问他我在哪儿,他不说,中了那么多枪他都不肯死。伯特要给他注射病毒,我怕他疼,我怕欧文会疼对不起,对不起。”
她像是被从梦靥里捞出来的,哭声极尽伤心,像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ai”言溯把她紧紧扣在怀里,才唤一声就说不出话来。不过几个小时,压抑在心里的疯狂思念和恐惧全后知后觉开闸般倾泻而出。
她在他怀里颤抖哭泣,他亲身感受着,才敢相信她真的回到他身边了。他握着她单薄的肩膀握成拳,咬咬牙,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
(另一半在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良久,他低头用她的肩膀摁住眼睛,布料缓缓吸干他的眼泪。他没抬头,抱着她,压在她肩上,嗓音干哑而缓沉地说他的计划。
cia紧急会议后决定,给她换全新的特工和高层管理人员,请她去内陆的科学家实验地,到时她不会一个人,有同事,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愿意把她当储备人才,当一个阵营的科学家,而非孤立利用的敌对分子。
他刻意不谈他对安妮的施压,也不谈他其实想抓住内奸保她无后顾之忧,只说想等他身上的官司解决后再去找她。
那时再听她的选择,她愿意留在cia或是离开,他都奉陪。
甄爱微讶,然后沉淀下来,眼底染了一层哀凉,转瞬即逝,望着天就微笑了:“好。”
言溯这才抬起头,温热的手心覆在她冰凉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她眼睛湿润,却笑着:“阿溯,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要去holygold对不对?”
他心一震,静静的,不回答了。
“你有把握把那里的女孩都救出来吧?”她骄傲地整理刚才揪皱了的衣领,“你想去就去吧,我不拦你。”
因为我爱你,所以不想牵绊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ai”
“你刚才说的那些,其实是给我做安排吗?担心你回不来,所以给我最安全最好的结局?可我希望你回来我身边呢。”她低下头,轻轻搓他的手心,自我安慰,“fbi的人会保护你的,对吧。”
“嗯。”他扶她站起身,又低头抵住她的额头,“我当然会回来找你,我们还会结婚,还会生小孩子。”
“是吗?”她配合地惊喜着,声音却很小,不害羞地嘀嘀咕咕,“等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一定天天抱着他,到哪儿都舍不得放手。”
言溯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时间紧迫,他不能和她说太多的话,走去地下停车场的路上,甄爱一反常态,出奇地话多:“可如果你以后要去找我,他们把我藏起来了怎么办?”
他知道她竭力掩饰着忐忑不安,道:“ai,你不相信我的智商吗?”他习惯性的自信和倨傲总有一种安抚的力量。
“那就是你一定会找到我的啦。”她自言自语,再重复确认一遍,让自己安心。
又问,“我现在就走了吗?”
“要等几天,有些程序还没办完。”他撒了谎,其实是他们还没定下妮尔的罪证,还需要几天时间把她周边的线索梳理一下,确保彻底清理地鼠,万无一失。
“你先去我家待几天,marie接受保护去了,你可以扮成她。”
她听了,是开心的:“那最近,你会回家吗?”
“应该不会。”他说完,见她失望了,又轻声道,“但也有万一,而且我在图书室里给你留了一封信。你离开家之前,一定记得看。”
“在哪里?”
“你最喜欢的童话书里。”
渐渐靠近地下停车场,甄爱心思混乱起来,莫名害怕再也见不到他,她还有好多话没有和他说。
cia的特工们请她上车。
她的心底,悲哀和不舍突然像潮水一样泛滥,往车前走了一步,又退回来,小手攥住言溯的衣角,低着头不肯动了。
特工看手表,轻声催她:“s.a.先生如果回警局太晚,会被人怀疑的。”
她难过地抿着嘴,手攥得更紧,把他的衣服拧得皱巴巴的,偏是不松了。
“再给我们一分钟。”言溯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到几米开外。他欠身看她,其实心情也很沉重不舍,“ai”
“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你说,好后悔之前那么大把的时间,没有用来和你说话。”她哽咽地打断他的话,情绪蔫到了谷底。
一瞬间,他一切安慰性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语无伦次,急急忙忙,“阿溯你知道吗?我哥哥给我讲,爱尔兰有一个传说,闰年2月29号遇到的男孩,会是你的真爱。”
“我知道。”
你就是在2月29号走进我的世界的。从此,改变我的一生。
她急匆匆说完,低落下去,说不出的懊恼和沮丧:“还有好多好多,可现在说,都来不及了。”
她蓦地抬头:“阿溯,你不会死的,对吧?”
他很缓很慢地,点了一下头:“对。”
她再次确认:“我们只是分开一小段时间,等这些结束了,不管有没有人阻止你,你都会找到我的,对吧?”
“对。”他点头,目光没有半刻离开她的脸庞,其实很想拥抱她一下,却不能。怕她会哭,怕她任性,怕她不肯走。
终于,言溯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一下,两下,一如最初的开始。
她也很乖,顾忌着周围人灼灼的目光,没有扑到他怀里,她只是恋恋不舍地歪头,脸颊贴住他的手背,蹭了又蹭,泪,便盈满眼眶。
言溯呼吸不畅,嗓音微哑,叮嘱:
“记得坚强。”
甄爱点头。
“记得勇敢。”
甄爱点头。
“记得微笑。”
甄爱点头。
“记得自由。”
甄爱点头。
“记得……我。”
她的眼泪哗啦啦尽数砸下,脸颊紧紧贴着他的手背,依恋地蹭蹭,头再也不肯抬起来,像是小孩留恋她最心爱的糖。
一分钟到了,特工带她离开,她三步一回头,扭头望他,莫名有种奇怪的不祥预感,仿佛她终究是,错误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
她还是害怕,复而又向他喊:“阿溯,你一定会找到我的。”
他淡淡地笑,浅茶色的眼眸中水光闪烁:“一定会找到。”
甄爱的车先离开,她趴在车后座望他,汽车渐渐开动。言溯双手插兜,跟在车后走,看着她,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车速渐快,他也走得更快,很固执,很沉默。
一直跟着,直到出了地面,才停下来。
甄爱嗓子酸痛得说不出话来,世界在她的泪水中晶莹闪烁。学校林荫道旁,茂盛的绿叶开始泛黄。他的身子挺拔料峭,立在一世界的金色落叶里,那样孤寂冷清的身影,正如那个冬天她第一次见到他。
车一转弯,他黑色的高高瘦瘦的影子忽然不见,她的心猛地一颤,缓缓坐好,泪水再度砸下来。
很快,她抹去泪水,努力微笑,阿溯一定会找到她,一定会。
第107章 溯爱
第二天了,言溯再度被绑上十字架。
前一晚他整夜没睡,药物让他的精神高度的亢奋迷乱,他整晚都像掉进了幻境里,分不清真实虚假。甄爱一直陪着他,他沉迷却又担忧,不停催她离开。可她耍赖地箍着他的腰,就是不肯走。
他前所未有地着急,怕她被抓起来。直到骤然惊醒,才发觉一切都是假的,甄爱并不在身边。
言溯浑身是汗,却蓦然心安。
此刻,他绑在十字架上,俊脸寂静又平淡。
不知为何,上次匆匆一别,听她提起爱尔兰的闰年传说后,这段时间他总想起今年的2月29日,她抱着大信封,带着冬日雪地的寒意进来,安静又略微紧张地从钢琴后探出头,乌黑的眼睛十分干净,拘谨却淡漠,小声说:“你好,我找言溯先生。”
想起她那时的样子,虽然此刻他身体难受得不行,却不禁微微笑了。
一旁守着的席拉和安珀看得奇怪。
安珀推席拉:“他又出现幻觉了?”
席拉不答,只觉他虚弱侧脸上的微笑温柔得足以打动人心。
安珀低声问:“你在他水里放东西了没?”
席拉得意地弯了一下唇角,言溯的身体脱水严重,必然需要补充水分。
安珀提醒:“b先生过会儿才来,你抓紧时间。”临走前,还不忘阴恨恨地瞪言溯一眼。
席拉见安珀把人都带出去了,缓缓走去言溯身边。
她原本就性.感妖.娆,化过妆后嘴唇殷红,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只穿了件吊带短衫和小裙。双腿修长,胸前的乳白色呼之欲出。
她抱着胸,似有若无地托着胸脯,走到他的目光下站定,嘘寒问暖:“逻辑学家先生,你很难受吧?”
他没有回应,淡漠地别过头去。
即使被折磨了那么久,他也始终清淡寡言。
但其实,言溯也察觉到了身体里的异样。和平时被注射的药物不一样,这次,体内奇痒难忍,没了忽冷忽热的煎熬,只剩了似乎要烧成灰烬的灼热。
除了热,便只剩下热。
席拉瞧见了他紧紧咬着的牙关,白皙的下颌绷出一道硬朗的弧线,满是男性隐忍的气息,她不免心猿意马,妩媚地凑过去,问:“需不需要我陪你聊天?或许你会好受一些。”
即使她语气里透出了善意的关怀,还是没有回应。
席拉也不介意,反觉他一声不吭,死死忍着的样子很可爱,轻轻笑起来:“逻辑学家先生,你要是难受就说啊,我可以给你帮忙哦!”
言溯不看她,也不说话。忍着体内不受控制的焦灼,忍得额头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
席拉愈发觉得他正经得惹人爱,嘻嘻哈哈:“表面这么正经,下面应该没那么乖吧。”说着,水蛇一样的手便要探过去拉他裤子的腰际。
不等靠近,言溯冷着脸,一脚把她的手踢开,却因为她是女人,并未用力,只是用鞋底把她的手拦开了。
席拉愣了一秒,陡然不快,脸上又红又白。她也算是很有姿色的女人,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都吃了药还强撑着正经,这个男人是想死吧!
她眼色变了变,冷冷道:“你那么能忍吗?就给我忍着吧,我看你能坚持多久。”末了,又幽幽一笑,“不过,我很喜欢你,所以,你要是受不住了,我还是愿意帮你的。”
说罢,她拉了把椅子,泰然地坐着看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碎发汗湿,牙关几乎咬断,全身的肌肉都绷起来了,却至始至终一声不吭。
席拉看着手表,不可置信。
她知道那种情药有多强,非是不信了言溯会坚持下去不求她。
又是很久过去了,席拉等着等着,反而心烦意乱起来,再一看他却没动静了。
席拉不解,走过去一看,顿时惊得手脚冰凉。言溯垂着头,嘴唇生生咬烂了,唇角下颌上鲜血淋漓,还在不断往外涌,只怕是忍着情药的药力,咬断了牙齿或舌头。
席拉大惊,飞速冲出去找医生。
安珀进来看到,也觉得不可置信,好在医生检查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伤到了半边舌头。
言溯很快清醒过来,虽然配合医生,但也依旧不言不语。
席拉看着他那固执的样子,不知是替甄爱感动还是替自己怨恨,狠狠看着他,阴阳怪气地哼:“你还真是忠贞啊。也是,您是正派人士,我们是反派邪恶的下贱小人,配不上你。”
安珀不无蔑视:“是你,不是我们。”
“你!”席拉恨不得抽她。
却听言溯嗓音黯哑,道:“我有精神洁癖。”
他没有说“我有洁癖”,即使是在这种时刻,他也没有显露鄙夷女人或看低她的姿态,更没有嫌她脏嫌她不配的意思。
说精神洁癖,意思就很简单了。他已经有过一个女人,所以此生都只会对她一人忠贞。不管别的女人好或是坏,他余生只会和她一人发生性关系。
席拉和安珀愣住,莫名从这短短一句话里听出了尊重。到了这一刻,即使是敌对,他也习惯性地不讽刺和蔑视女人,不践踏她的颜面。
看着这个绅士教养渗到了骨子里的男人,席拉已震撼得无话可说。
安珀却更觉不甘,恨得剜心掏肺,甚至想把这个身心都属于甄爱的男人彻底毁灭。
但不知何时,伯特出现在身后:“这个主意是谁想的?”
席拉心思混乱如麻,低下头认错:“对不起,是我。”
伯特研判地看着她,可其实安珀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伯特冷冷笑道:“无聊。弱智。蠢货的脑袋只知道低级。”
席拉低着头,安珀羞耻得脸上起火。
“全滚出去。”他冷斥。
两人立刻出门。
言溯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只觉前所未有的虚弱,听见伯特的话,艰难抬头看了他一眼。
伯特盯着他,淡笑:“我不想拉低littlec的身段。”既然他是和c睡过的男人,那其他的女人就不配。
言溯不予回应。
他来了,他的酷刑又开始了。
冰冷的针管第九次扎进他的手臂。
身体很快被唤醒,冷热交替,颤抖发自心底的深处,体内的奇痒密密麻麻像洪水猛兽一样侵袭而来。视线渐渐模糊了,像是掉进了万花筒。面前的影像虚化,重叠,交错。他看见地板上的彩绘圣母图变成了恶魔,狰狞的脸扭曲着旋转着。
身体被固定在十字架上,却止不住的抽搐痉挛,不出一会儿,全身上下都给汗水湿透,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冷水。
“s.a.yan,忏悔吧!”
“我没有任何需要忏悔的。”言溯垂着头,喉咙里烟熏火燎,冷汗顺着惨白的脸颊淌下来。
势如破竹的一鞭子抽过去,空气打得噼啪作响,在他前胸划下长长一条崭新的口子,撕裂了他的衬衫和肌肤,与昨天的伤痕交叉在一起,血肉模糊。
他的耳朵轰地一下炸开,火辣辣地灼烧着,疼痛好似放在火上生烤的鱼肉。
一鞭又一鞭下来,无休无止。
伯特坐在椅子里,俊脸罩霜:“s.a.,不要固执了,为你此生做过的错事,忏悔吧。”
他嘴唇发白,缓缓地一张一翕:“没有。”
“给你提示。比如,chace死的时候,你其实知道他想自杀,可你装作不知,把他炸死了。因为你是他偷窃10亿美元的同谋,你想独吞钱财。
又比如,你心理阴暗,杀了性幻想案的受害者,又杀了苏琪。因为你是holygold的幕后老板,事情败露,你还要杀了这里所有人灭口。”
十字架上,言溯无力地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唇角却微微嘲弄地扬起:“说了这些,你就会杀了我。”
伯特抛着手中的监听器和微型摄像仪,淡笑,“这不是fbi给你的设备吗?等你想说的时候,我就让他们看看。顺便放在youtube上让所有人看看。”
言溯虚脱得没有力气,摇了一下头,表示拒绝。
“s.a.,你痛苦吗?”伯特放缓了声音,像在催眠。
言溯不回答,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体验着最惨烈的苦痛折磨。
“s.a.,按我说的去做,我给你解脱,让你从痛苦的酷刑中解救出来。”
“不是。”言溯缓缓吸一口气,摇头,“你让我忏悔的两件事,第一件让甄爱恨我,第二件让世人恨我。不论如何,你都不会痛快杀了我。”
伯特被他看穿心思,笑了一下:“到现在还这么清醒,看来,还不够。”
伯特还没问出甄爱的下落,纵使知道,他也不会轻易杀他。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几万次。而且言溯说对了,比起杀死他,伯特更希望打垮他,让他成为万人唾弃的恶魔。
随从面色冰冷地上去,在言溯的手腕上固定了铁环,长长的线连接着装置。
伯特道:“知道你不会说出她在哪儿,这么喜欢她,让你感同身受一下。”
随从推动了装置上的电闸,强烈的电流瞬间窜遍他全身。
言溯脑子里骤然白光一闪,好似被一柄剑从胸口狠狠刺进心脏,灵魂都出了窍,陡然失去知觉。可他是清醒的,空置了一两秒,很快电击后遗的压力像重锤一样猛击他的胸口,片刻前骤停的心跳忽然紊乱狂搏。
他全身发麻,忽冷忽热,胃里恶心翻涌,本能地呕吐,吐的却是一汪清水。
他挂在十字架上,脸颊嘴唇白成了灰色,细细的汗直往外冒,肌肉紧绷着不停地抽搐,痉挛。
一波一波的电击让他脸色惨白成了纸,整个人剧烈颤抖,不断呕吐反胃。脑子里似乎全是电流在窜,白光闪闪,空白一片,恶心无力又焦灼的感觉让他发狂。
分明什么都不能思考,却偏偏想到了甄爱,莫名想到她右手腕上的伤。只是一想,胸腔便涌上一种比电击还要沉闷,还要凝滞的窒息感。
那是前所未有的心疼!
想起她握着刀叉切牛排时笨拙又困窘的样子,他的心脏骤然像被谁狠狠一揪扯,垂着头,眼泪就砸了下来。
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来落过泪,即使小时候受欺负,也没哭过。可好像认识她后,就不同了……
他也以为,自己对死亡视之泰然,从容不迫,可好像现在,突然之间,很舍不得,很不想死了。
突然之间,还想在这个世上多活几天。
突然之间,还想多见她几面……
身上的疼痛,远不及思念带来的蚀心入骨的痛苦与惶恐。
想起那天匆匆的分别,她歪头靠在他手背上轻蹭着落泪,他说“
记得坚强,
记得勇敢,
记得微笑,
记得自由,
记得……我。”
可她只是流泪,轻轻呜咽:“阿溯,如果你死了,我会害怕活下去。”
这正是他害怕担心的。每每想起这句话,他的心就像被戳了千疮百孔。
他很不想死,怕甄爱从此失去了笑容,怕她变回去之前的甄爱。沉默又冷清,那么冷的冬天,不戴手套,不穿保暖靴子,脚腕上绑着冰冷的枪,一个人从寒冷的山林里走过。
怕她再也不多说话,不哭也不闹,穿着空荡荡的白大褂,静静站在试验台前,日复一日地寂静做实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不会撒娇,不会任性。
怕她从此不憧憬未来,也再不提过去。
怕她从此孤独一人,就像对待她哥哥的事一样,把他尘封在心里,再也不对任何人提起。
怕,如果他死了,她会害怕活下去。
言溯深深低着头,忽然微微笑了。
所以,ai,我一定会回来,回来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更新会放在本章的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
嗯呐扔了一个地雷
绘妍扔了一个地雷
辰心辰翼扔了一个手榴弹
kiki扔了一个地雷
消夏扔了一个地雷
丢了id的漆扔了一个地雷
消夏扔了一个地雷
消夏扔了一个地雷
绘妍扔了一个地雷
茜茜扔了一个地雷
kiki扔了一个地雷
第108章 溯爱
甄爱相信,伯特的兴奋点不在杀人,而在虐待;她也相信,比起杀死言溯,伯特更喜欢看他屈辱地活着。
可是她不相信,当fbi特工带着swat特警队冲进holygold俱乐部摧毁他的收藏(即使只是复制品)时,心高气傲的他还会耐心地慢慢把玩言溯。
他要是知道那么久的虐待都没有打垮言溯,反而被言溯耍了欺骗了,他非得亲手把言溯抽筋扒皮。
甄爱很确定,他会真的把言溯的皮揭下来,让他活生生疼死,当成战利品带回去风干。
而言溯会成为这次holygold营救行动的“附带型伤害”,“不可避免的牺牲”,一人挽救56位女性(和以后更多未知)的英雄。
国家会给他一个辉煌的葬礼。然后,墓前的鲜花枯萎,他被遗忘,大家各自幸福生活。
只有她记着他;
只剩她,用一辈子的时间记着他。
他不会在乎,但她不肯。
她本就不高尚,她的言溯,用全世界的人命,她都不换。
正义于她来说,原本就是奢侈品。
不管她的出现会让计划行动变成什么样子,不管那56个被囚的女人会不会死,她都不管。她只知道,绝对不准他死。
此刻她立在纽约郊区的一座教堂门口。之前一眼就看明白了言溯的话,rheid都不会有她快。
正午的太阳和煦温暖,推门进去,一片阴冷。
教堂空空的,初秋的阳光从高高的彩绘玻璃窗落下来,穿过十字的耶稣受难,洒落在一排排长椅上。
光束里,微尘飞扬。
一位牧师在祷告。甄爱随手关门,“吱呀”一声悠扬。牧师回头,问需要什么帮助。
“b在哪儿?”
#
环形走廊上,甄爱的出现引发了不小的骚动。笼子里的女人把她当做了谢丽,讽刺咒骂不断,讥笑说她也有今天。
甄爱恍若未闻,到了尽头,看见白色笼子里衣衫残破满身伤痕蜷缩在床的人,见了和自己一样的脸庞,这才算明白。
谢丽也看见了甄爱,仿佛终于看到她的原版,她悲运的根源,浑浊呆滞的眼珠一瞬间闪出凶光,扑上来朝甄爱嘶吼,像极了野兽。
随从扬起枪托狠砸栏杆,轻蔑得像教训一只狗,谢丽尖叫着缩回去。
她衣衫残破,露出红痕斑斑的j□j,上面被咬坏了。甄爱别过头去,快步走开。
老远看见伯特凝眉低头,大长腿在厅里迈步,走来走去。没了一贯的鬼畜阴邪,罕见的忐忑焦急。
望见她第一秒,他大步上来就把她扯进怀里搂住,摁着她的头发,又急切又庆幸:“god,littlec,我和他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力气太大,甄爱脖子被捏痛,想挣脱却又忍住,闭了闭眼:“b,你把我弄疼了。”
“噢,抱歉。”他赶紧松开,想给她揉揉。
甄爱这次没忍住,条件反射退后一步。
伯特的手抓到了空气,脸上的温柔也不动声色地凝住,缓缓收回手,居然别的什么都没说,也没问她是怎么找来这儿的,依旧温和:“没吃午饭吧。”
席拉以前只听说两位boss对c小姐极好,安珀一直认为伯特仇视并爱虐待世上所有女人。现在一见,分明是全世界他只把她当同类。
安珀对甄爱的恨早已超越杀兄之仇。以前有哥哥宠着,她拿这个世界当游戏,现在才知她和哥哥都是棋子。真正有资格玩转世界的,是独受宠爱的甄爱。
席拉心里也不舒服,替言溯不值。
他快死了,她却安之若素地吃午餐。
几十道丰盛佳肴摆在面前,甄爱与伯特分坐长桌两端。仆从彬彬有礼,菜盘端来摆去,甄爱似乎胃口不错,每样都吃一点。
伯特倒不急不忙,慢悠悠看她娴静无声的样子,恍惚回到从前,忽而笑了:“c,今天的晚餐,应该会在家里。”语气中不无怀念。
半天的时间,足够跨越大西洋。
甄爱淡淡“嗯”一声,专心喝汤。
伯特似乎心情不错,深邃的眼睛里眸光闪闪,忽然试探:“我挖了s.a.一根肋骨。”
甄爱垂眸看着碗里的骨头汤,勺子轻轻搅了一下,道:“他活该。”
伯特听言微微笑,目光依旧研判,晃晃手中的东西:“放心,不在你碗里,在这里。”
甄爱抬眼,他手中把玩着一根森森的肋骨,惨白色,还有几缕干枯的血色经络。她手指几不可察地捏着桌沿,表面却毫无兴趣地低头继续喝骨头汤。
每一口都变得恶心,语调却漠不关心:“那个谢丽是怎么回事?”
伯特嫌弃地把那截骨头扔桌上:“你不在,我需要人陪伴。可她让我不满意。”语气似乎怪她,“littlec,都是你不好。”
闲适温和,略带慵懒的语调让从未见识过的旁人头皮发麻。
甄爱唇角微扬,带着少见的轻蔑:“别再制造我的复制品了,也别把她们的死活扣在我头上。b,我要是不想回到你身边,你杀了全世界的人,都没用。”
一旁的席拉看见她阴测的笑,脊背发冷,为什么言溯喜欢的人,像是从地狱最深处来的魔鬼。
但伯特很喜欢她的笑,也笑了:“杀了他呢?”
“以前有用,现在没用了。”她看似坦然,“他杀了chace,还玩弄了我。你就算拆掉他24根肋骨,也都是他活该。”
伯特幽幽一弯嘴角,不太相信,也不予置评。
甄爱漫不经心:“飞机到了吧,什么时候回去?”
“等计划完成。”
“哦。”甄爱缓缓思考着,目光一挪,端起红酒杯,“不要庆祝一下?”
伯特面前只有水杯。
他和l.j.一样吃过动物能的药,平日看起来斯文风雅,真动起手可以一拳把人打死,她见过他拆人跟卸枪一样,三下两下没了。
他虽然答应过她不会再杀人。可今天,他会被逼急的。
短暂消除药效的方法就是酒精。
伯特怎会猜不出她的心思,漆黑泛金的眼瞳里浮起一丝玩味的探寻:“中午不喝酒。今晚到家了,你想要我喝多少,我都遵命。”
“遵命”一词让席拉和安珀怀疑耳朵出了问题,又觉毛骨悚然。
“晚上当然还要喝,可现在我心情不好,要你陪我喝。”她颐指气使的,歪头靠在白皙的手背上,脸颊贴着潋滟的酒杯,眸光清澈又安静地盯着他。
越过一桌的晶莹杯盘与烛光,说不出的绮丽。
伯特微微眯眼,不说话了,眸光很深,不知在想什么,最终微微一笑:“c,等晚”
甄爱拉开椅子,端着酒杯走过去,他目光追着她,渐渐拉近。
她一转身,坐在他腿上,贴近他的耳朵,嗓音里不无诱哄:“怎么?我要跟你回去了,这不是值得庆祝的事?”
他精明不减:“我想准备更隆重的庆祝。”
话这么说,他手臂却不由自主攀上她柔滑的腰肢,情不自禁一收,把她纤细的身体狠狠束进怀里。
像是较量。
红酒微微荡漾,他呼吸紊乱,长长呼出一口气。
“littlec,你知道,我爱你;但此刻,我不相信你。”
甄爱耸耸肩,笑着含了满满一口酒,薄唇凑过去。黑瞳较劲儿似的盯着他,浅浅的呼吸喷在他脸上。
伯特眼瞳微暗,静默半晌,在旁人躲避又惊异的眼光中,无比驯服又顺从地缓缓张了口。
甄爱歪头把酒送进去,却突然被他紧紧箍住头,狠狠吮吸起来。
她挣一下,红酒一滴没洒被他吸进去。
甄爱带着满腔的怒气恶狠狠咬他一口,愤然推开,从他怀里跳起来。他痛得要死,却一脸得逞的笑,好似开心极了。
她陡然恨不得拿鞭子抽死他,他眼眸一转,故意用力揩了一下嘴上的血渍,目光里不无挑衅。
甄爱见他看着别处,一转头便惊得魂飞魄散,不知什么时候,言溯出现在餐厅另一端。
原来,她座位后的屏风撤掉,另一边便是他受刑的地方。
只消一眼,甄爱便疼得有如撕心裂肺。
十字架上的言溯,形容枯瘦,几乎不成人形。
记忆里极度爱干净的他,那么脏乱,那么狼狈。
黑发长了,湿漉漉贴着苍白消瘦的脸,脸颊一侧有隐约鞭子留下的伤疤。他瘦得太厉害,衬衫空落落的,上边全是被刑具撕裂的口子。
她不敢想象破败的衣服下边,他的躯体是怎样的惨烈。
可即使如此,他依旧没有任何颓败的姿态,混乱却不邋遢,落魄却不可怜,反像一棵苍老的树,那样永恒,没有悲欢。
一如过往的他,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言溯头往后靠在十字架上,仿佛自身无力支撑,目光微落凝在她脸庞,很长时间都没有表情,只是隔着长长的时空望着,望着。
不知不觉,他疲惫的眼中渐渐漾起灿灿的水光,又寂静无声地消融下去。
甄爱的心霎时千疮百孔。
他在想什么,她再明白不过。
他丝毫没有气她刚才和伯特的“亲密”,他也知道她不会相信那些忏悔,不会误会他。
他是心疼她了。心疼她的伪装,心疼她不该来涉险。
那份忏悔供罪录,最后两句其实是给她的情书。
可碰巧和他设计的密码和留给rheid的密钥撞成一处。她看懂了,便一眼看出他的所在地。
他前所未有的后悔,那些天疯狂又神志不清的思念压抑太深,而一步步靠近死亡,让他想她想得发疯,才留下那一句情话。
他和她便那样直直望着,同样的面无表情,同样的痛彻心扉。
甄爱死死掐着玻璃杯,背脊僵硬一动不动。
她觉得自己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精神折磨与较量,她拼命克制,可全身上下都叫嚣着,只想飞扑过去和他死死搂在一起。
什么都不管,就一起死了吧!
可她舍得自己,却舍不得他。
伯特起身贴到甄爱背后,俯身凑到她耳朵旁,眼睛却盯着言溯:“我们littlec喜欢强大的男人,可现在他身体垮了,精神塌了。c,你说,他还配得上你吗?”
“当然不配。”她冷淡地放下杯子,转身离开大厅。
言溯的目光寂静又沉默,一直追着她,直到消失。
甄爱飞快闪进走廊,安珀追过来,递给她一只录音笔:“b先生说,有人给你的留言。”
甄爱一手扯过来,见安珀还窥视着自己,又往前跑了几步。
再次转过一道弯,她脚步顿住,手心止不住发抖。
伯特今天要离开俱乐部,在那之前,他会杀了所有被囚禁的女人。他以为言溯被毁了,杀这些人是最后一步栽赃。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女人死了,言溯反而就安全了。
唯一的变数在于,fbi和特警队随时会来。一旦伯特发现言溯其实向外传递了信息,他就完了。
所以……
甄爱紧紧握拳,狠了狠心,她要催促伯特立刻杀了那56个女人,立刻离开,一定要在fbi来之前。
“你没事吧?”席拉也跟了过来,虚假的关心里带着试探。
甄爱别过脸去,不看她,也不搭理。
这人脾气还真是……
席拉真不想和她说话,可忍了忍,还是问:“c小姐,你觉得他会死吗?”
甄爱一身警惕,冷梆梆的:“不知道。”
席拉连撞几个钉子,转身要走,才一步就退回来,沉吟半刻,忽的缓缓问甄爱:
“我很好奇,被言溯爱上,是什么感觉?”
甄爱心头一震,鼻子又酸,眼眶蓦地就红了。
她背着她,声音极小:“很幸福……很自由……很好……”
好到宁愿毁灭全世界,也不愿放开他。
所以,这里的人命都记在她头上;下地狱,也让她去吧。
席拉还要问,伯特过来了。
甄爱回头,已换了淡漠的表情:“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我以后不回来这里了,人都要处理掉。”
“那你快点。我不想等了。”她有些不耐。
伯特似笑非笑,忽然欠身,凑近她白皙的脸颊:“littlec,不要装了。我太了解你心里想的……”
“a先生。”k递来手机,只有a的电话才敢打断。
伯特直起身子,意味深长觑着甄爱微白又死撑着的脸颊,拿起电话走去旁边:“a?”
“马上带她回来。”亚瑟声音很淡。
伯特低了声音:“他呢?”
那头,亚瑟沉默了一会儿:“我担心她会反弹。”
“ok,让他活着……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就立刻带她回去。”
“b,我说了,现在!立刻!”亚瑟近乎命令,沉默一下,“b,你被s.a.耍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k急匆匆打断:“b先生,swat特警队包围了山脚。”
伯特愣了一秒,随即淡淡笑了,摇摇头,揉揉眉心:“呵,s.a.yan,呵。”笑着笑着,眼睛里闪过一道凶光,“a,我想看c抛弃他,或者亲手杀了他。”
亚瑟明白了他的意思,冷冷制止,“那段录音暂时不能给她听到,我不希望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情绪失控。”
伯特哼了一下。
“b,我要你立刻带她回来,其余的都放下。”
“好。”伯特咬牙切齿地忍下一口气,一转眼,却见甄爱戴着耳机,目光呆滞,脸色惨白。
伯特从没见过她如此空洞的神情,蓦然心慌:“她已经听到了。”
#
甄爱静静的,静静的。
耳边只有那熟悉的声音,言溯和安妮。
“chace留给ai的7个ipod,看上去很完整,其实少了silver银色。如果是组织的人,他们忌恨chace,会拿走全部。只有cia,会拿走唯一对你们有用的东西。那个密码不难,你们早就解出来了,却骗了她,所以才注销那13个索书号。欲盖弥彰。”
“哦?我们为什么要拿走甄爱小姐的银色ipod?”
“要挟她。”
“要挟?我们没做过。”
“你们一直在做,一直在用道德良知和所谓的赎罪在要挟她。”那个一贯风淡云轻的男人,嗓音里却透着陌生的隐忍的愤怒,“你们为什么藏起chace给她的录音?chace为什么费尽心机把音频设计在密码里?除非是个大秘密。比如,甄爱的父母并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他们不是什么最邪恶的科学家,是你们一直在绑架她!”
“没有。她的父母的确是s.p.a.邪恶组织的创始人之一,他们的确研制了无数罪恶的毒药和杀人工具。只不过……”
“只不过他们研制的药物极少,并且配置了相应的解药。但你们,你们也想拥有这些技术,所以才抹黑她的父母。”
“她的父母不需要抹黑,本身就是邪恶。”
“可配置解药的任务根本就不在她身上!”
“那你告诉她真相啊。”
“……”
“让她离开我们,不再为我们服务。ok,我无所谓,让这些危险得像原子弹一样的生物炸药只存在于s.p.a.手里,没有机构没有政府能和他们对抗。让恐怖组织用去大规模杀人吧。反正死的都是贫困国家的悲惨平民。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
甄爱静静的,静静的。
他从没向她提起过。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平安夜快乐~~早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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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位于半岛悬崖上的这座教堂是附近郊区唯一的一座,星期天下午,附近的居民陆陆续续过来祷告。
fbi和特警队整装待发,靠近教堂时,钟声在敲,唱诗班歌声悠扬。
当地警察很快找到教堂管理人说明来意,管理人与牧师惊愕万分,赶紧帮忙疏散人群。中年夫妇们搀着老人抱着小孩,急匆匆却有条不紊地往教堂外散去。
直升机到位,特警队井然有序包围了教堂,严阵以待。
海风呼啸,从悬崖吹上来,戴着头盔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们恪守岗位,一丝不苟等待教堂里的平民撤离。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座古老建筑的地底底下,早已是一片火海。
伯特为毁掉这个藏在教堂底下的俱乐部,特地临时安装了一条汽油管道。随从得了伯特的命令,要把汽油灌到整个弧形旋转走廊里。
但甄爱突然出现了,不等随从一间间倒汽油,她直接拧开了闸门,透明的液体哗啦啦洪水一样顺着台阶一级级流淌,空气里瞬间充斥着刺鼻的汽油味。
甄爱面无表情,和哗哗流淌的汽油一起从走廊下去,笼子里的女人们尖叫着躲避,呼天抢地。
地宫走廊的尽头,立着言溯和伯特。
言溯双臂张开,深深垂着头,破败的身体绵软无力地悬在十字架上。濒临死亡,只怕都感觉不到疼痛了。就连伯特看他嶙峋的模样,都失去了虐待的兴趣。
k小声禀告:“fbi已经包围了地面。”
伯特不知听也没听,丝毫不着急,目光意味深长凝在言溯身上:“s.a.,你果然不错。”
他蹲下,拍一张地图在地上,拿出一枚圆规。
“拿到了搜查令,却还是没有发现我家的秘密施虐中心。”他复述着言溯忏悔词里的内容,圆规的中心脚钉在地图上市郊的山区,言溯家城堡的所在地。
他单手用手指拨开圆规的另一只脚:“我不凡人生的起点,chace,thankyou!”指针落在地图的海岸线上,chace当年的自杀地。
“12个小时杀死12个人,这样的幅度,你们惊叹吗?”
“你们能逆转时间吗?”
伯特两指捏着圆规头,逆时针轻轻旋转,144度;
“加上56个女人的生命,最后一刻。”
圆规再走56度。
指针走到纽约附近的海岸线,落在他们所在的这座教堂上。
“s.a.,你很有创意。”圆规漫无目的地画圈圈,“是我疏忽了,你们在silverland并非待了12个小时,死的也只有5个人。我以为你忏悔时糊涂了,没想你很清醒。”
伯特拿起圆规:“这是你给她的情书?很感动,真的。看来你喜欢和她在精神层面交流,很有趣。所以,就算我杀了你,也没什么用。”他叹一口气,“只可惜,你的恋人现在……”
k突然打断,声音很急:“c小姐放火了。”
伯特愕然,倏尔得意地笑开。
言溯垂着头,没有回应。
地下的温度不知不觉升高了,他呼吸困难。
伯特扔下圆规,站起身:“苏琪曾窃取过一段音频,是你和cia某个执行官的对话,关于chace留下的银色ipod,记得吧?”
言溯早虚弱得没了力气,听到这话,眼波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表情。
“s.a.,即使是我,都对你失望了。”伯特轻轻摇头,“她对你来说,是一件可以放弃的附属品吗?”
言溯抬眸看他。
“嗯,你想说不是。”伯特替他回答。
“但在你的世界里,在你的正义面前,她绝对是可以牺牲掉的那一个。”伯特奇怪地笑了一声。汽油的刺鼻味道由远及近,越来越浓,他回头望一眼,走廊的白色墙壁上隐隐闪着红光。最近的几个笼子里,女孩们尖叫着去开水龙头,却什么也没有。
“我的littlec回来了。”他似乎心情很好,转眼斜睨言溯,“听说fbi要过来围剿holygold的时候,我忽然在一瞬间明白了你的忏悔视频,我当时真恨不得剥下你的皮。可cheryl意外听到那段音频,现在她比我更恨你,我反而突然不在乎你的死活了。”
十字架上的男人依旧不作答,沉默得像失去了声音。
伯特双手插兜,弯着腰杆,歪头正视他低垂的头颅,挑衅地盯着他浅茶色的寂静的眼眸:
“让你活着。即使fbi帮你洗刷了冤屈,今天这里的56个人会被活活烧死,你注定救不了她们,我留你在这儿,让你亲眼看着,亲耳听着,什么叫地狱。
高尚的高贵的言溯先生,今天会成为你一生的噩梦吗?”
“对了,在这里,s.a.,你将永远失去那个叫‘甄爱’的女孩,你的真爱。
呵,正直的善良的言溯先生,你的良心会受折磨吗?你伤害了她对你的信任,你把她从天使变成了恶魔。接下来的缠绵病榻的一辈子,你会不会后悔,和cia的人一道用那些道貌岸然的正义,欺骗她,辜负她?”
“他当然不会后悔。”甄爱的声音冷冷淡淡,在身后响起,“没了我,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伯特回头,惊得魂飞魄散。
透明的液体追着她的脚步流淌进来,她身后的环形走廊里火光大闪,仿佛有一头血红色的猛兽嘶叫着狂奔而来。
火光骤然变成呼啸的火球。
“小心。”伯特风一般冲过去把她从汽油边拉开,火舌飞速顺着透明的“河流”流窜,“噗”地拍打着空气,跳跃到人高。
伯特护着她,额前的碎发却被跳得老高的火苗燎过,差点儿没掠过他的面颊。他脸上发烫,怒了:“是谁把汽油泼过来的?”
“我,怎么了?”她心情非常不好,挑衅又霸道盯着他,发力甩开他的手,自己一个站不稳差点跌到火海里去。
伯特赶紧上前拉住她,他从没见过她此刻不顾一切的表情,仿佛带着要毁灭全世界的恨。他蓦然无措,想起亚瑟说的“失控”,他什么也不管了:
“c,我们回去。现在!马上!”
“我还有事没做完。”甄爱脸色阴冷,再度掀开他的手。
熊熊的火苗顺着不断流动的汽油在大厅里奔走,桌椅帷帐地毯,烧起了大火。空气瞬间沸腾,热气流灼得人睁不开眼。
她脚步踉跄,走向言溯。
而言溯被高密度的空气捂得呼吸困难,听见她的声音,极度吃力地抬头。
晃动的红色热气里,他心心念念的女孩陌生而冰冷,神色空茫,漆黑的眼里没有一丝情绪,从滔天的火光和女人们凄惨的尖叫声中走来。
甄爱一言不发,在他面前站定。
迎着他落魄却温柔的眼睛,她的脸上依旧空空荡荡,半晌,她轻轻靠近,木偶一样缓缓搂住他消瘦的腰身,一点一点靠进他怀里。
她漠漠盯着虚空,泪雾就上来了:“阿溯啊。”
只一声,言溯白皙的脸上便闪过一丝无法言说的剧痛。
她的手绕到他身后,眼底冷清,手指狠狠掐进他背后的伤口:“你疼吗?”
他痛得浑身一抖,眉心狠狠抽搐,红色火光映得他脸色惨白。
“ai”他疼得闷哼一声,嗓音黯哑得像砂砾。
甄爱偎在他怀里,歪头蹭蹭他下颌上落拓又扎人的胡茬:“好痒,呵呵。”她黑黑的眼睛里水光灿烂,映着漫天的红色火光,像吸血鬼的眼睛:“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有多信你?”
言溯竭力低头贴住她微凉的脸颊,身体的每一处都渴望着想抱她,手臂却无力挣脱十字架上的绳索。
她单手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胸口,一下两下拿手指轻轻敲:“你这么伤我。你心我疼吗?”
言溯本就脱水严重,被高温烤着都流不出汗。可她这么一戳心口,他骤然疼得眼睛都酸了,视线变得模糊:“ai,不是”
“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全世界。”她不听他的,只管喃喃自语,“我的世界只有你一个,只有你是彩色的。你为什么那么好?世上那么多人,只有你懂我,世上那么多地方,只有你这一束光。阿溯,你是我的整个,整个世界啊。”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在发颤,“所以,你要是抛弃我,你要是不在,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火舌飞舞,高温蒸腾着彼此的每一寸肌肤,言溯泪光闪烁,嗓音干哑:“ai,我不会。你不要这么说,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是。”她狠心抓着他血迹斑斑的胸口,固执地摇头,“你不一样。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你的生活与世界本来就干净又精彩。而我,死气沉沉,那么黑暗。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啊,那个女孩好可怜,甄爱好可怜,我去拯救她吧。你是这么想的吗?”
“ai,不是,你知道的,你不一样。”他艰难发声,想说更多,被疼痛折磨得嘶哑的嗓子根本不允许。
她仍是没听,执拗地睁着眼睛,晶莹的泪水珠子一样落下,很快烤成蒸气:“你成了我的救赎,现在又为了救别人把我扔下。你真好,知道我是恶魔之子,所以帮助正义的cia把我关起来,拯救全世界。你怎么能这么好?”
她一扭头,埋进他的心窝,泪水滚滚流进他胸口:
“我以为,被你爱着那么好,那么好。只要能得到你的爱,我愿意毁灭一切。可你愿意为了一切,毁灭我。
你那么了解我,应该知道哥哥还有妈妈的事,对我是多么巨大的负担。你明明知道,却为了别人瞒着我,和他们一起把这些重担压在我身上。
言溯啊,你怎么能……”
她哭腔掩饰不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手仍紧紧摁在他的胸口,言溯眼中划过蚀骨的痛,渐渐沉淀下来,在某一刻,变得死寂。
而她停了哭泣,冷却下去:“我的心情,你比谁都清楚所以,你比谁都可恨。”
她松开他,退后一步。小脸已被火焰的高温熏得通红,全是泪水,像从水里捞起来的,看上去却空茫无神。
火越烧越大,满世界都是女人凄惨的尖叫。大厅的屋顶陡然晃了一下,尘土碎落,仿佛这座建筑要垮塌了。
伯特早已无心去管,见甄爱发泄完了,立刻过来拉她走。k也急匆匆过来汇报:“特警队和我们的人在上面火拼,管道也快到极限了。先生,快点儿撤退吧!”
甄爱犟着不动,只直直看着言溯,一瞬不眨盯着,像要把他刻进骨子里。
言溯早已明白她要做什么,眼底闪过野火般的恐惧,猛地挣了一下,十字架晃动着,绳索牢牢栓着,他消耗了所有的力气却纹丝不能动。
他慌了,悲恸了,眼眶全红了,几乎是用魂魄在盯她,一字一句,极尽悲怆与无可奈何的警告:“ai,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这样。请你不要!你要是敢,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那一刻,甄爱突然挣脱伯特的手,飞蛾一般扑过去,死死搂住他的脖子,满是泪水的嘴唇堵住了他未完的话。
大厅剧烈地晃荡,火光冲天。
涤荡的热空气带着焚烧的灰烬和屋顶的尘土将两人包裹起来。灼人肌肤的高温中,两人熨烫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她呼吸熨烫而紊乱,霸道而用力地撬开他的唇舌,竭力吮吸亲咬,狠狠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仿佛这辈子再也无法亲吻。
言溯虚弱却赤诚,脸上已全是泪水。想说什么,却本能地疯狂地吻著她,带了前所未有的欲.望,虽是不能拥抱她,却想把她熟悉的气息全部吞噬。
他干燥而枯裂的嘴唇很快被她润湿,可这样激烈又仿佛此生再无的亲密,怎么都不能解渴,怎么都不够。
言溯用了仅剩的力气吮吸住她,全身的力量和依附都集中到了双唇之间,可最终她还是用力一推,松开了他。
滚烫的火海里,他的心骤然冰凉。
甄爱嘴唇红红,脸颊红红,眼睛都是红的:“言溯,这是给你的goodbyekiss。”
她一言不发,简单又粗暴地解掉他身上的绳子。
言溯松开便要搂她,却被她狠狠一推。他身子太虚弱,无法支撑,陡然撞到十字架上顺着架子滑落在地,背靠桃木坐着,连喘气都艰难。
热空气飞旋,她的长发和衣角在火焰里翻飞,黑漆漆的眼睛也染着红色:“你想救的这56个人,要被我烧死了。我成了名副其实的恶魔。”
她笑了一下,宛如破釜沉舟,“这下好了,你是光明之子,我却永远得不到救赎。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言溯,你就好好活着,记恨我一辈子吧。”
她说完便转身看伯特:“我可以走了。”
刚要迈步,言溯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站起身扑到她背后,将她紧紧箍住,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ai,不要……”
“你住口!”她脸色清冷又坚硬,狠狠掰他的手臂。分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男人,此刻却像变成了钢箍,用某种可怕的意志力死死撑着,死都不放手。
甄爱一根根抠着他的手指,眼泪噼里啪啦往下砸。他还是不送,她狠狠把他踢开。
言溯终究是虚弱,摔倒在地,蜷成一团,无法控制地剧烈咳嗽。荡漾的热空气里,他的脸却依旧清逸。
甄爱转身离开。
“ai”身后,言溯艰难唤她,“ai”一声一声,起初低沉而挣扎,渐渐摧心而浑浊,每一丝都透着剜心挫骨的剧痛:“ai,你回来!”
甄爱面无表情,头也不回。
大厅旁有好几个拱形门,其中一条笼罩着火光浓烟,是囚禁那些可怜女子的地方。
k在某道门前摸索一下,撕开墙壁上一层墙纸,赫然出现一道黑色的门和密码器。伯特松开始终牵着的甄爱的手,刚要输入密码,余光却感应到有什么不对。
他心一沉,转身就要去拉她。
没想她速度极快,瞬间闪进环形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白色牢笼里。那里地势最低,渗漏的汽油早漫过栅栏底基,缓缓流了进去。
她面无表情,哗啦一下拉上铁栏。
“不要!”伯特疯了一般扑过去,地上的火苗窜起来烧到他了也不顾,可撞上栅栏的瞬间,铁栏上落了一把金色的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更新在作者有话要说)另外,咳咳,我知道最近大家对我很不满,所以,我建议,大家把所有的不满和愤怒化作写长评的动力,用1000字的长评砸死我吧。(话说马上要完结了,评论区的长评汇总栏里好孤单,1000字不难写的,快来砸我吧)
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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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溯爱
言溯倒在地上剧烈咳嗽,眼看伯特松开甄爱的手去摁密码键,他深深蹙眉,嗓子里竭力溢出一丝苦痛而模糊的音节:“她要自杀!”
伯特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不对,飞奔过去阻拦,可铁栏上落了把锁,钥匙环套在甄爱的手指上。*******$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他手臂伸过栅栏,猛地去抓。甄爱早有所料,飞速退后一步。
伯特的指尖掠过那把金色的小钥匙,金属片带了火场的高温,却让他的心一度度发凉。
“c,把钥匙给我!”
甄爱幽静看他,不予回应。
伯特气得差点儿发狂,双手条件反射抓住白色铁栏,狠狠一推。栏杆极轻地晃了一下,巍然不动,并没像往常那样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倒。
伯特心一震,蓦然想起甄爱喂他喝酒的画面。他超凡的能量被抑制,此刻的身体力量相当于普通人。
他也不能近距离用枪,一丁点火星都会引起大燃烧。
难怪她自动自发去倒汽油,原来是早不想活了。螺旋的走廊变成了火海,由于铁栅栏有底座,两边的牢笼倒没进多少,全缓缓流到最后这件房里了。亏得随从及时扑火,挖了砂石拦住。
躲在牢笼里的女人们望着外面的火光凄厉尖叫,而身处最危险地带的甄爱却安安静静。
伯特全然没料到她来这么一出,一时间恨得胸腔如刀剜般发疼,猛地发力,狠狠摇晃栏杆:“把钥匙给我!”
甄爱静静的,淡淡笑了:“b,你不是很喜欢听我尖叫吗?等火烧到我身上,我就惨叫给你听,算作送你最后的礼物。”
“不!”伯特凶狠打断她的话,根本不敢想象她被火烧死的画面。这辈子他头一次发慌,心都在止不住地颤,竭力克制下来,冲她微笑,
“c,你听话,乖,你出来。你有什么不开心,我们出去再说。”他说得极缓极重,诚恳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你不开心,就过来打我骂我,像小时候一样,你发泄出来。你出来,你出来再说!”
甄爱不语,空空茫茫地看着他。伯特被她的眼神看得发凉,火光把她的脸颊染得绯红,可他只看到一种苍白的情绪:万念俱灰。
满世界的汽油味熏得甄爱头晕,她瘦弱的身子在热风气流里轻轻摇晃了一下。伯特心惊胆战,伸手去捞,还是抓空:“你站稳了,别倒下。”
地上都是汽油,他生怕她粘上。
屋顶上方传来一声爆响,是弹药轰击。地底空间猛烈晃荡起来,尘土木屑簌簌下坠,弄脏了所有人的头发衣衫。
火越烧越大,k不用伯特指令,早已分流堵住汽油,又安排人贴在栏杆边用碎布把牢笼里的汽油吸出来。
砂石不够,k甚至喊人挖开墙面,用泥土拦一个小型堡垒出来。众人匆匆忙碌。
k过来提醒伯特:
“先生,必须快点救c小姐出来。空气温度过闪点了,稍微有一点火花,她那里会瞬间变成燃烧球!
而且fbi下来了,再不走就要”
他不敢说“被抓”这个词。
伯特恍若未闻,身后滔天的火光灼得他浑身汗湿,皮肤被热气烫得通红,他一贯洁净,这辈子都没有像此刻这般脏乱过。
头发湿漉漉贴着脸颊,他也不顾,徒手一下一下猛烈击打着铁栏,连踢带踹,不一会儿手掌手臂膝盖处就血迹斑斑。他不知道痛了,一刻都不停止,声音很低,很绝望:“c,你出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出来!!”
甄爱不做声,苍茫地看着他。末了,缓缓往下蹲。
伯特惊愕了一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惊慌而恐惧:“不不不不!不!!”
她面无表情,坐进汽油里。
他心像被千万只尖爪在抓,又急又痛,剜心戳肺,抓着头发望天,茫然转了一圈,突然转身狠狠一脚踢向铁栏,再没了平日的淡定从容,像是被她逼疯了,吼:
“cheryllancelot!”
他恶狠狠盯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是不顾一切的疯狂与仇恨。
一瞬间,k都不敢过来催促了。可火焰的另一端,螺旋走廊尽头传来激战的枪声,fbi入侵了俱乐部地道的门。
虽然有阻拦的火海和等待营救的受害者,但fbi很快会过来。
情况危急,可伯特喊甄爱名字一瞬间爆发的戾气让所有人都不敢上前,或许谁都明白,他这次是非带甄爱走不可的。
只有甄爱,依旧丝毫不惧怕他,漠漠地说:“b,你走吧。外面的世界说,你很坏很坏,太坏了。但很奇怪,我却不想看到你被他们抓走,也不想看到你受伤,更不想看到你死。你再不走,真要被俘虏了。”
只是如此稀薄的温暖,却叫伯特一刹那红了眼眶:“你居然还担心我的死活?”苦笑说完,眼中的水汽便蒸腾了:“你以为我会扔下你,让你被烧死?”
“b,你放过我吧。”她毫不动容,木木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我的世界已经塌了。这世上,再没了任何我想做的事,没了任何我想见的人,也没了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这56个可怜的女孩,是我迁怒了她们。我虽然没有把汽油泼进去,但肯定有几个被浓烟窒息死了。很好,恶有恶报,我本就不想活,你让我和她们一起死吧。”
即使是在不久前倒汽油的那一刻,她也刻意避开了牢笼内。可能她们会被浓烟窒息,但总比随从们把她们一股脑全活活烧死好。
她或许潜意识不想看她们用那么惨的方法死去,但她更确定,她需要有人幸存,证明她才是那个凶手。
看她轻描淡写给她的人生画句号,伯特几近崩溃。
“你想死!你竟然想死!”他咬着牙,在冷笑,眼里却涌出晶亮的泪,清俊的面容已扭曲,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唇缝里蹦出来,低沉而狠烈,“cheryl!bella!lancelot!你对得起我?你对得起亚瑟吗?”
他忍不下滔天的怒气与绝望,爆吼一声:“你以为你的命只属于你一个人?”他狮子一样扑上去狠命晃着栏杆,愤怒而癫狂,仿佛他才是笼子里的困兽:
“就算是你,也没有资格杀掉你自己!”
“可我已经这么做了。”她淡淡看他,挑衅而不惧。可望见他脸上前所未有的疼痛与挫败,她垂下眼帘,低声道,“b,你放过我,让我离开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眼泪在他脸上河一般流淌,与他强硬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他霸道又强势地威胁:“c,你这一生都别想让我放过你!”
她低着头,似乎震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消失,渐渐隐消下去,再也不动了。
强烈的热风夹着火舌,如浪涛涌过来,吹起甄爱的长发,凌乱地飞旋。她乌黑的眼睛沉静又湿润,白皙的脸颊早被烫得粉红,像烈火里盛开的花儿,美得惊心动魄。
她仿佛真要被涌动的热气流带走。
热浪和汽油毒气轮番侵袭,她已经很虚弱,却执拗地死撑着。
软硬不吃,世上怎会有如此倔强的女人!
伯特再无他法,低了声音,一句一句:“c,我求你了!出来!please!”
他抓着栏杆,低下又卑微:“littlec,他伤害了你,我带你回家。总有一天,你会忘记;总有一天,你会好起来的。”
可是伯特,我不想忘记,我也不想好起来了。
甄爱僵硬着一动不动,也不抬头:“b,你再不走,会被抓的。”
走廊尽头传来女人期盼而发泄的求救与哭嚎,fbi靠近了。木制顶板起了火,接二连三地开始坍塌,尖叫声呼救声愈发刺耳。
k忍不住了:“b先生,您先走吧。我留下劝c小姐。”
伯特没有听,却安静了下来,泪止了,脸色也恢复了一贯的冷峻阴沉:“你和t离开,我和其余人留下。”说着,从k手中夺过霰弹枪。
k急了,甄爱满身汽油在一旁,伯特根本不可能开枪,他会担心火星引爆甄爱。
“先生!”
“住口!”伯特冷冷斥他,一双决然而坚定的眼睛冷静得可怕,“想抓我,呵,他们太高估自己了。”
他讥讽而藐视地弯了弯唇角,冷傲得目空一切:“k,你怕我会死在他们手上?”
k低头:“您自然可以逃脱,可”他看一眼关在笼子里的甄爱,立刻跪下去求:“c小姐,您出来吧。真要看着先生被抓吗?他不会甘心被抓,他们会杀了他的。”
“你住口!”伯特冷冷打断他,默一下,“你和t带着第一级别的组员,先撤退。”
k不听,直接抱了另一把霰弹枪,扑到远处的角落,一发轻型炮弹打出去,走廊里火势更猛。女人的尖叫声更加撕心裂肺。
t小姐席拉训练有素地在不远处搭掩体,动作迅速干练,也不撤退。
他们这边地势低,沙石堆砌的掩体另一面,成了实际意义上的火海,汽油不断缓缓涌来,堆积成潭,熊熊燃烧。
木质结构噼里啪啦作响,世界却静得可怕。
伯特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c,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甄爱抬头看他,他缓缓摇摇头,自嘲似地笑着,眼里却再度闪过一丝水光:“傻啊!”
她把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除去她杀人偿命的倔强,除去她万念俱灰的求死心,其实还有一念。有她在,他们会坚守最后一块领地。不然,汽油不间断地奔流而来,原本就着火的大厅会在片刻间被火舌吞噬,而言溯就
她其实在等外面的警察来灭火,来救言溯,然后她就可以安心去死了。
伯特笑得凄凉:“littlec啊,你说,你做这些,他知道吗?”
她淡淡垂眸,无欲无求的样子。
“我当然知道。”沙哑却坚定的声音。
言溯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步履艰难,才靠近便用力抓住发烫的铁栅栏,极力撑着身体,目光一刻不离胶在甄爱身上,“她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甄爱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伯特凝眉想了一秒,却也一言不发,虽然依旧恨言溯,心里却存着一丝屈服的侥幸——万一言溯能劝她出来。
言溯吃力地扶着栏杆,看甄爱静默而无声地坐在满地的透明液体里,分明这么近,却仿佛隔着生死的天涯之远,他便心疼身子都站不直,眉心全拧到一处,说出的话却依旧轻柔,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温柔:“小爱乖,不要生气。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小爱乖,不要生气。”他以前就是这么笨笨地哄她的。
甄爱眼中泪光闪闪,缓缓抬头,目光却从他苍白而虚弱的脸上划过,不作停留,望到天上。
“不要!”
“不要!”
她听见有人惊恐地大喊,她望着天空,头有些晕,张开嘴,小小的金钥匙放进去,狠狠一咽,喉咙剧痛。她疼得眼泪出来了,顺着眼角流进头发里。
作者有话要说:伯特一副世界坍塌的空茫神情,久久不可置信。
fbi狙击手的微型炮弹射击过来,不远处,墙壁炸得稀巴烂,木屑泥土夹着火花满世界乱飞。
言溯寂静的脸上闪过一丝蚀骨的痛,渐渐沉淀下来,对伯特道:
“用密道里你准备逃生的车和船锚,把这个栏杆拆卸下来。”他扫一眼,“90%的木制结构和泥土,10%的钢筋。几辆越野车的马力足够了!”
伯特如梦初醒,都没有时间佩服言溯的推断能力,带着随从过去,大厅的地板已经展开。宽阔的斜坡通道上,几辆黑色的越野车整装待发。
他愣一秒,才意识到刚才他试图摁密码时,手指碰过l键。
那时言溯就注意到了,然后猜出密码是littlec。
在那种关键的时刻……
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怕……
伯特微微拧了眉,心里有了一闪而过的打算,什么也没多说,吩咐众人把缆绳绑在5辆车上,又系在白色栅栏上。
随从们忙碌奔走。
伯特担心最后一刻,那边有子弹过来引爆这里,亲自过去掩体那边作掩护。他枪法精准,几枚炮弹先把天花板和墙壁打得稀巴烂,早被火焰烧得脆弱不堪的走廊没一会儿就尽数垮塌,摧枯拉朽一般,全部埋进火海。
烈火熊熊,越烧越大。
言溯扶着栏杆,看着始终不语的甄爱。
为保存体力,他缓缓顺着栏杆坐到地上,竭力掩饰去语气中的艰难:
“ai,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你一开始装作和我生气,怪我害死了你哥哥,你认为和我界限分明就能保护我。可你知道你的伪装没有瞒过伯特。后来听到那个录音,你心里受伤了,潜意识里却还想用这场真实的伤痛和怨恨来保护我。ai,你所有的心情我都了解。”
甄爱低着头,以为自己心无波澜,眼泪却下雨一样往下砸,恨自己每次都能被他看穿,恨他那么了解她:“所以你最可恶。偏偏你伤害我,却有非常光明正大的理由,为了拯救无辜的人,你多好啊,我都不能怪你。”
她哼一声,吃吃笑了起来,泪水更汹涌:
“你为什么喜欢我?同情心泛滥?你觉得我身世太可怜,被全世界抛弃,哪里都没有安僧所,所以你这样的光明之子产生了怜悯之心,要代表世界拯救我,收留我。我那么可怜,是你需要救助的对象吧?
喜欢我这样的恶人是不是让你迷茫,让你无法坚持自己的良心?好了,我成全你了。我杀了很多人,我就是喜欢杀人。我们的界限划清楚了,你也不用再为难。”
“ai,你不要说这些话。”她每一句都在戳他的心,“你知道我不是这么想的。我也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最后一次,还你之前对我的好。”她别过头去,强忍着不看他,蓦地又笑了,“你那么善恶分明,我这样不分是非的邪恶的付出,会让你欣赏感动吗?不会。言溯,你的道德观其实是厌恶排斥的!”
言溯狠狠一怔,陡然发觉甄爱道出了原本的真相,可他竟然没有意识到,他生平头一次完全忽略了他一贯的价值观。
他眼睛湿了,摇摇头:“没有。ai,我没有厌恶,也没有排斥。我只是心疼,心疼你。我知道,你为了我泼出汽油的那一刻,心里有多惶恐多害怕。我也知道,要不是你,更多的人会被活活烧死。我还知道,即使如此,窒息而死的那些人命,也在你心里留下了永远的负疚。因为你那么的善良……”
“你不要说了。”甄爱哽咽着尖叫,她此刻恨死了什么都被他看穿的感觉。
可……他其实是那么好的男人……
“ai,不要哭,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他努力往她的方向挪过去,调整一下呼吸,道,“ai,银色ipod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些理由。我起初的确有事隐瞒你,那是我的错。但我心里一直在受折磨,一直在考虑妥善的应对方式,我原本打算等这件案子结束了告诉……”
“先生,请让一下。”随从过来提醒。
汽车和绳索准备就绪。
言溯艰难起身,站到一边。
5辆顶级越野车开足了马力,粗粗的缆绳宛如五只长手,蓄势紧绷起来,绳子越拉越紧,死死收缩。眼看着栏杆出现松动,尘土铁屑扑扑地坠,一粒子弹打过来,击穿其中一根缆绳。
fbi特警逼近,不长眼的子弹打中了救甄爱的绳索。那辆脱缰的车猛地冲下跑道,直接撞破悬崖半路的护栏,掉进湛蓝的大海里。
断了一根绳子,而子弹擦过的地方起了火星,闪了一下,眼看着要在高浓度的汽油空气里蓄势燃烧起来。言溯急速扑过去,毫不迟疑,双手死死握住“噗”地起火的绳索,竟用掌心生生捂灭了。
甄爱惊呆,疼得钻心,一下子站起来扑到栏杆边:“阿溯!”
言溯双手渗血,脸色惨白,却用力拉住绳索,使劲往外扯,命令:“全部过来!”一旁的随从们见了,全涌过来拉着绳子使力。
“1!2!3!”
钢铁的栅栏终于不堪重负,剧烈摇晃着,猛地一震,直直坍塌下去,砸出尘土飞扬。汽车奔驰而去,猛地刹车。
言溯和众人齐齐摔倒在地,他被人撞到了胸口的伤,剧痛之下,眼前冒出一片血光,耳朵也轰鸣一片,可他什么也顾不得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只有甄爱。他预感到了什么,冲过去本能地抱住她便往地下通道里跑。
还有几步,身后密集的子弹飞过来,空气中的汽油被引爆,一瞬间仿佛有蓝色的电流一闪而过,狭窄的空间炸开绚烂的花。
强大的冲击波把他们抛了出去。
坠落之时,他把她护在怀里,用自己垫在她身下。
轰然之后一瞬间的安静,甄爱听见他的后脑砸在水泥地上,令人毛骨悚然又心灰意冷的一声响。
清凉的海风从洞外吹进来,甄爱浑身冰凉,她看见有鲜血汩汩从言溯脑后流出来,染红了枯灰的水泥地面。
风吹着他额前的碎发,沾满了泥土和碎屑,可即使这样躺着也一如当初的气宇轩昂。
言溯静静看着她,浅茶色的眼眸疲惫却依旧温柔,那样澄澈又干净,正如那个冬天第一次相见。
他张了张口,嘴唇苍白而干枯,想说什么,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他只是固执地睁着眼睛,瞳孔里只有她的倒影,认真又专注,执拗地不肯闭上,那么安静,那么隽永。
“阿溯……”甄爱泪如雨下,扑过去抱住他的头,疯了一般不停亲吻他的嘴唇,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脸颊。可他只是静静的,似乎在看她,却再没了回应。
她哭着吻他,泪水打湿了他的唇,可突然有人把她提了起来。
伯特从火场里跑出来,被人掩护着,拉着甄爱就走。
“不要!”甄爱尖叫着挣扎,陡然又受了一股阻力。言溯的手死死握着她的脚踝,一动不动,像是机器,紧紧箍着,有一种意想不到的力量。
甄爱的眼泪滔滔下落,愈发汹涌。
伯特冷笑:“还没死吗?拿来当人质吧。”说着一脚踢开言溯垂落的手,俯身抓起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拖,半个多月的折磨,他消瘦得很轻了。
甄爱大哭:“伯特你不要碰他,他受伤了。你不要碰他!”
伯特手臂也受了伤,不理她的哭喊,另一手死死箍住她的肩膀往外边走。到了转弯处的悬崖,甄爱瞥见还有一辆车,沿着悬崖山路蜿蜒而下,不出半分钟就可以到海上坐船。
如果重伤的言溯变成人质,不赶快就医,他必死无疑。
甄爱眼里空了一秒,突然划过一丝狠戾,低头狠狠咬上伯特的手。
伯特吃痛一松,言溯再度摔在地上。而甄爱来不及看他的情况,带着冲力扑到伯特身上,倒向一侧的悬崖。
在伯特惊愕的眼神里,他们双双摔倒在悬崖边。
甄爱的力量在伯特面前,太小了……不够把他扑进海里。
伯特眼里划过一丝阴森,咬牙切齿:“c,你为了他,想杀我?”
甄爱没能把伯特推进海里,又内疚又痛苦又懊恼,痛得生不如死:“我和你掉进海里,还有生的可能。要是他被你挟持走,就死定了。”她的眼泪哗哗地流,全滴落在他脸颊上。
见她落泪,他神色稍缓,却依旧冷清。
过了半秒,两人陡然惊住,都一动不动了。
有一抹红色的光点,落在伯特的左胸。甄爱瞬间止了哭,惊愕:“头顶上有什么?”
她把伯特扑倒在悬崖边,根本不知天空的情势。
伯特躺在地上,微微眯眼,漆黑的眼睛里映着天空的湛蓝,很是清澈。望了半刻,居然微笑一下:“军用直升机。”
“这下好了,我死了,你就轻松了。没人欺负你了,也没人叫你littlec了。”
他淡笑着说完,眼眸稍稍暗淡下去,
“littlec,这世上,也会少了一个爱你的人。”
甄爱不作声,身体缓缓左移,挡住了那抹红色的光点。
伯特愣住,斥她:“你干什么?”
甄爱很认真很警惕,身体其实害怕得在抖,却轻声沉静道:
“他们不会杀我。我给你拦一会儿,等过会k出来了,用霰弹枪把直升机击毁,你就可以安……啊!!!”
甄爱惨叫一声,在冲量的作用下扑倒在伯特怀里,左肩被子弹击穿,鲜血直涌。
伯特眼中瞬间烧起了毁天灭地的火,伸手要去抓不远处的枪,却被甄爱死死拦住,她中了枪,脸色惨白如纸,却仍然遮着他:“你别动,他们会杀了你的。”
“他们也会杀了你!”伯特盯着落在甄爱头顶的红光,心里发凉,眼睛里恨得几乎冒出了血,眼见那抹红光停住了,他想也不想,抓住甄爱的腰,猛地翻身一转,挡住她往外翻滚。
枪声响彻天际,他护着她,坠落海底。
(因为今天是两章合并,太长了,所以没有都放在前一章的作者有话要说。
再就是,还有两章就全部完结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o(n_n)o谢谢)
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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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溯爱
甄爱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起初被火焰烤得焦灼,陡然撞进冰冷的水里,半路被人捞了起来,一路颠簸。[******请到w-w-w..C-o-m看最新章节******]
她始终昏昏沉沉,仿佛给人剥了层皮,累得筋疲力尽。
梦的尽头,终于安息。
她睡在谁温暖而安全的怀抱里,思绪被安抚着,渐渐平静入眠。
甄爱蒙蒙睁开眼睛,室内拉了窗帘,光线暗淡,壁炉里燃着篝火,温暖舒适。柔软的天鹅绒床上,有一股清淡的天然香味。
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凉沁沁地撩起公主床的白色帷帐。
轻纱从她脸颊拂过。
她安静地扫一圈室内的装饰,梳妆台油画花瓶全是中世纪风格。阔别5年多,她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世界很静,除了窗户缝隙的风声,再没别的声音。
甄爱静了一秒,顾不得右肩上的剧痛,陡然坐起身,掀开厚厚的天鹅绒被溜下床,来不及找拖鞋就直奔门口,拉开宽大厚重的木制门跑了出去。
外边很陌生,是漂亮而温馨的古典城堡。她在基地里住的那幢房子不是这样。
她迷茫又不安,不知自己在哪儿。惶然时,她听见走廊边有女仆低声细语,拔腿往光亮的户外跑。才几步,身后响起女仆的惊呼:“c小姐!”
这个称呼让她的心沉到谷底。
尽头的白光越来越刺眼,甄爱一下子冲出去,赫然发现她立在一个巨大的天景下,对面有一个小开口,外面是绵延不止的远山。
下雪了,山林披着厚厚的雪衣,白得刺眼。而城堡外墙上涂着令人心醉的蓝色。
甄爱蓦然明白,她不是在s.p.a.基地里,而是在亚瑟的城堡里。
以前她被限制出行,只在照片里看过亚瑟在基地外的很多座城堡。当时她指着这座蓝色的城堡说:“这个最漂亮,我最喜欢这个。”
亚瑟点头,莫名其妙接了一句:“好。等我们结婚了,我就带你住到那里去。”
她那时多想早点儿看看基地外的世界啊,一下拉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快点儿好不好?我不想住在妈妈的房子里了。”
那时的亚瑟只有15岁,困窘又害羞地红了脸,捣蒜一样点头:“嗯,好,我会努力,快点长大。”
她拧起细细的眉毛,不解:“长大这种事,也是可以努力的吗?”
时过境迁,她最近才明了结婚的真正意义。她这辈子想嫁的只有一人,却不是他了。
空旷的古老城堡里,上上下下好几层圆形露台上跑出十几个男仆女仆,纷纷涌来捉她。甄爱转身往下跑,洁白而蓬松的睡袍在宽大的螺旋楼梯上拉出一大朵洁白的花。
落山的风从天景坠下,托起她乌黑的长发如黑蝴蝶般飞舞。
十几名仆从从四面八方跑过来,有围拢的趋势却不敢碰她,更不敢抓她,卑微地劝:“c小姐,您回房去吧。”
甄爱原本还慌,转而发现局势变得十分滑稽。
她跑,他们追;她停下或是快撞上了,他们又躲瘟疫一般闪开,和她保持安全的距离,万万不敢靠近了惹她。
宽敞的琉璃石大厅里,她像一块磁石,微微一动便吸引四方八方的小磁针,可一靠近,又同性排斥出去。
他们虽不抓她,可她也甩不掉他们,全跟昆虫似的围着,她跑哪儿他们追到哪儿。
甄爱围着城堡跑了一圈,来回几下猛地抓了空隙朝后门冲去。可刚跑过门厅中央,整个房子突然间铃声大作。她吓一跳,猛地低头。
光洁的脚环上不知什么时候套了个绚烂的水晶钻石脚环,之前悄无声息,此刻却一闪一闪亮着光。她知道外面有护卫的队伍,逃不掉的。
把定位追踪器设计成这么昂贵精致的脚环,真是费心了。
身后的人没有追上来,空气变得低冷。她抬头,户外雪地的刺眼光线渐渐散开,出现一个人影。
甄爱直直立着,不动了。
他逆着光,俊脸白皙,透明得要融进天光里,唯独一双漆黑的眼睛,冷静而赤诚,含着少见的温柔。
山风带着雪地的凉意拂进来,她冷得心都在颤。
“把门关上。”亚瑟命令。很快白光挡在门后,他的眉眼变得真实。
甄爱定定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想跑,可她怎么跑得出去?
亚瑟身姿峻峭地立了几秒,朝她走来。
她愣了,慌地连连退后,又惊又惧。
“你肩膀上有伤,别摔倒了。”他终究是担心她,止了脚步,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轻声问,“cheryl,你很怕我?”
她愣愣的,垂下眼帘,良久摇了摇头,摇完又飞快点点头,好像自己都搞不清楚。
亚瑟看她懵懂木木的神色,忽而觉得像回到很久以前。很小的时候她就是这样,问什么都只能问一般疑问句,她不说话只摇头点头,要么摇得像拨浪鼓,要么点得像小鸡啄米。
他想起以前,唇角不禁染上极淡的微笑,复而挺拔地迈开脚步朝她走去。
这次,她似乎迟钝了,没有后退躲避。
他终于再次靠近她,低头看她近在咫尺的脸颊,那么虚弱苍白,他心下怜惜,伸手去抚。
她余光察觉到,立刻警惕地别过头去。
亚瑟的手晾在半空中,顿了一秒,并没有执意去摸她,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一双绒绒的拖鞋,蹲了下去。
“光着脚跑,会着凉。”他手心温暖,握住她微凉的脚踝,给她穿上鞋子,目光又落在裙底她白皙纤细的小腿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自嘲,“你要多吃些东西,这样身体才会好。”
甄爱不回答,脚心垫在柔软的拖鞋里,冰凉的感觉不再有了。
亚瑟起身把她横抱了起来。甄爱不言不语,也不挣扎,就那么安静顺从地给他抱着走上走廊,穿过长长的拱形雕花走廊。
他见她没有排斥,小心翼翼地呼了一口气,掩饰住心头的激动和不可置信。
她在他怀里,垂着眼帘,乌黑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良久不说话,眉心却轻轻拧着。
“在想什么?”他步履很稳,似乎时刻注意着她的表情。
“他还好吗?”
“你说伯特?”亚瑟奇怪地笑了一下,明知却故意。
“我说言溯。”
“死了。”
甄爱低着眸,睫羽颤了一下,抿抿唇,渐渐像是来气了,固执地反驳:“你骗人。”
“那你还问我?”女仆推开房门,他抱着她走进去,毫不客气,“他是死是活,你比我更清楚。别再幻想了cheryl,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当场就死了。只是你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怀里的人儿僵了一下,不动了。
亚瑟把她放到床上,轻轻掖好被子,生怕碰到她肩上的伤。
甄爱侧身躺着,一动不动,睁着眼睛望着窗外,又似乎望着虚空。
他见她头发凌乱散在枕头上,忍不住去拂,她也不动,任由他顺她的头发。他的手指有意无意掠过她光洁的额头和耳垂,她也不躲。
亚瑟莫名欣喜而激动,探索式地想摸摸她的脸颊,这下却发现了不对。枕头上已有一大片濡湿的泪渍。
他探身去看,被她粗暴地打开。她抓住被子一下子把自己埋进去,起初静默无声,渐渐轻轻地抽泣,再后来终于失声,呜呜哭起来。
她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怎么也止不住,像小时候一样大哭起来,小小一团捂在被子里,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亚瑟很久没见她这么哭过了,手足无措去拉她的被子,她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揪着不松手,不肯出来,气得语调不畅,哽咽又悲愤地嚷:“你骗人!呜呜!你骗人!”她哭得浑身发抖,满是委屈和无助。
一听她哭,亚瑟完全没有应对办法了,连求带哄:“好好好,是我错了。他没死,他还活着。”
被子松了,他赶紧掀开。
一会儿的功夫,她哭得脸上全是泪水,脖子上背上捂得热汗淋漓,头发一缕缕打湿了粘在脸上。纤瘦的身子蜷缩着,一下一下地抖。
亚瑟心焦,赶紧从敏觉的女仆手中拿过毛巾,替她擦去脖颈上后背的汗,担心她会感冒了。
她愣愣盯着头顶的帷帐,不发出哭声了,眼泪却还是一个劲儿地流,咬着嘴唇,满目委屈和伤心:“死就死了,他活该。”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教堂地下危险的一幕已经过去,她对他发自爱情本能的关心渐渐被强烈的背叛感压抑,被欺骗被辜负的感觉戳心摧骨,她痛得想死。
言溯啊,竟然连你都骗我。没想到就连你,都想限制我的自由,都想往我身上压负担。你死了活该!
可是,为什么她此刻前所未有地担心他?脑子里全是他面色灰白躺在悬崖上的画面,毫无生气,死气沉沉。
他不会真的死了吧?那么重的伤他要怎么好起来?
甄爱把脸埋进枕头里,温热的泪水不断往外涌。
好想再见他一面,就一面。
好想,好想。
甄爱流着泪睡着,竟一觉无梦。醒来后,脸上没有干涸疼痛的泪痕,她知道一定是睡觉的时候,亚瑟用温毛巾给她擦掉了。
她睁开眼睛,帷帐里飘着一串彩色的心形气球。她愣住,记起言溯给她买过一串,她抬手扯住绳子拉了一下,胖嘟嘟的气球你推我攘,挤成一团在空中跳啊跳,可欢快了。
她玩了一会儿,没什么兴致。
扭头又见床头柜子上放着一个复活节彩蛋,珐琅蓝蝴蝶的图案,十分精致好看。
甄爱觉得怪异,溜下床去,门口蹲着一只小白兔,和她小时候养的那只像极了,耳朵长长尾巴短短。似乎很怕生,见甄爱走过来,一步两步慢吞吞跑开了。
甄爱赶紧去追,一路到了餐厅,见亚瑟慢里斯条在吃晚餐,才知道那兔子是他的间谍。她心情不好,不想和他相处,可他旁边的椅子上赫然坐着一只巨大的栗色毛绒熊。
甄爱盯着看了几秒,一下子走不动道儿了,那……那不是言小溯吗?
她盯着大熊,缓缓走过去,在它身边站好,仿佛遇见久别的熟人一样,略微紧张又手足无措,围着它漫无目的地转圈圈,终于停下来,以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你是言小溯么?”
大熊坐在椅子里,歪着毛茸茸的大脑袋,不回答。
甄爱揪着手指,转头看亚瑟。他端着玻璃杯正在喝水,目光对上她的,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甄爱索性不问他了,抱住比她还高的胖胖熊,有点儿困难地从椅子缝里挪出去,抱到自己座位的那一边放下。大熊胖胖嘟嘟,毛茸茸软绵绵的,和言小溯一模一样。
这只熊似乎给了她极大的安抚,她不经意在它脸上蹭了蹭,小手探过去揉它的肚皮,这一揉,她的脸色就凉了半截。
它的肚皮绵软轻柔,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可言小溯的肚子被剖开过,又被言溯拿针线缝起来。表面上看没什么,仔细一摸就有差别。
它不是言小溯。
甄爱一声不吭,把它从自己椅子旁边抱起来,放回亚瑟身边,自己又远远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亚瑟放下水杯,斟酌半晌,透过烛光望她:“你不喜欢它?”
“不喜欢。”她一下一下杵着沙拉碗,头也不抬。
亚瑟吩咐女仆:“把它扔进壁炉里当柴火。”
甄爱一愣:“不准!”
“你不是不喜欢它吗?”
“那我不喜欢在这里,你让我走吗?”她淡淡反驳。
他愣了一秒,垂眸掩饰眼睛里的伤痛,平静道:“cheryl,这是我们两个的家。我们说好了的。”
甄爱低着头:“可我现在不想在这里了。”
“你想去哪里?”亚瑟从容切着盘子里的食物,“美洲,中国,俄罗斯,非洲……我不会再限制你。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甄爱不作声,最初一番激烈的发泄后,她的情绪已稳定下来。没了起初冲昏头脑的感情刺激,她渐渐理性地思考了。
她想去找言溯,想找他问清楚。
那天在牢笼外,他说他打算在案子结束后就告诉她的,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撒谎,可她愿意相信他。
她记得他说留了一封信给她,可待在言溯家的那些天,特工限制了她的行动范围,不许她接触到有纸张有笔的房间,她没找到那封信。
她要去求证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他。
有了这个疑虑,相信他的可能性在心里发了芽,挠痒痒一样抓得她难受。
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他了,却不自信地想找他问清楚。她在他面前杀了人,他都不怪她,这本身就违背了他一贯的原则。他那么爱她,怎么会伤害她呢。
可……
她不能去找他。
那天在起火的牢笼外,伯特一字一句对她说“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你”,她相信。
亲眼看见自己给言溯带来的灾难后,甄爱心里其实发怵的,他被绑在十字架上受尽折磨的惨状是她这些天持续的噩梦。
甄爱闭了嘴,只字不提言溯的事。
对面的亚瑟道:“cheryl,如果你觉得孤单,你可以去交朋友。基地里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的朋友很多,你如果喜欢party,可以开;你如果不喜欢做实验了,你以后都可以不做。我想说的是,你以后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这就是我给你的自由。”
甄爱不知听没听,整个人都安静了。
她只想做一件事,却是不能和亚瑟提起的事,也是他唯一不可能答应的事。说出来,只会于事无补,只会适得其反。
她顿觉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挫败,毫无胃口地吃了几口晚餐,回房继续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亚瑟端了一碗粥跟过去,到她床边哄她吃。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想让他快点儿走,甄爱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吃完,又立刻钻到被子里:“我要睡觉了,你走吧。”
亚瑟把碗碟送到门口,关了灯落了锁,轻轻一声响,敲在甄爱心里。她一惊,立刻警惕起来。亚瑟没出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甄爱刚要起来,没想被子被掀开,亚瑟上了床,把她揽进怀里,很轻很缓,没用力,像她是易碎品。
甄爱头皮发麻,拿脚蹬他:“走开。你要是敢碰……”
“我不会动你,就是,想抱你一下。”黑暗中,他贴着她的脸颊,呼了口气,语气里竟透出哀凉,“好多年没有抱你睡觉了。”
甄爱一怔,静止不动了。
以前他们不懂事,很多个夜晚就是这样相拥而眠,没有一丁点儿越距的行为。
甄爱的妈妈管得严,亚瑟每次都得在夜里很晚很晚,等甄爱妈妈的房间熄灯了,才小偷一样翻墙进来。这些时候,其实甄爱也朦胧睡了,模模糊糊被他搂住,第二天天不亮,她还没醒,他又翻墙离开。
有一次摔下去被树枝挂到了脖子,朋友还笑他被泼辣女人的指甲抓了。
一贯冷清脾气不好的亚瑟居然没生气,意味深长看着甄爱,笑:“嗯,是被女人抓了。”
而甄爱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当时他眼底温柔的笑。
此刻,她不敢推他,怕会招致他的不良反应。她轻轻阖上眼睛,遮去眼底的一丝光亮,不动了。
亚瑟搂着她,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
夜色沉默,月光如水。
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梦呓,忽地喃喃自语:“c,给我生一个孩子吧,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渐有睡意的甄爱猛地被这句话惊醒,浑身僵硬,以为他要做什么,他却没了动静。她侧头看他,夜色中他闭着眼睛似乎睡了,俊脸格外白皙,眉目如画。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有她在,亚瑟的睡颜格外的沉静安然。
可甄爱宛如浑身被扎了针,不安又惶恐。他在身边,被窝里变得格外熨烫,她蓦地想起了言溯的怀抱。
渐渐,想起了他在忏悔视频里给她的情书。
别离辞:节哀。
夏天的时候,她和言溯坐在图书室里看书,说起了诗人邓恩最经典的爱情诗。
言溯说,他喜欢那首诗里纯粹净化了的爱情,即使别离,即使不相见,爱人的精神与思想也永远凝在一起。
所以,那夜,在机场的洗手间里听到他说“给她最后的别离辞,请她节哀”,她瞬间泪满眼眶。
黑暗中,甄爱微微笑了,漆黑的眸子里月光涌动。
夜深,她蹑手蹑脚从床上下去,回头看他一眼,那张脸对她永远没有冷淡凌厉,在她面前,只有柔和。可她终究是转身,推开阳台的门。
雪天的夜里十分静谧,没有风,天地间也没有一丝声响。白雪皑皑,繁星闪闪,月光如水银一般洒在山林的雪地上,美得惊心动魄。
她搬了椅子,站到栏杆边,俯瞰着一尘不染的雪地。
一缕风吹过,鼓起她白色的睡袍,她冷得瑟瑟发抖,椅子都跟着晃起来。抬头望天,星空之高远,那么深邃,像言溯清澈的眼睛。
再也见不到阿溯了,迎接她的又将是行尸走肉的生活。还有各种她不可预知的危险,她不要和亚瑟做那种事……
她的心只属于言溯,身体也只属于他。
可再也见不到他了……
轻风吹起她凌乱的发,她深吸一口冷气,牙齿打颤,喃喃念起那首诗里最经典的片段,听说,自由爱情的男女就像圆规的两只脚:
“你在中心,我走天涯;
我漂泊的一生,为你侧耳倾听;
相聚之时,才能彼此相拥直立;
你坚定,我的轨迹才会圆满;
你不移,我才能回到最开始的地点。”
她已经拥有这世上最美的爱情,了无遗憾。
这样美丽的景色,这么死去也不可惜吧。
她微微一笑,缓缓闭上眼睛,摇摇欲坠之时,有人猛地踩上椅子,一把将她狠狠搂在怀里。
“c!”身后的男人颤声,咬牙切齿,恨恨想要说什么,眼泪全涌了出来,溢进她的脖子里,瞬间冰冰凉凉,“你怎么能……”他哽咽,又恐慌又威胁,“你怎么敢在我面前自杀!你要是敢我就……”
他梗住,蓦然发觉他早就伤了她的家人,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她捆绑她的感情负担了。他死死盯着无边的黑暗,不住地颤抖,害怕。
甄爱一动不动,望着天空的星星:“a,你不要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你也……”
“我从没想过强迫你!我只是想等你。”亚瑟死死箍着她,凶狠地打断她的话,“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二十年,一辈子……时间那么长,总有一天你会忘记外面的世界,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
甄爱呆呆的,眼睛湿了,摇头:“不会。我早就回不去了。a,不要对我抱有希望,我不会和你……”
“c,你不能死!”亚瑟咬牙狠狠闭眼,深深低头在她的脖颈,泪水滴落,他极尽痛苦,“你已经怀孕了。”
(明天最后一章,大家再也不用等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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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溯爱
这年冬天,n.y.t市下了很大的雪。******请到w*w*w.s*i*k*u*s*h*u.c*o*m看最新章节*****山林里白茫茫一片,像上天洒下的厚厚绒毯。
有风的夜里,几棵开着雪花的树长在房子旁。
雪停后,月色很好,皎洁地笼着大地。星空墨蓝,树林安静,白色的城堡在天幕下泛着一层灰蓝的微光。
时隔两年,仍然还有n.y.t.的居民和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送慰问和鼓励的礼物,树下的草坪上堆满了气球爱心卡片和鲜花。
有的色彩鲜艳,多数早已枯萎。
人们送礼物表达他们对英雄的敬意与谢意,谁也不会料到那个一夜之间臭名昭著的“变态”,其实做好了牺牲自己生命和名誉的准备,摧毁了holygold俱乐部,营救出39个女孩。
深夜回家的男人显然对这些东西漠不关心,行李箱风尘仆仆,从瘪掉的气球皮上滚过去,上面写着“s.a.yan,agreatman!”
家里没有留灯,黑漆漆的,新来的中国女仆很节俭。
这个时间点,她应该休息了。
言溯走上客厅的大台阶,随手拉开案几抽屉,扔了一沓票据进去,和一整抽屉花花绿绿的机票船票车票混在一起,很快被关进黑暗。
走廊尽头,月光从彩绘玻璃透进来,图书室里半明半暗,仿佛泡在乳白色的牛奶里,静谧而满是书香。
言溯没有开灯,径自走到钢琴边,从架子上拿了厚厚一摞世界各国行政地区图册出来。
他翻出中东亚乌兹别克斯坦蒙古等几国的行政地图,把去过的城市小镇村庄一一标注。
这一次他离家5个月,走过的地方用两个小时才注解完全。
身上带着的屋外冷气渐渐褪去,大衣上的雪花早已融化,渗出斑斑点点的湿润痕迹。
言溯坐在轮椅里,伏在钢琴上标完最后一笔,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陌生的画面,仿佛那时天光灿灿,有人从钢琴那边走来,轻声细语:“你好,我找言溯先生。”
他似乎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女孩的声音,轻轻缓缓很好听。
言溯握着笔,心里一颤,紧张又略微忐忑,身子慢慢往后倾,目光从钢琴架绕过去,可视野里空空如也,没有人影。
依旧没有看到她。
他的心一点点坠落,白皙俊秀的脸上仍是淡然从容。有些遗憾,却没多大的伤悲。
细细一想,最近好像总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总有新的模糊的幻影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却像烟雾般捉不住。
言溯记录好一切,放下笔上楼休息,经过楼梯间时,小鹦鹉issac扑腾着翅膀唤“vulva!vulva!”
脚步陡然顿住。
一瞬间,有如时空穿梭,很多陌生又分外熟悉的画面一股脑地拥挤着,在他眼前呼啸而过。那个女孩又出现了。
这次带了更多细腻的触感,他紧张地细细回想,朦胧忆起她发间的香味,她轻轻的笑声,她柔软的小手,她温柔的嘴唇。
她瑟瑟发抖的娇弱的身躯,赤.裸地坐在他怀里,脖颈白皙,乌发散开,仰望着璀璨的星空,哀柔地哼:“阿溯啊”
他的灵魂震颤了,奇妙而陌生的触电感袭遍全身。
言溯全身僵硬,屏住呼吸等她低头,想看看这个女孩的样子。可陡然之间,所有画面像湍急的流水一下奔涌而去,他急切想抓住,却消失得干干净净。
空了。
他抓了抓头,急躁而不安。
不对,这个女孩一定存在过,一定在他生命里存在过。
可,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
第无数次,他杂乱又毫无章法地把整个城堡翻了一遍,依旧没有任何和女孩有关的东西。她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仿佛他只是做了一场梦。
唯独阁楼的房间里关着大熊风筝彩蛋各种,可他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任何印象,不明白以自己的性格怎么会买这些小玩意。
狼告诉他,或许真的没有这个人,不然她为何消失了,为何这里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有带走。
可萦绕心头总是挥之不去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半明半暗的楼梯间里,他长身而立,单手扶着木制的栏杆,长久地静止不动。背影挺拔而料峭,说不出的孤寂与茫然。
“ai”他低头,不经意握紧了拳头。碎发下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一片荒凉,他只是喃喃唤一声,胸口便如刀剜般疼痛,仿佛被谁活活挖出一截肋骨。
“ai”
究竟是很多年前,还是时隔不久?
他不明白,脑中总是虚幻又捉摸不清的影子究竟是什么。
记忆虽然模糊,可他认定了,有一个叫ai的女孩。
大病前一两年的记忆很不清晰。他记得夏末秋初,他去了大火焚烧的地狱;醒来时,第二年的春天已近尾声,他躺在植物人疗养院里。
漫漫冬夜,他始终沉睡,梦里总有一个女孩,脸颊泪湿,贴在他掌心:“阿溯,如果你死了,我会害怕活下去。”
“阿溯,我妈妈说,人生就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我从来没想要任何东西,我只想要你。我就是想要你,怎么办?”
她乌黑长长的睫毛上全是泪水,歪头在他手心,他看不见她的脸。
醒来也没见到那个女孩,关于她的一切像场梦,模糊而隐约,无论他怎么努力,总是记不起来。
他问身边的人,没有人认识。
他花了好几个月,终于记起他曾常常唤一个字:“ai”。
他平淡的心境渐渐被一种叫“不安”的情绪替代。
一边每日做着枯燥而痛苦的复健治疗,一边想办法寻找每一个认识的人,奶奶妈妈伊娃rheid……
“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叫ai的女孩?她是我的真爱。”
可每个人都很疑惑,回答:“ai?你身边从来没有这个人啊。”
他被拦回去,又苦苦想了很久,带着细枝末节来问:“我是不是带她参加过斯宾塞的婚礼?”
斯宾塞和安妮摇头:“不对,你是一个人来的。不信,我把宾客名单给你,你一个个去问。”
他真的一个个敲门去问,可谁都不知道ai是谁。
驾照卡电话卡也都查不到人。
言溯想得很辛苦。
频繁的脑震荡和重伤毁掉了他部分的记忆。他记不得他们相处的事,记不得她的声音,记不得她的相貌,甚至记不得她的名字。
唯有一种缠绵却坚定的情感:这个模糊的女孩是他的真爱。
直到有一天,他在隔壁房间的床头发现一行陌生而秀气的小字“souviens-toiquejet-attends”你要记住我在等你。
言溯不知道也记不得那是银行抢劫案后,甄爱在他家疗养时,渐渐发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无处可说,才忍不住用没有墨水的钢笔划在床头。
而甄爱更不会知道,为了她这么一句话,他从此踏上漂泊的旅程,走遍世界,去找寻他心尖的爱。
记忆模糊了,他却始终坚定。
世界欺骗了他,于是,他再没对身边任何人提过那个名字,只是有一天,沉默地拖着箱子离开了,不与任何人告别。
他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因为他的生活里,关于她的一切都被抹去了。
没有任何线索。
言溯偶尔停下来,也会笑话自己做了个梦就变得毫无狼。
可他像在遵循他的本能。
他隐约记得,他对谁承诺过:如果你不见了,我会翻遍世界把你找出来,哪怕漂泊一生。
不会有人知道,他每走一步有多难。
记得她说过中文,就走遍全中国,把人口系统里所有名字有ai音节的人的照片都看了一遍,虽然他仍然记不起她的样貌,可他认为如果见到她,他会认识。
那么多人没有信息,他于是跋山涉水去找黑户,比户口警察还勤劳。
地球上70亿人,他只找一个。
渐渐,距离甄爱消失的那天,两个冬天过去了。
#
回来的第一夜几乎无眠。
第二天早上,言溯坐在轮椅里闭目养神,伊娃来了。
他听出了她的脚步声,却不睁眼。
伊娃心知肚明,他在生她的气。说起来,伊娃也挺震惊的,
即使全世界都言之凿凿说没有一个叫ai的女孩出现过,即使全世界都找不到她留下的痕迹,即使言溯自己都想不起她的样子,他都那么坚定那么纯粹地守护着心里那个模糊的女孩,无论如何,都不放弃她。
以至于,他认为伊娃骗他,所以不理。
伊娃走近看他一眼,身体本来就不好,又瘦了,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常年孤独地在外漂泊,其中的艰辛和苦楚估计只有他一人知晓。
可即使如此,他闭目养神的样子依旧淡然安详,脸庞一如当初的清逸秀美,不带风露,不染凡尘。
“s.a.,你身体好后都没有按医嘱修养,一直在外面跑,这么下去身体会不行的。”伊娃劝他,说完有些唏嘘。
言溯重伤被判定为植物人,躺了好几个月器官肌肉快要衰退才醒来。醒来才是噩梦的开始,身体上各处的伤全面爆发,医生以为他即使醒来也撑不下去,会被打垮。
可他竟然在三个月内站起来了,连医生都吃惊的耐力与毅力。
伊娃知道,他下定了决心要去找甄爱,所以才那么努力。
她刚才说的话,言溯没搭理,依旧闭目。
伊娃知道他固执,也不劝了,从包里拿出玻璃管和试纸:“你妈妈让我来的,检查一下你最近有没有吸毒。”
言溯睁开眼睛,一声不吭从她手里捞过东西,把试纸放进嘴里含一下,很快塞回玻璃管还给她。
伊娃看着透明的小玻璃管:“嗯,没有。”
她再度恍惚,想起他戒毒的那段时间有多惨,那时身上还有别的病痛,简直是个惨不忍睹的废人,每天都活在炼狱。起初医生考虑到他身上别处的重伤和剧痛,提议用吗啡,等病好了再戒别的。
言溯不肯,没日没夜地被捆绑着,那么高大的男人,蜷成一团,颤抖,呕吐,甚至晕厥。
谁会想到,他沉默而倔强地熬过去了。现在,他好好地活在所有人面前。
有毒瘾的人大部分会复发,因为意志力不够。伊娃把玻璃管塞回包里,蓦地一笑,她差点忘了他是言溯。
“没事我先走了。”伊娃转身离开,没几步又回头,“你下次去哪儿?不会又只待两三天就走吧?”
没人回应。
伊娃忍了忍,快步返回:“喂,s.a.yan!你……”她看到他的脸,愣了一下。
言溯睁开眼睛,眼眸依旧清澈,不带任何感情:“有事吗?”
伊娃的火气一下子扑灭,问:“你又忘戴助听器了?”
“不是忘记。”而是故意不戴。
“为什么?”
“我没必要听那么多话。”他休息够了,起身去书架拿书看。
伊娃望着他的背影,有些难过:“s.a.,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要去找那个不存在的人了。”
“即使全世界说没有这个人,我也知道她存在。我只是,”他揉了揉额头,似乎疲惫了,透出些许力不从心,“只是很想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
“如果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呢?”
“对于我一生唯一爱过的人,我当然要给她一个男人对女人最高的待遇。”
“什么待遇?”
言溯没回头,语调很淡然:“她活着,我用一生寻找她;她死了,我用一生铭记她。”
伊娃震撼了,眼眶有些湿,抬头望天,赶紧眨去雾气:“一生那么长,你总会遇到……”
言溯猜出她要说什么,不客气地打断:“我的爱情,和时间没有关系。”
“你连毒都可以戒掉,一个人……”
言溯淡淡道:“我的爱情不是习惯出来的,戒不掉,也不想戒。”他垂下眼眸,微笑,却有说不出的伤,“我不记得她,可我记得我很爱她。好像,比爱全世界还爱她。”
“我记得那种珍视她的心情,那种为了她而心痛的心情,还记得我想为了她放弃一切。”他轻扬唇角,心里却疼得撕心裂肺,很轻很缓,像在述说他珍藏的梦,
“我不记得她,可我记得她很特别很美好,记得她是世上唯一能让我心疼的女孩,她就那么安静着,我也会心疼。我此生的爱人,已经遇到,不想再遇。”
伊娃哑口无言,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世界某个角落的甄爱,知道她刻下的一句玩笑话,让言溯终其一生,都在漂泊,都在寻找,让他给她一个男人能给女人的最高待遇,她会不会感动又心痛得落泪?
悲哀的是,甄爱不会知道。
言溯也不在乎,他不记得甄爱的容貌,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
伊娃陡然发觉,言溯像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憔悴的手紧紧握着他模糊不清却不肯割舍的人,到死拖进坟墓都不松手。
明明关于甄爱的一切都记不清了,却执拗,纯粹,固执,骄傲,沉默,倔强地坚守着他心里模糊的女孩和清晰的爱情。
伊娃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你慢慢找吧,我先走了。”
言溯不搭理,过了几秒回头看伊娃的背影,脑子里忽的又浮现出那个画面。
那个画面他想过无数遍,所以渐渐熟悉。
似乎是在初春,有一条树木抽出新芽的林荫街道,名叫ai的女孩穿着小靴子走在前面,腿干细细的,小手背在白色外套身后。她轻轻摇晃着头,声音闲适快乐像风中的铃:“啦啦啦,我没听;啦啦啦,我没有听。”
那时的天空很高,很蓝,她很舒展,心情很好,却不回头。
同样的场景还有,更加茂密的林荫道,她侧头望着路边的花儿,小声地不好意思地问:“那你了解我吗?”
“不了解……但,想了解。”他低头去看她,好像要看到了,却只瞥见她羞得通红的侧脸。风吹起她的长发,她开心地快步小跑到前边去了。
依旧是背着手,大踏步地走,骄傲又自信的样子。
言溯回想了很多次,可她始终没有回头。
而他,一直记不起她长什么样。
他蓦地慌张而急躁,好像他珍贵的记忆盒子被谁偷走了,他却抢不回来。
又好像他盒子里原本有无数张美好的照片,可龙卷风来袭,他的记忆漫天飞舞,他惶恐又急切地去抓,满身是汗,心中大骇,却无法挽回照片被风吹散的结局。
都被风吹走了,剩下的被雨水打湿,全模糊了影像。
可即使是残存的记忆“照片”,他也小心翼翼把它们收到“ai”的盒子里,珍惜地抱在怀里。
言溯立在书架前,闭了闭眼,渐渐平静下来,转身去厨房给自己拿水喝。
端着水杯一回头,他的目光无意掠过自己空空落落的肩膀,思绪晃了一下,蓦地想起是不是夏天的晚上?他背过一个醉酒的女孩?
那天,路上光影暧昧,夜风沉醉,他看见她手腕上深深的伤痕。
言溯握着水杯,微微蹙眉,她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她靠在他肩膀上,歪着头喃喃自语,她的鼻息又热又痒。
他很小心地回头看,两年来,记忆中她的脸第一次变得如此之近。他心跳如鼓,看见她额头的肌肤很白,散着玉一般的光泽,还带着醉酒的绯红。
目光想再往下,角度挡住了,还是看不清。
他的心失控地乱跳,着急地转头想要看清,竟握着空杯子原地转圈,可身后什么也没有。
言溯的脸色渐渐平静而平淡,心仿佛从高空坠落。
他记得从城堡出去,她背着手在他前面走,但她不转身,背影很模糊;
他记得她穿着雪地靴陪他散步,可雪地白得刺眼,她白皙的脸融进幻化的光里,看不清;
他记得背过喝醉酒的她,记忆里他看到了她的手,转头看她歪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还是没看到正脸;
他还记得在不知哪里的浴缸里,她浑身冰冷地僵硬在他怀里,他死死搂着她泡在热水中。她醒来了,他狠狠去贴她冰冷的脸颊,依旧没有看到她;
……
言溯深深凝眉,竭力去想,可所有的画面撞在一起,破碎开了。
他握着空空的杯子,寂静地立在大理石桌子旁,沉默而又安静。
半晌,放下杯子走了。
#
出发的前一晚,言溯习惯性失眠,在图书室里挑书看,抽书时带出一本阿基米德传摔在地上,书页里掉出白色的信封。
或许时间太久,封缄的红色印泥褪色了,没开启过。
言溯对这封信没印象,可信封上写着“ai”,而印泥上戳着“s.a.yan”,他愣了一下,那个叫ai的女孩,她的存在终于要有证据了。
他立刻拆了信,是他的字迹,月色映在他的眼里一片荒寒。
“ai,原打算等性幻想案件结束了,再怀着认真而诚恳的心意向你道歉,并告诉你关于我隐瞒事件的原委,可事情突发变化,我知道欧文把你藏在哪里,我马上会去见你,但彼此说话的时间已然不及,只能用信件向你忏悔。希望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要惊慌,我虽然是去危险的地方,但我一定会回来你身边。
写这封信并不代表我没有信心回来,而是信中的内容太重要,你必须知道真相,不论我生死,都无法阻拦。
ai,chace留给你的ipod其实有8个,除了看似完美的7彩色,还有银色。我认为被cia拿走了,种种迹象(你有兴趣以后再和你讨论)让我怀疑chace留下了关于你母亲的信息。很有可能你的母亲并不是你想象中完全邪恶是非不分的科学家,她很可能比你想象的爱你,比你想象的有良知。
ai,以后不要因为母亲而哭泣而自卑,你的母亲是爱你的。
以上几点我在和安妮的对峙中得到了肯定。这也是我要向你忏悔的地方。对不起,我从silverland回来后就找安妮谈了,可我没有及时告诉你。
说起来,和安妮的谈话中,有一点让我意外。
安妮很有理地说如果甄爱不为cia服务了,没有解药会让恐怖组织更猖狂,世界会很危险。
我当时不知怎么想的,回了一句‘screwthewholeworld去他的全世界’!
安妮惊讶了,我自己更震惊。我以为我为你颠覆了自己一贯的价值观,我深感迷茫。可很快,我发现,并没有。因为纯粹的正义不容许欺骗和虚假,不容许强制与胁迫。我认为我的行为很正确。
有人牺牲自己为了大众,这值得称颂;可为了大众牺牲别人,即使是亿万个‘大众’面对一个‘别人’,那也是强取的伪正义。
所以,我坚决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当然,我很羞愧说了不文明的话,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说,‘甄爱很善良,也比你们想象中的更有责任。即使你们不用道德压制她,她也会做她应该做的事。但如果她不愿意,我也支持她。’
安妮很快说,‘你可以告诉她真相,如果她愿意继续,很好;可如果她想离开我们,不再为我们服务,对这么一个不为我们所用,却拥有那么多尖端技术的人,你说她的下场是什么?你能从政府和国家手里挽救她?你认为自由比生命重要,所以s.a.,你要替她选择自由放弃生命吗?’
那一刻,我哑口无言。我一贯藐视势力,可那时我无比痛恨自己没有强大的势力,不能把你好好保护起来。狼让我很清楚,我一个人根本无法和政府与s.p.a.的双重势力作战。
我其实想说,如果你愿意留下,我陪你过再不见光的日子;如果你不愿意,我也陪你浪迹天涯。可我不知如果你不愿意的情况出现时,我们该如何安全地离开。
ai,我的生命,你的自由,我会选择后者,义无反顾;
可如果是,你的生命,你的自由,我只能让你活着。你的生命,比一切都重要。
从安妮那里回来之后,我并不轻松。我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在你心里是多大的负担和愧疚,我知道它把你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所以没有人比我更心疼你。
这件事一直在折磨我,我渐渐认识清楚,
虽然我爱你,但爱不是理由。我不能以爱之名擅自为你做决定。
是我太自私了,只因我不舍得承担失去你的风险,就欺瞒你。我知道,从你的心情考虑,你是宁愿死,也不愿背负这些情感与道德负担的。
而我,必须给你自由。
我意识到了错误,一面想告诉你,一面又想解决方法。
某一天终于豁然开朗,记不记得那天我对你说,隐姓埋名,毁掉现在的脸也不错?
那时,我就做决定了。
正因为放下了心里最大的负担,我才能够心无杂念,纯粹而真诚地向你求婚。
ai,以上就是我对你的忏悔,我非常惭愧,向你表达十万分歉意。请你原谅。
在此,立字据保证:一生对你再无隐瞒。”
中英文双份,签字印鉴。
言溯握着信,立在彩绘的月光下,清凌而安静的面容极尽痛苦地扭曲了一下。
这种内容的信件……
是的,ai就是他此生的挚爱!
可她究竟是谁,究竟在哪里?为什么还是想不起来!
渐渐,他手指微微颤抖,隐约想起什么。似乎在地下的洞穴里,他紧紧抱住火光里的女孩躺倒在地,当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
“ai,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他把她的头摁在怀里,拥抱她的触感还那么清晰,可他还是没有看到她!
言溯的手渐渐剧烈颤抖起来,两年来漫无目的的找寻与执着,如此接近却还是没有结果。
他的心里,一片荒芜,像秋天长满了野草的原野,一时间涌上无尽的蚀骨般的悲哀与荒凉。心痛得千疮百孔,在思念。
可他连自己究竟在思念谁都不知道!
信笺和信封刷刷地颤着,忽而飘出来一张白纸片,落在洁白的钢琴上。
拾起来,是冲印纸的质地,光滑的纸面写了几行字:
“ai,我很喜欢,你那种追求太阳温暖的努力;我很喜欢,你那种渴望光明的向往;我很喜欢,你那种用力活下去的心情。
我很喜欢你整个人,整颗心。”
他缓缓把冲印纸翻转。
皎洁的月光披着彩绘的纱,温柔地洒落在那张照片上——
夏天灿烂的阳光下,他扬着唇,唇角的笑意温暖而肆意;怀里的女孩戴着硕士帽,捧着花束,霏霏红脸颊的亲密地贴住他的下颌。她天使一样美丽,笑靥如花。
笑靥如花啊……
在那个月色微荡的夜里,面色清俊的言溯形单影只,满目悲伤。
我认识一个叫甄爱的女孩,她是我的真爱。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一句,虽然29我设计过准备要写的男主类型很多,将来会写的男主或许会出现性格啊人情味啊各方面更加吸引人的,但,毫无疑问,言溯会是我最欣赏最喜欢的男主。但,他一直在找甄爱……
太晚了,讲几件正事吧。
(一)关于结局。
不瞒大家,因为计划写这部书的时候,我想过写上下部,所以……这应该不算悲剧吧。下部会只写古典推理和法医法证现场信息(有计划转变小爱的角色,做法证),但下部不在近期计划内……(看上去是不是有给悲剧做推脱的嫌疑(⊙o⊙)……)总之,希望大家不要太难过。
番外的话,我之前雄心壮志地想过写n多个,把没交代的都写清楚。但一想想有下部么(很好的借口)就想以后再写也是一样的。暂时想了哥哥,伯特,亚瑟,3人小时候,小包子,言粑粑……但,这些天要出去玩了,这些天写不成了。
(二)关于修文。
这篇文写得匆忙,有很多结构安排不合理,行文不流畅的问题,还有很多bug和解释不清楚的问题,所以这篇文会面临大修整。想改得更清楚,顺便把两个人的感情再润色一下,或许会加一些小桥段。
所以,咳,希望盗文网的妹纸们暂时不要把错误的文章弄成txt给人下载,谢谢。
重点→因为要修文,读者妹纸们多多提意见,把觉得不好的地方都说话来,帮助29进步。
我会在1月份把文章修完。
(三)关于出版。
简体慢慢地在谈,但在文风和剧情方面还没有明确地达成一致。如果需要大改,29会放弃,所以,就满足不了部分妹纸拿纸质书的想法了。当然,还是希望能够维持原风,29会争取。
(四)关于系列,和下一篇文。
“亲爱的”系列是一个给为科学为人类为正义付出的人致敬的系列。所以,这个系列里会出现国际刑警,各种学家,侦探,法证人员,画像员,谈判专家,特种兵,防爆警察,战地记者,清尸者,犯罪学家,各种……每篇都会有推理或悬疑或冒险的因素。
之前打算写《漂泊者》,但漂泊者算是推理加历险的,男主言谨前身是物理学家,职业暂时保密。甄礼(l.j)是因为chace名声受损后改行做了私家侦探,我提到过她有异能,但有副作用,所以要找到组织找解药,这就是文章的发展契机。但我给这篇文章的历险过程里加了什么水下古城啊,燃烧天坑啊,遗传学基地啊之类的各地的冒险点。然后我想先去踩点一下,等自己去过那些地方之后,才会写得更真实。而且,这个文涉及一个比较诡异比较需要技术的行业,29还要多调查学习,所以,漂泊者的计划要推后了。但不会迟很久。
那下一篇文可能会写《亲爱的弗洛伊德》,介绍一下,男主言格是精神病医生,偶尔在医院和学校客座,主要帮警察剔除装神经病逃离罪责的犯人,以及设计心理问卷剔除不适合继续担任危险岗位的警察,外加涉及嫌犯测谎问卷。
女主前身是被男主的心里问卷剔除出警察队伍的人,后来身份比较复杂,暂时保密。
类型也是推理。
如果有变动的话,等开文再说吧。我觉得我基本无法完成双开的任务,所以《平安城》不会同时开。那个坑到时候会改成下一篇要更的文,地址在这里,囧。等不及的妹纸可以先退收藏,等得及的就先收藏吧
第一次写文写得这么晚,也让大家久等了,很不好意思,下篇文一定多多存稿,争取定点更新。
最后,非常谢谢各位妹纸一路走过来的支持,撒花和鼓励,要不是大家的留言,29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现在,谢谢你们每一位。
话说,最后一章了,很多默默看文的妹纸不蹦出来打个招呼么?
另外,继续求长评。
最后的最后,29要去旅行了,有事微博留言哦~~~大家开开心心,提前说声新年快乐!许愿成真。
第110章 Chace故事(1)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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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最爱s.a.的长评,谢谢319叶子的长评,谢谢各位投雷的妹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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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cela5岁的时候,小妹妹降临人世。
他趴在摇篮边发呆,看着天鹅绒被上的小婴儿。她盯着他,眼睛好大,黑溜溜的像葡萄,脸颊软嘟嘟的像最鲜嫩的花瓣。
她很乖,小声地哼哼呜呜,不哭也不闹,咬着手指吐泡泡。
chace伸出一根手指碰碰她的脸颊,好软好萌。摇篮里的小女婴短短地笑起来,肉嘟嘟的小拳头一下子攥紧他的食指,不松开了。
小家伙的力气居然不小。
“hi,我是chace,我是你的哥哥,你喜欢我吗?”他弯腰,把她从篮子里抱起来,很缓很慢地转圈圈。
他贴贴她的小脸,欢喜地赞美:“怎么会这么漂亮呢?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婴儿。”
小婴儿发出“卟卟”的声音,像在给他回应。
3岁的亚瑟和伯特伸着脖子,围着他蹦:“我也要看,我也要看。chace,我也要看。”
“去去去!”chace拿脚轰他们,“又不是你们的妹妹。”
亚瑟和伯特对视一眼,齐齐冲他:“哼!哼!”
他怕摔到小妹妹,小心翼翼把她放回摇篮里,松手时又忍不住揉揉她软绵绵的小脚。她打了一个滚,呜呜啊啊继续咬手指。
亚瑟和伯特努力地踮着脚,好努力好努力,脑袋才和栏杆边平齐,他们急急忙忙围着摇篮转圈圈,歪头想了想,从摇篮缝隙里去捉她的小脚。
chace十分敏捷,把他们的手打开:“别碰别碰,她会疼的!”
伯特不服气:“我只摸摸,又不会捏她。”
“摸摸也不行。”
亚瑟凑过去小声告诉伯特:“不要紧,等chace不在,我们又来。”
伯特点点头,立刻狡猾地乖乖道:“那我们只看看,不碰。”他踮着脚往篮子里瞄,刚好小女婴滚过来,黑漆漆的眼珠一瞬不眨盯着他,认真又懵懂。
真的好可爱!
伯特愣了一秒,扭头对摇篮边另一个小脑袋说:“a,她好漂亮呀!”
亚瑟点点头。
“我要揪揪她的脸,看她会不会哭。”他伸手去碰,又被chace“啪”地一下打开,“你要是把她弄哭了,我就揍你。”
伯特瘪嘴,忿忿地瞪着chace,这世上还没谁敢凶他呢!可他还小,真的有点怕chace,他嘟着嘴从摇篮上蹦下来,趁chace不注意,踢了摇篮一脚。
可小孩子的力气哪里动得了摇篮?
小女婴啊呜一下,翻滚过去另一边了。
但亚瑟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你干嘛?”
伯特不满:“凭什么这个漂亮的小娃娃不是我们的妹妹?凭什么是chace的?我也要,我也要。哼,我去找妈妈要一个。”
亚瑟没有表示赞同,趴在摇篮边盯着可爱的小婴儿不做声。
伯特走了几步,见亚瑟没过来,想了想,叹口气又走回去,和亚瑟排排趴着,小声说:“我还是等chace走了再摸摸她吧。”
三个小孩子围着摇篮看,小女婴的爸爸过来了,还有女仆们。
“小宝宝该吃奶啦。”女仆温柔地把她从摇篮里抱起来放在腿上,把奶瓶喂到她嘴里,小婴儿扑腾着小手小脚咕噜噜喝起来。
小家伙们赶紧围到女仆身边,好奇地观望。伯特趁chace不注意,偷偷捏了一下她的脚,好软,像水水的棉花糖;他兴奋又开心,立刻推亚瑟一下。
亚瑟会意,也偷偷摸了摸。
宝宝热乎乎软绵绵的的小脚踢了一下亚瑟的手心,他懵了懵,喃喃自语:“petitecherie!”亲爱的小姑娘。
chace听了,情不自禁碰碰小女婴的脸蛋,唤她:“cherie!”心爱的小家伙。
爸爸也听到了:“她还没有名字呢,嗯,cherie好,她是我们最亲爱的,心爱的小姑娘,就叫她cheryl吧!”
三个小家伙都很开心,围着她轻轻哄:“亲爱的cheryl,你好!”
爸爸摸摸chace:“你是哥哥,以后要保护妹妹!”
chace用力地点头:“一定会的。”
“听说妹妹是哥哥上辈子伤害辜负过的小情人。”
“怎么会?”chace拧着眉毛仰头看爸爸,爸爸笑而不语。chace低下头,盯着心爱的小妹妹,有些难过,“怎么会呢?”
他小小的心里很忧伤,暗暗嘀咕:我一定会保护妹妹的啊,一辈子。
他的确一直都在保护她。
#
s.p.a.科研中心基地出生的孩子从落地那一刻起,就面临着极度残酷的生存与排位竞争。他们的父母通常都已经是组织的核心技术人员。
他们从小就要进行高强度的专业学习,如果10岁前没能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取得突破性的自主创造与发明,就会被基地剔除。
留下的,面临着更加无情的排名争夺。10岁后,他们很多没了自己的名字,只有代号。厉害的可以挤进字母或单词里,差的只能拥有数字编号。最差的没有价值的,一辈子活在鄙夷的目光里。
不会有人想背叛和逃走,因为他们是马戏团小象,生长环境驯服而封闭,他们很清楚组织的强大。他们除了自己的专业,一无所知。
科研基地只是s.p.a.的半边大脑。
另外半边大脑是世界各地尤其欧美的兄弟共济会,聚集了社会最高阶层的精英。他们更像是s.p.a.的股东,不参与组织排名,除了定时的例会,平日过各自的社会生活。出于转移财富,平衡权力,制约政府或其他目的,他们为s.p.a.提供智力j□j等多种绝密信息。与公司股东不同的是,他们的出发点不在获取财富,而在他们心中崇高的精神满足。
s.p.a.相当于一个小国家,除了创造财富的科研中心基地和提供资源的高阶共济会,还有千山万水之远的政府(行政中心),议会(权力中心),法庭监狱(执法中心),以及各地附属集会。绝大多数人都热爱他们的“祖国”,不会背叛,誓死为它效忠。
除去共济会,每个部门和机构都是一座城,中心基地(城市名artland),政府(brightland),议会(ittedland),法庭(devotedland),监狱(endland),只是门禁标准和准入严苛程度不同。
它像几所大学,更像几个半(全)封闭的中型城市,医院消防住宅小区等基础设施应有尽有,电视电台网络一应俱全,只是大部分(全部)为内部制作,偶尔可以(或无法)连接外界。
所有机构里,最核心,门禁标准最严苛的便是科研基地artland,这里的人绝大多数进来后就再没出去过。
尽管基地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绝,但所有组员都以进入基地、把新生儿送入基地为荣。
共济会成员不列入组员名单。而在册的s.p.a.组员分为五大类:决策,人员,人员,情报,行动(作战)。前三者大部分是s.p.a.本土出生长大的,后两者大部分是外来的。
所以,如果组织内出生的小孩长大后排名反而不如外来组员,这对他们的父母来说,是极大的羞辱。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
在等级森严的组织里,排名等于无限的权力、荣耀、财富、甚至生机。
因而,每个父母都对孩子严格要求。s.p.a.的高层组员,chace的父母更是如此。正因为父母地位太高,所以更无法容忍孩子沦为平凡。
chace还在妈妈肚子里,就跟着她在书籍文献实验里流连,他是在实验室出生的。8岁前,他独立发明了十几款新型化学武器和化工材料。从那之后,他出现的任何地方,其他孩子都要停下手上的任何事,对他90度鞠躬。
除了化学科研,他小小年纪就在战略计谋和行动策划方面展现出高人一等的谋略和智慧,几个大人都很清楚chace的能力,商议之后决定把他往共济会的决策和情报方向培养。
所以,他很小就离开artland基地,跟着共济会会员,进入外界社会的顶级阶层。
在那之前,他陪着他的小妹妹一天天长大。
爸爸妈妈没时间管cheryl,他就带她学步,她总是摇摇晃晃走几步,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倒了也不哭,只哈哈哈地傻笑;他教她说话,她啊啊呜呜唱一堆只有他听得懂的火星语。
她会说的第一个单词是chace,然后是亚瑟伯特。“爸爸”和“妈妈”甚至排在“试管”后面。
亚瑟和伯特一趁chace不在,就跑过来找她玩。亚瑟蹲在地上,摇着铃铛冲她拍手:“cheryl,过来过来,到我这里来。”
她乌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铃铛,好奇地眨巴眨巴,圆嘟嘟的身体一扭,就撑着软软短短的小手小腿,一步一步,晃晃悠悠地往亚瑟跟前爬。
她好不容易爬到他跟前,欢欢喜喜地扬起脸,小手去捉铃铛。
亚瑟把铃铛举到头顶,她便摇摇晃晃着往他身上爬,小手乱抓,小腿乱蹬,费劲儿地蹭蹭。还没碰到,伯特跑来把她抱起,小小一坨搬回地毯的另一端。
她坐在地上蒙蒙地仰头,黑溜溜的眼珠十分困惑,望望伯特,又瞧瞧地毯那边的亚瑟和铃铛,歪着头想一会儿,不明白,索性扭着屁屁,哼哧哼哧又往亚瑟那边爬。
爬到他身上,又被伯特抱回去放到起点,周而复始。
他们可以就这样玩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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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ryl从小就长得特别漂亮可爱,大人小孩看到她,都会说“天,多漂亮的小娃娃”,然后揉她的头,捏她的脸。那时她不会走路又不会说话,懵懵懂懂盯着。偶尔一躲,就歪倒在地上,费劲地蹬蹬腿,哼哼呀呀的,蹬半天也爬不起来。
chace非常不喜欢大家把他的妹妹当洋娃娃,决定用布条把妹妹背在身上,走到哪儿都带着,谁要是碰她,他就打人。
一开始,有年纪大点儿的孩子笑他:
“看,chace背着女孩子喜欢的洋娃娃呢!”
“那不是娃娃,是他的妹妹。”
“不是他妹妹,是他的孩子,哈哈!”
“chace背着他的孩子哈哈!到哪儿都舍不得放下哩!”
“你们看,他像不像一只蜗牛,背着一个重重的壳?”
后来,即使是大孩子也被他这个小布头教训得很惨,再没人敢说了。
而cheryl就这样趴在哥哥的背上,依依呀呀,抓抓手,踢踢腿,看着哥哥看书做实验,就这样,慢慢会说话会走路了。
这时候的小孩更加难管,chace又找了柔软的布条,一端绑在自己身上,一端系在妹妹腰上,他学习和做事,她就绕着哥哥转圈圈,有时扑腾扑腾走远了,被布条给扯回来。
妹妹和他的性格不一样。或许是被他保护得厉害,她很胆小,总是揪着哥哥的衣角,躲在他身后,探出脑袋怯怯地往外看。
她是那群孩子里年龄最小的,没有爸爸妈妈看护,哥哥或亚瑟伯特不在时,免不了被其他的大孩子推搡或孤立,渐渐,她也不爱说话,很多时候只是点头摇头。
但不会有人敢真欺负她。
她上幼儿园的那段时间,就是这样。
最小的她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安静地望着园子里的孩子们玩,望够了就自己跑到门口往街上望,小小一个揪着栏杆,拧着细细的眉心,咕哝:
“哥哥怎么还不来接我呢?”
孩子们之间总有磕磕绊绊,她也不哭不闹不生气,表情呆呆的,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傻娃娃。
直到chace出现在幼儿园门口,她的眼睛才闪了光,稚嫩地喊:“我哥哥来接我啦!”l3l4
第111章 Chace故事(2)
她小鸟儿一样飞扑过去,表情却瞬息万变,小小一坨死死抱住哥哥的腿,“哇”的放声大哭,指着幼儿园里的孩子就呜呜地嚷:“他打我!”
也不管是谁碰了她一下,抢了她的筷子,弄脏了她的小手帕,撞倒了她的水杯各种罪行都变成言简意赅的一句告状:“他打我!”
小小的人儿,哭声却响,矮矮一个抱住哥哥的腿不松开,鼻涕眼泪全往他裤腿上蹭,哭声极尽伤心,那个可怜悲伤哟,小手颤抖着一个个地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百=度=搜==小=說=網=看=最=新=章=节******
孩子们看着高高的chace,全吓住,摆着手争辩:“没有打她呀!”
“他们打我!”她嚎啕大哭,心碎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chace的脚,小腿乱蹬,十足蛮横的混世小霸王。
chace当然把她指过的孩子都揍一顿,然后cheryl不哭了,心满意足了,乖乖爬到chace的背上,让他给背回去。
回家的路上,小家伙一边听哥哥给她唱歌讲故事,一边把鼻涕眼泪往哥哥背上蹭。
他背着她,柔声问:“cheryl今天在幼儿园有没有听话?”
她小手揪着哥哥的肩膀,很骄傲:“没有。”
“有没有乖?”
“也没有。”她得意地昂着头,鼻音很重,瓮声瓮气的,小鼻子凑到哥哥的t恤上蹭了蹭鼻涕。
他见她要滑下来,拖住她的小屁股往上掂了一下,她急慌慌赶紧搂住。
“不听话就不听话,我们cheryl想怎样就怎样。”他说。
“唔。”她用力点点头。
“有没有和小朋友玩?”
“还是没有。”她动静很大地别过头去,软软糯糯地咕哝。
“那你在幼儿园干什么?”他回头看她。
“在想chace啊,”她小手伸到他面前,乱抓抓变花样,“想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呢。”
就这样,他温声细语,她嘀嘀咕咕。
他背着她,从夕阳微朦的暮色中走过。春天过去了,秋天来了。一天又一天,幼儿园的孩子们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为什么我没有cheryl她那样的哥哥,我去找妈妈要。”
后来chace离开artland基地,cheryl跟着妈妈进了实验室。虽然有妈妈照顾妹妹,但chace并不太放心,每天给她打电话。
妈妈发现孩子们经常通话后,不准,认为会分心,掐断了兄妹间的联系。
chace便暗地里叫人给她传信,也常常特意赶回来看她,直到稍微大一点儿,兄妹俩都拥有了更多的权力,才有了可以每天通话的机会。
一开始,那么小的孩子哪有天生喜欢枯燥实验的?
有次通话,cheryl对他说:“chace,我不想待在实验室里,我想出去玩。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那时,作为哥哥的他,有和所有家长父母一样的想法。
他尤其这么想,妹妹性格柔软,要在组织里有一席之地,只有科研这条路。不然,她的美貌和柔弱会成为一种灾难。
所以他对她说:“我们cheryl那么聪明,你要是不愿意,s.p.a.损失真大啊。我还想看看,我们cheryl能做到哪种程度呢!还想听别人说,我们cheryl有多厉害呢!”
她静默了一两秒,立刻斗志昂扬:“我一直都为哥哥骄傲,我也希望成为哥哥的骄傲呢!你好好看着哦,我会努力的!”
后来,chace再从别人口中听到妹妹的消息,便是:la家的那个女孩,别看她闷不吭声,小丫头比她哥哥还厉害呢,7岁就把ap系列药物从13种拓展到了17种,知道这给组织创造了多大的价值吗?
chace在电话里把他听到的话告诉了cheryl,她立即反驳:“胡说,哥哥最厉害。我哪里能和哥哥比?”
chace爽朗地笑了:“傻丫头,听到这种话,你知道我多开心吗?”
#
每每回去看她的间隙,他发现,一年又一年,这个妹妹渐渐长大,渐渐比他记忆里的,更漂亮,更安静,也更沉默。
仿佛,电话里的是一个妹妹,见到面的是另一个。
她13岁生日前夕,他回去看她。
她又长高了很多,一袭白裙子立在欧式雕花的栏杆边,有点紧张又拘谨地看着18岁已然成年了的哥哥。
相对好久,她只是抿着唇笑,好久才羞怯地唤:“hi,chace.”
他对她表现出来的生疏并不介意,微笑上前,拥她到怀里,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她便微笑,头一歪,靠在他肩膀上。
一瞬间,那个亲密无间的妹妹就回来了。
他从不担心她会和他生疏,而比起这个,更让他觉得隐忧的是,一次次,她和那对双胞胎,也更亲近了。
她小的时候,他不在意。毕竟他不在她身边,而她太柔软,有亚瑟和伯特在,没人敢欺负她。
可她一天天长大,身材抽得亭亭而苗条,胸脯也有了玲珑的曲线,她是一个小姑娘了。那对双胞胎男孩也长成了少年,变了声音,拔高了个子。
她却似乎没有那么清楚的性别观念。
有时,她在前面慢慢走,伯特从后边跑过来,揉一下她的脸又瞬间跑开,她只是极轻地瞪一眼,没了;
有时,亚瑟和她分别,手搭在她的腰上,唇凑过去亲亲她的脸颊,她也安之若素。
她生日party那晚,chace看到,她几乎不和同龄人说话,来的玩伴都谨慎小心,看着亚瑟和伯特的脸色说话行事。
这样的气氛太诡异,chace找了人问话,那人说:“上次有人嘲笑她是书呆子,运动能力差,下场可惨了。”
chace问:“她的反应呢?”
“没反应,早习惯了吧。”
这让chace忧心。
那天,生日party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妈妈过来斥责,没收了她所有的礼物。chace说了半天的好话才没让她被关黑屋。
party上,人一个个被轰走时,chace觉得无力,可看看妹妹,她很安静,很沉默,一点儿都不生气。
正因她不生气,才叫他更加不安。
小孩子都会趋利避害,在她的世界里,严苛的父母和调皮的同伴都是害,处处顺着她哄着她宠着她的亚瑟伯特才是利。
果然,一眨眼,她不见了,和亚瑟伯特一起消失了。
他像疯了,从没有那么紧张过,莫名的说不出缘由的紧张,找了她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上午6点,她准时出现在实验室,穿着小小的白大褂做实验。
“昨晚去哪儿了?”他围着她转,吾家有妹初长成一般忐忑。
“亚瑟和伯特带我去帝国之星上玩了。”她倒是诚实。
他脑子懵了一瞬:“整个晚上?”
“嗯。”
“你们”他声音有些虚,“在干什么?”
“看星星,放烟火,吃蛋糕,嗯,很甜。”她盯着显微镜,平静而一五一十地回答。
他仿佛落了口气,又仿佛更加不安,围着她走来走去,却蓦然发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倒了个个儿。那时,他站在实验台前,她和他用一根线系着,以此为半径,一岁的她绕着他学步转圈圈。
他看着妹妹清丽的侧脸,忽然就笑了起来。
她愣了一秒,抬起头看他,不用问就明白,也笑了。
她似乎是开心的,忍不住多说了一些:“上星期,亚瑟他们偷偷带我出了artland,在很高的山上,看得到外面城市的夜景,好漂亮。可惜只待了两天,回来还被妈妈关了黑屋,但我一点儿都不难过,还很开”
“你和他们在山里待了一天一夜?晚上住哪里,搭帐篷?”chace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那两个16岁的男孩,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嗯。”她不觉得哪里不对,“哦,我好喜欢帐篷,我让他们给我在实验室里搭了一个,我带你去看”她放下实验器材,拉着他往休息室里屋去。
他把她扯回来,脸色阴沉:“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跟哥哥说,不要怕,”他急得用力握住她的肩膀,眼睛都气红了,“要是我杀了他们。”
她被他的气势吓到:“什么怎么样?要是是什么?”
“就是那个”chace噎住,不知该如何解释,心里也渐渐惶恐,他蓦然发觉,她不像外面世界的人,也不像s.p.a.组织里的人,更像一个与世隔绝封闭成长的狼孩。
他拉了高脚凳坐下,告诉她迟来的女孩教育:“cheryl,我好像忘了教你,女孩子长大了就不能离男孩子那么近。你以后,要记住。”
她戳着笼子里的小白兔,很乖:“我都不和别人讲话呢,也没有人会靠近我。”她说得安然,丝毫不孤独的样子。
他默默看着,忍住一丝心痛。
他看得出,她像放在真空玻璃罩里的花儿,没人能靠近。他其实想暗示她不要和亚瑟伯特走得太近,张了张口,却不忍心。
或许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么一点儿安慰了。
chace沉默一会儿,闭了闭眼,换个说法,问:“亚瑟和伯特,你选哪一个,喜欢哪一个?”
她停下来,迷茫又困惑:“为什么要选?”
chace的心再度一沉,却没立刻回答。
她从小没人管没人教,他太早离开,母亲除了责罚便是责罚,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被亚瑟和伯特的圈子禁锢着长大。
她完全没有系统的关于爱情人生世界的价值观念,即使是对“研究”和她口中的“亲人”,她也没有多大的悲喜,像一个机器人完成她该做的程序。
他不知该从何说起,她的世界观,又怎么可能几句话颠覆?
他竭力温温一笑,从背后拿出一块漂亮的蛋糕:“先不说这个了,昨天,你还没来得及吃我给你的蛋糕,就不见了。”
她接过花花绿绿的盒子,听言,一下内疚得不敢看他。他看出来了,心里百感交集,欣慰,担忧,又莫名的惆怅和失落。
她拆开来,蛋糕上画着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娃,画得丑死了:“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那么难看?”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凑过来。
“是画得挺难看的,但颜色搭配得真好。”她眼睛里亮光闪闪,“真喜欢。”
她很舍不得似的舀了一小口,甜丝丝的。
“哥哥的东西总是最好的。”她说。
一句话让chace莫名放了心,从兜里拿出相机递给她:“喏,这是生日礼物。”
“怎么又是相机?”她转身去柜子里拿出另一个几乎崭新的,“上次送的都没有坏呢。”
“用过吗?”他打开,看里面的照片。
第一张就让他忍俊不禁:她用了自拍功能,被闪光吓到,惊讶地眯起一只眼睛,龇牙咧嘴的,却很漂亮,像只炸毛的可爱小动物。
他扑哧笑,往后摁。下一张是试管架,放着酚酞石蕊之类的,五颜六色冒着泡泡,很漂亮。再往后,却没有了,只有两张?
“没了?”他微愣,“不是让你把喜欢的都拍下来吗?”
“好像也没什么喜欢的。”她平常地说,眼珠一转,把相机拿过来,对着他“咔嚓”一下,他没反应过来。
cheryl看着相机里表情愣愣的chace,抿着唇笑:“好啦。”
chace笑得苦涩,把这次的相机推给她:“今天送的这个和那个不一样,你看看。”
“可我看它们两个长得一样呢!”她瘪瘪嘴,但还是听他的,认真打开。
一瞬间,她清黑的眼睛里便全是惊喜。小小的相机里装着大大的世界:热闹的大街,花花绿绿的行人,缤纷的嘉年华,绚烂的舞台,还有他的大学和同学,很多人在一起
这就是外面的精彩?
一张又一张,她看了不知道多久,满心欢喜。
看到其中一张,他和同学们一起过圣诞,他的同学都比他大很多,只有一个,看上去像小小少年,双手插兜立在缤纷闪耀的圣诞树前,皱着眉,像在鄙视圣诞树。
cheryl指着这个身影料峭的白衬衫少年,好奇:“他不喜欢圣诞树吗?多好看啊!”
chace瞥一眼,笑了:“他说圣诞树是毁坏森林,彩灯和礼物是浪费资源。”
“有人会不喜欢彩灯和礼物?”她费力地琢磨几秒,懵懂而茫然。“毁坏森林”和“浪费资源”这种词对她来说,很陌生,也很新奇。
她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脸很红,小声嘀咕:“他说的也对呢。”
她抬头看他:“这就是哥哥经过的风景吗?好漂亮!”
“嗯。”chace微笑,拢住她的肩膀,“cheryl,以后,哥哥带你出去,去外面生活好不好?”
“真的?”她又惊又喜,“可以带我出去吗?什么时候?”
“等你长大一点,”chace摸摸她的头,神色莫测,“也等我再长大一点。”
cheryl不明白:“哥哥18岁,已经是大人了啊!”
“还不够,”他说,“还不够。”
她想问等到什么时候,但终究没问,只是乖巧地点点头:“嗯,我慢慢等。”想了想,又问,“亚瑟和伯特一起吗?”
chace微愣,斟酌半晌:“他们不想让你出去。那你,想跟着谁呢?”听上去似乎有些失望。
她急忙争辩:“当然是哥哥了。”说完,又思想斗争了,“那我可以一直在外面,偶尔跑回来看他们吗?”
“如果你回来,他们还会让你出去吗?”他问。
她懵了,愣愣好久,下定了决心似的:“我想和哥哥一起。我想一直都跟着哥哥。”
#
15岁那年,言溯在mit攻读他的第二个博士学位。他的同龄人都在上高中,对他来说,“同龄人”这个词等同于幼稚、愚蠢、不理性。
而对他的同龄人和“高龄”同班同学来说,他等于一个词——怪胎。
他并非那种戴着眼镜穿着随意有些邋遢不拘小节,在图书馆和食堂间两点一线的学霸,相反,他是个衣着装扮极其得体讲究,言行举止相当有中世纪风范的学神。大家私下都叫他“刚出土的小绅士”。
学神从来不去图书馆,因为他13岁在伯克利上大学的时候,一个暑假看完了mit图书馆的所有书。
那个暑假,每天早上7点到晚上9点,成群结队的大学生研究生博士生慕名而来,远远地围观:穿着小西装,背脊挺直的小男孩抱着书一页一页地翻,几分钟换一本,一小时看完一个书架。
作者有话要说:新增说明
中午才起来看到大家满腔的愤怒我非常非常非常抱歉。
(结局我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这是其中一种,还设想过另外一种,就是言溯真的自己毁容了,甄爱也是,然后他们就一起消失了。可我自己不喜欢这种,我认为它隐含的意思是,像言溯这样的光明的人竟然要隐藏自己,改变本来的面目,这是一种不好的暗示。所以,我宁愿他花几年的时候,把甄爱找回来。番外会在一起的。)
会有番外,小包子言粑粑的都会有,也有几年后小包子眼中粑粑和麻麻的幸福生活。他们真的会在一起,不是让你们幻想让你们脑补,而是真的会变成文字。
但有些事情是暂时无法在番外解释的,比如哥哥的10亿是漂泊者主角的内容。言溯和甄爱是怎么在一起的是系列终结的内容。不是我想吊胃口,而是写成一部真的太长了,而且现在时间不适合,因为谁都不会放手。谁都不会妥协,如果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的话,在强大的组织面前,死的必然是言溯。
大家或许觉得我不负责任,但我构思的时候,是把整个系列作为一个大整体的,阿基米德作为系列开篇,才把组织写得那么宏大。没有拉读者看系列文的意思,系列大部分只会和组织有边缘关系,中心线的漂泊者和终结篇暂时都不会写,不存在拉票的意图。
而且这篇补上番外之后是个独立完整的故事,不看下部也没有关系。加上番外后,这篇阿基米德不会是悲剧,这个系列也不会有悲剧,只不过这篇从合理性和整体性上暂时只能这么写,但会有好的番外。
(另外,真诚地请盗文网和有些读者不要制作错误的txt,等修改后再盗)
先说一句,虽然29我设计过准备要写的男主类型很多,将来会写的男主或许会出现性格啊人情味啊各方面更加吸引人的,但,毫无疑问,言溯会是我最欣赏最喜欢的男主。
太晚了,讲几件正事吧。
(一)关于结局和番外。
希望大家不要太难过。哎,我也无奈,因为ab不可能放手,言溯也不可能放手,所以这是目前最可能最合理的结局。他们之间谁都不会妥协,还需要时间和契机。我设计的是几年之后,
番外的话,我暂时想了哥哥,伯特,亚瑟,3人小时候,小包子,几年后的言粑粑和麻麻……
(二)关于修文。
这篇文写得匆忙,有很多结构安排不合理,行文不流畅的问题,还有很多bug和解释不清楚的问题,所以这篇文会面临大修整。想改得更清楚,顺便把两个人的感情再润色一下,或许会加一些小桥段。
所以,咳,希望盗文网的妹纸们暂时不要把错误的文章弄成txt给人下载,谢谢。
我会在1月份把文章修完。
(三)关于出版。
简体慢慢地在谈,但在文风和剧情方面还没有明确地达成一致。如果需要大改,29会放弃,所以,就满足不了部分妹纸拿纸质书的想法了。当然,还是希望能够维持原风,29会争取。
(四)关于系列,和下一篇文。
“亲爱的”系列是一个给为科学为人类为正义付出的人致敬的系列。所以,这个系列里会出现国际刑警,各种学家,侦探,法证人员,画像员,谈判专家,特种兵,维和人员,防爆警察,战地记者,清尸者,犯罪学家,各种……每篇都会有推理或悬疑或冒险的因素。
之前打算写《漂泊者》,但漂泊者算是推理加历险的,男主言谨前身是物理学家,职业暂时保密。甄礼(l.j)是因为chace名声受损后改行做了私家侦探,我提到过她有异能,但有副作用,所以要找到组织找解药,这就是文章的发展契机。但我给这篇文章的历险过程里加了什么水下古城啊,燃烧天坑啊,遗传学基地啊之类的各地的冒险点。然后我想先去踩点一下,等自己去过那些地方之后,才会写得更真实。而且,这个文涉及一个比较诡异比较需要技术的行业,29还要多调查学习,所以,漂泊者的计划要推后了。但不会迟很久。
谢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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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Chace故事(3)
(=小=說=網=看=最=新=章=节******他的同龄人都在上高中,对他来说,“同龄人”这个词等同于幼稚、愚蠢、不理性。
而对他的同龄人和“高龄”同班同学来说,他等于一个词——怪胎。
他并非那种戴着眼镜穿着随意有些邋遢不拘小节,在图书馆和食堂间两点一线的学霸,相反,他是个衣着装扮极其得体讲究,言行举止相当有中世纪风范的学神。大家私下都叫他“刚出土的小绅士”。
学神从来不去图书馆,因为他13岁在伯克利上大学的时候,一个暑假看完了mit图书馆的所有书。
那个暑假,每天早上7点到晚上9点,成群结队的大学生研究生博士生慕名而来,远远地围观:穿着小西装,背脊挺直的小男孩抱着书一页一页地翻,几分钟换一本,一小时看完一个书架。
读博士后,反而没有那么多书给他看了。
好在14岁时,他因解开了国会大厦的恐怖袭击暗语而一举成名,从此声名鹊起。所以,在mit读书时,他早已不会泡在图书馆里,而是开始对付世界各地的奇怪密码。
所以,大部分时候同学们在校园里看见他,他都是双手插兜,拧眉思索着一阵风飘过,大家于是又称呼他“风一样的走神”,没人知道他其实是在思考。
认识chace的那天,言溯坐着。
这个“认识”有别的意思,他们是博士班的同学,但一直没有交流。
这天,言溯坐在石桌旁,左手在白纸上画密码,右手在下国际象棋,一人分饰对手两角,自己跟自己下。
一边解密如火如荼,另一边自己和自己下棋对决得难解难分。
他写着密码,这边走了一步棋,瞟一眼,对面也该走了,刚要把马往前挪一步,有人握住马的棋子,往前推了一步,像是完全懂他的思维。
他抬头,盯着对面的年轻人,不满而倨傲:“你动了我的棋子。”
“嗯,”chace似乎没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该你了。”
言溯挑眉,更加不乐意,但想了想,还是走了下一步。转眼又看自己的密码,可对方很快走棋,相当快。
言溯的目光缓缓挪过来,抬眸看向chace。
后者耸耸肩,瞟一眼言溯左手的密码:“跟我下棋,那个要放一下了。”
言溯不语,很快走下一步,chace也是
于是,路过的人看到博士班最小的两位少年坐在树下,一言不发,各自飞快地挪着棋子,你来我往跟比剑一般。
路人奇怪地摇头,这哪里是下棋呀?有人思维这么飞快?
下到最后,变成了一局死棋,不分上下。
看着那盘死棋,言溯说了第一句话:“iing!”此话等同于中文的:呵呵。
“我记得,你叫alexlace?”
chace点头:“是。”
言溯也点头:“你的名字里有语法错误,你爸爸知道吗?”
chace努嘴:“生下来就是这样,没法选择,不是吗?”
言溯挑眉,又说:“iing!”
呵呵
#
言溯18岁那年,在普林斯顿攻读他的第七个博士。这一次,chace没有与他同行。但两人经常相约下棋,从国际象棋到中国象棋,到国际跳棋,军棋,围棋,甚至到桥牌,扑克
有次,两人坐在咖啡厅,边各自一手干自己的事,边另一手打桥牌。
甄礼买咖啡经过,看见言溯,诧异他居然肯同人对弈了,走过来。
两个年轻人各自看着自己的书,同时玩转4堆牌,一人分饰两角。
甄礼:“两个人打?”
没人理她。
甄礼无语地望了一下天,低头:“hi,s.a.”
言溯头也不抬:“hi,l.j.”
chace飞快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学着言溯打招呼:“hi,l.j.”
很英俊的男生。
甄礼微微扬起细细的眉梢,我认识你吗?
不过,她觉得,他们会见很多次面。
~~~~~~
以上。
因为实在不够字数填了,最后这章等下篇番外出来再替换补上。
这次修文改了一些bug,加了一点推理方面的细节,调整了一下顺序,最主要是删减了很多多余的描写。
前前后后看了3遍,减了4万多字,差不多刚好把之前放在作者有话要说的部分挪进正文。
除了加强逻辑和理顺剧情外,情节有些细微调整,但可能没什么十分巨大的颠覆或变化,主要是很多奇怪或是不符合男女主性格的描写改掉了。
就是这样。
原本以为这个月可以把文章修完,番外写完,存了稿,然后新年开新文。
但是到现在这一刻,连哥哥的番外都没完
如果我写了,我会第一时间贴出来的。
~~~~~~~
大病前一两年的记忆很不清晰。他记得夏末秋初,他去了大火焚烧的地狱;醒来时,第二年的春天已近尾声,他躺在植物人疗养院里。
漫漫冬夜,他始终沉睡,梦里总有一个女孩,脸颊泪湿,贴在他掌心:“阿溯,如果你死了,我会害怕活下去。”
“阿溯,我妈妈说,人生就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我从来没想要任何东西,我只想要你。我就是想要你,怎么办?”
她乌黑长长的睫毛上全是泪水,歪头在他手心,他看不见她的脸。
醒来也没见到那个女孩,关于她的一切像场梦,模糊而隐约,无论他怎么努力,总是记不起来。
他问身边的人,没有人认识。
他花了好几个月,终于记起他曾常常唤一个字:“ai”。
他平淡的心境渐渐被一种叫“不安”的情绪替代。
一边每日做着枯燥而痛苦的复健治疗,一边想办法寻找每一个认识的人,奶奶妈妈伊娃rheid……
“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叫ai的女孩?她是我的真爱。”
可每个人都很疑惑,回答:“ai?你身边从来没有这个人啊。”
他被拦回去,又苦苦想了很久,带着细枝末节来问:“我是不是带她参加过斯宾塞的婚礼?”
斯宾塞和安妮摇头:“不对,你是一个人来的。不信,我把宾客名单给你,你一个个去问。”
他真的一个个敲门去问,可谁都不知道ai是谁。
驾照卡电话卡也都查不到人。
言溯想得很辛苦。
频繁的脑震荡和重伤毁掉了他部分的记忆。他记不得他们相处的事,记不得她的声音,记不得她的相貌,甚至记不得她的名字。
唯有一种缠绵却坚定的情感:这个模糊的女孩是他的真爱。
直到有一天,他在隔壁房间的床头发现一行陌生而秀气的小字“souviens-toiquejet\'attends”你要记住我在等你。
言溯不知道也记不得那是银行抢劫案后,甄爱在他家疗养时,渐渐发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无处可说,才忍不住用没有墨水的钢笔划在床头。
而甄爱更不会知道,为了她这么一句话,他从此踏上漂泊的旅程,走遍世界,去找寻他心尖的爱。
记忆模糊了,他却始终坚定。
世界欺骗了他,于是,他再没对身边任何人提过那个名字,只是有一天,沉默地拖着箱子离开了,不与任何人告别。
他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因为他的生活里,关于她的一切都被抹去了。
没有任何线索。
言溯偶尔停下来,也会笑话自己做了个梦就变得毫无狼。
可他像在遵循他的本能。
他隐约记得,他对谁承诺过:如果你不见了,我会翻遍世界把你找出来,哪怕漂泊一生。
不会有人知道,他每走一步有多难。
记得她说过中文,就走遍全中国,把人口系统里所有名字有ai音节的人的照片都看了一遍,虽然他仍然记不起她的样貌,可他认为如果见到她,他会认识。
那么多人没有信息,他于是跋山涉水去找黑户,比户口警察还勤劳。
地球上70亿人,他只找一个。
渐渐,距离甄爱消失的那天,两个冬天过去了。
#
回来的第一夜几乎无眠。
第二天早上,言溯坐在轮椅里闭目养神,伊娃来了。
他听出了她的脚步声,却不睁眼。
伊娃心知肚明,他在生她的气。说起来,伊娃也挺震惊的,
即使全世界都言之凿凿说没有一个叫ai的女孩出现过,即使全世界都找不到她留下的痕迹,即使言溯自己都想不起她的样子,他都那么坚定那么纯粹地守护着心里那个模糊的女孩,无论如何,都不放弃她。
以至于,他认为伊娃骗他,所以不理。
伊娃走近看他一眼,身体本来就不好,又瘦了,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常年孤独地在外漂泊,其中的艰辛和苦楚估计只有他一人知晓。
可即使如此,他闭目养神的样子依旧淡然安详,脸庞一如当初的清逸秀美,不带风露,不染凡尘。
“s.a.,你身体好后都没有按医嘱修养,一直在外面跑,这么下去身体会不行的。”伊娃劝他,说完有些唏嘘。
言溯重伤被判定为植物人,躺了好几个月器官肌肉快要衰退才醒来。醒来才是噩梦的开始,身体上各处的伤全面爆发,医生以为他即使醒来也撑不下去,会被打垮。
可他竟然在三个月内站起来了,连医生都吃惊的耐力与毅力。
伊娃知道,他下定了决心要去找甄爱,所以才那么努力。
她刚才说的话,言溯没搭理,依旧闭目。
伊娃知道他固执,也不劝了,从包里拿出玻璃管和试纸:“你妈妈让我来的,检查一下你最近有没有吸毒。”
言溯睁开眼睛,一声不吭从她手里捞过东西,把试纸放进嘴里含一下,很快塞回玻璃管还给她。
伊娃看着透明的小玻璃管:“嗯,没有。”
她再度恍惚,想起他戒毒的那段时间有多惨,那时身上还有别的病痛,简直是个惨不忍睹的废人,每天都活在炼狱。起初医生考虑到他身上别处的重伤和剧痛,提议用吗啡,等病好了再戒别的。
言溯不肯,没日没夜地被捆绑着,那么高大的男人,蜷成一团,颤抖,呕吐,甚至晕厥。
谁会想到,他沉默而倔强地熬过去了。现在,他好好地活在所有人面前。
有毒瘾的人大部分会复发,因为意志力不够。伊娃把玻璃管塞回包里,蓦地一笑,她差点忘了他是言溯。
“没事我先走了。”伊娃转身离开,没几步又回头,“你下次去哪儿?不会又只待两三天就走吧?”
没人回应。
伊娃忍了忍,快步返回:“喂,s.a.yan!你……”她看到他的脸,愣了一下。
言溯睁开眼睛,眼眸依旧清澈,不带任何感情:“有事吗?”
伊娃的火气一下子扑灭,问:“你又忘戴助听器了?”
“不是忘记。”而是故意不戴。
“为什么?”
“我没必要听那么多话。”他休息够了,起身去书架拿书看。
伊娃望着他的背影,有些难过:“s.a.,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要去找那个不存在的人了。”
“即使全世界说没有这个人,我也知道她存在。我只是,”他揉了揉额头,似乎疲惫了,透出些许力不从心,“只是很想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
“如果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呢?”
“对于我一生唯一爱过的人,我当然要给她一个男人对女人最高的待遇。”
“什么待遇?”
言溯没回头,语调很淡然:“她活着,我用一生寻找她;她死了,我用一生铭记她。”
伊娃震撼了,眼眶有些湿,抬头望天,赶紧眨去雾气:“一生那么长,你总会遇到……”
言溯猜出她要说什么,不客气地打断:“我的爱情,和时间没有关系。”
“你连毒都可以戒掉,一个人……”
言溯淡淡道:“我的爱情不是习惯出来的,戒不掉,也不想戒。”他垂下眼眸,微笑,却有说不出的伤,“我不记得她,可我记得我很爱她。好像,比爱全世界还爱她。”
“我记得那种珍视她的心情,那种为了她而心痛的心情,还记得我想为了她放弃一切。”他轻扬唇角,心里却疼得撕心裂肺,很轻很缓,像在述说他珍藏的梦,
“我不记得她,可我记得她很特别很美好,记得她是世上唯一能让我心疼的女孩,她就那么安静着,我也会心疼。我此生的爱人,已经遇到,不想再遇。”
伊娃哑口无言,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世界某个角落的甄爱,知道她刻下的一句玩笑话,让言溯终其一生,都在漂泊,都在寻找,让他给她一个男人能给女人的最高待遇,她会不会感动又心痛得落泪?
悲哀的是,甄爱不会知道。
言溯也不在乎,他不记得甄爱的容貌,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
伊娃陡然发觉,言溯像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憔悴的手紧紧握着他模糊不清却不肯割舍的人,到死拖进坟墓都不松手。
明明关于甄爱的一切都记不清了,却执拗,纯粹,固执,骄傲,沉默,倔强地坚守着他心里模糊的女孩和清晰的爱情。
伊娃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你慢慢找吧,我先走了。”
言溯不搭理,过了几秒回头看伊娃的背影,脑子里忽的又浮现出那个画面。
那个画面他想过无数遍,所以渐渐熟悉。
似乎是在初春,有一条树木抽出新芽的林荫街道,名叫ai的女孩穿着小靴子走在前面,腿干细细的,小手背在白色外套身后。她轻轻摇晃着头,声音闲适快乐像风中的铃:“啦啦啦,我没听;啦啦啦,我没有听。”
那时的天空很高,很蓝,她很舒展,心情很好,却不回头。
同样的场景还有,更加茂密的林荫道,她侧头望着路边的花儿,小声地不好意思地问:“那你了解我吗?”
“不了解……但,想了解。”他低头去看她,好像要看到了,却只瞥见她羞得通红的侧脸。风吹起她的长发,她开心地快步小跑到前边去了。
依旧是背着手,大踏步地走,骄傲又自信的样子。
言溯回想了很多次,可她始终没有回头。
而他,一直记不起她长什么样。
他蓦地慌张而急躁,好像他珍贵的记忆盒子被谁偷走了,他却抢不回来。
又好像他盒子里原本有无数张美好的照片,可龙卷风来袭,他的记忆漫天飞舞,他惶恐又急切地去抓,满身是汗,心中大骇,却无法挽回照片被风吹散的结局。
都被风吹走了,剩下的被雨水打湿,全模糊了影像。
可即使是残存的记忆“照片”,他也小心翼翼把它们收到“ai”的盒子里,珍惜地抱在怀里。
言溯立在书架前,闭了闭眼,渐渐平静下来,转身去厨房给自己拿水喝。
端着水杯一回头,他的目光无意掠过自己空空落落的肩膀,思绪晃了一下,蓦地想起是不是夏天的晚上?他背过一个醉酒的女孩?
那天,路上光影暧昧,夜风沉醉,他看见她手腕上深深的伤痕。
言溯握着水杯,微微蹙眉,她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她靠在他肩膀上,歪着头喃喃自语,她的鼻息又热又痒。
他很小心地回头看,两年来,记忆中她的脸第一次变得如此之近。他心跳如鼓,看见她额头的肌肤很白,散着玉一般的光泽,还带着醉酒的绯红。
目光想再往下,角度挡住了,还是看不清。
他的心失控地乱跳,着急地转头想要看清,竟握着空杯子原地转圈,可身后什么也没有。
言溯的脸色渐渐平静而平淡,心仿佛从高空坠落。
他记得从城堡出去,她背着手在他前面走,但她不转身,背影很模糊;
他记得她穿着雪地靴陪他散步,可雪地白得刺眼,她白皙的脸融进幻化的光里,看不清;
他记得背过喝醉酒的她,记忆里他看到了她的手,转头看她歪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还是没看到正脸;
他还记得在不知哪里的浴缸里,她浑身冰冷地僵硬在他怀里,他死死搂着她泡在热水中。她醒来了,他狠狠去贴她冰冷的脸颊,依旧没有看到她;
……
言溯深深凝眉,竭力去想,可所有的画面撞在一起,破碎开了。
他握着空空的杯子,寂静地立在大理石桌子旁,沉默而又安静。
半晌,放下杯子走了。
#
出发的前一晚,言溯习惯性失眠,在图书室里挑书看,抽书时带出一本阿基米德传摔在地上,书页里掉出白色的信封。
或许时间太久,封缄的红色印泥褪色了,没开启过。
言溯对这封信没印象,可信封上写着“ai”,而印泥上戳着“s.a.yan”,他愣了一下,那个叫ai的女孩,她的存在终于要有证据了。
他立刻拆了信,是他的字迹,月色映在他的眼里一片荒寒。
“ai,原打算等性幻想案件结束了,再怀着认真而诚恳的心意向你道歉,并告诉你关于我隐瞒事件的原委,可事情突发变化,我知道欧文把你藏在哪里,我马上会去见你,但彼此说话的时间已然不及,只能用信件向你忏悔。希望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要惊慌,我虽然是去危险的地方,但我一定会回来你身边。
写这封信并不代表我没有信心回来,而是信中的内容太重要,你必须知道真相,不论我生死,都无法阻拦。
ai,chace留给你的ipod其实有8个,除了看似完美的7彩色,还有银色。我认为被cia拿走了,种种迹象(你有兴趣以后再和你讨论)让我怀疑chace留下了关于你母亲的信息。很有可能你的母亲并不是你想象中完全邪恶是非不分的科学家,她很可能比你想象的爱你,比你想象的有良知。
ai,以后不要因为母亲而哭泣而自卑,你的母亲是爱你的。
以上几点我在和安妮的对峙中得到了肯定。这也是我要向你忏悔的地方。对不起,我从silverland回来后就找安妮谈了,可我没有及时告诉你。
说起来,和安妮的谈话中,有一点让我意外。
安妮很有理地说如果甄爱不为cia服务了,没有解药会让恐怖组织更猖狂,世界会很危险。
我当时不知怎么想的,回了一句‘screwthewholeworld去他的全世界’!
安妮惊讶了,我自己更震惊。我以为我为你颠覆了自己一贯的价值观,我深感迷茫。可很快,我发现,并没有。因为纯粹的正义不容许欺骗和虚假,不容许强制与胁迫。我认为我的行为很正确。
有人牺牲自己为了大众,这值得称颂;可为了大众牺牲别人,即使是亿万个‘大众’面对一个‘别人’,那也是强取的伪正义。
所以,我坚决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当然,我很羞愧说了不文明的话,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说,‘甄爱很善良,也比你们想象中的更有责任。即使你们不用道德压制她,她也会做她应该做的事。但如果她不愿意,我也支持她。’
安妮很快说,‘你可以告诉她真相,如果她愿意继续,很好;可如果她想离开我们,不再为我们服务,对这么一个不为我们所用,却拥有那么多尖端技术的人,你说她的下场是什么?你能从政府和国家手里挽救她?你认为自由比生命重要,所以s.a.,你要替她选择自由放弃生命吗?’
那一刻,我哑口无言。我一贯藐视势力,可那时我无比痛恨自己没有强大的势力,不能把你好好保护起来。狼让我很清楚,我一个人根本无法和政府与s.p.a.的双重势力作战。
我其实想说,如果你愿意留下,我陪你过再不见光的日子;如果你不愿意,我也陪你浪迹天涯。可我不知如果你不愿意的情况出现时,我们该如何安全地离开。
ai,我的生命,你的自由,我会选择后者,义无反顾;
可如果是,你的生命,你的自由,我只能让你活着。你的生命,比一切都重要。
从安妮那里回来之后,我并不轻松。我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在你心里是多大的负担和愧疚,我知道它把你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所以没有人比我更心疼你。
这件事一直在折磨我,我渐渐认识清楚,
虽然我爱你,但爱不是理由。我不能以爱之名擅自为你做决定。
是我太自私了,只因我不舍得承担失去你的风险,就欺瞒你。我知道,从你的心情考虑,你是宁愿死,也不愿背负这些情感与道德负担的。
而我,必须给你自由。
我意识到了错误,一面想告诉你,一面又想解决方法。
某一天终于豁然开朗,记不记得那天我对你说,隐姓埋名,毁掉现在的脸也不错?
那时,我就做决定了。
正因为放下了心里最大的负担,我才能够心无杂念,纯粹而真诚地向你求婚。
ai,以上就是我对你的忏悔,我非常惭愧,向你表达十万分歉意。请你原谅。
在此,立字据保证:一生对你再无隐瞒。”
中英文双份,签字印鉴。
言溯握着信,立在彩绘的月光下,清凌而安静的面容极尽痛苦地扭曲了一下。
这种内容的信件……
是的,ai就是他此生的挚爱!
可她究竟是谁,究竟在哪里?为什么还是想不起来!
渐渐,他手指微微颤抖,隐约想起什么。似乎在地下的洞穴里,他紧紧抱住火光里的女孩躺倒在地,当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
“ai,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他把她的头摁在怀里,拥抱她的触感还那么清晰,可他还是没有看到她!
言溯的手渐渐剧烈颤抖起来,两年来漫无目的的找寻与执着,如此接近却还是没有结果。
他的心里,一片荒芜,像秋天长满了野草的原野,一时间涌上无尽的蚀骨般的悲哀与荒凉。心痛得千疮百孔,在思念。
可他连自己究竟在思念谁都不知道!
信笺和信封刷刷地颤着,忽而飘出来一张白纸片,落在洁白的钢琴上。
拾起来,是冲印纸的质地,光滑的纸面写了几行字:
“ai,我很喜欢,你那种追求太阳温暖的努力;我很喜欢,你那种渴望光明的向往;我很喜欢,你那种用力活下去的心情。
我很喜欢你整个人,整颗心。”
他缓缓把冲印纸翻转。
皎洁的月光披着彩绘的纱,温柔地洒落在那张照片上——
夏天灿烂的阳光下,他扬着唇,唇角的笑意温暖而肆意;怀里的女孩戴着硕士帽,捧着花束,霏霏红脸颊的亲密地贴住他的下颌。她天使一样美丽,笑靥如花。
笑靥如花啊……
在那个月色微荡的夜里,面色清俊的言溯形单影只,满目悲伤。
我记得,我认识一个叫甄爱的女孩,她是我的真爱。
良久,他渐渐平静下来,把信笺装好,重新封缄。
他记得,他答应过她,一定会找到她;翻遍全世界,也会找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篇文很可能会写《亲爱的弗洛伊德》,男主言格是催眠师,偶尔在医院和学校客座,主要帮证人回忆,帮警察剔除装神经病逃离罪责的犯人,以及设计心理问卷剔除不适合继续担任危险岗位的警察,外加涉及嫌犯测谎问卷。
女主前身是被男主的心里问卷剔除出警察队伍的人,后来做了刑事律师。
类型也是推理。
那个坑到时候会改成下一篇要更的文,地址在这里。等不及的妹纸可以先退收藏,等得及的就先收藏吧→_→防抽地址xet/onebook.php?novelid=1957817
第一次写文写得这么晚,也让大家久等了,很不好意思,下篇文一定多多存稿,争取定点更新。
最后,非常谢谢各位妹纸一路走过来的支持,撒花和鼓励,要不是大家的留言,29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现在,谢谢你们每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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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29要去旅行了,有事微博留言~~~大家开开心心,提前说声新年快乐!许愿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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