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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七天长假终于是要过去了,新书《天影》成绩还不错,身为一个起点新人,向大家表示由衷的感谢。
这个假期大家都过得开心吗?我也过得还不错,除了家里人都去三亚玩,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对着电脑码字以外,其他都很好^_^。
说来也怪啊,有时候看看评论区,听说其他作者那边都是催更催稿刷频的,我却常常会看到好些个书迷朋友劝我写慢点,要质量不要数量云云……唔,可见看我书的读者与众不同啊,哈哈。
写作很久了,想必一路看我作品过来的朋友,应该会觉得我的书是与其他书有些不同的地方,大千世界这么精彩,如果都是千篇一律的套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想至少到目前为止,《天影》这本书还是对得起大家投给它的票的。
成绩眼下尚可,不过这个月还没有完,大家继续支持我,写一本好看而与众不同的书好不?
起点新人求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无所不疑
阿土呆在林间距离青牛还有十几丈外的地方,远远地看着那只巨兽,当然,同时也将青牛那奇怪的动作、神情都看在眼里,眼中也是疑惑不解,甚至忍不住自己也抬起头往空气中闻嗅了几下。
狗鼻子很灵的,所以阿土很轻松地就闻到了那股从药圃方向飘过来的灵药清香。那种气味很好闻,与平常的香气有一些区别,不过阿土闻来闻去,却只觉得这香气虽然不错,却也没到让自己为之陶醉沉迷的地步啊。
它越发地奇怪起来,当下也不上前,就藏在林中看着那只青牛。
只见青牛在树林中站了好一会儿,面上的陶醉之色不时出现,还常常看着流香圃那边,眼底露出一丝渴望的神色……但从头到尾,阿土都没有看到青牛往那个方向踏出一步。
约莫半个时辰后,青牛似乎已经满足了,忽然转身迈开脚步,离开了这里。
阿土吃了一惊,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过去,远远地跟在青牛背后。
这一路上青牛从没有回头看过,也不知是没有发现阿土跟踪而来,又或是它根本不在意渺小如蝼蚁般的那只小黑狗。
阿土倒是没想那么多,就这样跟着青牛走着,也不知在山野间走了多久,忽然前方视野猛然开阔,然后一座形状奇特的山峰出现在它的眼前。
那是一座看起来有点像是狗头的山。
狗头山,阿土终于又找到了通往这里的路。
青牛慢悠悠地走上了山,无视山脚下山腰上所有的仙禽猛兽们。而看到这只青牛,所有的动物也都立刻表现出了恭敬谦让,似乎在这昆仑山脉里,青牛就是这里的王者。
阿土没有靠近狗头山,它躲在一处茂密的草丛里看着青牛一路走上了狗头山的顶峰,然后像以前那样趴下了。阿土看着那座山,还有山上无数的动物们,眼中渐渐露出了强烈的向往之色,但在它的眼中,仍然还有些畏惧之色。
过了一会儿,阿土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天色已晚,它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还是默默地向后退去,然后在一片昏暗的阴影中离开了这里,跑向远方。
从背后看去,它的身影很是孤独,像是一个黑影寂寞地跑向了那即将降临的黑暗夜色中。
※※※
翌日,陆尘早早干完了“伺候”红珀参的活,便离开了昆仑下山,来到了昆吾城中。
在这座庞大热闹的城池里,他站在街头的时候,在人来人往喧嚣的人流中,陆尘却有片刻的恍惚。
街上行人千千万万,人人都有喜怒哀乐和自己的故事,人人都有自己的去处,每个人也都应该会有一个自己的家吧。
可是他从来没有,在这一天的昆吾城街头上,二十八岁的陆尘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家”这个字眼。
从小到大,他从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家,他甚至不记得哪怕一个亲人的面孔,他站在街头有些出神地想着的时候,往事、故人如一张张字画在脑海里翻过。
家,是什么呢?是什么样子的?有一个家又是什么感觉?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或许那就是家?
他想了一下,心中掠过叮当的脸,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又想了想,更久远更加深埋在心间的记忆,那张曾经甜美温柔的脸庞,那个在迷乱之地荒谷中微笑的女子,那个在动荡、危险而黑暗的岁月中,曾经给过他唯一一丝温暖的人。
他微微低头,沉默地向前走去,然后在心里将那份记忆再一次压了下去。
这座城池这么大,可是他却只有一个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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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静小巷里的黑丘阁,胖子老马面上带了几分奇怪的神色,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陆尘,看着他缓缓端起酒杯喝了之后,没有放下来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皱了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陆尘身子一动,似乎从思索中惊醒,道:“嗯?”
老马道:“我看你今天过来,人好像有点奇怪啊,是昆仑派里发生了什么事么?”
“哦,没有啊。”陆尘敷衍了一句,又自己倒了杯酒喝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看向老马,问道,“老马,我问你个事。”
“你说。”
“你家里还有人吗?”
“嗯?”老马怔了一下,道,“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陆尘笑了一下,道:“没事啊,想到了随便问问。”
老马犹豫片刻,道:“没人了,就我一个。”
陆尘看了他一眼,眼底深处目光闪动了一下,忽然道:“你骗我。”
老马点点头,道:“你说的对,我骗你的。”
陆尘哼了一声,道:“这是为何?你信不过我?”
老马道:“咱俩这有十年的交情了吧,危急时我都可以把命交到你手里,你说我信不信你?”
陆尘凝视他的眼睛,道:“那为何不对我说实话?”
“你心里明白,何必问我。”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老马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中并没有太多愉快意思,过了片刻,只听他淡淡地道:“你是不祥之人,只要与你有牵连的,往往便会倒霉受难,不是么?”
陆尘忽然不说话了。
他沉默地看着老马,目光深邃幽远,如黑暗的大海。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连半点声音都没有。
屋外的小巷里有冷风幽幽吹过,吹起几许墙头青草,迎风颤动着,带了些许寂寥。
※※※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陆尘慢慢放下了手中酒杯,看着老马,平静地道:“你何必说得这样直白?”
老马耸了耸肩,面色也是淡然平静,道:“你问我的,我不想骗你。”
陆尘“唔”了一声,低头不再看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在他目光移开之后,老马似乎松了一口气,拿过酒壶为自己加了一杯酒,但忽然之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有些凉意。
如细针般微微刺痛的凉意,像是冷汗渗出时的感觉。
老马凝视着眼前杯中的酒,过了片刻后,一饮而尽。
“我遇上苏青珺了,还和她说了几句话。”前方传来陆尘的声音。
老马精神一振,向他看去,道:“怎样?你该不会是真的去找那位的麻烦了罢?我告诉你,从我打听到的消息看,苏青珺可是实打实的天才人物,你这家伙眼下的实力,就算是十个一起上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陆尘看了一眼老马,笑了一下,眼底有淡淡的一丝微光掠过,随后道:“你说得对,所以我没动手啊。”
老马脸一沉,道:“没动手?那你的意思居然是真的还有这种想动手的念头了?我说你老实点行不行,好好干咱们抓内奸的大事,别老是节外生枝了。”
陆尘饶有兴趣地看着老马,道:“奇怪了,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接近苏青珺就是节外生枝呢?她又凭什么,就不可能是内奸?”
“呃……”老马呆了一下,脸色忽然一变,神情间立刻严肃了起来,低声道,“你怀疑是她?”
“整个昆仑派上下所有人,现在在我眼里都有嫌疑啊,除了两个人。”
老马道:“是谁?”
陆尘指了他一下,道:“一个是你,一个死光头。”
老马苦笑,随后沉吟了片刻,皱眉道:“昆仑派上下算上杂役弟子不下十万人,你都觉得有嫌疑的话,那咱们这辈子就不用想其他事了,找不到的。所以正如你之前所说的,那奸细应该还是有些本事地位的人,不过,苏青珺的话……”
老马顿了一下,正色道:“我觉得不太可能是她。”
陆尘道:“为何?”
老马摊手,道:“因为她家世太好,背景又是完全清白,再加上自己的过人天分,这样的人,你告诉我一个她要走邪路的理由?”
陆尘笑了一下,慢慢端起酒杯却没有喝,而是拿在手指间上摩挲了一会,随后忽然道:“当年也有人跟你一样,说过差不多的话啊。”
“什么?”老马问道。
“魔教长老云守阳,我的那位……师父。”不知为何,陆尘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飘忽起来,淡淡地说着,“年少时我刚到他身边,有人也有疑我之意,查了一通没结果后,还是不放心。云守阳便笑着对他们说:天底下,岂有将千载难逢之五柱天才虚掷,不为传人,反用作奸细之人哉!”
老马的胖脸上,肌肉忽然扭曲了一下。
陆尘也没看他,只是凝视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就那样有些出神地想着,过了一会后,他忽然笑了一下,喝了杯中酒水,然后对老马道:“你看,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在那昆仑山上,在最后结果水落石出之前,我谁都不信。”
“啪。”一声轻响,是他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然后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同时口中道,“查一下苏家,特别是苏青珺小时候的事情,无论事情大小,都告诉我。”
老马犹豫了一下,道:“好吧。”
陆尘走到门边,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但忽然身子又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片刻后,又转头对老马道:“还有一个人,你也查一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白日做梦
“是谁?”老马问道。
“城中白家,那个十岁的天才女孩白莲。”
老马脸色一变,仿佛倒吸了一口凉气,皱眉道:“你干什么啊,那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何况是五柱天才,马上还将成为白晨真君的弟子,你这是……”
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陆尘,嘴巴动了几下,却是一个字也没再说出来。
陆尘静静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后道:“你别忘了,我那个时候也就十一二岁吧,至于真君弟子,五柱天才……”他笑了笑,脸上似有几分讥诮之意,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
小巷上方狭长的那一片天空里,有一朵白云飘过蔚蓝的天穹。
老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听起来似乎有些艰涩,道:“我知道了,会去查的。”
“好。”陆尘应了一声,然后走出了大门,向远方走去。
※※※
昆仑山中的日子平静而安稳,就像是当年清水塘中的清水溪,每一天每一日都在流淌着,安静到让人仿佛察觉不到。
流香圃这里,陆尘渐渐地已经熟悉了这边的情况,以他温和的性子也认识了好些这里的人,有许多是和他一样的杂役弟子,也有一些平日里管着这一块的百草堂正式弟子。至于他自己的本职工作,那株生性奇特的红珀参,这些日子里也是长势良好,看起来甚至还更霸气了些,具体表现就是,在红珀参周围的参草生长的范围又扩大了少许。
那些被霸道的红珀参掠夺生机而死掉的野草树木,陆尘当然不会觉得可惜,反正百草堂在这里早就预留出了足够的地盘。正经是参草生长地域越大,反映着红珀参长得越好。
那天之后,苏青珺又来过一次,在看到红珀参的勃勃生机后,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虽然并没有真的喜笑颜开,但对陆尘的态度也是变好了不少。
不过比起石盘谷那边的灵田,在流香圃这里的灵草品阶上普遍高出不少,但生长时间也会更加漫长,红珀参长到如今这样大了,但距离收获的时候至少还要有三个月时间。
这种事急不来的,百草堂也不会去做揠苗助长的事,事实上就如今这个速度,其实已然是比野生的红珀参生长速度要快上了一倍了。因为有人族修士着意栽培,用灵力细心照料。
不过这样一来,陆尘平日里干完活便有些无聊了,但或许是当初苏青珺说过一次,虽然当时陆尘并没有低头服软,但从那天以后,他却再也没有倒在灵田里睡觉了。
他开始到处闲逛,在流香圃中,不过因为流香圃深处栽种着更高品阶的价值连城的高阶灵材,他们这些杂役弟子暂时还不能进去,所以他走的地方基本上都在草园这里。
草园的地盘其实相当大,栽种的各类灵草灵材极多,历年来在此做事干活的杂役弟子们也着实不少。不过对陆尘来说,离他最近也最容易攀交情打交道的,当然还是这一次与他一起过来的那一批杂役弟子。
一段时间后,他便把这一批十人杂役弟子中的其他九个人都认识了,然后平常最谈得来的是个二十五岁的男子,名叫贺长生。
贺长生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听起来有点土气但实际上愿景极大。天底下亿万生民,梦寐以求的不就是个长生不死么,所以这名字早就被人取烂了;而在修道一途上,长生与成仙几乎便是所有修士的终极目标,自古以来,似乎还没有人能够做到,哪怕化神真君也不行。
而贺长生这个人也挺有意思,他是一个很勤奋很踏实的人,做人做事都很认真,脾气也不错,通俗点说,就是个老实人。可是他的运气不知为何有点不好,所以让贺长生的人生看起来有些倒霉。
一百年前,贺家在昆吾城中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大族,不过,到了三十年前就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了。贺长生的祖上倒是出过了不起的人物,并且还是正牌的昆仑派元婴真人,叱咤风云,笑傲群雄,但后来下场不太好,在迷乱之地的一次大战中惨死在凶残的魔教妖人手里。
贺家败落的速度相当惊人,具体原因没人知道,总之就是从当年的大族急速败落到如今无人知晓。到了贺长生这一代,居然已经毫无人脉可言了。
贺长生喜欢修仙,从小心里梦想着重现贺家先祖的荣光,恢复贺家的名声,他对此雄心勃勃,并为此做了二十多年的准备,最后变卖了祖上留下来的所有家产,换来了一次鉴仙镜的机会。
然而命运从来对老实人就充满恶意,鉴仙镜中他的五行神盘给了他当头一棒,他的天赋差得险些踏不上修炼之道,直到最后苦苦哀求后也才得了一个看起来注定没前途的杂役弟子名分,而这个名分也彻底掏空了他最后的所有的财产。
“值得吗?”
那天下午,和煦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流香圃草园中的灵田上时,并肩坐在灵田边上闲聊的两个人里,陆尘这样问贺长生。
陆尘看上去神色很认真,还用手轻轻比划了一下,道:“如果你放弃修仙的念头,靠着祖宗留下的在昆吾城里的两栋老宅,或许也能安稳平和地过上一世,又何必在这里吃苦?”
“也不算特别苦吧。”贺长生长着一张老实人的脸,看上去普通平凡,不算英俊也不丑陋。他看起来对陆尘也有几分好感,又或许两人几乎完全一样的境遇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所以他笑着对陆尘说道,“再说了,若是浑浑噩噩地在昆吾城里混上一辈子,岂非是完全没希望了?”
“希望?”陆尘摇了摇头,看着贺长生道,“可是我并不觉得杂役弟子会有什么太大希望啊,自古以来就从未听说过有一柱弟子能成就元婴真人的。”
贺长生点了点头,看起来对陆尘的话并无异议,道:“那个确实很难。不过在咱们昆仑派中有一种高品灵药,名唤‘仙泽丹’,据说是有令天分不足的弟子在天赋上增进一步的奇效,并且对天资越差的弟子药效越好。”
陆尘失笑,摇头道:“你说的那仙泽丹我倒是听说过,不过那玩意可是无价之宝,配制所需的灵材更无一不是天材地宝,历来也只有大富大贵的世家才会偶尔求人配制一粒,而且还有一半以上的机会毫无效果。”他随即叹了口气,道:“你若是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不行的。”
贺长生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你说得对。”
陆尘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还有其他的念头?”
贺长生“嗯”了一声,道:“是啊。”
陆尘来了兴趣,笑道:“说来听听。”
贺长生笑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只见草园中远近其他的地方,不时可以看到和他们身份一样的杂役弟子们在灵田里辛勤干活着,他凝视着那些人影,过了一会后,道:“我们贺家已经碌碌无为三代人了,如果我还不振作的话,日后我也要传宗接代,也要有自己的孩子,难道也让他们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如果我这辈子注定就是这样趴在昆仑山中最底层里,起不了身站不起来,这辈子只能在这灵田里苦苦挣扎干死干活,难道日后让我的孩子也受这样的苦?”
贺长生看着陆尘,一双眼眸里少见地有明亮的光芒闪动着,那是对未来的向往与无尽的期待,他轻声道:“我在这昆仑山里多吃一点苦,终究就会积累一些东西,日后我的孩子便会比我现在强一些,就算他仍然还不行,但只要他继续这样,我的孙子就一定会更好。就这样长久下去,终有一日,我们贺家一定会重新兴盛起来的,你说对吗?”
他笑着看着陆尘,眼中满是希望的光辉。
陆尘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后,道:“不可能,你这是做梦。”
※※※
苏青珺从流香圃外走进来时,在那条宽阔的大道上走到分叉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拐去草园那边看看。如今正种植在那边的那株红珀参,是炼制一味灵丹的主药,她师父木原真人早已告诉了她,一旦等红珀参成熟长成之后,只要药效上佳,便亲自出面请百草堂首屈一指的千灯真人炼制那种珍罕灵丹,只待药成之后,她服食灵丹便可冲击金丹境界了。
金丹境界啊!
她如今也只有二十二岁,这般年轻,近两百年来昆仑派都未曾有过如此的天才。哪怕是她从小早已习惯了自己在修炼上的勇猛精进,但一想到那金丹境界,她心中也是忍不住的向往与激动。
大道上迎面走过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苏青珺认得那位年纪大的白发女子,正是百草堂的金丹修士颜萝,连忙见礼,而随后她看着在颜萝身旁的少女有些眼熟,很快又看到在这少女脸颊上的那道伤痕,于是便很快知道了她就是易昕。
那件事轰动了整个昆仑派,她当然也知道了。
她对易昕笑了一下,易昕也对她微笑回礼,看起来在这个晴朗的天气里,这个少女心情不错,似乎渐渐地已经从日前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辞别颜萝后,苏青珺向草园走去,但是没过多久,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却见易昕快步也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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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迷乱山雀(求月票,加更!)
易昕也看到了苏青珺走在前方,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便走了过来,然后笑着对苏青珺打了个招呼,道:“苏师姐,你也去草园吗?”
她们此刻走的这条路是从大道上分岔过来的一条支路,只通向草园。
苏青珺点了点头,道:“我有一味灵草种在那里,过去看看。你呢,也是去看灵草的吗?”
易昕笑着道:“那倒不是,我有一位朋友在那边做事,顺路过去看看他。”
“哦。”苏青珺笑了一下,两个年轻美丽的女子便自然而然地并肩向前走去,顺便聊了起来。
两人出身相似,都是昆吾城中的世家女儿,年岁也相差不大,聊着聊着便有些共鸣之意。比如昆吾城的风华景物,人情故事,居然都颇有共通之处,一下子就觉得亲近了不少。
末了,易昕还感叹了一句,笑着对苏青珺道:“想不到苏姐姐你也是这般好相处的人啊。”
苏青珺微笑道:“这话怎么说的,莫非你以前听说了我不好相处么?”
“没有没有。”易昕连忙否认,笑道,“那是因为苏姐姐你打小就那样出色了,在我知道你这个人以后,就总觉得你处处都比我们普通人厉害许多,好像是高高在上的感觉,从来也不敢想着能和你这般亲近呢。”
苏青珺莞尔,眼神温和,但目光扫过易昕那张俏丽青春的脸庞时,看见了她白里透红的脸颊边那道伤痕,在那青春洋溢的脸上显得异常突兀和刺眼。
她的心里头没来由地震动了一下,再看易昕时眼神里便多了一丝隐约的怜悯,有些想问问这件事,但是很快的,她又把自己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她微笑着看着易昕,与她说着话聊着天,就像是自己完全没有看到丝毫的不妥,就像是那道伤痕从来不存在一样,神色间仿佛更是亲近了几分。
眼看着快走到草园时,忽然从她们两人的头顶上方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鸣叫声,两人抬头望去,都是怔了一下。只见一群小鸟大约有**只的模样吧,扑棱着翅膀慌慌张张地从她们头顶飞了过去。
“咦?”
易昕看着那群小鸟飞去的方向,吃了一惊,道:“这些鸟儿怎么飞到草园里去了?”
苏青珺也是皱起了眉头,看上去脸上也有些疑惑之色。
流香圃这一片药园之地,种植的都是各种灵草灵材,价值不菲,不过既然是富含灵力的灵草,除了对人族修士有用之外,自然也会引来一些鸟兽的觊觎。
所以,为了防止灵材受损,百草堂在流香圃周围又是建墙扎篱,又派人巡视守卫,挡住了地面上的各种山林野兽;至于一些能飞的鸟类,百草堂这里自然也有对策,他们在流香圃灵田周围布置了一些符箓阵法,时时散发一些令鸟类畏惧厌恶的气息,所以流香圃周围向来没有鸟类。
但是今天这一群小鸟突然往草园方向飞去,似乎一下子并不顾忌了,倒也是异事。
苏青珺沉吟片刻,有些不太确定地道:“或许是草园这里的阵法突然受损失效了?不过在园中平日里也有守卫弟子巡视的,就这几只小鸟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易昕想想也是,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姐姐说的是,那我们继续走吧。”
苏青珺答应一声,两人继续向草园走去。
行走之中,苏青珺抬头向前方看了一眼,只见此刻天空晴朗,原本飞翔的那一群小鸟似乎速度颇快,转眼间就已不见了,想来是飞到了草园里头。
远远望去,那草园中一片静谧,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想到刚才的那些鸟儿,不知怎么,苏青珺心里却忽然还是有些不安起来。
那些鸟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
草园之中,陆尘与贺长生对立站着,然后贺长生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
“为什么?”贺长生低沉着声音,紧皱着眉头,对陆尘问道,看得出来心里不大痛快。
陆尘看了他半晌,道:“你想听实话?”
“嗯。”
“你不过是一个杂役弟子,又是家道中落,变卖了所有家产,如今除了自己外再无任何助力。想着就靠自己一人之力,终你一生,也不会给你未来的孩子留下多少积蓄。”陆尘面色淡然地说着,浑然不管贺长生有些苍白的脸色。
“你想着有朝一日,你贺家子孙世代相继终有一日会中兴出头,且不说日后你的子孙到底愿不愿和你一样这般执着,但是你想过没有,以你的身份是不可能让孩子自行拜进昆仑派的,他们也要走鉴仙镜那道关口。所以,就算你勤勤恳恳劳苦了一辈子,为孩子存了点东西,但只要有一件事发生,就能轻易地将你这辈子的辛苦化为乌有。”
“是什么?”贺长生忍不住问道。
陆尘叹了口气,道:“如果几十年后,昆仑派突然提高了参加鉴仙会所需交纳的费用呢?”
贺长生全身一震,瞪大了眼睛,道:“不可能!昆仑派是名门大派,他们不可能……”
“万一呢?”陆尘打断了他的话,反问了一句。
贺长生喃喃道:“万一……”
“咱们今年这一批杂役弟子中,私下里塞钱贿赂进来的有多少,你不会真的不晓得罢。左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若是真的有人缺钱了,不要脸了,万一真的这样了,你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贺长生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脸色难看得犹如死灰一般。
陆尘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掌掌心向上,道:“你看,如今这世道,人生来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天生便站在高处,还有的人,比如你……我……”他慢慢地、慢慢地将手掌翻了过来,轻轻地压向地面的方向。
看着那手掌的动作,贺长生的身子似乎都在微微发抖,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却仿佛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光彩明亮。
陆尘把手掌压得很低很低,然后轻声道:“你自己想一想,你凭什么能翻身?”
贺长生抬起头,看着他,道:“难道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就再难往上前行一步?难道我们子子孙孙,终究都只能做这人下之人?”
“长生成仙,大道登天,芸芸众生皆有仙缘。这些话,不都是我们仙道祖师们金口玉言传下来的吗!”他看上去有些激动,甚至是有些愤怒地说着。
“仙缘有啊,从来都有。”陆尘道,“只不过那希望有多小,昆仑山中十万人,会正好落在你头上么?”
贺长生长吸了一口气,看上去神情似乎平静了一些,道:“既然如此,那你跟我说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陆尘看着他,道:“我只是觉得,你不用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子孙上了。若有仙缘,你这一世便能翻身,若无仙缘,你苦苦挣扎一辈子再传递给子子孙孙,也是没有用的。”
贺长生默然良久,道:“有理。”
※※※
灵田中,那个男人转身拿起锄头,看起来又要勤奋地干活了。陆尘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怎么,郁闷了?”
贺长生头也不抬地道:“是,不过再郁闷也得干活。”
“不等仙缘了?”
“等啊,为什么不等?万一天上掉馅饼砸中我呢。”
陆尘笑道:“若有这样的运气,你不如试试看能否让这朗朗晴日里有白日雷霆?”
贺长生抬头向天空望去,陆尘也仰头眺望,只见天空中一片蔚蓝,半点动静也没有。
片刻之后,两人收回目光对视一眼,陆尘摊了摊手。
贺长生摇了摇头,道:“那种事太不靠谱了,哪里会真的有……哎呀!”
他忽然一声叫唤,手捂脑门,却是有个东西从天上掉下来,正好砸在他的头上。
陆尘站在一旁也是吓了一跳,呆了一下,下意识地道:“不可能这么巧吧……”
片刻之后,两人目光同时望去,随即都是一怔,只见刚才砸中贺长生脑袋的是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此刻丢在了地上,仔细一看,却是一只小鸟。
贺长生俯身捡了起来,托在掌心上看了两眼,对陆尘道:“死了。”
“死鸟?”
陆尘也是面有讶色,正在这时,又听到一阵叽叽喳喳声,两人抬头一看,便看见一群鸟儿约莫有四五只的样子,从他们头顶慌慌张张、急急切切地飞了过去。
“这里怎么会有鸟儿?”贺长生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不知道啊。”陆尘也是有些疑惑,然后又看了一眼贺长生手中的那只死去的小鸟,只见那好像是一只最普通不过的山雀,仅有半个手掌大小,此刻死去的身子紧缩成一团,仿佛就连在临死前,这只鸟儿看上去也异常的惊慌害怕。
在这一刻,陆尘心中忽然也掠过了一丝不安,但是又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说起。他也并不知道,在不久以前,类似的情绪也在草园的门口,在苏青珺的心中泛起过。
他转过身看着远远飞去的那几只小小鸟儿,看着它们慌乱地扑打着翅膀,仿佛逃命一般拼命地飞向远处,转眼间消失在远方山林里。
他沉默地想了想,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鸟儿来时的路上,昆仑山脉群山起伏,似无声而沉默的巨人,屹立在天地之间。
山脉深深,似有迷雾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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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黑火之笑
流香圃之外不远的山林中。
黑狗阿土藏身在茂密的树丛里,透过枝叶缝隙小心翼翼地看着前方,那只青牛今天又来到这里,远远地对着流香圃张望着,然后露出一副渴望陶醉的奇怪神色。
这些日子阿土几乎每天都到这里等候着,然后它发现了那只青牛确实不是偶然路过这里,大概每隔两三天的时间,青牛便会来到这里呆上半天,看着远处的药圃一副垂涎欲滴,或者说是沉醉在那股药香气息中。
阿土隐隐觉得,青牛应该是对流香圃中的某些东西十分感兴趣,并不只是闻闻这些灵药香气而已。不过哪怕它的狗鼻子同样十分灵敏,但还是分辨不出空气中那些清香气息中有那些特别不同的东西。
所以它只能在这里等待着,其实它很想走到青牛的身边去,但是上一次在狗头山的遭遇让它明白了彼此之间的鸿沟,所以它暂时还不敢越雷池一步。不过阿土是一只比它外表看起来更聪明的狗,哪怕它经常被那个主人“笨狗、蠢狗”的乱叫。
阿土觉得青牛应该是一只很强大的巨兽,它也觉得自己如果能呆在这只巨兽身边,一定会比之前更安全。
所以,阿土决定好好地把握这个机会。
它大着胆子,试着往青牛那边踏出了一步,青牛毫无反应,阿土犹豫了一会,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青牛猛地抬头。
阿土心头一跳,险些跪了下来,但随即它就发现,那只青牛并没有看它,而只是抬头向天上看去。
山林山空,扑棱棱飞来了几只山雀,拍打着翅膀在它们的头顶上飞过,看上去有些急切惊慌,而其中的一只似乎已经力竭,飞得十分吃力,落后在其他山雀背后,慌乱之中忽然躲闪不及,一下子撞到了一根粗大树枝上,顿时一阵呼啦啦乱响,然后一头从空中栽下,只听“噗”的一声,正正好砸在青牛两只巨大的牛角之间,然后骨碌碌滚了下去,最后落在了地上。
阿土看着那只鸟儿,只见它在地上抽搐翻滚了几下,便缓缓安静了下来,身子缩成一团,没有了声息。
如小山一般高大的青牛缓缓低下了头,向地上的那只小山雀看去。
阿土情不自禁地也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看清了那边的情况,确定了那只鸟儿已经死去。
青牛沉默地看着地上那个小小的失去生命的身体,如铜铃般的巨眼中幽光闪烁着,也不知此刻它心中正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它把头俯低了些,靠近山雀的身子嗅了嗅,随后它似乎怔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青牛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一声低沉鸣叫,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它的步伐迈得极大,比平时快了许多,转眼间就消失在山林深处。
阿土本想跟上去,但才跑出几步,便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阿土怔怔地停住了脚步,过了一会儿,它也有些疑惑地走到了那只死去的山雀旁边,闻闻嗅嗅了好一阵,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仍然还是一副疑惑的模样。
阿土回头看了看青牛远去的地方,迟疑了一会后,还是转身走下了这片山林,向着自己和陆尘居住的房子走去。
※※※
陆尘是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的。
这一天他在“草园”里还遇见了苏青珺和易昕两个人,令他有些惊讶的是,这两个女子看起来居然变成了朋友,不过她们显然都不晓得各自与陆尘的关系,所以当她们发现彼此来到草园的目的地居然相同的时候,不由得也是惊讶非常。
一个找人,一个来看灵植红珀参,虽然目的稍有差别,但这也算是惊人的巧合了。两个女子惊讶之余,不由得又高兴起来,好像彼此之间的距离又莫名亲近了几分,聊得更愉快了,反倒是把陆尘晾在一旁。
不过陆尘本也不是她们的什么人,与易昕还能说是朋友,与苏青珺便是连朋友也算不上了,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总之,一番折腾聊天说话后,他便回来了,在有些昏暗的光线里看到了阿土趴在门口的身影,他上前招呼了一声,阿土便亲热地迎了上来。
一切,看起来与平常都没有任何的异样。
在进屋之前,陆尘看了看天边的晚霞,只见西方的天际赤霞如火,仿佛整个天空都在燃烧一般。
※※※
同一片天空下,还有很多人看到了那片异常绚烂美丽的晚霞。
苏青珺站在师父木原真人的洞府前眺望着。
易昕倚靠在石盘山自己屋中的窗前。
天穹云间的高峰上,冰雪世界里,仿佛谪仙一般美丽出尘的少女也抬着头,晚霞倒映在她的眼眸中,似熊熊燃烧的烈焰,与她身后呼啸的风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有在那昆吾城里,僻静小巷中,一个胖子喝着酒吧唧着嘴巴,看着天边晚霞,然后嘴里咕哝着道:“什么鬼东西,真难看……”
※※※
夜色降临之后,天空便暗了下来,黑暗吞没了天空里的一切,将那片狂野燃烧般的云彩也遮蔽起来。
进了屋子关上房门后,便有一种与外头的世界隔绝开来的感觉。陆尘点了一盏油灯,灯火中,阿土在屋里走来走去。
不知为何,它好像突然显得有些不安起来。
有好几次,阿土凑到了房门边上,想去撬动门闩,似乎想要出去。陆尘叫住了它,道:“这么迟了,别出去玩了啊。”
阿土回头看了看他,有些犹豫,但似乎自己也并不是太坚定确信着什么,于是便又转了回来,在陆尘的脚边趴下。
陆尘笑了一下,拍了拍它的脑袋,然后道:“不早了,睡觉吧。”
他吹灭了烛火,躺在了床上,过了片刻,忽然身边有了动静,却是阿土跳了上来,然后紧紧地依偎在他身边。
陆尘伸手揽住它的身子,把手放在阿土的肚子上,感觉到阿土似乎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便道:“怎么了?”
阿土低声叫了两下,似乎并没有什么,随后就老老实实地趴在那儿了。
黑暗中于是再没有了动静。
过了一会儿,陆尘的呼吸声变得悠长平稳,似乎已经入睡,而与此同时,两点幽绿的光点,在他的身边缓缓亮起,那是阿土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凝视着这片深沉无比的黑暗,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
那一夜原本是很安静的。
莽莽昆仑,无垠群山,沐浴在夜色黑暗中,一如过往无数个岁月日子。
山林寂寂,山风习习,偶然在那夜色深处的山道上,会走过一队守卫弟子的身影,整座昆仑山,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安静沉眠的巨兽,静静地睡着。
直到有一道光,突然出现。
那是在昆仑山脉的最深处,那是在天穹云间迷雾祥云深锁的区域之中,那是除了昆仑派真君真人无人可以踏入其中的第一禁地,有一道光,突然出现。
穿过迷雾,冲破云层,直上天穹。
云开雾散,天穹中风云变幻,似天空被刺破了一个伤口,但很快的,那道光便消散而去。
在这整个过程里,那道光仿佛惊天动地,却无声无息。
然后在昆仑山脉中,突然之间,一切都静止了下来,树木风声,一切都在那个瞬间凝固了一般。
某个小小屋中,陆尘突然睁眼,猛地从床身坐起。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瞳孔深处,仿佛有火焰燃烧,那是黑色的火焰!
“轰!”
一声巨响,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声音,从大地深处传来。于是整片大地整座昆仑山脉突然之间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狂风陡起,树林呼啸,一切都突然疯狂抖动着,所有的房屋都在索索作响,一波又一波的震动如同狂潮一般,不停地从脚下的大地深处掠过,然后将一切渺小的东西震得东倒西歪。
小屋之中,阿土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汪汪狂叫着,但是很快的,它突然安静下来,惊恐地望着那个在床上挣扎的人。
陆尘蜷缩着身子,嘶哑着声音拼命压抑着自己,但是喉咙中却无法自控地叫喊着痛苦无比的声音,在他的身上,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皮肤上,突然都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火苗在黑暗中狂舞着,如恶魔的狞笑等待了多年,张狂无比,酣畅淋漓,看着那个男人绝望地挣扎着。
他身上的衣物毫无损伤,诡异的是这一次突如其来的黑火甚至连陆尘的肌肤血肉也没有烧伤,但是那种深入骨髓般的痛苦,却仿佛再一次让他重回地狱。
黑火重燃,灼烧着他的灵魂。
在无尽的痛苦中,在遥远却又似乎很近的阿土的吠叫声中,陆尘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艰难地抬头看去,那个时候他的脸上仿佛也都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随着他的目光,所有的黑火似乎同一时间都向远方飘扬了一下,仿佛是在那黑夜深处的某个地方,有个什么东西,令这些黑火都同时敬畏着。
陆尘扶着床铺,慢慢站了起来,黑火在他的身躯上狂舞焚烧着,他却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在黑火之下并无损伤的血肉皮肤,然后再一次抬头凝视远方,看着那昆仑山脉深处。
片刻之后,他忽然笑了一下。
黑火之中,他的笑容仿佛痛苦而狰狞。
(昨夜的厮杀比较惨烈,感谢“潇逸!!”的黄金、白银萌,也感谢“秋怀涵梦”和“奥利奥他爸”两位萌主,更要感谢昨天晚上每一个为天影默默付出的人,在下话不多,只能在此拜谢各位可爱的读者。我努力码字,但愿能让大家满意吧。好吧,继续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刺眼天光
是夜丑时,昆仑山大震,有声如闷雷自地底出,风云变色,星辰错行,山陵崩裂,百川沸腾。须臾,传至山外,昆吾城中如临巨涛,亭台楼阁倾覆无数,满城喧闹,男女出街,多有情急裸衣者,状极狼狈,死伤者众多,难以计数。
及至天亮,昆仑派遣众多弟子下山扶危助难,救死扶伤,如此人心稍定,渐有缓和之势。
且不提山下城池一片纷乱,只说在昆仑山中,这一夜余震不绝,地动几达十余次,至天明方定。晨光之下,只见群山巍然依旧,却有许多地方山河破碎,可见昨夜损毁之大,令人畏惧。
幸好昆仑派乃是修真名门,门下弟子道行精深者众多,掌教真人闲月出面指挥得力,很快就将形势稳定下来。到了午时前后,昆仑派中已然是井井有条了。
处理了那些杂事不说,闲月真人看上去也是精明强干,哪怕此次事发仓促,他处置时仍是游刃有余。此刻他正在昆仑派主峰“天昆峰”上“正阳殿”中,逐一吩咐手下弟子做事,来来往往十几波人,吩咐事务无一重复。
待最后一拨人离开之后,闲月真人也是长出了一口气,拿过案边灵茶喝了一口,目光扫过杯中,只见水里茶叶一片片娇小精致形状奇异,看去犹如瑞兽仙鹤,在水中浮沉时便如仙鹤飘然起舞,极是神异。且茶香清醇,正是山下昆吾城中易家的名茶“小鹤”。
闲月真人凝视片刻,随手将茶杯放在一旁,同时看他神情并不轻松,想来是想到昨夜地震,心中亦有焦虑之处。
正在这时,忽听大殿后堂中有脚步声响起,向他这边走来。片刻之后,人影出现,却是他同门师弟卓贤。
闲月真人有些诧异,看着卓贤道:“师弟,你怎么来了?”
卓贤对他行了一礼,但面上神色看起来却有些严肃,很快让开了身子,在他背后随即露出了另一个娇小身影,却是一个美丽出尘的少女,正是白莲。
此刻白莲的神色清冷,双手抱着一面古朴玉盘,尺许大小,中心纯白,周围一圈则是隐隐有奇异符纹次第闪烁,仿佛无时无刻都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弥散开来。
“风语盘!”
闲月真人吃了一惊,连忙从座上走了下来,大步走到了白莲身前,脸色肃然,却是恭恭敬敬地向白莲行了一礼。
昆仑一门的掌教真人,那身份地位是何等崇高,但如此礼节,白莲却并未闪开,也未出声,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不动,而旁边卓贤似乎也丝毫不为所动。
片刻之后,被白莲抱在怀中的那块玉盘突然灵光大盛,十几道符纹同时亮起,纯白色的光芒摇曳汇聚,在玉盘中心结出了一片光幕,一阵凌厉的风雪厉啸声,骤然从这风语盘中传了出来。
光幕颤抖了一下,渐渐清晰,却是显现出一场狂风呼啸的漫天风雪,除此之外,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闲月真人与卓贤站在一起,同时恭声道:“拜见师尊。”
“免了……”一个低沉苍凉的声音,从那玉盘中的风雪深处传了出来,仿佛就在风雪之后,又似乎远在天边,无法企及的遥远地方。
闲月真人直起身子,随后露出一丝微笑看向那个少女。
也是直到此刻,白莲脸上才有了一丝表情,只见她微微垂首,轻声道:“掌门师兄,白莲失礼了。”
“无妨。”闲月真人和蔼地说了一句,随即又看向那风语盘,恭声道,“师尊,您突然以宝盘相见,可是有什么大事示下?”
古朴的风语盘中灵光闪烁,风雪愈急,而那个苍老悠远的声音也随之传来,道:“大震之后,门内还安定否?”
闲月真人道:“弟子都已处置妥当了,山上山下人心未乱,如今救助修复诸事皆已开始,请师尊放心。”
“好。”
闲月真人沉吟片刻,随后看向那风语盘,有些试探地问道:“师尊,我感觉昨夜大震之始,似是从天穹云间那地下而起,包括昨夜初时的冲天异光亦是如此,不知禁地之中可有损毁?”
“没有。”
闲月真人目光微微垂下,道:“是,弟子明白了。”
“呜……”风语盘中似乎突然刮过一阵急风,猛然打在那光幕上,虽然并没有传递到光幕之外,但那栩栩如生的模样似乎仍然让人心底一寒。与此同时,那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在风雪中传来,道:“闲月,你即刻修书一封,送往仙城。”
闲月真人脸色微变,道:“师尊,您这是要请天澜师叔……”
“让天澜师弟即刻回山来见我。”
声若裂帛,夹杂在风刀雪剑中,仿佛自带了一股凌厉气势,令这阔大大殿上都瞬间为之一冷。
闲月真人立刻道:“是,弟子遵命。”
那风语盘上,漫天风雪依旧凄厉地吹着,但声息渐小,图影渐虚,就这样缓缓暗了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
陆尘一夜未眠。
当昆仑山大震、地动山摇的时候,他仍然安静地呆在自己的屋子里,静静地眺望着远方那片深沉的黑暗。
突如其来的黑火重新点燃,在他的身躯血肉上燃烧着,但是这一次的黑火显然与过去十年间对他纠缠不清的黑焰魔咒有些不同,虽然同样有着仿佛来自魂魄深处难以名状的痛苦,但是他的肉身上,却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
黑火只是在他的身躯上狂舞着,似眷念不去的恶魔,却终究无法再伤害他。陆尘安静地等待着,在天色将亮未亮,地震终于完全停息之后,他身上的黑焰也仿佛安静下来,缓缓收敛。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站在黑色的火焰中,然后慢慢伸起了右手。
黑色的火焰如退潮的潮水,从他的全身次第消退,从头颅从双脚从前心到后背,黑火一波一波堆积在一起,然后汇聚成一股无声的火流,最后全部流淌到了他的右手掌心中。
凝成了一团黑色的火苗,悄无声息地在陆尘的掌心中燃烧着。
陆尘低头凝视着这团黑焰,久久不语,他的眼眸深处仿佛也有一道光芒,与这黑火呼应着。与此同时,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在他气海丹田处,原本粗劣的五行神盘不知何时已经再一次翻转过来,露出了深沉黑暗的如无尽深夜般的另一面。
黑色的神盘。
却没有了那团小小的黑色焰火。
陆尘静静地看着掌心的黑火,忽然五指收拢,缓缓握紧,下一刻,突然他骤然合上握掌成拳,在他耳边在那奇异幽远的某个地方,似惊雷陡然炸响,几道肉眼难见的波纹陡然出现在他的身躯周围,如狂风暴雨中的丝线,剧烈地颤抖着,在虚空中划出诡异的线条与波纹。
“啪啪啪啪……”
连声脆响,奇异的声音从他身边脚下同时传来,陆尘低头看去,只见双脚边的土地忽然龟裂开数道裂缝,而离他不远的一张凳子,在靠近他这里的半边,突然无声无息地化为粉末,散落于地。
片刻之后,那剩下的半张凳子木然倒了下来,“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陆尘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地再一次伸开手掌,黑色的火焰已然消失不见,片刻之后,他望向自己的身躯腹部,血肉之下,气海之中,那诡异无比的黑色神盘上,一簇黑火重新燃起,在深沉的黑暗中静寂地燃烧着。
然后,如黑夜即将过去,如天光重新洒落,如日月轮转斗转星移,他的五行神盘缓缓翻转着。
黑暗逐渐退去,光明缓缓而来,在光辉之中,黑色的一面翻过,重新呈现的,是熟悉的一柱神盘。
于是,他又变成了那个平凡普通的陆尘,那个如蝼蚁般微小的杂役弟子。
陆尘抬起头,望向远方,只见天光已亮,远处的昆仑山脉巍峨高耸,仿佛对昨夜的地震丝毫不以为意,已然如巨人般屹立在人世间。
黑暗终归属于黑夜,天亮以后,便再无踪影。
他长长出了口气,转过身,刚想叫唤一声的时候,忽然一怔,这间屋子里却是没看到阿土的身影。
陆尘下意识地向房门看去,只见房门还是关着,虽然昨夜大震,这屋子也有损伤,包括墙体上也有数道裂缝出现,但总归是没有坍塌,大体还是完好的。
陆尘皱着眉,叫了几声阿土的名字,却并无回应。他越发有些奇怪起来,在屋里找了一会,随即却是在屋子后头一个偏僻角落中发现那边塌了一个小洞,看着大小,似乎勉强可以容阿土穿过。
那只狗是忍不住从这里跑出去了吗?
这一片慌乱,到处乱糟糟的,这只笨狗莫名其妙地又会跑到哪儿去?
陆尘有些无语地看着那个墙角的狗洞,默然片刻后,还是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天光霍然洒落,眼前突然一片明亮,一片亮白,陆尘下意识地微微眯起眼睛,在那个时候,他心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这天光不是和平日一样么,怎地今天突然如此刺眼?(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养肥再吃
昆仑山大震之后,山上山下一片狼藉。虽然在掌教闲月真人的指挥下,再加上名门大派弟子确实优秀,昆仑派的局势很快就稳定了下来,救灾、修葺等等诸多杂事都一一铺开,并无人心慌乱。
不过此番地震影响很大,许多地方墙倒屋塌,昆仑派中虽然不似山下昆吾城里伤亡很大,但令人头疼的是因为震源就在山脉深处,所以许多地方山岭移位河川改道,由此造成的后果也很是麻烦。
昆仑派百草堂下最重要的药园流香圃,就是其中受灾最重的地方之一。
原本平坦的药园地域中,出现了众多巨大的龟裂地缝,同时各种奇形怪状的土堆岩块到处都是,那是地层在昨晚的灾劫中被巨力扭曲挤压所形成的。
如此天灾之下,流香圃中无数天材地宝、珍贵灵草算是倒了大霉,大片大片的珍贵药圃直接损毁,众多灵草不是折断受损,就是各种掉果落叶,要不就是全部被翻起的岩石沙土掩埋到了泥土中。最倒霉的就是,正好长在那些深不可测的地缝上方的灵草,灾劫过后直接没了影子,也不知到哪儿去了。
如今昆仑派上下到处都在忙乱,其他堂口有自己的麻烦顾不上流香圃这里,百草堂下又有众多基业人手暂时不足,也派不了多少人来这边帮忙,也只能最先护着抢救流香圃最深处那些价值连城异常珍罕的天材地宝。至于外围这一片,暂时还顾不上了。
黑狗阿土在天亮的时候,来到了流香圃草园外的地方。与平日相比,这个原本防卫严密的地方看起来情况很是糟糕,竖立的高墙篱笆虽然没有全倒,但坍塌裂口随处可见,几乎也等于是没有。
从那些裂口中看进去,草园里头的情况也是凄惨,泥土翻滚,草木倾颓,就像是一片荒草地,而且看起来也没几个人影在。
阿土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又回头向远处的那片山林看了一眼,在平常的时候,那只青牛常常会躲在那边偷偷地窥视着流香圃这边,做出奇怪的动作和神情。
阿土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蹑手蹑脚地从一个裂口处偷偷溜进了草园。
一进草园,空气中那股灵药清香似乎忽然浓烈了不少,比平常还要更强烈一些。造成这样的原因应该是那些随处可见的折断的灵草树木,大概在散发着最后的气息。
场面颇有几分凄惨啊。
阿土向四周小心地看了一会,确定附近确实没人后,这才开始闻闻嗅嗅地向前行进着,好像在寻觅什么东西。
流香圃草园这样的药园中,最多的当然就是灵草。
所以阿土没走多久,就看到了那些平日里十分珍贵的灵草,不过现在大多被掩埋在泥土中,要不就是断裂打焉了没什么精神。阿土审视了一下,似乎都不太满意,便继续往前走去。
草园中挺安静的,不过随着时间过去,偶然便能看到从四周山林中飞来一些鸟雀进来,开始对平日向往已久的灵草大快朵颐,似乎这一场大震对昆仑山上的鸟兽动物们来说,反而并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阿土看了一眼附近在啄食几棵断头灵草的鸟雀,眼中露出一点鄙视的神情,然后对那边“汪汪汪”叫了几声,顿时惊得鸟雀飞起,过了一会才又落下继续啄食。
阿土得意地转头,往草园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空气中的清香气息忽然比之前又浓烈了一些,阿土若有所觉,似乎有些兴奋起来,左右张望着,甚至开始小跑起来,没过多久,眼前出现了一座刚刚被挤压形成的小土丘,阿土一个箭步跳了上去,顿时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小土丘下方居然是难得的一片没有受损的平坦土地,只见绿草茵茵煞是喜人,特别是在这一小片青草地中心处,还长着一株与众不同的灵草,茎叶翠绿,头生红枝,长有九粒晶莹剔透、红中透紫的果子,阵阵香气,正是从这株灵草上散发出来的。
阿土咧了咧嘴,两眼放光。
※※※
这一天到了下午申时左右,昆仑上的局势便基本已经安定下来,百草堂这里也开始抽出人手,调集了包括众多杂役弟子在内的人来到流香圃这里开始抢救灵草。
陆尘当然也在其中,他随着人流队伍来到草园这边时,看到药圃中的惨状也是有些咋舌,再想想那些受损灵材灵草的价值,心想这一次百草堂可是要亏出血本了。
派来指挥这一块救灾的是百草堂中的一位金丹修士,名叫林盛,一眼看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
此人做事能力极强,指挥若定,三下两下就将事情安排妥当,先让所有灵力培植的杂役弟子去自己负责的灵田中查看灵草受损情况,能救就救,救不了的就回报情况;随同来的其他炼气、筑基弟子,则优先去周围修复阵法,修补高墙篱笆,将那些还赖在灵田中偷食灵材的鸟雀野兽赶走,尽量减少损失。
如此一来,人人皆有事做,陆尘也向自己的那块灵田走去,心想也不知那株红珀参有没有逃过一劫,万一倒霉没逃过去,只怕对这株灵草异常看重的苏青珺怕是要郁闷死了。
一路紧走慢赶,绕过众多歪歪斜斜的田埂和突然多出来的众多深坑土丘,陆尘总算是赶到了自己的那块灵田边上,一眼看去,只见这里地势平坦,众多参草翠绿茵茵,陆尘心中便是一喜。
但随即他忽然脸色一变,愕然地看向灵田中央,几步跨了过去,却只见在那灵田中心处,原本种着红珀参的地方多了一个大坑,红珀参已然不翼而飞!
“这……”陆尘一时哑然,随后又皱了皱眉,在那土坑边上蹲了下来,先是看了一眼坑中黑土,只见土质新鲜湿润,似乎被扒出来没多久的样子,在泥土中还有不少白色的细根。那是红珀参长在地下的根系,很多地方是被直接扯断的,这时还能看到从细根里慢慢渗出的乳白色的药汁,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味。
“被偷了啊。”陆尘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目光随即转向周围看了一下,几乎没费多大力气,他就在旁边草地上找到了一些可疑的痕迹。
那是带着黑土的脚印,踩在青草上,不算显眼,但仔细看仍然能看出离开的方向,一直通往流香圃草园之外的一座山林。
陆尘在附近走了几步,目光最后落在那个土坑边缘最清晰的几个脚印上,看着那形状、力度和大小,还有似乎在四个脚印中有一个与众不同,看起来要轻浅许多,显得有些怪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瘸腿的人在走路?
陆尘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他站起身,看了看周围,见似乎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然后又低头看了看那偷药贼留下的脚印,越看越是摇头,口中骂了一句:“蠢货,早知道当初就宰掉炖肉吃算了!”
冷哼了一声,陆尘看起来神色间颇有几分恼火,回头就想离开这里,不过在走出几步后,他忽然又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然后转过身来走到土坑边上,看看周围咳嗽一声,却是往旁边的土堆上踢了两脚,扫了一大堆泥土下去,将那土坑中的痕迹掩去大半。
接着,他又顺着地上黑土脚印的痕迹走去,不动声色地用脚底在脚印四周踩了一边,顿时只见黑土随处可见,将那一行古怪的脚印也遮蔽了过去。
做完这些事,陆尘摇摇头往草园前头走去,准备回去禀告损失,同时嘴里低声咕哝着说话,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才能听到。
“嗯,养肥了再吃!养肥了再吃……”
※※※
跋山涉水,穿林过河,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大震过后的昆仑山中欢快地跑着。
阿土叼着一根硕大的人参,参须上还粘着泥土,参顶还带着九粒红果参穗,在山风中迎风飘扬着,就像是一面胜利的旗帜,纵横挥洒。
它一路跑去,仿佛这一天格外有劲,一双狗眼炯炯有神、闪闪发亮,像是对未来的“狗生”充满了希望。
跑啊跑,跑啊跑,它看到了狗头山,来到了这座曾经汇聚了无数仙禽瑞兽的奇异山峰下。
奇怪的是,这一天所有的动物都不见了,狗头山看上去有些冷清,阿土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向周围张望了一下,发现确实所有的仙禽野兽都离开了这里,唯独是在高高的狗头山山顶上,似乎还有一个庞大的身躯趴在那儿,安静得如沉睡一般。
阿土顿时兴奋了起来,发力迈开脚步就往山上跑去,它有些瘸了的后腿让它的奔跑看起来有些辛苦有些吃力,也有些滑稽,但是它全然不管,就这样一路跑上了狗头山。
青牛卧躺在那里,双眼眯着,对阿土的到来毫无反应,似乎确实还在沉睡。
阿土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然后慢慢地将口中叼着的硕大人参放在了青牛的牛头前,随即退后了一步,看着青牛,摇动了几下尾巴。
“汪!汪汪!”
阿土冲着青牛叫了几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树洞藏赃
陆尘是在草园的入口处看到苏青珺的,那一天她一身青衣罗裙背负长剑,年轻貌美得犹如这深山中一朵盛开的花儿,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她望去。
哪怕是在这灾劫之后,来来往往的人忙忙碌碌,但仍然还是有许多年轻的男弟子们偷偷看着站在林盛身边的她。每个匆匆而来回报损失情况的杂役弟子,看去都恨不得在她面前多留片刻,多接近一点,也是好的。
不过在这个人人都有事做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苏青珺一个人清清静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也不干活,便显得有些奇怪起来,但似乎所有路过的人又都觉得天经地义,并无人对此有甚异议,或许是没人愿意多事,又或者大多数人都觉得年轻漂亮的女子天生便有特权罢?
轮到陆尘时,他走到了林盛身前,低声报了姓名和灵田位置,站在一旁的苏青珺第一次将目光看了过来,落在陆尘脸上。
林盛翻了一下手中的卷册,点点头道:“你那里的是红珀参,情况如何?”
“不见了。”陆尘老老实实地说道。
“不见了?”林盛皱了皱眉,旁边的苏青珺脸色也是沉了下来。
“嗯,不见了。”陆尘又说了一遍,道,“我过去看时,那块灵田倒是没受什么损坏,但田中的红珀参却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被挖开的土坑。”
说到这里,陆尘顿了顿,好像是沉吟片刻后,又道:“灵田中有几个模糊不清的野兽足印,可能是昨夜地震损毁周围高墙和防御阵法后,那些畜生溜进来偷挖走的。”
林盛“哼”了一声,脸色很不好看,拿起手中毛笔在那卷册上划了一道,陆尘看得清楚,正是划在红珀参那一行字迹上,整个抹掉了。
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陆尘当然明白,不过同时他也看到了在那卷册上居然已经有类似的五六道划痕了,不由得怔了一下,下意识地讶然道:“居然偷了这么多?”
林盛欲言又止,大概是想起自己的身份与眼前这个渺小的杂役弟子实在是有天壤之别,便懒得再去多说,只挥了挥手,道:“你现在去高墙那儿帮忙,天黑前一定要将缺口补上。”
陆尘答应了一声,转身退下,在走过旁边苏青珺身前时,他脚步停了一下,向她看了一眼。
然后向她耸耸肩,摊摊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苏青珺看起来虽然神色不快,但并没有将这股怒意发作在陆尘身上的意思,只是对他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默然片刻后,便直接转身走掉了。
陆尘看着那个俏丽的背影走远,摇了摇头,然后来到了草园边上的高墙边,被人安排去补墙了。他一边拾捡着地上的砖块,一边低声自言自语道:“年轻漂亮就是好啊,都不用来搬砖。”
※※※
天黑后众人纷纷回家,如鸟兽傍晚归巢,规矩的力量在昆仑派这个五千载名门中显现得淋漓尽致,哪怕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震也不能改变昆仑派自古传下来的门规。
一道黑影从夜色中鬼鬼祟祟地跑出来,一瘸一拐但动作却很敏捷的样子,一路跑到陆尘的房子外头,先在房门处趴了一下,发现屋内有光亮却无人开门,随即闻闻嗅嗅地又绕到了屋后,果然这一天众人都忙着做其他事,没人顾得上修葺房子。
那个小狗洞还在的。
黑影顿时高兴了起来,然后缩头缩脑地往里蹭,没多久就钻了进去。
只是还没等它松上一口气,忽然只觉得周围蓦地风声大作,紧接着眼前一黑,一个布袋似的东西罩了下来,将它脑袋包住了,接着套住了整个身子,刷地一下倒提起来,只听有人骂道:“居然还敢回来,干脆今天就吃炖狗肉吧!”
“汪汪汪汪……”布袋中传来了一叠声的哀鸣怒吼声,看起来那只黑狗大为恼火,十分气愤。
站着的陆尘不为所动,笑着将那布袋丢到地上,又顺便踩了两脚,道:“本事大了啊,居然学会做贼了。”
地上的大布袋扭曲翻滚着,过了好一会阿土才从里面挣扎着爬了出来,然后高兴地叫唤两声,用力抖了抖身子,顿时只见一片尘埃飞扬。
“喂喂喂喂……”陆尘用手挥打着空气,有点恼火地道,“别抖了,这一天去哪里了,身上全是土?”
阿土“汪汪”叫了一声。
陆尘看着它,突然笑了笑,猛然一弯腰一伸手,却是又抓住了阿土的脖子,将它拎了起来。阿土在他手上挣扎着,连声叫唤,不过刚露出白亮的獠牙意图恐吓,就听陆尘说道:
“再张嘴我就炖了你吃肉。”
阿土立刻将嘴巴闭得严丝合缝,连半点缝隙都看不见,更不用说锋利牙齿了。
陆尘“哼”了一声,抓着它在床铺上坐下,按着狗头,盯着狗眼,道:“说,到底去流香圃药园里偷了多少东西?”
阿土连连摇头,神色坚决,大义凛然!
“我炖肉的锅放哪儿去了?”
“汪!”
阿土当机立断,叫唤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对着陆尘尾巴摇个不停,然后狗腿一伸,指了指旁边桌子底下。
“嗯?”陆尘有些狐疑地看了那只黑狗一眼,走过去推开桌子,仔细一看,果然看到桌下原先的阴影处地上,有块泥土和周围不太一样。
陆尘看了看阿土,阿土蹲坐在他身边,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两只狗眼闪闪发亮。
想了想后,陆尘手掌一翻,手中多了一柄黑色短剑,也不忌讳什么宝剑蒙尘之类的,直接往地上一插,顿时只见泥土翻飞,没过多时,他便挖出了一个小坑,然后在土中找到了一枝花茎,上头还有一朵暗黄色的花朵。
这朵暗黄色的怪花才从土中拿出来,顿时便有一股怪异的气味弥散开,闻之香臭难辨,总之是很难形容的一股气息。
陆尘盯着看了片刻,随即“哼”了一声,道:“‘幽泉葵’,眼光倒是不错啊,吃不死你!”说着一抬头,瞪着阿土,又道:“还有呢?”
阿土拨浪鼓似的摇头。
“我的锅……”
“汪!”阿土狗腿一伸,又指向床铺地(底)下。
“……”
※※※
乒乒乓乓忙活一阵,小小屋里到处有坑,最后在那桌上一共摆了六种灵草,安静地躺在昏黄的烛火下。
“坐下!”陆尘坐在桌边,对阿土喝了一声,神色严峻。
阿土跑过来在他脚边蹲着坐了,用头蹭了蹭陆尘的腿。
陆尘丝毫不为之所动,冷着脸,指着阿土道:“你知道你今天做的这是什么事吗?”
“汪……”阿土两只耳朵竖起,歪了歪脑袋,看起来有些疑惑不解。
“损公肥私,偷盗公物!”陆尘一脸鄙夷地看着黑狗,道,“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只不要脸的狗。”
“汪……”阿土又叫了一声。
陆尘“哼”了一声,脸色缓和了些,同时也把声音压低了几分,道:“听着,如今这是在昆仑山上,若是被别人看到或是发现了你偷盗灵草,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想救你都没办法,知道了么?”
阿土缩了缩脑袋。
“以后别干了!”陆尘皱着眉头,眼神有些严厉地看着它。
阿土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又伸出脑袋轻轻蹭了一下陆尘的膝盖。
陆尘转过眼,看着桌上那些价值不菲的灵草灵材,一眼看去几乎都是二纹以上的,甚至还有一味三纹的珍贵灵草,不由得皱眉道:“至于这些灵草怎么处置呢……”
阿土一跃而起,向着房门跑去,然后半直起身子去拨弄门闩,看起来像要出去上缴公物,与此同时它又听到了陆尘的后半句话:
“……在这屋子里藏着也不保险啊。”
阿土身子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跑了回来,对着陆尘摇了摇尾巴,一双狗眼中露出了仿佛“知己”一般的光芒,像是在诉说着“英雄所见略同”的心声!
陆尘沉吟思索了一会,自言自语道:“还是收到那里去吧,不然万一被人发现这些灵草在这儿,麻烦就大了。”
心意既定,他便扯过地上的那个布袋,将桌上的所有灵草都扫了进去,阿土跟在他身边,伸起两只前脚趴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陆尘看了它一眼,道:“你也想进去?”
“汪!”
“好吧,过来。”陆尘招了招手。
阿土顿时高兴地跑了过去,一下子跳到陆尘身上,陆尘笑了笑,抓紧那个布袋忽地手按心口,那一刻天旋地转光影错乱,片刻之后,他们已然跌落在那个神秘而古老的树洞中。
陆尘站起身子,从布袋里倒出那些灵草,逐一分辨,大部分看了之后都先放在一旁,唯独拿到最后一株婴儿手臂粗细,颜色白嫩,形状如藕般的灵草时,他却是怔了一下,摇摇头道:
“‘黑泥藕’……这东西离不开水的,不然一时半会儿就灵气散尽枯败了。”说着看了阿土一眼,没好气地道,“种这玩意的池塘水可不浅,你这货到底是怎么挖出来这东西的?”
说着也不管阿土的反应,皱眉思索了片刻,似有几分犹豫,但最后还是拿起这黑泥藕走到了树洞中心那片水洼边上。
当黑泥藕沉入水中悄无声息地落下时,荡起的涟漪一圈圈地扩散开,扰乱了陆尘的面容倒影,隐隐约约中,在水底深处的那一簇黑色火苗,似乎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片刻之后,黑泥藕落在了水洼下方,沉在那簇黑火的附近。
水波荡漾,终归平静。(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迷雾之下
昆仑山大震的后续处置十分有力,山上山下都是很快安定下来,在最初的救死扶伤过后,剩下的就是清点损失亡羊补牢了。
百草堂是昆仑派中损失最大的堂口之一,其中露天种植众多珍贵灵草灵材的流香圃药园占了大头,在这样的天灾面前,那些身娇体贵的灵草显得格外脆弱,根本经受不起那股力量的摧残。
具体的损失数目肯定很大,但究竟有多少,身为杂役弟子的陆尘就没资格知道了,不过光看着这几天在流香圃来来往往的那些百草堂高层真人们一个个紧绷的、仿佛写着生人勿近的臭脸,就大概能知道一二了。
是以这些日子来百草堂所有的筑基、炼气弟子们都是噤若寒蝉,一个个循规蹈矩,生怕撞到那些真人们的霉头上,反倒是下头的杂役弟子们却是比平日轻松了一些,一来是药园被毁许多人暂时没事做了,二来是平日监管的那些小头目弟子们如今纷纷被召去训话询问,都顾不上管他们了。
陆尘就觉得这日子挺不错。
一大早起来,和阿土一起出门,然后那只狗自己玩去一天不见踪影,他则是来到流香圃“草园”这里点个名,剩下的就差不多无所事事了。
在向来压榨剥削杂役弟子的昆仑派中,这样的悠闲日子可是不多啊。
陆尘心情挺好,就到处走动闲逛着,反正这时候也没那些小头目过来管着,自由得很。他走着走着,一路与人打着招呼说着闲话,直到走过贺长生那块灵田时,看到贺长生似乎正垂头丧气地坐在灵田中。
陆尘过去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贺长生叹了口气,道:“我种的‘石蒜’不见了。”
陆尘怔了一下,对“石蒜”他倒是略知一二,这种灵草乃是二纹品阶,药力充盈可以被用作数种灵丹的炼制,算是用途不小。不过它最大的特点却是这种灵草开花时十分华丽,据说在海外也有生长,还有个听起来特别厉害特别威风但有些拗口的名字,具体叫什么陆尘是不记得了,但是在神州浩土这边,中土的修真界就是这么朴实,硬是取了个异常接地气的名头。
总之这些都是外话了,陆尘笑着拍了拍贺长生的肩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次是天灾,又怪不到你头上,不用担心了,正好休息几日。回头百草堂上自然还会重新安排新的灵植下来,我们用心培植就是了。”
贺长生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之前我已经将这石蒜种得极好,眼看就能收获了,想必能得的赏赐也不少,但如今全泡汤了啊。”
他长叹了一声,面上露出萧瑟之意,道:“我只想着好好干活,一点一滴地去重振家声,为什么就这么难呢,连老天爷都跟我作对?”
陆尘一时也是无言以对,看着贺长生一副钻在牛角尖里郁闷痛苦的模样,最后也只能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随便安慰了两句,便离开了。
在他走了很远后,偶然回头看了一眼,远远地看到那个平凡普通的身影仍然垂头坐在灵田中,仿佛有无形的千钧重担压在他肩头一样,让贺长生总有一种挺不直腰的感觉。
※※※
日子还是在一天天地过着,天灾虽然可怕,但人的力量同样坚韧且强大。规矩和生活都在迅速地恢复着,百草堂中很快派人收拾整理了各处被毁坏损伤的灵田,新的灵植种子或是植株重新发放了下来,杂役弟子们的悠闲日子结束了。
偶尔眺望远山,巍巍昆仑,山脉深处,那一片被云雾终年萦绕遮蔽的地方,在天气晴好的时候还能偶尔望见高悬于天空的四座奇峰一角身影,便是所有在这山中努力做事的人们最大的向往与梦想了。
那里一定是仙境吧。
那里一定是人世间最美好的地方吧。
天亮时云雾蒸腾仙气环绕,天黑时迷雾依旧不散,那一片名叫天穹云间的地方似乎永远都那样的神秘与美好。
子时过后,便是昆仑山中的宵禁时分,没有人还在屋外走动,除了偶然穿行在各处山道上的守卫值夜弟子们的队伍。不过就算是守卫弟子,他们也不会靠近昆仑山最深处的那一片迷雾,那是整个昆仑派中规矩最森严的禁地。
如果说天穹云间上的四座奇峰除了两位化神真君占了两处外,其他两座悬浮奇峰还能让元婴真人踏足修炼,那么天穹云间下方的那一片地方,终年迷雾浓密不散的地面,却是连元婴真人都不能踏足的。
这条规矩,普通人不知道,高阶修士懂得也不说,就这样在昆仑派中沉默地存在了几千年。
这一天深夜,月明星稀,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圆月,将清白的月华洒落在雄伟起伏的昆仑山脉中,照亮了那些高大的山头,但依然照不进那片浓密无比的迷雾。
春夏秋冬四座奇峰,悬浮于迷雾上空,彼此相隔千丈,形成了一幕世间罕见的奇景。
月光之下,雾气缓缓起伏飘荡着,就像是一片神秘平静的海水,谁也不知道在那深海下,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一道身影忽然从天空掠过,如孤鸿飞翔,轻巧自如地直下迷雾,在飞到迷雾边缘时他的身子忽然一顿,在空中停了下来。
月光之下,高空中罡风猛烈,吹动着衣襟猎猎飞舞,也照出他异常魁梧肥胖的身躯,还有那个似乎可以反射出明亮月光的铮亮的光头。
天澜真君抬头看了看那一轮美丽明亮的月色,双眼深沉平静,让人看不出他眼底有什么情绪,随后他的目光微微转动,却是看向了天空中那四座高处雄伟巨大的阴影中的一处。
那是风雪连天、一片冰寒世界的冬峰。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世间所有黑暗,透过层层阻碍,看见了遥远高处冬峰之巅,那一处被无数狂风暴雪所包围的山巅,有某一时刻,他的眼瞳深处似乎也倒映出那远处的风雪,狂野激荡着,肃杀冰冷。
片刻后,他庞大的身躯忽然下沉,直入迷雾深处。
※※※
甫入浓雾,周围顿时便是一片寒意涌了过来,仿佛可以瞬间将普通人的血液冻僵。但是天澜真君对此似乎视若无睹,整个身子仍然还在向下落去。
紧接着,迷雾中突然有雷声响起,几道诡异的电芒陡然亮起,从四面八方****而来,但每每临近天澜真君身旁时,便突然发生了一种诡异的扭曲,在半空中痛苦地变成各种狰狞形状,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迷雾中。
随即又有禁制,呼啸大作,如魔似鬼,如潮水般涌来,迷雾中涌出无数青气,仿佛是要择人而噬的阴灵,到了最后甚至还出现了犹如实质般的恶鬼狠狠扑来。
但这一切对天澜真君似乎都毫无作用,他甚至没有正眼看上一眼,只是面无表情地沉默下降着,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
于是一切阻碍便灰飞烟散,只留下不甘愤怒的嘶吼声在他身后咆哮着,又很快融化于那片深沉如海的迷雾中。
迷雾深深,不知何时到底,但是在真君面前,一切皆如幻影。
约莫小半盏茶时间后,天澜真君眼前迷雾忽然散开几分,地下出现了一片实地,却是在一座深邃山谷之中,有一处方圆丈许的黑色圆盘镶嵌在地面上。
那黑色圆盘似铁非铁,非石非玉,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材质,只是在黑盘上刻满了各种奇异的符纹,繁复扭曲,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古老苍凉的气息,仿佛是一件极古老的东西。
黑色圆盘上,在这迷雾深处,此刻赫然还有一个身影,正孤独而安静地坐在那儿。
天澜真君缓缓落下,就在那个人的对面。
这迷雾之下的世界,安静得异乎寻常,仿佛是与世隔绝,听不到外界任何的声息。在这里,似乎连寻常的山风都没有,在那黑色圆盘外的不远处,便是浓密得犹如实质般的灰色迷雾。
天澜真君袖袍拂动,缓缓坐了下来,然后抬头,向对面那个人看去。
微光中,在这孤寂的世界里,他对面的那个人看去异常的苍老枯槁,身上脸上仿佛都早已失去了所有生命的光泽,皱纹深刻皮肤干裂,就连呼吸声听起来都仿佛有些艰难。
那是一个很老很老的小老头。
他的个头看起来似乎还不到天澜真君那肥胖身躯的一半大,他的模样看起来仿佛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马上就要油尽灯枯,就像是萧杀寒冷的冬天风雪中,最后一片枯败的落叶。
天澜真君静静地看着这个枯槁的老头,没有说话,眼神里微光闪动着,仿佛有些复杂难明的情绪。
而那个一直在闭目沉思仿佛入定般的枯槁老头,这时似乎也从沉眠中醒来一样,缓缓睁眼,向天澜看了一眼。
那目光赫然竟是明亮如天穹之上的月光,仿佛他一身所有的灵力精神,都凝聚到了这一双眼眸中,那一眼似能看透人心,看穿这世间万物!
天澜真君微微欠身,平静地道:
“师兄,好久不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黑暗巨门
方今世上,昆仑派中,能当得起天澜真君称呼这一声“师兄”者,众所周知,也仅有一人而已。
那便是昆仑派另一位早已成名的化神真君白晨。
按照昆仑派系谱,白晨与天澜这两位不世出的天才人物,都是昔年昆仑派祖师“天鸿老祖”座下弟子。能一手教导出两位屹立人族修真界巅峰的化神真君,天鸿老祖自身当然也是一位震古烁今的大能人物,甚至可以说,昆仑派就是在天鸿老祖出世之后,再一次踏入中兴盛世,一路兴盛直至今朝,薪火相传,雄踞西陆,傲视神州浩土。
如今昔日风云人物,自然早已仙逝,而巍巍昆仑雄浑气象,也丝毫未堕了当年威风,这其中自然是两位真君出力最多。不过白晨与天澜两位真君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在昆仑派中,其实却是颇有几分微妙的。
白晨真君是天鸿老祖座下大弟子,身负绝世之才,成名最早,道法精深,从一开始就被视为昆仑派天之骄子,在天鸿老祖还在世时,便已是众所公认的昆仑派掌教真人之位的当然继承者。而天澜真君则是比白晨真君要整整迟了上百年方才出世的一位新人,被天鸿老祖慧眼识珠,拔于凡尘,随即爆发出惊世骇俗的天资才气,道行境界一路狂奔,最后竟是成就了昆仑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化神真君伟业。
如此两位绝世人物,便如昆仑派绝代双骄,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令无数昆仑弟子为之骄傲,引以为荣,更令昆仑派雄视天下,跻身于当世第一流修真名门之列。
天鸿老祖羽化仙逝之后,昆仑派掌教之位,便由白晨真君接任。
然而从那时起,昆仑派中便隐隐有一个难以言述的私密传言暗中流传着,说是天鸿老祖晚年时候,最爱的弟子并非长徒白晨,而是天澜真君。其最大的明证之一,便是天鸿老祖将自己的道号“天”字,传给了幼徒天澜。
天澜天澜,天之波澜,这道号气派极大,传说是天鸿老祖亲自为天澜真君所取的,从中亦可看出天鸿老祖对天澜真君寄望至深。只是那时到底真相如何,当事人心中又到底是怎样想法,如今却是无人知晓了。
事实便是,白晨真君接掌了掌教之位,多年后又传给了自己的弟子闲月真人,而天澜真君则是发力于外界,重心经营于真仙盟,成为仙盟六大真君之一,同样的名动天下,声威显赫。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白晨、天澜两位真君一内一外,彼此呼应,反而是令昆仑派声势更上一层楼,达到了千年以来的一个巅峰时代。
这其中是非曲折,旁人窥视议论纷纷,却又有谁能看得清楚?正如巍巍昆仑雄伟高山,又怎会在乎渺小蝼蚁的声音。
※※※
浓雾之下,黑色圆盘,两位当今昆仑派最顶尖的绝世人物相对而坐,身外不远处便是灰色肃杀的层层迷雾,听不到一点声音,便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白晨真君凝视着天澜,半晌之后,才缓缓道:“看来你道行又精进了。”
天澜真君微微一笑,道:“师兄慧眼如炬,世间万物便如微尘,无处可逃。”
白晨真君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干枯的皮肤上似乎像是在露出一个笑容,但是那笑意却仿佛也因为太过苍老而显得有些生涩和难看,映衬着他苍老的声音,仿佛一一都在说明着这位屹立人间修真界巅峰、经历无数岁月侵袭的老人,似乎已经走到了人生最后的路途,余日无多。
“咱们有十年没见了罢?”白晨真君似乎有些感慨。
天澜真君点了点头,道:“正是,当年迷乱之地荒谷之战后,师兄厌恶我杀孽太重,闭关修炼不愿相见的。”
白晨真君目光微抬,看着天澜,半晌后忽然又笑了一下,道:“你这是对我心怀不满吧?”
天澜真君也是笑了起来,胖胖的脸上笑容可掬,道:“师兄说笑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有好一阵子没有人说话,十年不见,他们这两位同门同宗嫡亲的师兄弟二人,却似乎像是有些无话可说的样子。
有些陌生,也有些莫名的冷场尴尬。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白晨真君淡淡道:“下去吧?”
“嗯。”天澜真君应了一声。
※※※
原本静寂一片的迷雾之下,忽然有一阵风幽幽而来,不知从何处起,不知往何处去。卷起丝丝缕缕雾气,浮浮沉沉飘洒,在空中划出奇异的纹路,渐渐构成了一幅古老苍凉的画影。
黑色圆盘上的符纹,围绕在那一胖一瘦的两个身影边,次第亮了起来,一道道光辉像是从古老的岁月之前照进今朝,缓缓亮起,散发出一股苍莽的力量。
光芒映在两位真君的脸上,倒映在他们深如大海的眼瞳深处。
有声若雷鸣,从地底深处响起,黑色圆盘缓缓转动起来,光芒随之舞动,渐渐加快,蓦地一声锐啸,漫天迷雾突然僵住,片刻之后,黑色圆盘猛然下坠,直入地底深处。
黑暗瞬间涌来,吞没了所有光明。
只有那两个人的目光,似乎连黑暗也为之畏怯,不敢靠近,看穿这虚无阴影,彼此凝视着对方。
石盘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在空气中甚至发出令人胆寒的凄厉破空声,而这条下坠的通道似乎令人难以想象的深邃,许久仍不见底,就像是这块黑盘要带着他们直入地底最深处,冲向那传说中的幽冥鬼界。
不知何时开始,周围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黑暗中猛然间有电闪雷鸣,从四面八方劈了下来,又有无数幽魂鬼影,做出种种狰狞鬼样,咆哮着,怒吼着,向他们扑上来。
两道无形的光罩,同时出现在两位真君的身外,将所有的禁制挡在尺许开外的地方。所不同的是,白晨真君的光罩洁白如雪,而天澜真君的光罩却是赤焰似火。
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鬼影重重,仿佛铺天盖地,这世间最可怕最可怖的景象仿佛都藏在这昆仑山深处的地底中,但是在两位真君眼底,似乎这些都丝毫不能动摇他们的道心。
他们只是淡淡地、冷冷地看着对方。
光焰肃杀,隔绝灼烧了所有的幽魂。
渐渐地,忽然雷鸣呼啸声又悄然静了下去,可怕的幻影消弭于黑暗中,仿佛终于是放弃了对这两个人毫无结果的纠缠。而黑色圆盘仍然还在飞速地下坠着,向着那深不见底的地底世界飞驰而去。
“十年不见,师兄你苦修‘风雪经’又进一步,可喜可贺。”黑暗中,忽然传来了天澜真君的声音。
“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白晨真君淡淡地道,声音听起来仿佛有些疲惫。当他抬起眼睛看着自己这位师弟时,眼神中仿佛还有一丝奇异的光芒,道,“比不得你的。”
天澜真君笑了一下,道:“师兄谦虚了,我还记得师尊在世时,曾数次教诲于我,只说我心浮气躁,心性不改便终究难成大器。又说师兄心志坚韧,刚毅沉雄,乃是我修道之楷模,定要好生学习的。”
“师尊……”白晨真君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些许的变化,甚至就连他仿佛早已冰冷如雪的眼眸深处,那隐隐有风雪连天之象的眼瞳之中,也微微泛起了一丝涟漪。
“轰!”
蓦地,一声巨响从他们身下传了出来,黑色圆盘陡然大震,却是停了下来,像是终于到达了终点。
这不知何时何地何处的地底,在那仿佛漫长无尽的黑暗中,有一道光,轻轻照了过来。
※※※
光亮来自前方,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通道,古老硕大的岩块砌成了墙壁,高达百余丈的巨大穹顶,仿佛是一眼望不见天的巍峨神殿。
一片寂静,没有半点的生气,这个隐藏在地底深处的神秘所在,仿佛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白晨、天澜二人站了起来,看了看周围,然后并肩向前走去。
相比起这条规模巨大到可怕的通道,他们的身影看起来显得异常渺小,就连他们脚下铺成的石块道路,每一块巨石都仿佛比凡人大上十数倍。
从头顶高处洒落下来的光辉,有些明灭不定地摇曳着,像是经历了漫长岁月,连光阴在这里都有些凝固的模样。他们的脚步声传出去很远很远,他们也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他们看到了前方巨大通道的尽头。
那里的光芒黯淡下来,黑暗重新泛起,影影绰绰光影变幻着,像是走到了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
那里有一扇大门。
很高很大,很雄伟也很古老的大门。
岁月的斑驳都留在门上,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两位真君走了过去,在这扇巨大的门前停住脚步,然后同时抬头望去。
那大门仿佛一座山,同样冷淡地俯视着他们。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在门口凝结着,将光明推开。
“醒了?”天澜真君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白晨真君一句。
“没有。”白晨真君摇摇头,又道,“翻了个身。”
“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草园争端
站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两位真君的脸上都是显得忽明忽暗,有几分阴晴不定的样子。他们简单地说了这几句话,然后便再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天澜真君缓缓迈步向前,踏入黑暗中,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白晨真君沉默地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也跟了上去。
一切都很安静,直到他们站到了那巨大石门前也是如此。
黑暗如潮水,如汪洋,似乎淹没了他们两个人,甚至有一种站在大海深处的感觉。
寂静仿佛到了极处。
然后,忽然有一个极细微的声音,从黑暗深处幽幽飘来,虚无缥缈却又仿佛悠远古老,轻细绵长得仿佛一道微风,在黑暗中吹过。
黑暗中如雷霆滚过。
他们两人的衣袍,无风自动。
那声音与奇异的微风,悄然而过,回旋着飘扬着,渐渐清晰几分,却赫然是从那巨大石门背后传来的。
仿佛是一场悠久的长眠,黑暗中无法想象的存在,在平静地呼吸着。
天澜真君回头看了看白晨真君,白晨微微点头。片刻后,天澜伸手按在了那巨大石门上,低沉的声音忽然自石门之下传来,似恶魔的呼唤,又似大地的震颤,一点一点地、缓缓地打开。
黑暗扑面而来。
如狂潮般汹涌,他们二人的周身同时亮起了那奇异的光罩,瞬间一片电闪雷鸣,仿佛有无数可怕的力量同时撞在了那光罩之上,发出令人震怖的尖啸声。
扭曲的电芒散发出明亮的光芒,照亮了他们两人的面容,可以看到他们凝重的神色,如临大敌。
过了一会儿,电芒缓缓平复下去,周围的黑暗安静了一下,但在那石门背后,那无比深邃仿佛连半点光亮都没有的黑暗,仍然安静地存在于那儿。
他们两人迈步向前,走入了黑暗深处,巨大的石门发出隆隆之声,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合上,将那无尽的黑暗关了起来,与世隔绝。
※※※
百草堂虽然在大震中受损不小,但堂口里补救工作做得还是十分有效迅速的,大约在十日之后,流香圃大大小小的坑洞、土丘,包括损毁的高墙篱笆等就已经全部修补完毕,灵田重新整理清楚,幸运留下逃过灾劫的珍贵灵草继续好生养护栽培,倒霉遭难死掉失踪的灵草就发放新的灵植种子重新开始。
一切看起来似乎又开始走上了正轨,日子又恢复到了原先那种平静而有规律的时候。
陆尘也是一样,分到了新的灵植,开始和以前一样用心栽培起来,和他境遇类似的还有包括贺长生等人在内的杂役弟子。
但是这种平静并没有保持太久时间,约莫是在昆仑山大震之后的二十日前后,一个消息突然传出并在瞬间传遍了昆仑派上下,进而连山下昆吾城中也转眼轰动起来。
昆仑派木原真人座下弟子苏青珺,成功进阶金丹境界,成为了有史以来昆仑派最年轻的金丹修士。
一位年仅二十二岁的金丹修士!
其前程之远大,简直令人难以想象,这份天资,这份速度,甚至就连如今那两位高高在上的化神真君自己都没有达到过。
虽然说,金丹境距离化神真君仍然还有天壤之别,仍然还有无穷无尽的漫长道路要走,虽然说自古以来,有无数惊才绝艳难以想象的天才都倒在了这条道路之上半途而废,眼看着真君之位而望而兴叹,但,希望总是有的,不是么?
希望很大,不是么?
昆吾城中一片沸腾,苏家一片沸腾,短短时日里喜帖无数,贺喜之人踏破门槛,就连苏家下人出去都挺直了胸膛,仿佛更有几分底气了。
至于昆仑山上,毕竟是修真名门,与凡尘俗世还是有些区别的,并没有这么夸张的景象,不过据说当日木原真人狂喜之余,近年来少有地大醉了一场,大笑声传出去了老远。
老一辈师长们对此欣慰赞叹,或是其他情绪;年轻一代的昆仑弟子们便基本上都是惊叹敬服了,一时间苏青珺成了昆仑派中最出风头的人物,也成了无数人茶余饭后议论纷纷的谈资。其中谈论最多的,便是这个年轻女子日后有没有可能会成为新一代的化神真君。
这愿景光是让人想想就有些激动人心呢!
流香圃这里,苏青珺同样也是成为了所有人话题的中心人物,陆尘在偶然听到同伴们说起这件事时,回想起前些日子见到苏青珺时的模样,心中也是有几分暗自的感慨。
那株红珀参似乎对她的进阶很重要,可惜出了意外丢失了,但就算如此,苏青珺仍然破境成功,这种有大气运的天才人物,实在是与凡人相差太大了。
陆尘再见到苏青珺时,已经是又过了数日之后了,那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在流香圃草园中干活,忽然听到远处一阵喧闹,似乎起了纷争,有人在那头吵闹起来。
这却是罕见之事了,平日里杂役弟子们都是老老实实地干活,偶尔闲暇时偷偷懒是有的,但从不敢这样公然闹事。要知道,看管这一片的可都是百草堂中的得道之士,威望、道行、实力无一不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一个看不顺眼,收拾你一个杂役弟子不要太容易了。
这一下稀奇,而且看着那边吵闹起来之后居然没有平息,反而喧闹之声越来越大,看着像是吵出火气不管不顾了。这一下惊动了更多人,有许多在旁边灵田的杂役弟子和路过的亲传弟子们都看到了这一幕,纷纷走过去围观。
陆尘也是心里好奇,向那边走了过去,走到近处一看,忽地一怔,只见吵架的双方并不是在这流香圃中干活的杂役弟子,而是一边三人一边五个人的亲传弟子,看起来都是炼气境的修士。但是在他们身边,却各自躺倒或者跪着一个杂役弟子,其中那跪着的杂役弟子脸上胀得通红,身子颤抖,面带屈辱之色,却正是贺长生。
旁边人议论纷纷,早有人认出了那两边人,再加上那场中对骂的话语,没过多久,陆尘也大概搞懂了事情的经过。
这两边吵架的昆仑弟子,都是出身于昆吾城世家的子弟,三个人一边的是昆吾城苏家,三人都是十几岁就已经是炼气境顶峰道行,岁数年轻天资也好,哪怕比不上苏青珺那等绝世奇才,也是苏家十分看重并寄予厚望的后起之秀,有“苏家三杰”的名号。
而另一边五人则是属于三个世家,分别是林家、刘家和陈家,这三个世家平日里在昆吾城中也是实力不凡,他们几人幼时便相识,算是好友了。
至于今日这事,却是苏家三杰中一位年轻人苏墨,学着家中那位天才姐姐苏青珺的法子,前些时候也在流香圃这里留了一株珍贵的二纹灵草,请百草堂中代为栽种,而凑巧的是,那边五个人中也有一位林家的年轻人放了同一种灵草在这草园里,然后请人栽培的,那人正好就是贺长生。
那种灵草便是石蒜。
这两边栽种同一种灵草,本也没什么,但是昆仑山大震过后,贺长生原本种得极好的石蒜突然失踪了。这种遭遇在流香圃草园中还发生了多起,大部分都认为是因为高墙坍塌阵法失效,山林中的野兽偷偷进来盗窃的,所以也是没办法的事。贺长生为即将到手的赏赐而心痛不已,而那位林家的年轻人也是自认倒霉。
但就在这一天早上,贺长生无意中走过苏家那位种植的灵田中时,却发现其灵田中的石蒜有些异常,确切地说,长得太好了。
那位为苏墨种植石蒜的杂役弟子名叫张志,天资比贺长生稍差,干活也没有贺长生勤勉,所以他种的石蒜一直就没有贺长生的好,但是这一天贺长生看到他田中的石蒜后,却发现那石蒜几乎和自己以前种的一模一样。
贺长生立刻闹了起来,张志当然矢口否认,同时口出讽刺之言,贺长生愤怒已极,与他大打出手,然后消息传开后,很快的,苏墨等人和林家那位名叫林匡义的年轻弟子都是赶了过来。
听到消息之后,林匡义一掌便打翻了张志,指定那石蒜是自己那棵,这苏墨哪里肯答应,两边顿时大吵起来,混乱中贺长生也被踹翻,被命令跪在地下。
陆尘远远地看着跪在田埂上的贺长生,看着他垂着的头还要紧咬牙关涨红的脸,一时间也是沉默不语。而场中两方年轻人都是出身世家自小娇惯大了的,加上又都是气血方刚年轻气盛的时候,越吵越大、越吵越怒,最后竟然动起手来。
这一下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片,虽说这几个弟子道行不算太强,但比普通人还是强上太多了啊,一时间众人纷纷回避,没过多久,场中局势便向林家等人那边倾斜过去,毕竟苏家三杰人少。
片刻之后,只听那为首的苏墨气急败坏地喊道:“叫我姐姐来,叫我姐姐来……”
旁边有人大声喊道:“早就去喊了,公子放心。”
林匡义等人大怒,回头看去,却发现人群里一片杂乱,哪里找得到是谁在大叫,于是便大呼小叫着继续上前围殴,双方打成一团。
陆尘站在人群边缘,忽然只觉得身后有一阵淡淡凉风掠过,他回头一看,便看到那个女子站在了他的身后。
目光静若秋水,明亮清澈,从他脸上掠过,停留了片刻。
“是你?”她说了一句。
“陆尘。”陆尘应了一声。
“哦……”她点点头,道,“我记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萧瑟人情
陆尘笑了一下,道:“师姐好记性。”
苏青珺看了他一眼,倒也说不上有什么羞涩,不过似乎多少对自己忘记了眼前人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与此同时,人群背后传来一阵大呼小叫鬼哭狼嚎声,陆尘咳嗽了一下,不知怎么想到了刚才贺长生那屈辱的模样,本来想让开的身子却又停了下来,微笑着对苏青珺道:“对了,忘记恭喜师姐道行精进,证得金丹大道。”
苏青珺点点头,看起来神色淡然,似乎这一段时日来对类似的话已经听得太多麻木了,倒是前头那边的叫喊声引起了她的一点兴趣,目光向那边瞟了过去。
陆尘在这时却又说道:“说来惭愧,当初那株红珀参你说过对破境有大用,我也是悉心栽培的,可惜竟然出了那样的意外,真是对不住。”
苏青珺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道:“这怪不到你头上,地震乃是天灾,野兽盗取也是无奈,都是天意如此。”
陆尘心想那只黑狗算个屁的天意,不过此刻他有心拖延,好让那几个苏家的年轻人挨点打吃点教训,便是露出内疚之色,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哎,不提也罢。不过幸好苏师姐你天赋超群,没有红珀参还是能够破境金丹,可喜可贺。”
苏青珺道:“没有啊,我还是用了红珀参的。”
陆尘一呆,道:“什么?可是那红珀参没了啊,你……”
苏青珺道:“哦,那只是小事,红珀参虽然珍贵稀罕,但还不到绝无仅有的那种地步。我破境之前着人去昆吾城中最大的商铺里,直接买了两株回来,年份、药效都比之前那株更好呢。”
“……多少钱?”
“两万两千灵石。”
陆尘定定地看着苏青珺,见她神情平静,神色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过了片刻后苦笑了一下,点点头道:“恭喜,恭喜。”
苏青珺礼貌地对他点点头,道:“多谢。”
陆尘向后退开了一步,站到一旁,让苏青珺走了过去,随后他目视远方,但只见视野所及青山起伏,天高地阔,过了半晌后,他忽然低声骂了一句:
“去他.妈.的……”
※※※
苏青珺走入人群,最先靠近她的人便猛然惊觉,随即顿时沉默下来,然后自觉地向旁边让去,同时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很快的,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了,原本起哄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人群的那条道路也分开得越来越快,让苏青珺走了进来。
“砰”的一声,苏墨踉踉跄跄地向后摔倒在地,滚了两滚,正好趴在一双好看修长的双足前,此刻他一个眼眶乌黑,半边脸肿了起来,看起来好像是刚刚被胖揍了一顿。
苏墨似乎被揍得脑子有点晕,摇摇晃晃地抬起头来,过了片刻才看清眼前那张美丽的脸庞,呆了一下,顿时大叫起来:“姐姐,姐姐,快来救我!”
人群里一阵骚动,有人低声说了一句,道:“居然真的来了啊……”
苏青珺皱了皱眉头,看着苏墨的那张脸,脸色微沉。而旁边还在打斗的那几个人此刻也都是愕然停手,然后很快分开了。
刚才两边斗殴,虽然大家都是炼气境弟子,道行差不了多少,不过林匡义那边五个人,苏家这边只有三个,到底还是吃了亏,其他两个苏迁、苏文也是一头包,看起来苏家三杰此刻更像是苏家三熊才是。
而林匡义那边五个人看到了苏青珺突然出现,一时间也是有些心虚,站在那儿不敢嚣张了。至于旁边倒地的张志和仍然跪在地下的贺长生,则是根本无人过问。
“怎么回事?”苏青珺问苏墨道。
这苏家三“熊”中,苏墨是她同父同母的嫡亲弟弟,苏迁、苏文在辈分上算是堂弟,血脉也是极近的,所以看到这三人如此,苏青珺心中也是不喜。不过她向来知书懂礼,还是先问事情缘起。
“姐姐,是姓林的那货欺负人!”苏墨叫了起来,口沫横飞地就开始指责林匡义等人。
旁边苏迁、苏文也赶忙过来帮腔,将这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那边林匡义等人听得恼火起来,忍不住也是开口争辩,两边吵闹着,眼看又有火气起来了。
如此过了片刻,忽然苏青珺一声轻喝,道:“住口!”
苏家三兄弟立刻闭嘴,而那边林匡义等人对视一眼,也是安静下来。
苏青珺看了一眼那灵田中的石蒜,只见那灵植确实长得极好,外貌也是美丽,她沉吟片刻后,看向林匡义,也不多话,只问了一句,道:“可有凭证?”
林匡义等五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是说不出话来。
这闹来闹去的大家趁乱厮打,年轻人胡闹着谁也不管,谁拳头大就说谁有理。但若是真的开始讲道理了,这些世家子弟出身的又不是真傻,哪里还不知道这其中有些地方是说不通的。
“那、那石蒜是我种的,我知道,我认得!”突然,一个声音大叫起来,众人一惊,一起看去,只见却是跪在地上的贺长生挺着脖子大声喊道。
苏墨等人脸一黑,瞪着贺长生,而那边林匡义等人却是大喜,哪管那么多就是起哄,连声道:“说得对,说得对,他是原本种植石蒜的人,除了他,更无人认得那灵植了。”
“正是,这草园中就数此人种植石蒜种得最好,他说这有问题,就一定有问题!”
种种议论纷纷,一时滔滔而来,苏青珺微微皱眉,看了那贺长生一眼。
而在人群背后,陆尘远远地也看了过来,沉默不语,只是微微摇头。
※※※
“你是说,那棵石蒜是你原本种的那棵?”苏青珺话一出口,周围便安静了下来,包括林匡义等人也没有再说话。
这种安静的气氛让贺长生有些紧张,同时他看着苏青珺那异常美丽的容颜,仿佛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了,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是、是我种的。”
“你可有凭证?”苏青珺问道。
贺长生怔了一下,大声道:“那就是我种的,我认得它,我认得出来!”
周围的人群一片沉默,此刻仿佛许多人都已经想到了什么,只是无人开口说话。
苏青珺摇摇头,口气仍然平和,但话里的意思却十分的清楚明了,道:“这不行,你要有凭证,总不能你说什么东西是你的,那就一定是你的了罢?”
她沉吟了片刻,又道:“物证、人证都可以,你随便举一个出来,只要说得通,我就让二弟将这石蒜还你。”说着,她看向林匡义,道:“林师弟,我这样处置,你觉得可以么?”
林匡义苦笑了一下,道:“行。”
一位金丹修士站在那边,而且是日后前程远大的一位,他倒是敢说不行啊,而且话说回头,苏青珺从头到尾说的都在理上,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凭证?”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贺长生脸上时,只见他一脸迷茫,喃喃地道:“物证?人证?这……可是那真的是我种出来的啊……”
人群沉默着。
苏家人看着他,林家人看着他,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仿佛苍天大地也都在看着他。
他跪在人群里,却仿佛置身于冰冷的世道之外。
过了很久,苏青珺没说话,倒是站在她身边的苏墨冷笑了起来,道:“喂,那厮,你到底有没有凭证,快快讲来?”
贺长生涨红了脸,呐呐道:“物证,哪有物证,我说的话你们又不信啊?人证……对了,人证!”
他忽然一跃而起,看起来欣喜若狂,大声道:“我、我种石蒜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到了,你、你、你们,对不对,你们都看到我种石蒜了罢?我是不是种得很好,是不是种的这流香圃中最好的石蒜,你们说啊?”
人群中有微微一阵骚动,但很快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低语了,当他手指向别人特别是与他同样身份的杂役弟子时,那些人都安静地避开或者沉默不语。
贺长生呆住了,他面如死灰,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什么,然后迟疑了片刻,忽然大叫一声,冲了过去。
人群骚动让开,苏青珺等人也是看着他的举动,只见贺长生一路冲到人群中,正好在脸色微变的陆尘面前停了下来,然后只见他哈哈大笑,一把抓住陆尘的手将他拖进场中,然后双手紧紧抱住陆尘的手掌,用无比期待的目光,看着陆尘,用微微颤抖的声音,仿佛寄托着毕生的希望,道:“陆尘,你……你平日里跟我交情最好,跟我最谈得来,你说,你说,你来为我作证。那石蒜,到底是不是我的?”
片刻之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陆尘的身上,包括苏青珺,也是以一种略带诧异的眼神看着他,而在她的身旁,苏家三兄弟和林家那边五人,也是以复杂的眼神望着这个身份低微的杂役弟子。
陆尘面无表情地向周围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静静地看着贺长生。
那个男人正用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眼神,满怀感激充满希望地看着他,竭力地露出一丝笑容,然后轻声道:“陆尘,你帮帮我,你说啊,你说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如癫似狂
清冷的山风从远方吹了过来,拂动人们的衣襟,让人感觉到有一丝凉意。从远处慢慢走过来两个身影,一老一少,白头黑发,年老的是颜萝,年轻的少女是易昕。
她们远远看着这里,颜萝皱了皱眉,吩咐了易昕一句,易昕点点头,便向这边走了过来。
而在人群之中,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陆尘有好一阵子没有说话,而贺长生则是在一旁催促着他,道:“陆尘,你说啊,你不是以前来过我这边好多次,一直都有看到我种的那石蒜吗?”
这时,苏青珺忽然往前踏出了一步,看着陆尘,道:“陆尘,你真的认识此人?”
陆尘沉默片刻,点点头道:“是,他名叫贺长生,和我一样,是今年拜进宗门的杂役弟子,我认得他。”
苏青珺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墨,苏墨对着姐姐笑了笑,笑容中似乎突然多了一丝牵强。
苏青珺明眸中微光一闪,似平静湖面上风过水面,荡起了些许涟漪波纹。
片刻之后,她回过头来看着陆尘,平静地道:“你我相识不久,不过看你帮我栽培红珀参的时候,应该也是个信人。你说吧,若是果真可以明证是他的,我便信你。”
陆尘目光微垂,嘴角微微抿了一下,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也不知他此刻心中究竟是何心情。而与此同时,旁边的人群则是瞬间一片哗然,再看向陆尘的时候,众人目光便是不同。
而贺长生更是大喜过望,喜笑颜开,抓紧了陆尘的手臂,大声喊道:“快说,快说,你快说啊,那是我的石蒜!”
陆尘双眼微微眯了一下,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前方,不理会贺长生,只淡淡地看着苏青珺,又看向她身边的苏墨三人,还有另一头的林匡义等人,道:“你们要我说什么,只管问就是了。”
苏青珺沉吟片刻,问道:“在这流香圃草园杂役弟子中,此人是不是种植石蒜最好的人?”
“是。”陆尘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贺长生哈哈大笑,苏青珺眉头微皱,随即点了点头,而旁边的苏、林两边人则是神色各异。不过很快的,忽然那苏家三人中的苏迁往前走了一步,道:“我能否请问阁下几句话?”
陆尘道:“自然可以,请问。”
苏迁看了一眼站在陆尘身边的贺长生,道:“阁下既然与贺长生相熟,可认得这张志?”说着,他指了一下仍然还晕倒在地不曾醒来的那个杂役弟子。
陆尘道:“我认得他,但平日没什么来往,不算熟悉。”
苏迁眼睛一亮,道:“你跟张志不熟?”
“不熟。”
“那就是说,你很少来到张志的地里?”
“几乎没来过。”
苏迁一击掌,道:“那你可曾看过张志所种的那棵石蒜?”
陆尘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后,他淡淡地道:“没印象了,应该是从没注意过。”
苏迁哈哈一笑,环顾左右,然后略带得色地道:“那我最后请问你一句,你真的能够完全肯定,眼前的这株石蒜,就不是张志自己种出来的那棵吗?”
陆尘再一次沉默了,这一次周围所有人都仿佛屏住了呼吸。贺长生更是有些紧张起来,紧紧地盯着陆尘。
陆尘低眉垂眼,仿佛是在仔细回想,又像是在内心对比反问,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抬起头,目视前方所有人,然后毫无表情地道:“不行,我不能肯定。”
“轰!”
周围人群中顿时如同爆发一样,声浪滚滚而来,所有人都露出了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表情,而在场中,林匡义等人对视一眼,面露苦笑,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而苏家兄弟三人则是喜动于色,只有苏青珺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微妙而异样的神情,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尘。
“你……你……”
一声嘶哑的呼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与愤怒,从陆尘身边传来,突然一双手猛地冲过来狠狠地推了陆尘一把,一下子将他推得踉踉跄跄连退几步,跌坐在地。
那是贺长生。
他的脸看上去已经有些扭曲了,他的眼中满是血丝,他恶狠狠地看着陆尘,仿佛人生最后的希望都被陆尘打碎。
“你不是人!”他嘶声怒吼着,咆哮着,对着陆尘喊叫着,“你怎么敢这样说,你心里明明知道,那石蒜就是我的,是我的!”
陆尘默默地站了起来,看向贺长生,那目光淡淡如此刻吹过的山风,几乎没有任何的情绪,没有畏惧,也没有同情,他眼底深处的目光深沉犹如大海,倒映着的只有一片沉默的黑暗。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陆尘淡淡地道。
“什么实话,你说的都是屁话!”贺长生仍然在大吼大叫着,他仿佛已经失去了控制,情绪在崩溃,脸上甚至流下了眼泪,指着陆尘,又指着周围所有人,吼叫着,“你们都是这样,你们都不信我,明明、明明我是好人啊!”
他大声惨叫着,忽地掉头狂奔而去,冲出人群,转眼间不知去向。
在他刚冲出去的时候,苏家那几兄弟似乎还不愿放过他,有动手阻拦的意思,不过苏青珺冷冷地扫过去了一眼,再加上贺长生此刻神情如狂,就跟疯子一般,所以苏家兄弟还是放弃了。
旁边,林匡义与周围几个人低声商议了一下,随即走到苏青珺身边,陪笑道:“苏师姐,今天这事确实是我们错了,都怪我们轻信了那厮,结果与苏兄几位起了误会。回头我一定好好赔罪,就……”
“不必了。”苏青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罢。”
林匡义略感意外,但随即喜形于色,笑道:“如此太好了,多谢苏师姐。”
苏青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林师弟,苏家与林家可不是仇家,相反的,咱们两家可是数代世交。今天这事要是传回昆吾城中,都不用我去说,只怕林伯父也不会高兴的,你可想过此事?”
林匡义吓了一跳,脸色都苍白了几分,连忙道:“是是是,苏师姐所言极是,小弟错了。以后苏师姐若有什么事需要小弟帮忙的,只管说一声,小弟能为您办事,那真是荣幸之极!”
苏青珺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去吧。”
林匡义等人连声答应,也不敢在此久留,连忙去了。
苏青珺回头看了一眼兀自站在那边的陆尘,欲言又止,眼神中隐约掠过一丝歉意,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叫了苏墨等人一声,便也离开了这里。
草原之中,围观的众人也开始逐渐散去,但是刚才贺长生那如癫似狂般的模样,还是深深地印在了人们心里。
很快的,人群中便走得只剩陆尘一个人,他默然伫立片刻,刚想走开时,忽然便看到不远处站了一位少女,正是易昕。
她看着左右无人,连忙跑了过来,轻轻拉了一下陆尘的手臂,低声道:“陆大哥,别生气,我刚才都看到了,那些人……”
“我没事。”陆尘打断了她的话,笑了一下。
易昕眨了眨眼,道:“真的?”
陆尘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少女,看着她柔顺的长发下俏丽的脸庞,温柔的眼神中还有隐含的一丝关切。
“没事,真的。”他柔声道。
“好吧。”易昕顿时高兴起来,然后指了一下前方,道,“颜师叔还在那儿等我呢,我先过去啦。”
陆尘笑着点点头,道:“好啊,你去吧。”
易昕笑着转身离去,山风吹起她的衣角,似人间翩翩飘扬的花儿。
※※※
这一幕,这件事,很快过去,有人当作晴天霹雳以为天破了,有人觉得不过是江海泛波的微小事情。
从那天开始,贺长生便与陆尘翻脸成仇。
路上偶然碰到时,他都会以一种极度愤恨的眼神死死盯着陆尘,仿佛想要用眼神去杀死陆尘。
陆尘当然清楚地感觉到了这股露骨的恨意,只是他觉得有些无聊也有些好笑,当然,在表面上他并没有表露出来,大多数的时候,他只是淡淡而面无表情地与贺长生擦肩而过。
几日之后,这件事不知怎么,突然被百草堂上头的人知道了,据说是某位大人物知道后看不过眼,对百草堂这边说了。于是百草堂顿时发作下来,苏家三兄弟与林匡义五人等都没有事,只有杂役弟子这里受了责罚——当事人贺长生、张志、陆尘三人被叫到了主管修士处,劈头盖脸就是被一顿痛骂。
最后也不管是非曲折,张志、贺长生是闹事起因之人,直接扣罚二十灵石,陆尘只是被抓来作证的,实在怪不到他头上,便免去罚款,只是责骂一顿就放了回来。
从那以后,贺长生整个人似乎就越发有些不正常了,整日里神神叨叨的,甚至有人看到他偷偷磨了一把利刃带在身上,仿佛真的快要发疯了一样。
而据住在他附近的人说,这些日子来,贺长生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弱者欺弱
这一天早上,陆尘带着阿土出门。和平时一样,因为流香圃那边为了保证药园中各种珍贵灵草的安全,向来禁止任何鸟兽入内,所以阿土从来也没有跟随陆尘去过那里,基本上都是出门就分手。
陆尘去草园中做事干活,阿土则是自己跑出去野上一天,吃的喝的自己解决,等到天黑了才回来。
这种放养的做法对陆尘当然是省心省事,不过易昕可没少为此唠叨,一直担心阿土独自在外游荡会出什么意外。只是陆尘对她的担忧毫不在乎,置之不理,而阿土自己看起来似乎也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整日里跑出去玩得不亦乐乎,日子过得很是舒服快活的模样。所以,易昕到最后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最多只是偶尔过来看阿土的时候,偷偷地给它多带些它最爱吃的肉骨头。
在房子门口时,阿土回头对陆尘叫唤了一声,就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一溜烟地跑得没影了,也不知今天又跑去哪儿玩耍去了。最近这些日子,阿土似乎特别喜欢往外跑,但谁也不知道它是去了哪里,陆尘也懒得管它,一路走向流香圃草园那边。
进了药园来到灵田上,在带着清香气息的微风中,陆尘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不过这一天看起来并不寂寞,因为他才干了一会儿工夫,易昕便面带笑容地出现在他的灵田边上,对着他挥手,笑着叫道:“陆大哥,早啊。”
陆尘拍拍手里的泥土,走到田埂边坐下,对易昕笑着道:“我说你也太清闲了吧,整日里就看到你闲逛。”
易昕瞪了他一眼,道:“哪有?”
陆尘道:“我记得你是在石盘山那边的吧,怎么这几天天天在流香圃这边看到你啊,还不是偷懒?”
易昕嘿嘿一笑,面露得意之色,道:“这你就不懂了罢,颜萝师叔近日被调到流香圃这里管事,把我也带过来了。”
“哦,难怪。”陆尘点了点头,笑道,“看来那位颜师叔很喜欢你啊。”
“那是当然,谁不喜欢本小姐啊……”易昕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刚想说什么,忽然面上神色一僵,原本的那句玩笑话竟然卡在了口中,双眼看着陆尘的背后方向,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东西,一时间话都说不下去了。
陆尘略感意外,也转头看去,顿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只见在他身后数丈开外的地方,贺长生正从那边走过,他的步伐不快,双眼却恶狠狠地盯着陆尘这边。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贺长生的双眼中有些血丝,那目光里满是愤恨之色,看着陆尘好像就是看到了杀父仇人或是生死仇敌一般,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了。那股厌憎恨意,偶然间他还看向陆尘身边人的那种眼神,让易昕都忍不住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陆尘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横跨一步站在易昕的身前,为她挡住了贺长生的目光,同时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与他对视着,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贺长生被陆尘这样看着,仿佛越发地愤怒起来,胸膛急速地起伏着,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愤怒,像是难以置信陆尘竟敢和他对视,竟然没有任何的内疚和惭愧。
但是陆尘就是那样平静地站在原地,沉默中带着几分冷峻地直视着他。
过了一会儿,贺长生转过身子,大步离开了。
“陆大哥,这人、这人怎么这样啊?”易昕从陆尘的背后探出脑袋,看着贺长生的背影,兀自有几分心有余悸的样子,对陆尘问道。
陆尘摇摇头,道:“大概是他恨我吧。”
易昕怔了一下,道:“是为了那天争夺石蒜的事?”
“是啊。”
“那事怎么能怪到你头上!”易昕叫嚷起来,看着似乎俏丽的脸庞都气得有些发白了,道,“那石蒜是苏墨的,打他折辱他的也是苏家人,硬要出头的是他自己,就算退一步说,也是林匡义逼他。苏青珺苏姐姐站出来说了几句话,要的也是一个凭证,他又拿不出来!这所有人都出头都说话了,他凭什么就只怨恨你一个人?”
“是啊,他为什么偏偏最恨我呢?”陆尘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过了片刻,他转身向易昕看了一眼,只见身边的少女胸膛兀自起伏着,看起来气得不轻,忍不住心头微微一暖。
“好啦,坐下吧。”陆尘笑了一下,拉了拉她的手臂,微笑道,“我都还没这么气急败坏呢,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不是,这道理说不通啊,我就是替陆大哥你觉得委屈。”易昕嘟着嘴抱怨道。
陆尘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蓝天之上几朵白云悠悠飘过,过了一会,他对易昕道:“其实这原因我跟你说过啊。”
“啊,是什么?”易昕怔了一下。
“因为我弱啊。”陆尘淡淡地道。
“苏青珺是绝世天才,与凡人有天壤之别,根本不是他可以妄想的;苏墨、苏迁、苏文三兄弟呢,出身苏家,势力庞大,再加上苏青珺又刚刚进阶金丹,声势无双,贺长生去惹他们就是找死;还有林匡义那边几个人,情况也是差不多,林家、陈家几个就算比不上苏家,但碾死他这样一个杂役弟子,真是不要太容易了。”
陆尘看着易昕,平静地道:“贺长生以前祖上也曾是昆吾城世家出身的,对这些门道怕是也知晓一二吧,所以他就算恨他们,也不敢招惹那些人。”
易昕咬了咬牙,望着陆尘,道:“所以、所以他就……”
“所以看来看去,果然还是只有我最弱啊。大家都是杂役弟子,我也没什么世家背景,这把气撒在我头上,岂非是最安全最便宜的事?”陆尘笑了笑,道,“大家看他如今癫狂一般,其实那人的心里清楚得很呢。”
“不要脸!”易昕“呸”了一声,脸色愤怒,气呼呼地道,“有本事就去找罪魁祸首啊,当日我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是他故意拉你帮他作证的,结果你说实话没帮到他,他居然就恨上你了?他要是真敢去找苏家那些人,我还能高看他一些呢,真是个懦夫!”
陆尘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又道:“其实我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人。这年头,弱者已经懦弱到不敢再去威胁强人了,于是他们只敢把恨意堆积到同样的弱者身上,以为这样就能出气,以为这样他们就能变成强悍的人。”
“你说可不可笑?”
“真恶心。”易昕皱着好看的眉头,一脸厌恶地说道,随后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陆大哥,我怎么觉得啊,自从认识你以后,总是从你这里听到这些……这些不太好的事情,听得多了,就觉得这世上老是黑黑的,一点光亮都没了啊。”
陆尘失笑,忍不住拍了一下易昕的脑袋,笑道:“那是你从小没见过这些事啊,我跟你说让你长见识,你居然还不愿意。”
易昕捂住脑门,打了一下陆尘手臂,抱怨道:“别拍我脑门了啊,都打傻了。唔……不是不愿意啊,就是听了觉得心里不舒服。”
陆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让易昕觉得有些不自然起来,道:“陆大哥,你怎么这样看我?”
陆尘想了想,道:“其实呢,这世上虽然有很多不好的事,以前我也曾觉得全天下都是……那个你说的‘黑黑的’啊。不过过了这么多年,我觉得并不是这样的,这世上还是有一些很好的东西的。”
易昕眼睛一亮,道:“是什么?”
陆尘看了她一眼,微笑着道:“比如你啊,你笑起来的时候,就很漂亮,就好像太阳照在身上一样。”
易昕呆了一下,片刻后忽然脸颊涨红,一下子跳了起来,吃吃地道:“你、你说什么啊……”
陆尘笑道:“说你漂亮还不行么?”
“啊……呀!”易昕嘴巴里也不知咕哝嚷了一句什么怪声,忽地一跺脚,似喜似嗔地看了陆尘一眼,转身就跑开了。
※※※
陆尘摇摇头笑了一下,起身走回到灵田中,准备继续干活。只是身子还没俯下,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抬头一看,却是易昕红着脸又跑了回来。
陆尘笑道:“怎么了,我可告诉你,就算你听得高兴,那些话我也不会再说第二遍了。”
“去去去!”易昕脸更红了,嗔道,“谁……谁想听第二遍了。我是有事忘记跟你说了。”
陆尘笑道:“什么事,你说吧。”
易昕的目光似乎有些飘忽,不太敢看着陆尘的眼睛,只是瞄着旁边,口中道:“我昨天回昆吾城家里了一趟,带了点不错的茶叶,你要不要?”
“要啊。”陆尘干脆利落地回答。
“嗯。”易昕似乎有些欢喜,吃吃笑了一下,但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还有个事,昨天快要出城的时候,有个胖子突然拦住我,让我转告你说,你上次定的‘蓝蝶露’已经到货了,让你有空下山去取呢。”
陆尘脸色陡然一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真君相召
“陆大哥,‘蓝蝶露’是什么东西啊?”易昕看着陆尘,有些疑惑地问道,“以前我都没听说过呢,是一味少见的灵材吗?”
陆尘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片刻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脸色恢复正常,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哦,那不是灵材,其实只是一种美酒而已,不值钱的。”
“是酒啊。”易昕耸了耸肩,看得出来她对酒水之类的东西并无兴趣,当下对陆尘告别一声,便打算转身走了。
不过这个时候,陆尘又叫住了她。
易昕道:“陆大哥,还有事吗?”
陆尘沉默了片刻,道:“易昕,平日里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不要太过轻信别人。”
易昕有些诧异,道:“陆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刚才让我传话的人不对劲吗?”
“那倒不是……”陆尘摇摇头,仿佛苦笑了一下,然后咳嗽一声岔开了话题,道,“这世上坏人太多,你年纪轻轻的,看起来还有点傻,我怕你吃亏。”
“喂,谁傻了,谁傻呀!”易昕果然瞬间就被他的话带歪了想法,一迭声地叫嚷起来,气呼呼地道。
陆尘笑着点点头,道:“反正大概就是那意思啊,哦,对了,还有之前那个贺长生,你没事也离他远一些。万一他真的跟疯狗似的要对付我,误伤到你就糟糕了。”
易昕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说着转身走了,看她脚步轻快,却是心情不错的样子。陆尘在她背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沉默站立了片刻,回过身来,口中却是忽然低声骂了一句:“死胖子,想干什么!”
※※※
狗头山下,阿土一路小跑地跑了过来,距离地震过去已有多日,当日逃离这里的众多仙禽异兽们又不知不觉地回到了这里,重新占据了那座奇特山头上井然有序的位置。
阿土走过来的时候,被很多动物看到了。
小鸟喳喳叫,猛兽大声吼,路过的鸵鸟不小心踹了一下阿土的屁股,还有更多记得当初阿土从山顶被甩下狼狈模样的异兽们,都用一种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阿土小心翼翼地向狗头山上走去。
那个庞大的身影,还笼罩在山顶上。
犀牛猛虎,雄狮巨象,丹顶鹤翩翩起舞,还有更多阿土从未见过,闻所未闻的奇禽异兽,也不知昆仑山中如何聚集了这么多,其中颇有凶恶之物,在阿土经过属于它们的领地时,或拨弄、或阻扰,或恐吓,吓得阿土一步三回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沦为别人的腹中餐。
好不容易慢慢捱上了狗头山顶,这一路走来真是劳心劳力,阿土累得是半吐着舌头呼呼喘气,休息了半晌后回头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青牛卧在山巅,双眼半闭眯着,仿佛正在打瞌睡。
阿土等待了一会,然后开始迈步向青牛走去,同一时候,狗头山上下一片寂静,不知有多少仙禽异兽的目光都望向那山顶高处,等待着下一个被抛下来的黑影。
阿土摇晃着尾巴,慢慢走到那如同小山一般的青牛身边。看起来它仍然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在这满山寂静的气氛中,它看起来似乎也有些紧张。
“汪……”阿土的叫声有些低沉,带了一些犹豫,更像是一种疑惑询问。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黑影从空中掠过,正是那只青牛粗大又灵敏异常的牛尾巴,顿时,整座狗头山上的异兽们全部激动起来,狮虎抬头,仙禽展翅,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盯着山头。
片刻之后,那尾巴轻轻落下,在青牛身前的那只黑狗后背柔顺的毛皮上轻轻抚过,拍了拍,然后收了回去。
青牛睁眼又闭眼,打了个哈欠。
整座山的异兽们呆若木鸡。
阿土怔了一会儿,忽然跳了起来,跑到山顶边上,对着狗头山下方全部的异兽们,狠狠抖了抖身子,然后欢天喜地般地大叫起来:“汪汪汪汪!汪汪!汪……”
山上山下,一片哑然。
只有山风吹过时,那只黑狗站在山顶上,显得特别威风。
※※※
陆尘在中午的时候找了个借口下山,来到了昆吾城中。
穿过繁华长街,他对周围的热闹似乎视若无睹,一直走向那座城墙,不过这一天他并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在小巷外的街上绕了两圈后,又等了半个时辰,这才走进小巷,来到了那座门可罗雀的黑丘阁中。
胖子老马正躺在他心爱的那张躺椅上昏昏欲睡,听到脚步声一个激灵跳起来,眼睛没睁开就一迭声道:“客官四处看看,本店灵材繁多,价钱便宜……哦,是你啊。”
陆尘看着他,冷笑道:“是我来了,你这一副见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老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叹气道:“我这不是以为终于有生意上门了么!”
陆尘“呸”了一声,道:“做梦吧你,这店开张以来,你做成几笔生意来着,说给我听听。”
老马咳嗽一声,正色道:“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咱们要向前看。再说做梦有什么错,万一成了呢?”
陆尘伸出一根鲜明的手指头对他比划了一下,然后脸色微沉,盯着老马,道:“你给我说清楚,突然把易昕那小姑娘拉扯进来是什么意思?”
老马耸耸肩,道:“有点急事找你,偏偏你最近老不下山,这不是没办法了么。”
陆尘毫不客气地道:“放屁!你消息那么灵通,那么多门路,在昆仑派里说查谁就查谁,这在山上的暗子没有几十个都是少的。你叫谁过来知会我不行,非要扯上她一个无辜姑娘?”
老马看着陆尘,笑了笑,道:“怎么了,很少看你这么关心别人啊。”
陆尘“哼”了一声,道:“你少来激我,这些玩意咱们早就玩烂了。我就是跟你说,易昕跟咱们这事没关系,你别……”
“别连累她?”老马看着他,脸色淡淡地道,“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陆尘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老马随即笑了笑,道:“你说的那些暗子,和你也一样啊。若有危险的时候,他们也是把命交到我手上的,所以呢,如果要我选人的话,我当然要保我的人了。”
“那个易家的小姑娘,从认识你开始的那一天就注定要倒霉的,你装什么傻?是不是在人家面前做陆大哥做上瘾了,以为自己真的是好人,是可以护她一生平安的吗?”
陆尘霍然抬头,目光冷峻,直视老马。
老马却是并不闪避,也是冷冷地看着他。
店铺之内,气氛一片冰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尘忽然道:“你平时绝不会这样对我说话,出了什么事?”
老马胖脸上的肥肉抖了一下,看起来似乎突然间有些恼火的样子,怒道:“胡说八道,老子从来就是这么耿直的!”
陆尘干脆不看他了,转头看了一眼店铺周围,口中喃喃道:“好像也没埋伏什么杀手啊,要不就是藏在外头?”顿了一下,他忽然往老马面前踏了一步,伸手抓住他脸上的肥肉扯了一下。
老马叫了一声,挣脱开来,怒道:“你干什么?”
“我看看你有没有被人逼得吃了毒药,故意来害我。”
“呸呸呸!”老马唾沫星子险些飞到了陆尘脸上,嚷道:“去你的,你才吃了毒药,还是烂心烂肺烂肚肠的那种。”
陆尘拍拍手,用一种蔑视的目光看着老马,道:“下次记得多洗脸,一个胖子满脸油,受不了。”
老马一脚踹了过来,陆尘轻飘飘地躲了过去。
老马嘴里骂骂咧咧了两句,伸手往后堂方向一指,没好气地道:“过去。”
“干嘛?”
“他要见你。”
陆尘忽然沉默了下来,看着老马。老马脸上的怒色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不见,看着陆尘眼中有一抹关切之色,但片刻之后,还是叹了口气,道:“去吧。”
陆尘点点头,向后堂那个院子走去,走出两步后,忽然听到身后老马开口又说了一声,道:“对了,回头你自己要叮嘱那易家小姑娘一下。”
陆尘站住脚步,也没回头,道:“怎么了?”
老马淡淡地道:“那姑娘年轻不懂事,太过轻信别人,我只说了几句她便信了,甚至都没想过问问我是如何知道你与她的关系的。”
陆尘默然无言,过了片刻后缓缓摇摇头,却是什么话也没说,一直走向了后院。
穿过那条狭长的弄堂,便看到了熟悉的那个四方方的小院子,只是和过往不太一样的是,这一次陆尘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那个异常肥胖阔大的身影,坐在那小院中时,甚至给人一种几乎将这个院子都塞满了的错觉。
宽大衣袍,盘膝而坐,还有那个铮亮的光头,都一一说明着这个人的身份。
一只鸟儿偶然从这院子上飞过,似乎有些疲倦,又或是有些好奇,慢慢扑棱着翅膀落了下来,最后停留在他的光头上,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敌意,又好像是感觉在它脚下的只是一块石头而已。
天澜真君看着前方,微微一笑,对着陆尘招了招手,温和地道:“你来了啊,过来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