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v章
火车晃荡前行,窗外景色飞逝而过,明明暗暗的光线投在寂静的车厢里。
许诩看一眼珀,在他对面坐下:“将军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珀双手支着下巴,健壮身躯宛如栖息的狼豹,靠在宽大的沙发椅中。
“听说,你很擅长心理学。能够预知罪犯的身份?”
许诩像平时那样端正的坐着,双腿轻巧的交叠着,双手搭在膝盖上,静静看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对她产生了怀疑?怀疑她知晓了他的身份?
许诩想不通其中关节。但她很清楚,珀找她来的目的。
他在试探她。
要是真的确认,只怕已经杀了她。
而且以他极端自负的性格,应该也是很难相信,他隐瞒得那么好的身份,会被人识破。
所以,她绝不能露出半点痕迹。
想到这里,许诩心头一定,问:“谁跟你说,我擅长心理分析?”珀眸色微变,她却神色淡淡的继续问:“提萨?我们厅长?”
珀这才厚唇一勾,颇有兴味的盯着她:“这你不必管。我很感兴趣——你对我,有什么结论?”
许诩看着他的眼睛。这双眼与她见过的任何人的眼睛都不同,格外黝黑,锐利,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似乎一片死寂。那是杀过许多人,才会有这样看似平静,实则冷酷至极的眼神。
许诩心跳稍稍有点加快。
静了一会儿,她不太客气的答:“你觉得很有趣?抱歉,我的专业不是拿来取乐的,而是用来破案的。”
珀笑意更深,双手猛的撑到桌子上,线条冷硬的一张脸逼近她,暗红疤痕就在眼前。许诩蹙眉就往后一躲:“干什么?”
“中国人一向喜欢吹牛,看来你也没什么特别。”他明目张胆的激她,“中国警察都像你这么没用吗?”
许诩盯着他不说话,右手手指轻轻的在椅背上一下下敲着。珀亦极有耐心的等待着。敲了一会儿,她收手答:“你不必激我。对我来说,分析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珀往椅背里一靠,朗声笑了。笑罢,从抽屉里拿出把极其精致沉黑的小手枪递给她:“如果你分析得对,这把枪当成礼物送给你。今后入缅,我黄金蟒是你的朋友。”
送她枪?这是试探吗?
许诩抬头,目光滑向桌面:“枪支在中国受管制,拿了也没用。如果我说对了,把这个给我吧。”
那是一朵木雕的花,静静放在桌面一角,层层花瓣怒放,纹理密集而精致,又透出肆意的粗犷。
珀扫一眼那花:“为什么要这个?这个不值钱。”
当然有原因,因为这朵花是你雕的。狂暴又繁复的姿态,隐藏在看似平和的表面下,很符合你的内心。
许诩淡答:“中国有个词叫‘眼缘’,意思是看一眼就觉得有缘。这朵花对你而言也谢是普通装饰品,但我觉得它有风骨。”
珀脸上的笑意更加意味难辨,将花拿起来,丢进她怀里:“你可以开始了。”
——
许诩与珀对坐而谈的时候,季白正坐在一架武装直升机里,越过茫茫林海山川,往火车通行路线急速赶去。
虽然一切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但在专案组的坚持下,中缅双方同意——不冒任何可能的风险,共同派出特警部队和军队,拦截这辆火车。
季白望着窗外漂浮的云朵,握着电话的掌心,略略有些发烫。
火车已经驶出山区,恢复通讯。专案组也已跟火车上其他刑警取得联系,做好了里应外合的准备。可许诩的手机,一直关机。
其他刑警说,许诩被珀请过去“聊天”了,老刑警想托辞开会把人带回来,对方士兵说珀将军不希望被打扰。
为免打草惊蛇,只能按兵不动。
看着她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季白只觉得心口微微发紧发疼。
许诩,许诩!
——
许诩的手机打不通,是因为接到季白短信后,她就立刻删除、关机,不能让珀抓到一点蛛丝马迹。只是口袋里写满推理过程的那张纸,却是来不及处理了。
好在珀的目的只是试探,亦可能不想令她怀疑,所以没对她进行搜查。
迎着珀质询的目光,她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淡淡起身,将车厢环顾一周,这才转身看着珀,开口:“首先,你的个性非常强硬,你行事依据的是自己的判断标准,而不是常人眼里的对错。所以你的士兵,对你又怕又尊敬,你在他们心里,就是天,就是地。”
珀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黑眸盯着她,表情没有变化。
许诩继续说:“第二,你热衷于权力,并且意志坚韧,所以才能在三十出头年纪,在军中拥有如此地位。”她盯着他的脸,话锋一转:“第三,你有轻度暴力施虐的倾向。从你那天枪杀罪犯的方式就能看出来。不过,施虐的过程并不总让你愉快,甚至有的时候,你会抵抗暴力*,对不对?”
珀微微一怔。
“你现在是一军统帅,如果彻底纵容,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途径、更剧烈的手段,满足施虐*。但是据我了解,你在缅甸并没有这样的风评。所以我想,你虽然无法戒除施虐的瘾,但是你一直在克制。珀将军,我对这一点表示尊敬。”
珀淡淡的盯着她,没说话。
许诩一口气全部说完:“第四,你身边没有带女人,我推测你有一名固定伴侣。而既然你热衷于权力,这名伴侣应该是缅甸国内权贵之女,方便你获得更高地位;
第五,你的办公室、衣着、车驾,看起来并不比提索高几个档次。我想你的经济状况应该比较普通。这一点,也许令你对总司令心存怨埋……”
最后,她不急不缓重新在他面对坐下,略显倨傲的说:“珀将军,以上结论,我分析得对不对?”
珀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鹰眸沉沉望着她,没说话。
许诩也抬眸直视着他——真真假假,弥天大谎,黄金蟒,你信还是不信?
——
答案是信,但不完全信。
珀没有动她,可也没有放她回去,而是关在了旁边的一间小车厢里。
珀的性格没有如此谨慎,现在许诩几乎可以断定——噜哥也在车上,这是她的主意。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防备自己,但这情况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好。
车厢的窗户是锁死的,外头有铁栏杆。门也紧闭着,刚才进来的时候,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值守。
许诩静默的坐到床上,拿出了手机。
电话接通的时候,许诩的心漏跳了一拍。季白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焦灼:“许诩?”
她几乎是立刻答:“是我。我没事。”
终于听到她的音讯,令季白久悬的心落回实处。但没见到她人,始终心绪难宁。默了一瞬,他语气坚毅的说:“我们十分钟后到。等我。”
许诩拿着手机,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山景。
他说十分钟后到。
大军从天而降、围追堵截,必然令珀和噜哥争个鱼死网破、利用一切手段逃生。而她身陷囹圄,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个护身符?
“季白,我被关在第四节车厢。”许诩轻声说,“我可能会成为人质。”
话音刚落,轰鸣声四起,火车驶入山洞。一个又一个,阴黑的光影扑朔交错。电话里只余杂音和寂静。
那头,直升机急剧颠簸,季白拿着手机不动。这时,坐在机头的特警队长在呼呼风声中大喊:“发现目标!准备迫降!”
——
第一个信号,是前方传来的震天的爆炸声,整列车厢仿佛受到挤压,轰然急速刹住。许诩早有预料,紧靠墙边扶住床,但后背还是撞得隐隐生疼。
这是他们正在炸断铁轨,迫使火车停下。
很快,天空响起了飞机螺旋桨引起的气流声,亦隐隐有杂乱的车辆引擎声、密集的脚步声传来,昭示着车厢外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过了几秒钟,车厢门“嘭”一声被推开。
珀和噜哥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
许诩一下子站起来:“怎么回事?”
噜哥一只手抬枪指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跟我们走。”
许诩不出声,跟他们出了车厢。走道里全是士兵冲来冲去,大声呼喝。车外更是人影攒动,一片兵荒马乱。
三人刚往前跑了几步,噜哥转头看着她:“手机呢?”
许诩从口袋里拿出来给她,她接过“砰”一声就砸在车厢壁上。
——
一片狼藉的车厢里,季白手持冲锋枪,与一队特警全力朝第四节车厢包抄过去。
在克钦军司令亲卫团、中方特警队的双重威慑下,火车上不明情况的士兵们,并未进行正面抵抗。很快局面完全被控制,特警们亦在羁押罪犯的车厢,发现了定时炸弹——这与专案组之前的推测一致:珀打算制造意外,至于他是准备放走这些罪犯,还是杀死这些罪犯以掩饰自己的罪行,无从知晓了。
可是,许诩去了哪里?
季白和特警们望着空空如也的车厢,雪白床铺还有浅浅下陷的痕迹,十分钟前,她就是坐在这里,用听似沉静,实则有一丝掩不住的难受的声音对他说,她会被挟持?
这时一名特警从地上捡起破碎的手机:“季队!”
季白接过,只看了一眼,塞进口袋里,跟自己的放在一起。
“追!”
地毯式搜寻迅速在周围山头展开。
刑警都分配到各个搜寻小组里,季白与一队特警冲在最前头。然而山野茫茫、珀与噜哥又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一时间要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天色渐渐暗下来,各个小组也越散越远,漫漫不见踪迹,只能偶尔靠对讲机和手机交流。季白始终绷着脸,警惕的搜寻着目力所及的任何地方。
这时,他的小组抵达了一小片起伏的土丘旁,举目望去,只见树林深深,寂静无声。
季白的目光,被草丛间一点暗白色吸引。强光手电迅速打过去,他快步走过去……
是拇指盖大小的纸片,上面有几笔墨迹,纸面还很白,没有沾到太多灰土,显然留下没多长时间。
季白心一紧,迅速站起来:“立刻在附近找,有没有类似纸片。”
很快在前方找到了第二片,这次写着“30-40岁”,另外还有几笔胡乱的涂画。
大伙儿精神一振,沿着纸片方向快速前行,很快又找到第三片,这次写着“性格暴虐?”
一名武警迟疑的问:“季队,这些纸片真的是被挟持的刑警留下的?为什么内容看不出联系?”
天色已经全暗,月色稀疏的从林间透下来。季白正蹲在一片草从前,伸手拾起同样的一块纸片。
“是她留下的。”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胸膛中从来坚韧冷硬的心,却像是浸在寒流涌动的水中,隐隐发涨发疼。
纸片上,正是他熟悉的清秀字体,笔迹飞扬的写到:“季白、三哥、三哥……”
作者有话要说:嗷,对不起,本来说今天写完这个案子,但是老墨写了3800,实在写不动了,还剩半章,明天更新哈。遁走~~
47、v章
森林阴黑得像永无尽头,许诩靠坐在一块巨石旁,疲惫的喘着气,同时用余光观察着对面的男女。
噜哥的脚受了伤。这一片捕兽夹很多。她因为一路戒备着许诩,脚下分心,踩中一个,顿时血肉模糊。
只是他们伤了一个,逃亡速度稍有减缓,许诩想脱身却还是不能。
噜哥正坐在一块树桩上,昏暗的夜色里,依稀可见因疼痛而紧绷的五官。珀蹲在她面前,托起她的脚,正用随身带的绷带给她包扎。
“珀,你带她先走,我断后。”噜哥忽然说。
许诩微微一怔,却听珀答道:“不用。”
噜哥默了默,答:“我这样迟早会引来警察。”
珀忽然站起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牢牢注视着她。片刻后却松开她说:“一起走。”
噜哥没再说什么,只是表情多了几分坚毅。
然而这两人着实厉害,一夜奔袭,竟然真的让他们从天罗地网中逃出来,逼近了老挝边界。
此时天色发白,微湿的雾气丝丝袅袅浮动在树林里,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山谷,山谷尽头,是一条湍急的大河。过了河,就是老挝。
珀转身看着许诩:“到了边境,就放你走。”
许诩一怔,噜哥已经皱眉:“你要留她这个祸患?”
珀瞥她一眼,算是默认。
“可是她一定会给警方通风报信!你留下她,我们能逃多远?”
“把她打晕扔在河边!”
噜哥还想争辩,珀看一眼许诩,鹰眸冷漠,语气果决:“她比很多人,更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许诩和噜哥都没说话。
河面湍急。
太阳已经从远山背后升起,明亮的日光将山谷照得通亮,河水闪闪发光。
珀站在最前头,目光专注的盯着上游——他在寻找最适合淌水过河的地点。
许诩双手一直被绳子绑在身后,此刻已是精疲力尽。望着晃荡的水面,压下心头隐隐燥动不安的情绪——季白肯定不远了,她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等他!
微喘着,刚想用手指勉强从口袋里夹出一块纸片,忽的心头生出异样的感觉。转头——
噜哥沉默的看着她,慢慢举起了枪。而珀背对着两人,丝毫未觉。
许诩望着黑洞洞的枪口,思绪有刹那的空白,而后她感觉到身体不由自主变得僵硬,手心开始冒汗。
季白,我是不是等不到了。
——
季白已经跟特警们分散开,沿着山谷搜寻。越接近边境线,意味着许诩越危险,所以大伙儿扩大了搜索半径,追踪更加急迫,用对讲机彼此联系。
季白始终维持着沉肃警惕的心情,不去想任何不好的可能。但胸口好像始终有一块地方,隐隐钝痛,寒意无声。
透过一片小树林,远远看到河流奔腾。季白越过树林,正沿着水流举目远眺,猛的浑身一震——
只见前方不远处,铺满鹅卵石的河滩上,一人面水而立。另一人站在他身后,正举起枪,对准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周围空旷而寂静,只有河水奔流的声音。季白看着这一幕,心口某处,仿佛也随着那人拔枪的动作,急速塌陷下去。
他心爱的女人,从来坚韧的、聪明的小女人,被人逼上了绝路,沉默赴死。
胸腔中瞬间生出一股惊痛的怒火,他已闪电般拔枪,“砰”一声子弹破空而去。
——
噜哥正要扣动扳机,突的听到耳边一声尖啸,肩头已是一麻,随即泛起钻心的疼,手枪脱手,“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许诩浑身一震,转身拔腿就跑。谁知一旁的珀反应比她更快,一把将她提回来,手臂一勒,枪口就对准了她的脑门。
季白持枪快速奔跑逼近。
颠簸的视线里,许诩的样子越来越清晰。短发凌乱、衣衫也被荆棘划破许多。她的脸隐隐有些发白,漆黑的眼却依旧透着执拗和顽强。在看到他的瞬间,那双眼里涌动的许多许多的情绪。
季白的脸色越发沉肃,没有半点表情,隔着十几不远,也抬枪稳稳瞄准了珀。
两相对峙。
许诩看到季白,只觉得恍如隔世。
在刚刚濒死的瞬间,她生平第一次全身冷透,无计可施。她只能听到耳边静静的风声,还有胸膛中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
可现在,看着他墨黑的眼,就仿佛有一股沉沉厚厚的暖流,瞬间就强势没过心头,包裹住她不稳的心脏……
呼吸渐渐平复,她抬起冷肃的眼,看着面前三个人。
她还慌什么?季白已至,大军将至,现在慌的,应该是珀和噜哥。
这时珀恶狠狠的说:“放下枪,否则我杀了她。”他非常狡猾,把许诩提起来,自己身体要害部位都被挡住。
噜哥从旁威慑:“季白,你是神枪手。但珀的枪,不比你慢。”
季白持枪不动。
阳光越来越刺眼,河水哗哗流过,一时间四人都没说话。
——
许诩知道这局面相当棘手:其他干警听到刚刚的枪声,必然很快赶到。到时候珀狗急跳墙,稍微一点心理波动,都可能导致她血洒当场——
他们现在的精神高度紧张,必须避重就轻,攻心为上。
稍一思索,她有了主意。
季白正深深的看着她,正打算开口,却听她低柔沉静的声音,先响了。
“珀,大家都是一把枪,谁都不占优势——如果你杀了我,季白就会杀了噜哥。”许诩说,“我死了,对季白来说就是牺牲个下属。她是你唯一爱的女人,你舍得吗?”
她讲话的同时,季白已经快速将枪对准噜哥。珀的脸更加紧绷,暗红的疤痕似乎也变得更加纠结,噜哥亦是神色微变。
许诩继续说:“你不想她死,我也不想死,只能僵持。现在季白顾及我的命,等大部队赶到,局面一乱,有中方有缅方,不是人人都会在乎我一个小警察的命。你们国内,也有人一心想你死吧?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乱枪之中,我们三个都是死。所以我提议,一命换一命,你放了我,跟噜哥马上走。你和季白都是神枪手,都有顾忌,都不会开枪。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
许诩的话正好说中珀忧心的事,他抬眸与季白对视一眼。
这时,却听一旁的噜哥冷冷说:“不行。”
三人全望着她。噜哥嘴角浮现个讥讽的笑意。她先是看着季白背后的山林,隐隐可见树影攒动、她似乎已经听到了零落的脚步声。那是大批人群正快速包抄过来。
她又深深看了眼珀,开口:“不要相信她。之前我没深想——我们这次被发现,肯定与她有关。既然这样,老挝境内肯定也已经埋下伏兵。就算我们能逃过去,也是必死无疑。她在骗你。”
季白和许诩都没出声。
噜哥又说:“不要放她,带她去老挝!她会是你的护身符。我的手和脚都受了伤,走不了,也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快走!我替你断后!”说完就拔出刀,挡在季白面前。
珀沉默一瞬,目光极为狠厉的看她一眼,点点头,拖着许诩一步步往水里退:“噜,活下去!”
情势骤变,许诩一时无计可施,抬眸望着季白。可季白完全没看她的脸,他的枪暗暗瞄准珀,手指慢慢扣上了扳机,沉黑的眼一片坚毅……
噜哥眼尖,挥刀就刺向季白的心口。
“住手……”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后背心口位置添了个小小的血洞——那是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见情势不对,开枪击中了她的胸~口。
这突如其来的□,令正在后退的珀,一下子抬头看着她,线条凌厉的脸神色骤变:“噜……”
许诩心头一震,季白自然也看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枪射出,精准命中珀的右手腕!
珀浑身一震,手枪脱出。许诩猛的向前一扑,季白已是大步抢上前,一把将她从水里抱起来。
身后脚步声杂乱逼近,数名特警从林中冒头,见状全一拥而上,将珀制服。珀被数人压在地上,身躯如野兽般僵直紧绷,手臂被反剪,眼睛赤红。噜哥奄奄一息的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不知在说什么。
——
季白举枪的手臂终于垂落,低头看着怀里的许诩。许诩亦惊魂未定的看着他,耳边是他沉稳而略显急促的心跳,他的脸在阳光下英俊而沉默。
“三哥……”许诩下意识轻喃。仿佛在喊他的同时,自己的心也能得到慰藉。
季白盯着她,黑眸中慢慢逸出一丝笑意。
许诩也笑了,把头埋在他胸口。季白双臂猛的一收,令她整个人都紧贴进他的胸膛里。
——
飞往霖市的航班上。
噜哥和珀已经分别押送往中缅监狱,等待他们的,将是两国的严厉判罚。
多日辛劳,有惊无险,终获圆满硕果,专案组众人都是疲惫又喜悦,各自靠在座椅里,时不时聊上两句,语气都带着欣慰的笑意。
许诩和季白坐在最后一排,季白侧头看着她白皙素净的小脸。
失而复得,他的心头明珠。
大劫之后,两人都是心潮涌动。但自噜哥二人被俘后,他们就一直忙着后续工作,话都说不上一句。现在周围亦是两国警员,亦不方便,只能紧紧在座位下牵着手,不发一言的看着彼此。
过了一会儿,季白看着她,轻声开口:“胆子好大,自己的命还悬着,就拿噜哥的命威胁珀?”
许诩的心情已彻底平复,不紧不慢的答:“不要紧的,他很在乎噜哥的命。”
过了一会儿,她却又转头看着他。
“那你当时打算怎么做?跟我想的一样吗?”她记得他当时也打算开口。
季白看她一眼:“你分析珀挺到位,可你忘了分析我。”
珀舍不得心爱的女人,难道我就舍得?
那两人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任何差池都可能令你受到伤害。所以我怎么可能在你命悬一线的时候,冒着激怒他们的风险,还用噜哥的命威胁珀?这种事也只有你干得出来。
事实上,当时涌进他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拿自己去换她。
他会想办法说服他们——譬如噜哥手脚受伤行动不便,许诩人小体弱,珀带着她俩难以逃亡,如果人质换成他,可以帮珀背着噜哥;又或者一个刑警队长,季家的小孙子,远比一个普通小警察更有价值……
他的话令许诩一愣——她忘了分析他?季白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捏着她的手,往椅背一靠,阖目休息。
许诩望着他俊朗安静的睡颜,过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冒出个猜测——难道他是打算……
她静默片刻,凑过去吻他。
谁知嘴唇刚触到他的脸,他就察觉,倏地睁开漆黑的眼,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管不顾周围的人,低头深深吻住了她。
窗外,一朵朵流云被阳光照得雪白发亮,暖暖的金黄色映着碧蓝高远的天。而遥远的地面上,隐隐可见匍匐的山脉、绿意晕染的田地。霖市就在前方航线上。
48、v章
飞机抵达霖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暮色灰蒙蒙笼罩大地,远处灯塔如珠玉点缀。
停机坪上站着一堆人,看样子架势不小。季白和孙厅走在最前头,迎接他们的是省市领导的亲切慰问,以及记者们环绕不停的闪光灯。
季白看到省领导身边的一位青年男子,没有太诧异,微笑:“华秘书。”
华秘书笑:“你哥哥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一切顺利吗?”
季白点头:“顺利。”
一旁省领导笑:“季白是我省公安系统楷模,他出马没有罪犯能逃脱,请季司长放心。”
许诩走在最后,刚下飞机,就被大胡赵寒几个霖市警局代表围住。前头他们过不去,全都远远眺望着,关切的问许诩:“还好吧?听说你被挟持了?有没有受伤?”
许诩看到他们,心头也是一阵暖意,一一回答了。大家聊了一会儿,又都隔着人群,看着前头的季白等人。
天色已晚,按照计划,许诩和季白需要明天上午到省厅参加表彰总结会,今晚没有安排。眼看前方人群始终停着不动,驻□谈,许诩就向大胡等人告别:“那我也先回家了,明天见。”
大伙儿都点头。
〈到妹妹,许隽脸上浮现笑意,接过她手中行李,再摸摸她的头。发现她明显晒黑了些,下巴也瘦尖了,不由得蹙眉:“以后不要再去这种破地方。”
许诩失笑。
晚上两兄妹直接回家。许父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
许教授生性温和内敛,席间大多是许隽问着缅甸期间的种种。许诩跟父亲一个性子,言简意赅的答着,内容颇为枯燥。过了一会儿许隽索性也不问了,只嘱咐她要把皮肤养回来,体重恢复到原有及格线。
吃完饭,许隽主动去刷碗,父亲例行到书房去练字。许诩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也跟进去,不多说话,只在一旁安静研磨。
知女莫如父,见小女儿难得的什么也不干,只乖巧的黏在自己身边,父亲微微一笑。写了一会儿,他话锋一转:“这次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许诩答:“有惊无险。”
父亲就点点头,也不多问,看着她,眼中升起温和的笑意:“许隽说你交男朋友了?”
许诩脸微微一红:“嗯,刚交没多长时间。”
“你看中的,爸爸放心,肯定是踏实稳重的小伙子。”父亲说,“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就带回家让爸爸看看。”
父亲睡下后,许诩又踱到许隽房间。他正靠在床上,夹着根烟,拿个笔记本电脑,加班看下属发过来的工作文档。
许诩在他身旁坐下,过了一会儿说:“我这次差点死了。”
许隽原本眼睛紧盯着屏幕,一下子转头看着她。
许诩笑笑:“当时怕死了。真以为再见不到你和爸了。”
许隽什么也没说,伸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这就是许诩对待亲情的方式。
也许是被两个男人养大的原因,平时她是沉默而内敛的,绝少有普通女孩子的娇柔依赖。但关键时刻,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情感,甚至十足十像个女孩子,在长兄处寻求慰藉。只是,对着年迈的父亲,她又会有所保留,对所有委屈缄默不语。
从许隽房间出来后,许诩心情挺好,洗了澡舒舒服服躺床上,拿出手机给季白发短信:“我睡了,晚安。”
季白的电话立刻打过来。
晚上这种饭局,大多数时间都在聊天,吃不了多少东西。季白刚回小区,正在楼下超市买宵夜。此时夜色幽深,灯光明亮的超市里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就只有他拿着盒速冻水饺,站在收银台前。
“以为你早睡了。”他轻声含笑。
“没,刚跟许隽在聊天。”许诩也笑,“你干什么呢?”
季白正在付款,一眼瞥见旁边货架上花花绿绿的精致盒子。微微一顿,拿起盒最贵的杜蕾斯扔进购物篮,答:“买水饺,晚上没吃饱。”
——
第二天一上班,两人却是各自忙得够呛,话都没说上一句。
季白处理完桌上积压的工作,已经临近中午,文件盒最下面,压着姚檬的辞职信。
这事今早老吴也提了,他微一沉吟,先给局长打电话。
局长的态度很明确:“我找她谈过了,小姑娘有其他想法,也不能勉强,你签个字,她的离职手续也就齐全了。”
季白并没有马上签字,而是把姚檬叫了进来,关上门。
时隔一个月,再见到季白,姚檬心中依旧有些微微的难受,但已经可以非常坦然的望着他:“头儿,找我有事?”
季白开门见山:“我的意见,并不希望你辞职。你的才能非常全面,是警队难得的人才。”
这话让姚檬心头微颤,露出浅浅的笑:“谢谢。但是我……”
“如果是不愿意留在刑警队……”季白直视着她,语气平和,“你想去局里任何部门,我都可以推荐。以你的资质,应该不会有任何困难。省厅我也可以帮你联络。”
姚檬静静看着他,沉默片刻,眼中浮现非常明亮的光泽。
“谢谢你头儿,我真的很感激你。”她轻声说,“这段时间,跟你学了很多;上次噜哥的事,也是你帮我讲话。毕业能遇到你这样的领导,是我的运气。不过我并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想要离开警局。”
她露出明朗的笑容:“我有更想做的工作:一个朋友让我帮忙,过去帮他管一个杂志社。我觉得这份工作很有挑战,也更感兴趣,所以才辞职。”
季白点点头,也笑了:“我明白了,那就祝你一帆风顺。另外,如果今后想回警局,只要专业还没丢,我们随时欢迎。”
姚檬的眼眶有点湿,无声忍住,朝季白用力点点头。
季白起身跟她握手:“晚上队里聚餐,有时间一起参加。
姚檬笑笑摇头:“今晚约了人,不去了。下周局里庆功宴我参加,也跟大家正式告别。
——
晚上的接风宴,定在警局旁边的一家酒楼。除了刑警队,还有其他科室跟季白关系铁的几个人,清一色大老爷们,把季白和许诩团团围住。大伙儿聊着缅甸的案子,气氛热烈。
赵寒坐在最外头,点好了一堆酒水,忽然想起来许诩,张嘴就问:“嫂子喝什么?”
许诩没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也就没回答,却听身旁季白答:“她喝果汁。”
许诩这才一怔,目光微敛,在场所有人神色如常,似乎这称呼已经正式冠给她。
许诩脸颊微烫,面上也跟其他人一样淡然,继续听他们聊天。
上了酒之后,气氛才真的火热起来。刑警们喝酒大多生猛,吵着要敬季白和许诩。季白大手一拦,将他们放在许诩面前的酒杯,拿起来放到自己面前:“她不喝酒。”
于是所有人顺理成章冲季白去了。
俗话说酒品知人品,季白不酗酒,亦不肯被人白灌,但该喝的酒,也是坦坦荡荡,一杯不落下。过不了多久,便喝得俊脸微红,手臂也搭上许诩身后椅背,一副闲散惬意的样子,黑眸倒是越发透亮锐利。
许诩一直安心吃菜,这时就有人问:“嫂子,你也不管管季队?这都喝多少杯了!不像话啊!”
话音刚落,所有人全狭促的望过来,季白也微眯着眼,侧头似笑非笑看着许诩。
许诩看一眼他,摇头:“他不用管。”
她的想法是季白这人知进退、自控力也很强,这种人一般不会出现喝过量的情况。
但大伙儿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全笑了,有人故作羡慕的叹气:“嫂子这是赤~裸~裸的放养啊!季队你真是太有福气了!”
季白在众人的戏谑声中,眸光含笑的看着她。
他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两人之间不需要这种多余的互相约束。可她率真直接的回答,偏偏无心插柳,在外人跟前,给足自己男人面子。
既有面子又有里子——他们说得对,当她的男人真是好福气。
——
虽然这桌的酒,季白都替许诩挡了。但恰好这晚,局领导也在酒楼款待专案组的外地同事,过了一会儿,孙厅就带着两个刑警过来喝酒。
孙厅看着季白和许诩,特别高兴:“想不到我们缅甸之行,不仅抓了罪犯,还造就一对刑警的姻缘。来,我敬你们!”
季白刚想把许诩的酒拿过喝了,孙厅手一拦:“嗳!身为刑警,就算是女同志,这点酒还不能喝?季白你一边去。”
季白就看一眼许诩,低声嘱咐:“能喝多少喝多少。”引来旁人一阵起哄。
许诩点头,喝得倒干脆。
只是两杯下肚,任务完成,也略有点头晕,她起身到外头透透气。季白跟人聊了一会儿,见她还没回来,便望向门口。这时大胡也刚从隔壁屋敬酒回来,大刺刺在季白身旁坐下说:“头儿,许诩在走廊。”
季白看他一眼,大胡继续说:“刚刚看到她干呕了几下——头儿,是不是有了?啧啧……时光如梭啊。”
季白失笑:“滚蛋。”起身出了包厢。
——
许诩是干呕了几下,不过跟服务员要了杯热水,就平复下来。窗外夜色正浓,城市华灯璀璨,她站在窗口吹着微风,一时倒不想进闹哄哄的包厢。
“没事吧?”季白低沉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许诩摇摇头。
走廊里人来人往,季白隔着一步的距离,与她并肩看着夜色。
“吃完饭还有其他事吗?”他问。
“没事。”许诩答。
季白转头看着她:“去我家?明天是周六,晚上看看电影聊聊天,放松放松。”
他的面容很静,俊脸映着窗外淡淡的光线,黑眸澄亮,看起来特别坦荡。
许诩:“……好啊。”
季白看着她也不知是因酒意,还是害羞而绯红的脸颊,心头一荡,往她身旁走了一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盯着她,低声说:“你上次的睡衣还在我家,洗干净了,可以直接穿。散席后直接走吧。”
——
两人回包厢坐下,交杯换盏,光影明亮,热闹依旧。
过了一阵,季白看看表:“八点半了,喝得差不多了,散了吧。”
谁知话音刚落,大胡立刻端起酒:“那怎么行?再喝再喝。”季白看他一眼,他却一脸坦然。
又过了一会儿,一堆人吆喝着去隔壁包间敬酒了,房里就剩下刑警队几个人,大伙儿也都有些意兴阑珊,安静下来休息。季白在桌下握着许诩的手,慢慢喝着热茶。
忽然间,听见大胡清了清嗓子,问身旁的一名刑警:“吃完饭还有事吗?”
那青年刑警也是个老油条,笑眯眯的答:“没事。”
大胡:“去我家?看看电影放松放松?”
许诩微微一僵,季白抬眸看着他二人。
大胡一脸正经:“你的睡衣还在我家,我洗干净了,还是手洗的……”
许诩脸如火烧,尴尬至极,在桌下用力捏了捏季白的手。季白反手将她握紧,含笑喝止:“闭嘴!”
众人哄堂大笑。
敢情季白两人讲话的时候,这几个追踪窃听能力超强的警探,都趴着听墙角呢。
结果酒席结束的时候,季白还是没能跟许诩一起走。刚结了帐,局领导和专案组那屋就派人过来,让他过去聊天,晚点再负责陪同专案组领导回酒店。
其他同事都先走了,两人站在酒店门口,对望了一会儿,都笑了。
季白把许诩送上出租:“结束可能会很晚,明天再给你电话。”
许诩倒也不太在意,点头:“嗯,我正好去我爸那儿把行李拿回家。”
——
车驶上高架,渐渐看不到身后的酒楼了。许诩靠在窗边吹了会儿风,因季白今晚的话,又想起两人在缅甸那一晚,安静在夜色里缠绵,差点就擦枪走火。而他光裸着宽大的背坐在床边,声音无比的沉静温柔:“我不想你第一次在这么个破地方……”
许诩默默想了一会儿,抬头对司机说:“师傅,我去另一个地址。”
季白家的一把钥匙还在她手里。他的家跟以往一样干净而清冷,她的睡衣还真的整整齐齐叠在床边柜子上,闻着还有淡淡的清香。许诩原本有些燥乱的心,仿佛也随之平静下来,打开电视,自己放影碟看。
谁知看完一部电影,季白还没回来。许诩一看已经十一点了,这么晚他又喝了酒,说不定直接跟专案组住招待所了。许诩就起身回家了。
进小区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路灯清稀,树影阑珊。许诩的酒意早醒了,倒也悠闲,沿着楼梯一步步慢慢往上走。
到了楼层,拉开楼梯间的门,却见自家门口黑黢黢的,隐隐有个人靠墙而站,指间夹着一点红光。
许诩轻咳一声,感应灯亮起。
季白就站在灯下,高大身影宛如雕塑,眸色静谧:“还以为你不回来了。等了你一个多小时。”
许诩原本已经平复的心跳,突然又默默的加快了。
原来,他也在等她啊。
刚走过去,就被他抱住,略带酒气的嘴,热烈而沉默的吻住了她。
季白在局领导的酒席上,就一直想着她。等把专案组领导送回招待所,也没肯留下休息,直接就打车到她家楼下。想到她说要去父亲家拿行李,也不好半夜打电话过去,就一直等一直等。许是心境原因,一点也不觉得无聊难等。
现在吻着她,更觉这静夜甜美宜人。
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季白只盯着她不讲话。许诩红着脸掏出钥匙开门,也不知说什么好,忽的想起他刚才在抽烟,随口就问:“怎么又抽了?”
其实季白现在已经很少抽烟了,也没什么瘾了。只是刚才市局领导打了烟,他等许诩的时候有点犯困,抽根烟提神。
见他不做声,许诩倒也没太在意,刚打开门走进去,却听他在身后慢悠悠的答:“我抽根烟壮壮胆。”
49、v章
“我抽根烟壮壮胆。”季白说完这句话,就好整以暇看着许诩。
许诩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要壮什么胆?忽的心头微颤,抬眸看着他。
他已经在沙发坐下了,长腿舒展,手臂随意搭在沙发背上,一个人就快占了半张沙发。而那幽黑的眼眸,正静静的望着她,有点迫人。
明明早料到今晚可能发生什么,事到临头,许诩心里还是有点发毛,一张脸也迅速通红,转头:“我去倒杯水给你。”
话音刚落,季白长臂一伸,将她拉进怀里,坐到大腿上。
“倒什么水……”他用略带薄茧的手指扣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下来。
夜色如此的静,小区里大多数人家已经熄灭灯火,窗外林立的建筑,只剩下几盏柔和的灯光。微眩的酒意令季白整个人都有些疏懒,他斜靠在沙发上,让许诩趴在自己胸口,唇舌热烈的掠夺着,大手亦隔着布料,沿着她的身体游移。无声的燥热,令两人都有些心神恍惚。季白抓起她放在自己胸口的一只小手,缓缓下移。许诩脸更红了,身体也微微有点发僵。
隔着裤子摁住了坚硬处,季白盯着她的脸:“你不是直接摸过吗?”
许诩:“……那天比较冲动。”
季白失笑。
她的手停在那里不动,已令他舒服不已,越发动情的吻着她。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有些出汗了,许诩刚把手拿开,就被季白捉住又摁回去。
“我开空调!”
季白这才松开她。
凉爽的空气慢慢填充燥热的房间,许诩微垂着脸:“我先去个洗澡。”
季白的衬衣已经有些凌乱,俊脸亦有些发红,靠在沙发上不动,盯着她:“好。”
许诩刚从房间找了换洗衣服出来,就见季白站了起来,问她:“有吃的吗?有点饿。”
许诩知道他晚上肯定又没吃饱,点头:“你坐会儿,我去给你下碗面。”
——
由于多年为夜夜应酬、吃不饱肚子的许隽做宵夜,许诩的煮面技术已堪称一绝。白滑筋斗的挂面,炒点瘦肉丝,再煎个金黄的鸡蛋,撒点小葱,动作麻利、内容丰富。
面端到季白面前时,光是精致卖相就令他心头大悦——什么大鱼大肉没吃过,喝了一肚子酒,这种清香爽口的家常面条,才是男人挚爱。
“你不吃?”季白问。
许诩晚上又不用挡酒,早吃好了,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我不饿,快吃吧。”
季白点点头,不客气的大快朵颐。
餐厅是跟客厅连通的,一盏简单的水晶灯,缀在两人头顶。季白的脸在灯下显得愈发英气逼人,乌黑的眉眼就像两道浓墨勾勒。许诩看着他安静吃面的样子,心情也变得柔软极了。明明只是第一次这样相处——他半夜饿了,她给他煮面、陪着他吃。可这感觉,却令人心头如此安宁,漫漫长夜也变得如此静好。
很快就吃完了,许诩拿起碗筷:“我去洗碗。”
季白却从她手里接过:“你煮面辛苦了,我来收拾。去洗澡吧。”说话的时候,高大身躯轻贴着她,声音就在她头顶,低沉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蛊惑。许诩脸颊微微一热,点点头。
许诩一进浴室,季白就迅速把碗刷干净,低头看一眼手表,拿起许诩放在桌上的钥匙,开门下楼。
——
许诩今晚在酒楼包间,本来就沾了一身烟酒味,加之现在心情又有点紧张,这个澡就洗得格外的久。等她出来,都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刚走进客厅,却见灯光不知何时已经调暗,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映得整个屋子朦朦胧胧,窗外的星光清亮璀璨。
季白就坐在沙发里,静静望着他。面前茶几上,还放着瓶打开的红酒,两个水晶杯,两块巧克力慕斯蛋糕,淡淡的香味萦绕在昏暗的光线里。不仅如此,他手边还放着一大束蓝色的玫瑰,用素色的纸包着,静谧而妖娆的盛开着。
许诩失笑:“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东西?”
季白笑而不答,起身:“我去洗澡。”
许诩点头:“我拿了套我哥的衣服,干净的,放在浴室里了。换下的衣服,你扔在浴室门边的篮子里。”
“好。谢谢。”季白拉上浴室的门。
许诩拿起花看了看,每一朵都饱满鲜嫩,看来是提前就准备好的。她将花□花瓶,又走到浴室外,拿起篮子里他的衣服:“衣服我扔洗衣机了啊?”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扬声答:“好。”
许诩打开洗衣机,把他衣服裤子口袋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浴室旁的架子上。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抬头看过去。
钱包下压着两张小票,她抽出来一看,一张是花店的签收票据,预定时间是昨天,签收时间是半小时前——看来是他大半夜打电话叫人送花了。不过那么贵的花,也难怪人家肯24小时服务。
许诩微微一笑,又拿起另一张小票。
这里是CBD,旁边有家通宵营业的高级超市。季白刚才居然还去了,购物小票上有红酒、蛋糕,还有一盒……
她抬眸,拿起架子上一个盒子——冈本白金至尊超薄安全套,大号。
许诩默默的把东西全放回去,脸颊如火烧的回了客厅。
——
事实上,男女之事,如果太过直白,太过心知肚明,多少就有点尴尬,少了几分情~趣。
季白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精心营造个温馨的环境。虽然鲜花红酒有点俗,但总比两个人坐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干巴巴的开始强。而且这是两人第一次,要不是晚上被一堆人耽误,他想给她的,远比此刻浪漫精致,可东西都准备在他家里了。
见许诩安安静静坐在沙发里,小脸还红通通的。季白走过去坐下,搂住她的肩膀。感觉她的后背微微有点发僵,季白心念一动,轻声问:“看电影吗?”
许诩有点意外,但又条件反射放松了点:“嗯,好啊。”
季白在她家的碟片了找了找,理所当然挑了张爱情片。
音乐柔和,光影明暗,画面里是明媚的夏天,年轻的女孩骄傲的拒绝男孩的追求,男孩一脸笑意,又有点赖皮的跟在女孩身后。街头的天空,有飞鸟和流云经过……
季白一直搂着她的肩膀不动,眼睛盯着屏幕,似乎看得很专注。许诩放松了,慢慢也就看入了神。
周围夜色清稀,只有画面里磅礴动人的大雨声。
忽然,许诩感到脖子上一阵温热,侧眸一看,季白低下头,开始亲吻她,大手亦撩开睡衣,探进去轻轻的抚摸着。
电影没有人再看了,诺大的客厅里,只有两人略显燥热的呼吸声。季白将她整个人都摁在怀里,肆意采撷蹂躏。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将她打横抱起,走进了卧室。
——
房内的灯光更暗,窗外一幕夜色深蓝如海。季白将许诩放在床上,忍不住低头笑看着她。
许诩抬手捂住脸——箭在弦上,真的有点尴尬。
季白不许她回避,拉下她的手,捉到唇边亲了亲,就替她脱掉了睡衣,埋头一寸寸的往下亲。
到腰上的时候停了下来,大手摁住那一小片布料的边沿。许诩心跳如雷的等了一会儿,却感觉到一阵阵柔软的触觉。低头一看,他双手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臀,俊脸沿着布料边沿,轻轻的吻着。
许诩并不知道,这是季白肖想以久的东西。
而他的温柔缠绵,令她心头仿佛化成了一滩水,伸手轻轻摸着他的黑发,随着他的唇舌微微战栗着。
季白亲了一会儿,脱掉了她身上仅余的遮蔽,人跪在她双腿间:“帮我脱。”
许诩坐起来,红着脸给他脱掉上衣。他光~裸的身躯在夜色里高大结实,线条有力,俊脸上只有黯淡的光,黑眸明亮如星,又炽烈如火。
许诩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头慢慢靠上去。
季白感觉着她的小脸,轻贴着自己滚烫的胸膛,只觉得全身血脉都要为之沸腾。他低头在她额头一吻,将她抱起再次平放在床上,身躯重重压了上去。
夜色越来越深,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许诩躺在季白的臂膀下,任由他带领着自己,在那个从未领略过的世界,温柔而热烈的纠缠着。蒙蒙灯光下,窗外树影轻摇。许诩耳边只有那些甜蜜、撩人、荼糜的声响,还有她喉咙里,发出的支离破碎的声音。而每当这个时候,季白会低头吻住她,或者用大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像是着迷,又像是安抚。
许诩是羞涩的、紧张的,可也是沉溺的。
她早已熟知有关“性”的丰富知识,但今日亲身感受,才知道男女之间,最原始最袒露的交流方式,竟能美好又刺激得令人几近迷失。
季白的每一次触碰,仿佛都能点燃她身体深处,埋藏已久的火。而当他有力的抱紧她,与她共赴云端时,她会深深的感觉到——情到浓时,只有这种方式能宣泄,只有这种方式能安抚,胸膛中一颗为他急促跳动的真心。
——
做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许诩少了起初的尴尬,靠在季白怀中,懒洋洋不想动。季白亦是前所未有的通体舒泰、心满意足,靠坐在床上,单臂搂着她,伸手去床头摸烟。
许诩抬眸看着他。
这回季白可不会听她的,径自偏头点了烟——今夜实在太美妙,不抽一根真对不住自己。
舒舒服服吸了口,他才眉目舒展的望着她:“听大胡说:‘事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我体验体验。下不为例。”
许诩也就不管他了,又在他怀里趴下。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扭动了一下。
季白察觉,问:“怎么了?”
许诩闷闷的答:“有点痛。”
这当然是拜季白所赐。虽然怜惜她柔弱,他格外告诫自己要轻柔。但到底也有情难自已的时候,动作不知不觉就重了,惹得她当时娇喘连连,如今还有些不适。
“辛苦了,以后就好了。”季白摸摸她的头,“下次……我轻点。”
许诩脸颊热起来,低头不讲话。季白放下烟,将她抱进怀里。看着她在灯下光~裸的肌肤,心头泛起阵阵柔意,又隐隐有些燥火。
早知她皮肤脆弱细致,以前不一小心就留下红痕。可今晚过后,如何幸免。处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尤其两瓣翘臀,被他留下数道深深的指痕……
这身细白如雪的皮肤,当真叫人纠结——既不忍心再肆虐,可那遍布的欢~爱痕迹实在楚楚动人,看一眼就叫人欲~火中烧。
但终究不想让她累着,挣扎片刻,只是饮鸩止渴的沿着那一身痕迹,吻了起来。
只是看着许诩再次面颊绯红,纤白的身躯微微蜷缩起来,季白也有些心情激荡,俯头在她耳边轻喃:“小宝贝……”
太性~感了,我的小宝贝。
——
第二天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两人又亲昵了一会儿,窝在床上说话。
许诩说:“根据科学统计,最健康的频率是一周2-3次。我们可以参考。”
季白淡笑答:“你也说是参考,这种事因人而异,我可是旱了快三十年。”
许诩:“4次也可以。”
季白将她一搂:“这种事有什么好计划安排的?顺其自然好不好?”
“……哦。”
就在这时,却听客厅门铃响起。许诩想了想:“应该是快递,我定的书。”套好T恤刚要下床,季白瞥见她一脖子的吻痕,将她拉回床上:“你休息,我去。”套上T恤短裤,就走出去。
一开门,迎面便见许隽和一名相貌清俊的老人站在门口,许隽手里还拖着许诩的行李箱。两人看到季白,都是一愣。
季白也是一怔,旋即礼貌一笑:“许隽,叔叔,你们好。我是季白,请进。”
两人看着他都没动,这时许诩也顶着一脖子吻痕从里间出来,看到他俩,呆住了。
“……爸,哥,进来吧。”
50、v章
三个男人坐定的时候,许诩已经在季白的眼神暗示下,套了件严严实实的衣服出来。不过这也挡不住许隽批判的目光,瞥她一眼,再看一眼季白身上自己的衣服,没讲话。
许诩倒是镇定下来,正式给父亲介绍:“爸,这是我男朋友,季白。”
季白立刻伸手过去:“伯父您好。”
三个年轻人全看着许父。
许父微微一笑,像是没看到正对着他的房间里,凌乱的床铺,对季白点头:“你好。你是许诩在警队的同事?”
原本尴尬的气氛,立刻自然而然的融洽起来——季白开始神色自若侃侃而谈,许诩放下心头大石去泡茶,许隽看着妹妹愉悦的表情……忍了。
许诩端着热茶回来时,正好听到父亲和颜悦色问季白:“噢,你是北京人。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倒不是许父要对人刨根问底,只是他是个传统的学者,亦是温儒的慈父,想要对女儿的对象了解更多,所以就大大方方的直接问。
许诩和许隽都看向季白。
季白答:“我父母都已经退休。父亲以前自己经营公司,母亲在中组部任职。我还有两个哥哥,大哥现在财政部任职,二哥管理家里的公司。”
许父微微一怔,点点头,不再问了。
许诩从未问过他家里背景,现在听他答得不卑不亢,也不回避遮掩,倒是很喜欢他的态度。
这是许隽站起来:“许诩,我还有东西落在你这儿了,去拿一下。”许诩跟他走进房间,许隽反手合上了房门。
这当然只是借口,兄妹俩都心知肚明。一进屋,许诩就在床沿坐下。她知道父亲的性格,不可能为难季白,但还是有点好奇他们会讲什么,心头也暖暖的。
许隽可没那么好的心情。先走到桌旁,拿起那束玫瑰闻了闻,又端起半杯残余的红酒,晃了晃,转身看着许诩:“起码也得整整一屋子玫瑰,世界顶级红酒。才配得上我妹妹。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让他登堂入室了?”
许诩以前跟哥哥讨论“做~爱”毫无羞涩,可真的发生了,却感到一丝尴尬,微烫着脸答:“你别管。”
许隽:“我还不是怕你吃亏。”
许诩:“我是心甘情愿的。”
许隽一滞,他知道许诩口无遮拦,再聊下去就真尴尬了,只好作罢。虽然他身为哥哥还有很强烈的“吃亏”的感觉,但转念一想,妹妹生性洒脱独立又聪明,要是季白真有对不住她的事,只怕妹妹会狠狠的踹了他,应该也吃不了大亏。于是稍微释然了。
于是兄妹俩都望着紧闭的房门,许诩问:“你说爸跟他聊什么呢?”
许隽答:“不知道。不过爸有分寸,对你们只有好处没坏处。”
许诩点点头。
这就是许家人的相处模式。虽然两个儿女都有极其鲜明的个性,但自小父亲家教甚严。所以刚刚推门见到尴尬一幕,父亲装作若无其事,许隽就不敢参合,只能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而其实许隽虽然一直对未来妹夫端着端着,但真要他正面给什么下马威,又怕妹妹心疼。所以在这个家里,最有话语权的其实是最慈眉善目的父亲,其次是许诩,最次才是许隽。
季白当然也察觉了这一点,在与许父进行了一番亲切礼貌的交谈后,他恭敬而坦然的说:“伯父,今天事出突然,实在失礼了。改天我让许诩带我,再登门拜访。如果您同意,等有假期,我也想带她回一趟北京,见见我的家人。”
51、v章
临近中午的时候,季白告辞了。许诩把他送到楼下,两人想起昨晚到今早发生的事,都有点想笑,又有些舍不得。
“那……再联络。”许诩朝他挥挥手。
季白直接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楼道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季白也不管,低头凝视着她:“你家人都很好。”
“那是自然。”
季白眸中升起笑意:“我刚跟你父亲提过了,十一跟我回北京吧,见见我家里人。”
许诩看着他。
她知道他这样是出于礼节——因为今天已经见过她家人了。
“今天遇到我爸他们是意外,你不必太在意,不用这么快。”
季白盯着她笑:“早晚都一样。”
许诩脸又有点发热了:“离十一还有好几个月,到时候再说。”
其实季白倒不是急,毕竟两人刚开始不久,之前也都没想过见家长的事。
只是按照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既然已经在人家姑娘长辈面前有所承担,理应也让她获得自家长辈的认可,这才是对她的尊重。
在他这里,不想让她有一点点屈就。
——
许诩回到楼上,许隽去厨房切西瓜了,只留父女俩在客厅。
许诩在父亲身旁坐下:“怎么样?”
许父看着她慈爱的笑:“很好的小伙子,机敏老练,坦荡稳重。你的眼光比许隽好得多。”
许诩还没答话,厨房的许隽扬声喊道:“爸,你这也太偏颇了。我才是你儿子啊。而且这才见第一面,有必要这么高的评价吗?”
三人都笑。笑罢,许父温和的说:“你哥哥说得对,我对他评价很高,但也只是第一印象。让我有所疑虑的是,他的家庭背景有些特殊。
中国社会首先是权力型社会,其次才是经济社会。即使很多人不愿意承认,但的确有一小部分人,站在这个社会的权力顶端。
如果一个人,从猩是许诩似乎是懂她的。
夜色幽深依旧,姚檬看着眼前苍茫的天空、灯火璀璨的大地,轻声说:“许诩,对不起。”
许诩点头:“我接受。”
姚檬忍不住笑了,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
这天姚檬还是早早离席了,在酒楼服务生恭敬的目光里,在路人侧目中,坐进男友的豪车里。
男友林清岩三十余岁,穿精良的黑西装,高大清瘦,相貌清俊,是某上市企业的高管。他轻轻握住她的手:“顺利吗?”
姚檬有些感慨,但心情因为许诩变得很好,点头:“很顺利。”
林清岩微微一笑,沉吟片刻,说:“虽然离职,以后也要跟以前同事多来往。你年纪还轻,刚毕业的第一份工作,交下的朋友,往往是一辈子的。非常值得重视。”
两人虽然交往不到两个月,但他年长她十来岁,见事成熟而平和,对她来说,既是男朋友,又像是她人生路上的导师。这也是姚檬为他深深动心的地方。她偏头靠在他怀里:“嗯,我听你的。谢谢你清岩。”
林清岩看着怀中女孩桃花般饱满美丽的容颜,心头升起柔情,轻轻拥住她,低头吻下来。
——
这周末,季白小区的邻居们,组织了自驾去郊区游玩的活动。季白自然也带着许诩参加。
周五晚上抵达郊区已经是深夜。山谷间月色清稀,潭水深深,偶有鱼儿惊起水浪,清净又宜人。
有人在钓鱼,有人在划船,有人在篝火旁烧烤唱歌。季白喜欢钓鱼,跟许诩一人一支鱼竿,坐在水潭旁,不多时便扯起几尾大鱼,惹得众人惊喜连连。
这时便有人喊:“季白,跟你老婆过来吃烤串。”
季白拉着许诩的手走过去,淡笑答:“我老婆喜欢吃辣,多放点。”
许诩听到这个称呼,脸颊微烫,只不吭声。
当晚大家搭帐篷睡在山腰里。第二天一早爬山看日出。快三点的时候,就有人把大伙儿叫醒,沿着黑黢黢的山道往上走。虽然月黑风高,但在场多是有情人,一对对执手低语,倒也不会无趣。
快到山顶时,有人提议:“咱们跑吧!看谁最先到山顶。输的人请赢的人吃早饭。”
大伙儿都说好,这时季白却淡笑插了一句:“光跑有什么意思?干脆背老婆跑,谁第一个到算谁赢。”
大家都觉得这样更有意思,纷纷赞同。
季白就在许诩面前蹲下:“上来。”许诩爬上去,却听他低声说:“我没食言吧。今天就替你赢回来。”
许诩一怔,反应过来——上次打球输了,他说会有机会赢回来。居然今天还记得。这时有人一声令下,男人们已经背着老婆,全都往山道上冲去。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季白太坏了!他老婆最轻!”
许诩趴在季白肩头,忍俊不禁。
果然,他们是第一个冲到山顶的。把其他人远远丢在后头。只是还未到日出,山顶只有灰蒙蒙的光,四野群山匍匐,一片寂静。
到山顶的人越来越多,都静谧的等待着。季白等得无聊,扣住许诩的腰,刚想亲下去,却见她从怀中掏出个东西,脸颊还有点红,拍拍他的手掌:“张开手。”
季白依言摊开手。
光线不好,但依稀能辨认出,这是……一块灰不溜秋的石头?
季白拿着这块石头,听许诩一板一眼的解释:“这是一块化石。我爸以前科考的时候留下的。不是很值钱的东西,但是难能可贵的是,里面有一朵很小的花,还有一片树叶。一会儿你对着光仔细看……”
见季白不做声,她有些迟疑的看着他:“这是定情信物。喜欢吗?”
季白倏地失笑,抬臂将她拥入怀里。
你用沧海桑田定情,我当然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彼时山顶薄云浮动,一轮红日缓缓从远方地平线,破空而出。霞光如碎金,慢慢照亮大地。许多人高声欢呼。许诩亦心情极好的看着眼前磅礴华丽的美景,而对季白来说,最美的景色已在他怀中。他从背后环住她,在天地间辉煌的光影里,朝她微红的小脸,深深吻下去。
52、v章
四个月后。
夏去秋来,霖市时常笼罩在薄薄的雾气里,整个城市清凉宜人,绿意葱葱。
是夜,月色明朗,秋意正浓。许诩穿着件宽大的T恤,坐在电脑前十指如飞。手边一杯浓香咖啡,耳朵上照例挂着副耳塞,连身后有人推门进来,都没听到。
季白被省厅抽调到外地出差,已经两周了,今天才连夜赶回来。以为会看到小家伙香甜沉睡,没想到他不在家,她倒是自得其乐。
将手中行李放下,缓步走上前。她穿着他的T恤,一件衣服几乎可以将整个人罩住,只露出纤细雪白的两条小腿……季白弯腰,将她从凳子里抱了起来:“老婆……”
许诩正全神贯注看着电脑,先是吓得全身一抖,感觉到他的气息体温,旋即笑了。
他身上还带着夜色的清冷,微凉的唇重重压住她的。一阵炽热的纠缠后,他的气息也有点不稳,抱着她就往卧室走。
“等等!”许诩推开他的胸膛,扫一眼他的外套,“你先去洗澡。”说完从他怀里跳下来,又坐回椅子里。
季白怀里空空如也,瞥一眼她纤细的身影,俯身过去将她再次环住:“忙什么?”
许诩咬着笔头,盯着屏幕答:“给姚檬的杂志写专栏文章。她的杂志聚焦女性生活,心理健康也是一方面。”
季白扫了眼电脑屏幕:“你怎么有兴趣干这个?”
许诩拉开抽屉,抽出两张精美的门票递给他:“我又没要她钱。她给的酬劳是两张音乐会VIP票——你不是喜欢这个乐团吗?无功不受禄,我才帮她写的。”
季白接过门票,看了几眼,放在桌上,低头深深吻住她。
他去洗澡了,许诩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屏幕上,刚敲了几下键盘,忽然听到他在浴室喊道:“老婆,我没拿浴巾。”
许诩起身,拿了条浴巾走过去。门开了条缝,传出淅沥的水声。许诩一抬眸——咦,浴巾不就在里头架子上吗?还没回过神,眼前伸过来条结实的麦色手臂,将她一下子拉了进去。
许诩失笑,推他:“我工作还没做完!”
季白哪里肯干,将她连人带衣服抱到花洒下,反手就关上了浴室的门。
一室痴缠。
等两人相拥静静躺在床上,已经是几个小时后。
季白这几天连轴转,刚刚又要得有点狠,现在是心满意足筋疲力尽。可许诩闭着眼躺了会儿,却睡不着——咖啡喝多了,干脆坐起来:“你先睡,我把工作做完。”
季白扫一眼墙上的钟——两点了。见她还真的打开电脑,一副打算通宵的势头,不由得蹙眉:“过来睡觉。”
许诩:“你别管。”
季白起身过去,抬手就合上她的屏幕盖:“这都几点了?”
许诩正文思泉涌,忽的被他打断,不由得皱眉抬头看着他。季白也毫不避让的盯着她,黑眸沉沉,自然而然就露出平时严厉的神色。
许诩看他一眼,重新打开屏幕:“你忘了同居守则了?互不干涉。”
季白望着她淡然的神色,胸膛中有那么一点火气冒上来。
倒不是他非要干涉许诩,只是他在外辛苦操劳了大半个月,没一天好好睡过觉。案子一结束,都没肯在外地过夜,立刻马不停蹄赶回来。人其实已经累得不行了,只希望温香软玉在怀,能跟她共枕而眠,她却不领情。
而且时间太晚,她不爱惜自己身体,他还舍不得呢!
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压下强行将她抱回床上的冲动。他拖一把椅子过来,坐在她边上:“行,不干涉。我自个儿坐这儿总行吧。”
许诩看他一眼,不讲话,继续敲键盘。季白则抄手静静盯着她,看着她白皙安静的小脸,心头的火气倒是消了——她就是这么直愣愣的性格,他有什么可气的呢?
许诩被他这么盯着,其实也有点工作不进去。想着他刚出差回来,都几点了还不去睡?身体扛得住吗他?
过了一会儿,她决定妥协。一转头,却见他脑袋歪着,眼睛微阖着,呼吸均匀悠长——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许诩推开电脑,起身在他跟前蹲下。仔细看,才发觉他眼眶微微深陷,俊朗的眉宇间都是疲惫。
许诩登时扎扎实实心疼起来,伸手轻轻推他:“三哥,三哥……对不起,我不工作了,我们去床上睡吧。”
季白没睁眼,嘴角先扬起笑意。许诩一怔,反应过来——他装睡博同情!
季白已经伸手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将她紧紧圈在怀中,身心愉悦:“三哥接受你的道歉,乖,睡觉。”
——
其实一开始,许诩并不想要同居。一是她本身我行我素惯了,并不习惯生活中突然多出个人;二是两人本就是同事,要是还同居,几乎就24小时在一起。
许诩相信适当的距离会加深爱情的美好,太过腻歪,也许适得其反。
但她的这些想法,在季白看来都不是问题——怎么会腻呢?工作这么忙,相处时间根本就太少。
他的目的就是快点同居,将小家伙彻底划入自己的生活中,牢固培养感情。许诩性子简单,而他目标坚定步步为营,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晚上饿了没人煮宵夜、白天工作疲惫周末想让她照顾自己、烟瘾又发了要她监督、突然开车到她家楼下接她过去……诸如此类的借口,许诩的衣物被他一点点往家里搬,有时候一周接连几天都住在他家,到最后在自己家里反而不如季白家方便……不知不觉很快就同居了。
后来许诩也意识到他的心思,但已经舍不得拒绝。
令许诩庆幸的是,同居第三个月,两人几乎没吵过架。即使有矛盾,也是刚刚这种小摩擦。总是很快和好。
偶尔有点大摩擦,季白都会让着她一点,不管谁对谁错,总是他先不紧不慢的来哄她,对这一点,许诩是非常非常窝心的。有时候跟许隽提起,连他都说:“季白人看着挺傲,心倒是大,够男人。”
——
音乐会是周六晚上,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家剧场。季白和许诩到的时候,人已经快坐满了,偌大的剧场里灯火辉煌、人人衣冠楚楚。
他们的座位在剧场靠前的正中间,是非常好的位置。一落座,就见姚檬挽着林清岩的胳膊,坐在前排,转头朝他们微笑。周围还坐着些年轻男女,见状也看过来,应该是姚檬公司的同事。
比起几个月前,姚檬看起来更成熟漂亮。绸缎般的长发,精致大方的晚礼长裙,妆容淡淡眉眼璀璨,坐在人群中,愈发显得清艳动人。仿佛一块璞玉,终于褪去蒙尘,彻底绽放出光彩。而林清岩高大挺拔、清秀儒雅,两人坐在一起,十分的登对。
虽然交往不多,但季白和许诩对林清岩印象都很好。两个男人微笑打了招呼,林清岩客气的恭维:“许诩今天很漂亮。”
季白看着身侧的女人——米色V领毛衣,短呢裙子,虽不像其他女人艳光逼人,却清新可爱得像柔软的小动物,的确是他眼里最漂亮的。
许诩却笑着对林清岩说:“最漂亮的在你身边呢。”
四人都笑,林清岩看着身旁如珠如玉的姚檬,灯光暗下来时,侧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脸。而季白也执起许诩的手,送到唇边一吻。
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他的心,天下有情人,概莫如是。
——
音乐会结束时,夜色正好,剧场外池水灯光掩映,花香树绿。出口处正是人流高峰,季白没有马上带许诩回家,而是走进绿荫中,慢慢踱步。
刚走了几步,电话响了。他一看,微微一笑接起:“妈。”
季白平时跟家里联络不多,许诩也没跟他父母有过正面接触。此时便静静站在他身旁陪着。
季母听到儿子爽朗的声音,笑着说:“快十一了,又是中秋,你回不回家?”
季白看一眼许诩:“回啊。我带许诩一起回来。”
电话那头,母亲静了一瞬,答:“定好机票告诉我们,我派司机去接。”
“行啊。”季白淡笑。
——
这天回家后,许诩去洗澡了,季白一个人到阳台,对着夜色嚼枣片。
烟在老婆的监督下,已经完全戒掉了。只是偶尔有瘾上来,许诩总是塞块枣片给他,说当替代品还能美容养颜补血补气等等……虽然一个刑警当众嚼美容补血的红枣片有点怪异,但一说是老婆的指令,周围人就都成了羡慕。
此刻,季白就嚼着枣片想:这次带许诩回京,母亲有点难办。
之前他已经跟家里提起过几次许诩的事,其他人都还好,唯独母亲,像是刻意回避,每次都不答这个话茬。
从他选择职业开始,母子间就一直有矛盾,互不妥协。只是拗不过他,慢慢也就接受了现实。
现在他又没按她的意图,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人,而是找了个外地姑娘,还是个刑警,母亲当然不乐意。
不过,也不会有多难办。
季白掏出手机,开始挨个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最疼爱他的爷爷。
“爷爷,我下周回北京。给您个惊喜——对,带孙媳妇来见您。您派车来接吧,她说想先见您……见完您再去见我爸妈……”
第二个电话,打给大哥。
“哥,我下周带许诩回来。家里吃饭那天,你得回来。”
然后打给舒航。
“我下周带你嫂子回来……嗯,你爱传就传,光明正大,就说季三要结婚了。我妈的态度?舒航,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让你妈她们去劝劝我妈……”
那头的舒航乐了:“不如我去找我妈哭诉——说你找了个身家清白又聪明可爱的姑娘,大伙儿都羡慕嫉妒恨?发誓也要找个差不多的。”
季白淡笑答:“成。”
——
返京前夜,许诩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家。
季白打开一看:精致如滴水的翡翠耳环——许诩解释:“你说过,你母亲喜欢翡翠,这个是我让我哥托人买的。”
手感很好的丝绸短衫——“送给爷爷的,老人家穿着贴身舒服。这是全手工的。”
一样样展开,不见得多贵重,但看的出全花了心思。
季白抬眸看着她:“这些我会叫人准备,你不必费神。”
许诩却说:“谁买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心意不同。”
季白静默片刻,说:“老婆,我妈一直对我当警察的事有芥蒂,这次回京,她可能会因为我,连带对你也有一点误会。但你不必在意,她影响不了大局。”
许诩微微一怔。
她母亲过世得早,并没有太多跟女性长辈相处的经验。但她能做出判断——以季白的老练,也没能完全令其母亲支持他,可见他的母亲,性格应当比较固执,也许不太好相处。
毕竟是讨论长辈,两人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许诩问:“介不介意我问个问题?”
“说。”
“你们家谁最有话语权?”
季白微微一笑:“我爷爷,其次是我大哥。”
许诩点头,神色淡定的沉思了一会儿,抬头:“你争取他们的支持了吗?我们应该避重就轻,控制大局。”
季白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沉声失笑。
小家伙只要上了心,比谁都有心机。北京之行,季家上下,对她来说,只怕也是兵来将挡,一马平川!
53、v章
秋日的北京,天空澄碧高远,阳光干燥温暖,是一年中难得的舒适宜人的季节。
季白和许诩下飞机时,停机坪上已经有几辆车等着:家里、爷爷家,还有舒航和几个发小笑嘻嘻的站在车旁。
这架势令许诩看季白一眼——他一向低调,今天却兴师动众,自然是有意为之。
她听他安排。
季白今天穿着件她买的黑色风衣,利落的剪裁,干净的颜色,越发衬得他挺拔修长、整个人透出股英俊又清爽的味道。像是能察觉到许诩的心思,他无声的将她的小手握紧,淡笑走向众人。
舒航几个跟季白拥抱后,看到许诩,全故意做出一副点头哈腰谄媚样:“嫂子!您来啦!帝都蓬荜生辉啊!”“来了就别回去了,大家可都挂念着你呢!”
许诩跟这些油嘴滑舌可相处不来,只腼腆的笑。季白搂着她的腰,敲敲舒航的车盖:“我们先去爷爷家,过两天再找你们聚。”
“成呐。嫂子,您想吃啥玩啥,列个单子,哥儿几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天上的星星也给您摘下来……”
许诩忍俊不禁,季白也失笑:“给她摘星星还轮不到你,走吧!”
——
轿车在公路上奔驰,很快就到了爷爷家。
这是城中一处幽静的小院,院内梧桐掩映,回廊静深。季白拎着礼物,牵着许诩的手径直往里走。警卫和保姆都是用了多年的熟人,看到他都笑:“季白回来啦?这是女朋友吧?”
季白微笑点头,让许诩挨个叫人,然后问:“爷爷呢?”
“司令午睡醒了就在后院晒太阳,等你们半天了。”
许诩跟季白踏入后院,就见一位老人坐在树下的椅子里,阳光笼罩住他全身,他穿非常普通的蓝色衬衣、宽松的棉裤子,看起来安静又慈祥。
季白走过去,俯身下去,柔声说:“爷爷,我带许诩回来看你了。”
老人看到他非常高兴:“回来就好……”缓缓抬头看向许诩。
许诩也看着他。老人已有八十余岁,身材却跟季白一样高大健硕。满是皱纹的脸上,依稀可见与季白相似的俊朗轮廓。这令许诩心中生出温暖的亲切感,默默的想:要是季白老了也是这模样,也挺有魅力的。
季白转头看着许诩:“叫爷爷。”
许诩:“爷爷好。”
爷爷非常温和的点头,问了许诩的年纪、学业、家里情况,听说她父亲是教授,就对季白说:“书香门第,回头让你大哥去一趟霖市,代替我登门拜访,礼数一定不能丢。”见爷爷态度如此,季白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含笑连连点头。许诩的心情也渐渐洋溢起来。
过了一会儿爷爷又微笑问:“小姑娘,你看中我们家三小子什么了?”
许诩略一思索,答:“全部。”
一旁的季白笑了,爷爷一怔,也笑了。
许诩说的本就是心里话,见他俩笑,就进一步解释:“我最喜欢他意志坚定、豁达沉稳,不因世俗眼光改变理想,在任何事面前都能保持一颗本心。君子坦荡,品性高华。他在我心中,是非常合适的人生伴侣。”
——
从爷爷家出来时,季白心情一直很好。揽着许诩的肩膀,看暮色下苍茫的北京城,亦觉静好惬意。
许诩第一次见家长,虽然心中差不多有底,还是忍不住问:“你爷爷……对我印象挺好?”
季白望着她,脑海中浮现刚刚跟爷爷单独交谈的一幕。
爷孙俩多日没见,也有些体己话要说。许诩自然也懂,过了一会儿,就告辞去前厅休息。
爷孙俩说了一阵话,又聊到许诩。爷爷目光慈爱的说:“许诩是个好孩子,你带她回来,我很高兴,很放心。”
而他蹲下来,握住爷爷的手,轻声说:“爷爷,我想跟她结婚,想跟她过一辈子。以后,再给你生几个聪明又可爱的曾孙子,你一定非常喜欢。”
……
想到这里,季白低头就吻住她。前排还有司机和警卫,许诩微微一僵,不好意思发出太大动静,只能默默缩在他怀里,任他反复蹂躏红唇。
季白将她吻得满脸通红,这才淡笑说:“印象好不好,你掂掂他给的红包分量不就知道了?”
——
季白的父亲从商,故家并未安在军区大院,而是住在西郊的香山别墅。季白和许诩抵达时,天色已经全黑,远山朦胧而寂静,绿林环绕中的别墅灯光璀璨。
季白和许诩走进客厅时,就见沙发里坐满了人。听到动静都抬头看着他们,还有几个人起身迎接。
许诩看过季家人的照片,一眼就把所有人认清了。
最先站起来的是季二夫妇,两人一脸亲切笑容,身边还站着个七八岁的男孩,颇为好奇的看着许诩;
慢慢起身的是大哥,他的相貌比季白还要硬朗几分,神色疏淡,但目光透着温和。身旁的大嫂也随他站起来,客气的朝许诩笑笑。
坐在最中间的,自然是季白父母。季父身材高大、儒雅含笑,朝许诩点点头。季母穿一身深蓝套裙,戴钻石项链和耳环,保养得极好的脸上,淡妆精致。目光静静掠过许诩,笑意淡淡的。
季白心情也很好,牵着许诩的手,一一介绍,打过招呼,众人落座吃饭。
这顿饭吃得基本顺利。
父子四人有些日子没聚在一起了,倒上酒,连内敛的大哥话都多起来。大家时不时问起许诩的情况,她一一作答,沉稳温和,进退有度,气氛很是不错。
唯独话少的是季母,只偶尔搭上一两句话笑笑,亦没问过许诩任何问题。
转眼就吃到了快十点,男人们酒兴谈兴未减。大嫂二嫂笑着说扛不住了,先去客房睡了。季白闻言也放下酒杯,握住许诩的手:“我们还得喝一会儿,你先去睡?”
许诩点头,季白看向母亲:“妈,许诩房间安排好了吗?”
母亲淡答:“安排好了。”叫来佣人:“你带她去。房间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佣人答是。
许诩站起来,视线正好跟季母撞上,她感激的笑笑,季母则平静的将目光移开。
——
这晚喝完酒已经十二点,季白和大哥将父亲扶回房间,正好看到母亲开门走出来。母子俩目光在空中交错,季白微笑:“妈,爸喝多了,你们早点休息。”
季母点点头,没讲话。
安置好父亲,两兄弟走出来,大哥淡笑拍拍季白肩膀,回自己房间了。
季白也笑笑。
母亲虽未直接表态,该做的待客礼节,一样也不少。但她不欢迎许诩的态度,谁都看得出来。这让季白不那么舒服,尤其是想到许诩刚才朝母亲善意微笑的模样,更让他有点心疼。
但他暂时不打算跟母亲谈。
母亲有多固执他很清楚,为个警校的事,到现在还有心结,他怎么开导沟通都没用。现在母亲看起来对许诩很不满意,一时半会儿想要说服是不可能的,反而可能挑明、激化矛盾,最后连面子上的礼节都没了,让许诩难堪。
如今的季白,很明白不是所有矛盾,都必须一朝一夕正面解决。这次带许诩见完亲戚、把名分定下来,目的已经达到。他打算临走前夜,自己去跟母亲沟通,万一谈崩了,反正马上就走,牵扯不到许诩。
至于将来,他慢慢磨呗,等两人结了婚,生了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母亲自然而然会接受。
季白又去佣人那里拿了客房钥匙。
许诩房间一片漆黑,她蜷在被子里,露出个小小的脑袋,已经睡着了。季白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转身出房间。
——
第二天,大哥二哥夫妇一早就走了,家里只剩季白许诩跟父母。
早餐准备的是豆腐脑、馒头和豆浆。许诩一向不喜欢北方早点,豆腐脑有点油还有点咸,馒头吃起来又没味道,一点胃口都没有,最后只拿了瓶豆浆喝。
季白看在眼里,匆匆吃了点,就拉着她站起来:“我带许诩出去转转。”
季白开车带许诩到粤菜馆子吃早点。看她安安静静喝粥,季白摸摸她的头发:“委屈你了。”
许诩侧眸看着他:“还好。所以我们怎么解决这件事?”
季白静了片刻答:“我妈这边,我来处理。你完全不用管,也不必在意,基本礼节做到位就可以了。”
——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许诩跟着季白,见了一圈亲戚朋友,跟舒航他们出去玩,每天过得舒心畅意。这么下来,跟季母的相处时间其实并不多,而且基本季白都陪着。但是季母的态度也非常明确——款待到位,淡漠无视。
很快就到了临行前一天。这天季白没安排任何事,跟许诩在家陪陪父母,收拾行李。
下午的时候,季白正跟父亲下棋,手机响了。
“季先生,您预订的钻戒已经运抵北京。”
季白旋即笑了,看一眼房间里正收拾行李的许诩,拿着手机走到无人的角落。
对方问:“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派专人送到您府上。”
季白淡笑答:“我现在开车过来取。”
——
季白只说舒航找他有点急事,就出了门。许诩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想着季白八成没收拾,就上楼去他的房间。
一走进去,就见季母坐在床边,正一件件往他箱子里叠衣服。听到脚步声,季母转头,淡淡瞥她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你来了就收拾吧。”
她起身要走,许诩踌躇开口:“阿姨,谢谢你和叔叔这些天的款待,非常感谢。明天就要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跟季白来看你们。你们保重身体,要是有机会去霖市,到时候我尽地主之谊,带你们二位好好转转。”
这番话是说得恭顺而客气的,亦不会太亲昵殷勤。但季母静静看着她,眸中似有似无闪过一丝讥讽:“谢谢。不过我不会去霖市。”
许诩本来只是想礼节上客气一下,但季母的话实在意有所指。眼看她往门边走去,许诩静默片刻,开口:“阿姨,我们能不能谈谈?”
季母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她。
如果此刻换成其他人,许诩是没有什么耐心去争取对方的认可,合则来不合则去。
但现在这个人,是季白的母亲。
虽然季白说让她什么都不要管,一切交给他。但这几天下来,季母什么态度,她都看在眼里。说不在乎是假的,心里会有些难受委屈。而且她并不喜欢这种表面客套,实则冷冰冰的人际关系。但这种体验对她来说又是陌生的——男朋友的母亲不喜欢她,她要怎么办?
而且如果得不到她的认可,季白其实也会遗憾和难受吧?如果能令她有所改变,她也愿意努力。
许诩没有什么跟女性长辈相处的经验,但在她这里,任何复杂问题,最终的解决方法都是简洁高效的。
她决定直接跟季母沟通。
沉吟片刻,她温和开口:“阿姨,季白经常跟我提起你和叔叔。在他心里,你们不仅是父母,也是他非常尊敬的人,他说你们在各自的人生和事业领域,都取得非常大的成就。这次能见到你们,还有他其他家人,我真的很高兴。”
季母看着她不说话。
许诩继续说:“我知道季白当警察的事,您一直有点遗憾。我能理解您的想法——因为这种家庭环境长大的孩子,去当警察意味着会吃很多以前没经历过的苦,您是关心他爱惜他。
不过这些年,季白一直很努力。您人在北京,可能也没看到,季白也不会跟您提,他工作起来,非常非常拼命,有时候连续好多天都睡不了一个好觉,吃不了一顿饱饭。常常破了案,人也累垮了。刑警的辛苦,特别是他作为刑警队长的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季母脸色微变。
许诩柔声说:“现在,他也在公安系统干得非常出色,谁提起季家,首先想到的是季白。对于这一点,我也是非常尊敬他的。我说这个,不是其他意思,而是因为跟他朝夕相处,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想法——他这么拼命,一方面是正直尽责,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向你和叔叔证明自己,三十岁的人了,尽管性格固执,但内心里,还是想向父母证明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没错。”
季母:“他是自找的!”话虽这么说,目光却有些变化了。
许诩话锋一转:“无论在哪一方面——工作、爱情、生活、理想,他都很希望得到您的认可和支持。其实这样,他跟您的关系也能比以前更亲近。我想这也是他为人子女渴望的。
阿姨,我以前没谈过恋爱,季白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我一直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人关心着。他离家在外很辛苦,我虽然年纪轻,但是会好好照顾他。而且我们是警局同事,有什么事都能互相照应。所以,我个人也很希望,能得到阿姨您的认可,因为您对季白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说完这些,她就抬眸看着季母。
许诩觉得自己以诚相待的这番话,多多少少能有点打动季母。
她认为亲子关系,说到底会落在一个“情”字上。季母跟季白的冲突、对她的漠视,最终也是希望儿子过得更好。只是这个“好”,是母亲个人的标准。
所以她句句紧扣季白,紧扣母子关系。她想即使一时无法让季母接受,也能让她看到自己友善的态度。
她预备观察季母的反应,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说。
然而她对季母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身为**,季母从小接受最正统严厉的教育,她才是许诩父亲说的,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虽然季白的父亲从商,但也是典型的“红色企业”,跟她熟悉的权力结构脱不开。在她心中,深深为自己的阶层自豪着,那种天生的优越感,从小就烙入她的骨子里。
她深深相信,家庭环境对人的性格、心胸、气度是有很大影响的。她不一定要求季白的对象,一定要是门当户对。但必须也是非常拔尖的女孩,才足以站在季白身边。
而相貌稚嫩、性格单纯的许诩,单从外在条件来说,实在跟她理想儿媳差距太大了。
更深层影响更大的一个原因——季白当年忤逆她的意思,执意去当刑警,已经在母子间埋下了多年难以抹平的沟壑。现在许诩又是个刑警,在她的潜意识里,就像曾经的矛盾,第二次重复。她会接受吗?
季母看着她,眼中浮现疏离的笑意:“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我认可你?”
许诩一怔,听她淡淡说:“许诩,本来我不想跟你谈,但是你也有点太自以为是了。既然这样,我们就说开——也许你算是个条件优秀的女孩。但以我的标准,你不漂亮,学历也普通,家境也普通,事业上也不能给季白任何帮助。作为一个母亲,我就是觉得你哪一点都配不上我儿子。另外,我对你这个人,也喜欢不起来。季白要跟你在一起,我拦不住。但是我的态度也很明确——我不接受你。”
54、v章
在与母亲相处的问题上,季白已经百炼成钢。他首先想到的是策略,想到的是将许诩呵护在自己的身后。
但许诩不同。
她说过“避重就轻”,但是针对“获得季家人认可”这件事的整体策略而言,对事不对人。
现在大局已定,对于季母,她想的是尽力沟通争取一次。如果成功,季白就不必为难,大家也能更舒心畅意;如果失败,也没什么实质损失。
但她唯一没考虑过的是,这件事是否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所以当季母说出这番毫不留情的话语时,许诩愣住了。
道理不通,可以明辩;误会隔阂,可以冰释。但如果一个人就是瞧不上你,不喜欢你,怎么办?
许诩是愿意跟她沟通改善,但绝不可能去做什么事,向她证明“自己配得上季白”、“值得她喜欢”——因为她的判断标准在许诩看来,就是不对的。
所以在突如其来的刺痛感后,许诩的反应只是沉默。她也不会去反驳——反驳也没有意义。
看到许诩不太好看的脸色,季母眼中讥讽更盛,也不想跟她多谈,转身就走。
——
季白怀里还揣着精心挑选的钻戒,一进屋门,就见母亲铁青着脸,从自己房间走出来,抬眸看自己一眼,径直回房。
他微微一怔,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却见许诩也走了出来,脸色有点不太对。
季白一把拉住她,盯着她低声问:“怎么了?”
许诩:“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不是大事,不要担心。”
两人同居以来,早有默契。许诩说要一个人呆的时候,季白往往会给她空间去自我调节。
此时,季白静默片刻,还是松开了她。许诩走进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母亲的房门也紧闭着,佣人低头在客厅拖地。季白坐了一会儿,看几眼佣人的神情,把她叫到屋子外头。
佣人一开始当然是什么都不肯说——季白只是临时回家,这个家还是季母做主。但如何抵得过刑警队长的盘问,三言两语又套又逼,很快把刚才发生的事,问了个七七八八。
——
此时夜色正好,一轮明月湛湛悬挂在头顶。季白站在屋外池塘边,心里有点烦,下意识伸手去口袋摸烟,却摸到了红枣片。微微一笑,三两下将红枣片吃了,转身进屋。
他先到了母亲门外:“妈,我进来了。”
“嗯。”
屋内开着盏柔和的灯,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神色淡然的看电视。季白在她身旁坐下,含笑盯着她的脸:“我明天就走了,你就不跟我念叨几句?”
母亲原以为他此刻来,必然是兴师问罪,替许诩出头,故心头也有股冷冷的气。没料到他若无其事言笑晏晏,一怔之后,笑笑:“我没什么要念叨的。”
季白起身给母亲倒了杯茶,送到她手里:“儿子身在外地,您和爸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多让大哥二哥去办,再不济通知我,我让舒航几个跑腿。别让儿子担心。”
母亲嘴角浮现笑意:“天高皇帝远,你说得比谁都好听。”
季白就笑。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儿,母亲眉宇间的不悦倒是烟消云散。
这时佣人来敲门,送进来碗炖好的燕窝,季白问:“许诩的呢?”佣人答:“马上就送。”
季白点点头,扫一眼母亲沉静的脸色,亲手帮她把燕窝端过来,又用勺轻轻搅拌降温。母亲脸上挂着笑,在边上看着他体贴的动作。
季白一边搅拌,一边开口了:“这次回霖市,我打算向许诩求婚。”
季母脸色就有点紧绷了。
却听他继续说:“妈,咱们说开了吧——我就这一个喜欢的姑娘。您反对也好,同意也好,这事儿板上钉钉,她我是娶定了。
我知道您心里不痛快,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这次回来,面子上的事,您该做的都做到了。这一点儿子感激您。将心比心,以后媳妇该做的事,我也会让许诩做到位。
至于将来您什么时候能接受她,接受我们的婚姻,儿子都会一直等着,我也希望这一天不会太远。”
季母沉默不语,却见季白抬眸望着自己,目光沉而深,语气也有些淡:“不过妈,她是真心喜欢儿子,才肯跟儿子回来。儿子也要对得住她,得让所有人都尊重她,不能让她在我家里还受气。
刚才回来时,你们讲话我都听到了。她条件好不好,配不配的上我这种话,您不该说,以后我也不想再听到。”
——
季白推开许诩房门,就见她坐在窗前椅子里,一只手还搭在窗台上轻轻的敲,白皙的小脸很平静。
季白在她身旁坐下,将她环进怀里,一起看着窗外的星光夜色,也不出声。
过了一会儿,许诩闷闷的说:“我跟你妈谈了谈,但是效果不太好。”
季白捏捏她挺秀的小鼻子,微笑道:“委屈老婆了——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而且你讲的话,她不一定没听进去,给她点消化时间。”
许诩一听,明白季白已经知道这件事,点点头:“我懂的。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次过来前,许隽还专门跟她叮嘱,说你未来婆婆估计是个狠角色,你可当心了。季白对你再好,也是个孝子,是男人都得为这事儿烦。你有点心理准备。
父亲则说,即使有矛盾有委屈,只要不触及原则,许诩身为晚辈,应该适度谦让、主动维护跟季白父母的关系。
结合父兄的话,再根据她对婆媳关系的粗浅了解,如果季白希望她再做点什么努力,她也愿意。
季白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仅没生气,还想着补救,直愣愣的实诚性格,当真叫人心头发软。
他沉默片刻,将她身子扳过来,正对着自己。俊脸挂着淡淡的笑,黑眸紧盯着她:“很简单。”
“……简单?”
“你就跟现在一样,对长辈该做的都做到,已经足够。
我妈这边,有任何矛盾任何问题,你不要管,不必出面,全部交给我解决。从今往后,在我这里,不存在婆媳关系需要你解决,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困扰。
等将来,你们的关系会有改善的一天,顺其自然。”
——
第二天两人是中午的飞机,走的时候,季父季母都出来送了。季母神色依旧不豫,但也没说什么。
飞机在云层穿行,客舱里灯光昏暗,安安静静,很多人都在睡觉。许诩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季白。
他的头仰靠在椅背上,微黄的灯光打在脸上,俊朗又安静。想到他昨天的话,许诩心头一软。
按他的说法,今后她不存在“婆媳关系”需要处理——因为他会全部转化为“母子关系”。他这么说了之后,她的确觉得轻松不少。
如果每个男人都像他这么干脆的处理难缠的婆媳关系,中国的家庭关系应该会和谐很多。
虽然还有些遗憾,但世事也不可能尽如人意。就是……辛苦他了。
许诩闭上眼,轻轻靠在他肩头。
过了一会儿,空姐来送餐。许诩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停筷。季白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吃不下就不吃,晚上我订了地方吃好的。”
——
抵达霖市是下午,两人回到家,先把屋子打扫一番。望着光线明朗、干净整洁的家,两人心头都生出暖意。
自家的家最舒服,真是永恒的真理。
打扫完许诩去洗澡,季白等她洗了一半开门进去,出来时直接就抱上了床。
在北京为着照顾许诩声誉,两人只能分房而睡。难得的假期却不能跟她亲近,季白的确有点压抑。无论亲吻抚摸,都比平时要重几分。看着雪白娇躯很快遍布吻痕,心头的火被浇得更旺,伐挞也比平时狂野几分。脸上却噙着淡然自若的笑,时不时捉起许诩的手和脚亲咬。许诩被他调得又难耐又好笑,一张脸通红窘迫。窗帘紧拉,整间屋子里沉默又暧昧,只有彼此知道其中的甜蜜、兴奋和温柔缠绵。
不过许诩发现,性的确是个好东西。身体彻底释放之后,因为北京之行的那点低落也烟消云散。心情豁然开朗、云开月明。
季白要了两次,虽然还有点意犹未尽,但平时这么久许诩已经喊累。到底爱惜她的身体,刚要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却被她伸手拉住胳膊:“你还可以继续吗?再来一次?不行没关系。”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额头上还有汗水。
季白倏地笑了,这简直是他听到过的最美好的邀约了,低头就热烈的吻住她:“行!怎么会不行?”
最后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许诩拖着疲惫的身体,慢吞吞挪去洗澡。季白一直含笑目送她走进浴室,这才看一眼墙上的钟,扬声说:“大胡找我有点事,我去他那里一趟,一会儿直接去餐厅等你。”
“哦。”许诩没太在意。
——
暮色笼罩秀美干净的城市,车子在清凉夜风中穿行。季白单手握住方向盘,从怀里掏出戒指盒,眸中笑意浅浅。
他定的是近郊的一家非常安静优美的餐厅。虽然没有准备俗气的小提琴和红玫瑰,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包场。但是会有翡翠绿的丝绒沙发和雪白的羊毛地毯,餐桌正对开阔匍匐的远山。泉水从透明的屋顶流泻而下,将整个房间点缀得波光盈盈。而星光月色会映在窗外蜿蜒寂静的溪流中。
小家伙,会不会答应他?
正想得出神,手机却响了,是大胡。
“头儿,回霖市了吗?”
“回了。”季白想起今晚有球赛,大胡找他多半是看球,含笑道,“今晚我没空,要陪许诩。”
大胡滞了一瞬,沉声答:“头儿,山区发现了一具女尸。”顿了顿说,“一具非常奇怪的女尸。你跟许诩赶紧过来吧。”
挂了电话,季白凝视手中戒指一眼,收进怀里,打给许诩:“饭我们下次再来吃。有案子,我马上来接你。”
——
案发地点在距市区相当远的某县山区里,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深山老林”,虽然有国道和山路贯通,但属于少数民族自治县,地广人稀,附近几座山都没什么居民。如果不是有农民恰好上山采草药经过,尸体根本不会发现。
季白等人开车到了山脚,再沿小路攀爬上山。后来就没了路,众人必须小心翼翼在大片荆棘野草里穿行。地形险要,季白一直让许诩紧跟自己。遇到难走的路,就直接背着她过去。许诩趴在他温暖宽厚的背上,望着他在夜色里安静的轮廓,因案件而紧绷的心,也随之踏实镇静无比。
等刑警队众人抵达尸体附近时,天际已经露出微白。
这是半山腰上,一片地势低洼的草地,已经用警戒线封起来。背后紧靠着巍峨悬崖,周围有几棵零落而繁茂的大树。
看到尸体第一眼,许诩心头就升起非常奇异的感觉——这具尸体传递的情感,太强烈了。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人,穿着鹅黄色的薄毛衣,□是一条黑色修身长裤,侧身蜷缩在阳光灿烂的草地上。黑色长发,堪称柔美的散落肩头。鹅蛋脸上眉目修长,轮廓秀美。
她皮肤很白皙,脸颊、双手、脚踝……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都晶莹如玉,与身下的暗绿的枯叶草地,形成鲜明的视觉冲击。而她的脸颊甚至还有些红润颜色,嘴唇也涂着粉嫩的蜜色唇膏,似乎还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一个鲜活美丽的女人,安静乖巧的睡在他们面前。
55、v章
太阳从远山背后升起,整片山岭笼罩在金黄明亮的光芒中。草地愈发翠绿,衬得尸体像一幅生动、静美而渗人的画。
季白、许诩跟几个资深刑警站在外围,法医检查完之后,起身走过来:“死亡时间是前天凌晨,初步怀疑死因是氰化钾中毒,这也是尸体脸色红润的原因。此外,手腕脚腕有铁链束缚过的伤痕,阴~道有红肿和撕裂性伤口。没有其他明显伤痕。具体结论要解剖后确定。”
众人都是一静——这么看来,这桩案子更像是他杀,而且是奸~杀。
季白面色沉肃的问:“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赵寒答:“还在核查。”
法医正小心翼翼的移走尸体,许诩走过去,盯着她白皙柔美的侧脸,静默不语。
刑警们四散勘测现场,许诩在尸体前站了一会儿,就走到季白身边。他正站在陈尸点背后的那片岩壁下,凝神沉思。
“这个弃尸点的选择,费了一番心思。”他指着岩壁下方的泥土痕迹说,“这里有陈年泥石流冲刷痕迹,也就是说,到了雨季,尸体很快被掩埋。”
许诩接口:“凶手并不想尸体被发现。”
季白点头,又说:“这片山区只有狭窄的山路,数公里内都没有监控,如果罪犯有车也拍不到。山上树草繁密,只怕也很难找到罪犯脚印。”话刚说完,抬眸望去,发觉许诩的脸色有点发白。
看看左右无人,季白走到她身旁:“怎么了,不舒服?”
许诩:“没事,有点累。”
季白这一路心思都在案子上,完全没管过她。此刻才想起她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又连夜赶到这里,也难怪累了。轻声说:“一会儿下山我还背你。出了山区找点吃的。”
许诩心头一暖,但随行的还有县里的刑警,答:“不用背了,影响不好,我没事。”
季白伸手摸摸她的头:“没什么不好,男同事照顾女同事天经地义。但我也不能让其他男人背你不是?”
许诩也笑了,两人不再讲话,继续各自勘探尸体旁的草地。
结果果然如季白所料,刑警们搜索了整个山岭,一无所获,罪犯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毛发和其他物证。
——
大伙儿回到市区已经是下午,法医的详细鉴定报告很快出来了,证实了早上的结论。此外,还在死者体内发现了残余的药物,经鉴定是日本产INVERMA原液,这是一种女性强效催情素,网上就能买到。轻量服用会使人的精神和肌体都处于亢奋中,并产生强烈的性幻觉。
许诩回警局后,先窝在季白办公室的沙发上补眠,补充精力。醒来时天色已黑,大伙儿都外出查案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沉思片刻,她起身去停尸间。
她已经毕业,现在是正式刑警。按照季白的想法,局长也同意,她可以独立自主的安排工作,专注于犯罪心理研究,只在集体行动时,听从季白调遣。
——
停尸间宽敞明亮,空气清冷。工作人员在外间办公桌前低头写报告,只有尸体孤零零躺在一个金属平台上。
许诩戴上手套,掀开表面覆盖的白布,一寸寸仔细检查。她闻到尸体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是强生牛奶沐浴液的味道。正出神,忽听身后一个熟悉低沉的嗓音道:“有什么发现?”
是季白。他刚从外面回来,俊脸沉肃、黑眸寂静,高大身躯仿佛还沾染着外间夜色的清冷气息。
许诩头也不抬的说:“死者咽喉红肿,这是为什么?”
季白略一思索答:“按照尸检报告,她服用了性兴奋剂,身体也有频繁性~交的迹象。”
许诩明白过来——应当是药物作用,令死者在性~交过程中歇斯底里的大喊,才会造成咽部红肿。
她继续查看尸体,季白站在她身旁翻看尸检报告。过了一会儿,许诩又问:“下~体耻~毛全部被修剪干净,为什么?这样让她看起来更干净性~感?会让男人更兴奋?”
“应该是。”
许诩蹙眉,转头看着季白:“我不太了解——这个癖好对于男人来说算独特吗?”
季白沉思片刻答:“不算独特,很多男人喜欢这样。”
许诩点头:“不过结合尸体其他方面状况,我感觉凶手对这一点,比其他男人更迷恋。”
时法医来了,季白走到一旁,跟他低声交谈。许诩也查看得差不多了,将尸体覆盖好,拖了把椅子,正对着尸体坐下,盯着她的脸。
许多零散的线索在心中快速串联,许诩脑海中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浮现一幅幅画面——
那应该是个灯光柔和的房间,很安静。女人手脚都被锁链束缚,只能任由男人摆布。他先将她浑身洗得干干净净,也许他还会低头闻一闻她身上沐浴液的清香。然后他会一点点仔细剃去她最隐秘处的毛发,满意的看着她白皙饱满的身躯,宛如初生婴儿般干净纯洁,躺在自己面前。
他会给她穿上暖色柔软舒适的衣物,这让她看起来清新、漂亮又温顺。然后他会给她喂食性兴奋药物,看着她为情~欲主宰的痴迷而妩媚的模样。
他会将她禁锢在身下,一遍遍反复征服占有。而她精神恍惚,在极度的亢奋和感官刺激中,始终尖叫连连,直至喉咙肿痛失声……
后来,或许是厌倦,或许是她激怒了他,或许是其他原因,他把她带到深山之中,以最美最乖巧的姿态,躺在这世上只有他知晓的角落,安静的死去……
再次想起发现尸体时近乎优美的画面,许诩忽然觉得阵阵恶心。猛的回神,按着胸口平复。再抬头望去,季白还在跟法医讲话,并没有看这边。
——
这天深夜,刑警队全体人员回到警局,再次碰头。
窗外夜色静深,树影摇曳,会议室里却是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大伙儿脸上都有些倦色,但个个神色冷肃,极为专注。
老吴说:“死者身份已经确认。叫白安安,23岁,霖市人。霖大毕业刚一年,目前是某外资会计师事务所职员。她从国庆前一个星期就没去上班,当天一位同事收到她的短信,说要回老家,让代为请假。所以公司那边虽然不满意,但也没有引起注意。”
赵寒补充:“我们询问过白安安的同事、朋友、家人,她的性格非常开朗、积极,工作表现和人际关系都很好,不存在自杀动机。另外,她是单身没有男朋友。”
会议室的投影幕布上,出现几张白安安的照片。比起死时的安静模样,她的生活照显得更加笑容洋溢、光鲜靓丽。
大胡说:“这么算起来,她失踪了整整两个星期。”
想到尸体的种种迹象,众人都有点恻然。这两个星期,对这位漂亮、优秀的白领女孩来说,是否就像沉沦于地狱?
这时有人问:“头儿,你怎么看?”
这案子感觉十分棘手,大伙儿不由自主都把目光投向季白,希望他能找到突破口。
季白沉静的目光环顾一周,答:“除了尸体,罪犯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目前要做进一步推断比较困难。
但是,凶手也留给我们几个非常明确的侦破反向。”
大伙一听,都是精神一振。只听季白继续说:
“一、氰化钾是管制药物,任何人购买都需经过严格审批、登记在案。小赵,你立刻去核查审批记录;
二、存在情杀的可能。老吴,你带队调查死者白安安的日常人际关系,重点调查与她有情感纠葛的人:过去的男友、追求者,每一个都必须详细盘问;
三、凶手将尸体运送到深山中,他必然有一辆车,且有一处较为独立的房屋,才能对受害人进行诱拐、囚禁,不被人察觉。这一点你们筛查时务必留意;
四、大胡,你负责调查本省所有强~奸犯资料,看近期是否有人刑满出狱,是否有作案嫌疑。
今天起所有人暂停休假。另外,这起案件的资料,对外必须严格保密。”
大伙儿纷纷点头,记录下他说的内容,几组人各自进行具体分工。这时季白见坐在桌子末端的许诩咬着笔头,兀自出神,于是扬声问:“许诩,你有什么意见?”
许诩的犯罪心理研究,目前定位为警队传统侦查手段的补充方法。而这起案子又有点说不出的不同寻常,所以大伙儿都好奇的望过去。
许诩点点头,答:“我也没有具体结论。不过可以肯定一点——凶手对死者倾注了比较浓厚的感情。”
大伙儿都是一怔。
为了让他们理解罪犯的心态,许诩说:“我先解释一下关于强~奸的一些成熟理论。
男人为什么要强~奸女人?表面看是因为约束不了性~欲。但为什么会约束不了性~欲?说到底还是心理方面的原因。
按照国外研究结论,有的男人是通过控制女人,满足内心权力**;有的完全是为了发泄内心愤怒;
还有的人,如果生活中和男女关系都比较失败,强~奸能带给他们获胜的感觉。这一点也反映在犯罪数据上——在我国的强~奸犯里,在任何国家,低收入低学历者都会占较大的比例。
青少年强~奸,主要是因为对性的好奇。”
众人听得纷纷点头。
许诩话锋一转:“但还有一种人,渴望通过强~奸,与受害人建立亲密关系(*)。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这种心态的成因,但我认为本案凶手就是这一种类型。
他认为他与受害人的关系是私密的、纯洁的、热烈的,并且由他控制主导。他没有对死者施加任何其他的身体虐待,甚至连死亡方式,选择的都是会带给他一定风险、但是不会带给死者任何痛苦的氰化钾。
我初步判断,这个男人应该在20-40岁间,经济状况良好,外表整洁、为人细致耐心,没有暴力倾向。他是一位心理变~态者。鉴于他对亲密关系和性~欲的强烈渴求,应该是单身。他过去很可能追求、骚扰、跟踪过受害者,但是不成功。所以,我很同意季队的观点——重点核查与死者有情感纠葛的人。”
——
工作繁重如山,许诩再次回到家,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季白还留在警局,主持大局。
直到夜里十点多,季白才回来。他进屋的时候,许诩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里,拿着凶案现场照片发呆。
季白一身疲惫,坐下搂着她的腰,微阖双眼靠在沙发上。
许诩转头看着他:“还是没有进展?”
季白点点头。大伙儿实在扛不住了,他给大家放一晚上假,明早继续紧张的工作。
他将她抱进怀里,低头亲她。从紧绷的工作中暂时脱离出来,与她肌肤相亲就像怀抱着一汪温暖的清泉,软化他已经麻木僵硬的躯体。
“还在看照片?”他从背后环住她,唇舌在她细滑白皙的脖子上流连,低声问。
许诩点头,蹙眉:“嗯。我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画面。”
季白一怔。
可许诩想了想,还是没头绪,许是疲劳过度,脑袋也有点疼,索性放下照片,转头亲亲他:“快去洗澡吧。”
——
浴室传来淅沥水声,许诩盯着浴室门发了一会儿呆,走回卧室,关上门,从包里翻出个验孕棒。
这是下班回家时,在楼下药店买的。她读了一遍说明,拿着进了主卧的卫生间。
几分钟后,许诩举着两条杠的验孕棒,仰面倒在床上。
按照百度结果,避孕套质量不好中途破裂、避孕药受潮、前期没带套时男方零星分泌物、过程中男方用力过猛或者角度力度原因使得套套滑落……都可能造成意外怀孕。
许诩盯着看了一会儿,把它揣进裤兜里。
——
回家不代表没工作,季白洗完澡,泡了杯咖啡,拿着叠资料进了卧室。
许诩正双手枕在脑后,靠坐在床上,黑漆漆的眼睛还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小脸红扑扑的气色似乎不错。季白微微一笑,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从资料中抽出一小叠递给她:“白安安的朋友资料,你看这部分?”
两人配合一向默契,一起加班,一起讨论,效率很高。
许诩接过资料,再看一眼墙上的钟,11点了。也许是心理原因,她居然觉得肚子有点涨涨的,就像有人在提醒她不许再熬夜加班。
沉默片刻,她说:“我今天不想干了,我要睡觉。”
平时有工作她都是二话不说比他还有劲头,今天的反应叫季白有点意外,伸手摸摸她的头:“累了?”
“嗯。”
季白亲亲她的额头,将资料拿回来:“给我,你先睡。”
——
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静。季白坐在桌前,屋子里只有他在台灯下翻动资料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下意识抬头一看,许诩蜷在被子里,小脸净白如玉,已经睡熟了。
天色微亮的时候,季白在床上翻了个身,忽然感觉到怀中空荡荡的,倏地醒过来,发觉许诩不在床上。
转头望去,却见她穿着薄薄的睡衣,站在床尾,正低头看着地面。窗外暗蓝的晨空、微黄的路灯,在她背后交织成静谧的光影,小家伙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孤寂。
有心事?
季白刚睡下没几个小时,脑袋还有点迷糊。但他还是立刻坐起来,探身过去,拉住她的一只小手:“怎么了?”
许诩转头看着他,神色挺沉着,但脸色似乎有些异样的红晕。她抬手就从口袋里摸出个棒状物丢到他怀里:“有了。”
季白的困意一下子全醒了。
75、防盗小番外
刑警工作繁忙,每当周末,都是季白最舒心畅意的时间,因为晚上亲密的时候,不用那么仓促。
这天是周五,两人9点多上床,许诩宣布“完毕”刚过12点。季白抱着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只是他有心有力,她却是无心无力,只好作罢。
这时却发觉小家伙趴在他胸口,有点发愣。
“怎么了?”
许诩微微一笑:“我们的能力可以连续做两天。”
他没听错?她邀请他连续做两天?
虽然有点意外,但他一点也不介意,立刻翻身压住她:“好提议,反正明后天都没事,我们可以叫外卖……”
许诩愣住,一下子推开他:“你想哪里去了。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指着墙上的钟:“你看,我们从昨天晚上做到今天凌晨,不是做了两天吗?”
季白:“……”
56、v章
“有了。”
窗外晨光黯淡,房间里温暖静谧。两人对望着,一时都没讲话。
大清早的,季白的确被这消息震得有点懵,但也只懵了一瞬间,喜悦便像大片大片清新的绿草,在心头快速而无声的滋生。
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声问:“我不是都戴套了吗?你也吃药了。”
有一段时间,季白没戴套,许诩吃一种市面常见的长期安全避孕药。她闷闷的答:“霖市天气湿润,可能是药受潮了。而且还有一次你出来的时候,套不是蹭掉了吗?”
季白凝视她片刻,将她的双手包在自己掌心,声音中有了笑意:“怪我。”
许诩低头不吭声。
见她如此沉肃模样,季白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许诩要打掉这个孩子,季白其实不会太意外。她才刚毕业,年纪也小,之前从无生孩子的打算。加之性格独立,事业心又重,很有可能做出这样的取舍。
可季白从小接受的教育,堕~胎这种事就不应当发生。
而且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人去打胎?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他抬眸看着她安静而苍白的小脸,心头的柔软渐渐蔓延。但说服她留下孩子,也是毋庸置疑的事。沉吟片刻,刚想开口,却见她忽然抬头,一脸坚决的看着自己。
季白心口倏地一紧。
许诩盯着他,开口了:“还需要去医院复查确认,不过□不离十。”
顿了顿说:“如果怀了,坦率的说,不管你怎么想,这个孩子我都要生下来。”
窗外的天空露出微白颜色,周围的一切寂静如梦。季白看着她那双清黑澄澈的眼睛,心头唯有阵阵暖流轻快的激荡着。
也许是见季白沉默不语,许诩微蹙眉头,一板一眼继续解释:“我做这个决定是经过周全考虑:二十五六岁是女性最佳受孕年纪,堕胎对身体有一定伤害。而且这毕竟是一条生命,我不能接受……”
“好。”低沉醇厚的嗓音,打断她的论述。季白一把将她扣进胸膛,低头就吻下来。
唇舌热烈的纠缠片刻,他才放开她,黑眸依旧近在咫尺盯着她,沉沉含笑:“既然你想生,我当然听你的。”
许诩忍不住也笑了。
其实验出怀孕后,她整晚心情都有点沉重。虽然当机立断决定生,但到底事关重大又没有任何准备,如何能轻松下来?季白此刻毫不掩饰的欢喜和赞同,着实令她宽慰不少。
季白抬头看着墙上的钟:6点,离上班还有两小时。这几天白天都不能请假。
“换衣服,现在就去医院。”
“嗯。”
许诩洗漱的时候,季白已经换好衣服,打电话给朋友,联系市妇幼医院。一切安排好后,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往门口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打开抽屉,拿出藏在一叠衣服里的戒指,揣进兜里。
——
天空阴雨绵绵,大清早医院里冷清而寂静。两人在妇产科等了一会儿,就来了位医生。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每项指标都很符合标准,确认怀孕无误。
两人回到车上时,雨还下个不停。天色也亮起来,整条街湿漉漉的像是笼罩在水雾里。
季白并没有马上开车走,而是将车停在医院外的林荫道上,握着她的手,静静望着雨帘。
许诩也沉默着。这个消息到底来得突然,她有很多事需要琢磨。
季白也在琢磨:最近都在忙案子,但必须抽个时间,去她家里提亲;原本想先举行订婚仪式,也可以省了;案子一结束就筹备结婚,但时间太紧迫,无论怎样,可能都要大着肚子举行婚礼了……
他的手也伸进口袋里,握住了戒指盒。此情此景实在太普通太不浪漫,但他嘴角的笑意还是有点抑不住。
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刚想把戒指拿出来,就听她说:“三哥,结婚的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季白心头微动:“你说。”手在口袋里握着戒指不动。
许诩转头望着他,目光坦诚:“怀孕是怀孕,结婚是结婚,我们不必为了孩子提前结婚。我们俩说到底只相处了半年,虽然我已经非常爱你,但婚姻是一辈子的承诺,还是要慎重。
我们现在还处于一开始的蜜恋期,应该对彼此了解更多,再磨合一段时间,感情稳定成熟,水到渠成再考虑结婚。这样婚姻才能更稳定、更持久、更幸福。
当然,孩子还是随你姓。”
——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多。季白望着许诩,沉默不语。
他早该料到的,未婚先孕在她心里,根本不算个事。她希望感情更成熟再结婚,也符合她谨慎迟钝的个性。其实他一开始也是打算先订婚,可以明年再去领证。
不过,她直愣愣的那句“我已经非常爱你”,又叫他心头阵阵悸动。两人都没说过“我爱你”这样的甜腻话,谁想她今天不经意的脱口而出。
只是……按她这么说,将来儿子都满地跑了,他也不一定有名分?
那他作为男人,也太失败了。
他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沉吟片刻,他柔声开口:“许诩,结婚的事当然要你愿意才行。不过你也不用太早下定论——你看,现在刚怀孕,生孩子还得一年时间。到时候我们也相处快两年了,那时候你的想法肯定跟现在不一样。你刚跟我好的时候,应该也没想到现在会‘非常爱我’吧?我看可以到时候再决定。这才是慎重负责的态度。”
许诩心想确实是,点头:“好。”
季白微微一笑,不再涉及这个话题。虽说是缓兵之计,说服了她到时候再决定,稍稍有点怅然,口袋里的戒指又得继续雪藏。但他倒不是很忧心——且不说到时候必然父凭子贵,她自己半年就非常爱他了,再过一年,肯定离不开他。
两人都没再说话。季白将车开得格外平稳,在车流中穿行。
遇到红灯,徐徐停下。他一侧眸,见许诩又拿出了凶案照片在看。
季白原本没在意,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胎教着实血腥。
可她身为刑警,根本不可避免。最后季白还是开口:“能少看就少看一点。”
许诩却有点发愣,根本没答。忽的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熠熠亮光:“我想起在哪里见过相似的画面了!”
——
季白和许诩开车行驶在城市公路上时,相距甚远的某个房间里,另一个女人,正迎来每天最惊恐战栗的时刻。
女人被穿上条浅蓝色连衣裙,整个人十分白皙干净。而她手腕脚踝都被锁在床上,根本就下不了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男人走了进来。女人全身微微一抖,往床里缩了缩,却只能看着他走近。
男人朝她笑笑,先脱掉自己的衣服,露出赤~裸精壮的身体,再将她抱进怀里,一件件褪去她的衣衫。等她如羊羔般躺在他面前,他却不急着征服,而是俯下头,沿着她的皮肤,一寸寸闻下来。
“你很香。”他低喃。
女人勉强笑笑,全身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男人看在眼里,并不生气,从桌上端起杯水,递给她。女人脸上浮现悲戚神色,却只能接过喝下。
很快就有了反应,雪白的身躯阵阵潮红,她听到自己抑不住的呻~吟。男人坐在床边,静静注视着她扭动的身躯,喉结慢慢滚动着。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照相机,闪光灯不断,将她迷蒙的双眼、潮湿的私~密,都清晰记录。而后他将照相机往边上一丢,握住她的腰,低头咬住一侧饱满红~蕊,狠狠就撞了进来。
空旷寂静的房间,**撞击的声音连绵不绝,一场荒糜的沉沦,仿佛永无尽头。
“喜欢我要你吗?”
“喜欢……喜欢……”女人的声音像呜咽又像欣喜。
“叫我。”
“老公……老公……”
“还有呢?”
“我爱你……我爱你……”
……
——
季白和许诩直接开车到了省厅,找到许诩的师兄——孙清林的办公室。
孙清林看到他们,有点意外,微微一滞后,问:“季队,许诩,有什么事?”
许诩将凶案照片递给他:“师兄,这个现场你有印象吗?”
孙清林接过一看,神色骤变。
许诩在警校时,协助教授重点研究美国案件,亚洲案件主要由孙清林负责。所以许诩有印象在哪里看过类似照片,却不像孙清林如此笃定。他很快从档案柜里拿出一盒资料,放到两人面前。
一张张照片,美好得就像生活里的画。一个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蜷首侧卧,躺在草地上、土地里、森林中、溪水旁……连衣服的风格,都跟死者白安安类似,都是暖色调,看起来无比清新柔和。
孙清林坐下来说:“这是三年前香港的‘天使杀手’案,目前查知受害者八人,未知受害者数目不明。全都是22-25岁企业白领,都失踪一段时间,最后死于氰化钾中毒。这个案子当时在香港很轰动。”
季白和许诩都点头。他们都听过这个案子,只是没有深入了解。
孙清林又拿起白安安的照片:“凶手当年被警方追捕,坠海身亡。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潜逃出国。但是看到这个照片,我几乎可以断定,凶手即使不是他本人,也是他的狂热模仿者。”
季白和许诩都是一静。许诩问:“师兄,你重点研究过这个案子,有他的犯罪心理画像吗?”
孙清林:“我不仅有他的心理画像,我有他的全部资料和照片。”语气愈发沉重,“他是霖市人。”
他很快找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两人。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裤,打领带,留着平头,棱角分明脸庞上,有俊朗英气的五官,薄薄的唇角,还有温和的笑意。
孙清林:“冯烨,案发时22岁,今年25岁。因为成绩优秀,以全额奖学金考入香港大学建筑系,毕业后在某上市企业任职员,获得香港居民身份。案发后证据确凿,被全港通缉。后来就失踪了。”他叹了口气,“如果真是他没死,回到霖市……”
季白问:“有他在霖市的地址吗?”
“有。”他翻出页资料递给两人。
——
半个小时后,季白将车停在市里一家老国营企业的宿舍小区外,同时调集几名刑警,在周围戒备。
冯烨的资料,两人已传回刑警队,通令全市搜捕该人,同时联络香港警方,获取更多资料。大伙儿得到这个消息,振奋的同时,心情更加沉重。
沿着老旧小区的狭窄道路往里走,季白脚步一顿:“要不你回车上等着?”
许诩瞥他一眼:“没必要。”
季白便不再劝,只叮嘱其他刑警,加倍当心。
这案子的凶手是心理变~态者,许诩的工作将起到非常重大的作用。他身为刑警队长,不可能让她置身事外。
只能将她保护得更好。
冯烨的家在六层,开门的是他的舅舅。是一位四十余岁的清瘦男人,厂里的技术员。
“冯烨还有其他亲人吗?”许诩问。
他答:“没有,他的父母早年就死了。”迟疑片刻问:“警察同志,你们想调查什么,香港的案子……已经过去几年了,冯烨不是也已经掉进海里死了吗?”
大家当然不答。季白说:“我们想看看冯烨的个人物品。”
舅舅点点头,把他们领到阳台,指着阳台一角的杂物:“很多都扔了,剩的都在这里了。你们看吧。”也许是不愿多聊,转身刚想走,季白又问:“最近还有没有其他人来找过冯烨?”
舅舅有些诧异:“没有。当然没有。”
“那家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
舅舅有点意外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上个月,遭过一次贼。当时是半夜,我听到动静跑到阳台,人已经不见了,东西翻得乱七八糟。但是没丢什么。”
季白和许诩都是心头一凛。这个贼,会不会跟冯烨有关?
舅舅回答完问题,去前厅了,季白和许诩拿起冯烨的东西,仔细翻看。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季白忽然一愣,将一张照片递到许诩面前。
是冯烨的高中毕业照,他站在后排正中看起来比孙清林处的照片多了几分稚气清秀。许诩没看出异样,目光快速扫过照片上所有人,看到前排的女生,心头微惊:“姚檬?”
季白点头:“他们是同班同学。”
只见照片上的姚檬留着垂顺长发,穿着校服长裙,那时候就显得娇艳动人。
许诩:“我回警局就跟她联络,看她是否了解冯烨的状况。”
两人继续翻照片,却都是冯烨小时候照片,并没有有价值的线索。季白又拿起旁边的一堆书开始翻看,忽的一怔,将一张照片抽出来,递给许诩。
许诩一看,也愣住了。
是姚檬的单人照。她穿着警校的制服,坐在阳光树荫下,正低头看书。行人在她身旁留下剪影,而她恍然未觉。
这看起来,像是一张几年前的偷拍照片。
57、v章
是夜,月色温凉,秋意湛湛。
姚檬的住处是市区一套两居室,林清岩也在,跟姚檬穿着同款家居服,高大又清爽的样子。两人看到季白和许诩上门,都有点意外。
四人在沙发坐下,林清岩微笑站起来:“我去泡茶,你们聊。”
看到冯烨的照片,姚檬的神色有片刻凝滞。
“我们是高中同学。‘天使杀手’案我也听说过,但并不是很了解。出什么事了?”
姚檬可能有危险,当然不会瞒着她实情。许诩拿出份案件基本资料,递给她看。姚檬静静看完,脸色有些发红,点头:“我知道了。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到那张偷拍照片,姚檬微怔。
季白问:“你们私交如何?”
“普通同学,交往不深。”
这时林清岩端着茶走过来,看到三人凝重神色,在姚檬身边坐下,柔声问:“怎么了?”
姚檬抬头朝他笑:“没事。他们找我了解以前一个同学的情况。”
又聊了一会儿,季白和许诩站起来:“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姚檬也笑着站起来:“我送你们。”转身对林清岩说:“我很快就回来啊。”
三人一路沉默,一直走到小区外无人的林荫道,姚檬轻声说:“许诩,咱俩说会儿话。”许诩点头,季白看一眼两人,先走回车上坐着。
两人找了张长椅坐下,许诩静静望着她。姚檬抬头看一眼明朗的夜空,抿嘴笑笑:“刚才清岩在,我不想说。不过不说,你们去学校调查也会知道——我跟冯烨……高中谈过一段时间恋爱。”
许诩心头微震。尽管刚才看得出姚檬有所隐瞒,但她也没想到两人竟然有过这种关系。
姚檬的声音静静的:“跟这种禽~兽谈过恋爱,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诩看着她讥讽的表情:“你……很爱他?”
姚檬一怔,笑笑摇头:“怎么会?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
是爱吗?姚檬也不知道。
对季白,是倾慕中夹杂着浓浓的崇拜,被拒绝后自尊心虽然受伤,但也不会痛得死去活来,只是终究有些落寞。所以此刻谈及与冯烨的恋情,下意识也想避开他;
对林清岩,是成熟、稳定的归宿感。他的魅力和气质,深深打动了她。然而无可否认,他的金钱和地位,也是姚檬会考虑的东西。他更像是姚檬挑选的结婚伴侣。
可是冯烨?
十七八岁的热烈、冲动,两个同样优秀的少年,当时觉得爱得不能自已一定要一生一世,回头再看,不过付诸一笑。
他贫寒的家境,他固执的性格,还有他即将赴香港读书,都是姚檬当年跟他分手的原因。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当年这份纯粹的感情,每当想起来,还是会心头钝痛滞涩。而这种感觉,是季白、林清岩都不会带给她的。后来听闻“天使杀手”案后,这种痛,就变成了深深的厌恶。连带着,对任何强~奸犯,姚檬看都不想看一眼。
许诩静默片刻,问:“他当时是否表露出心理变态倾向?”
姚檬摇头:“那个年纪的男孩,都是桀骜又冲动的,他算不上特殊。而且我们只好了一年,了解其实不深。”感情来得浓烈,但更多时候都是懵懵懂懂,自以为是。
许诩又问:“那性方面呢?他有什么癖好?”
姚檬垂头:“我们没有发生过性~关系。”说完一怔,跟许诩对视一眼。
两人都想到了。这样意味着她更危险——因为如果真的是冯烨回来,他还没得到过姚檬。
许诩:“我让队里派人24小时保护你。”
“不,不要。这样会影响我的工作。”姚檬蹙眉。”测完毕。季白沉声说:“凶手穿42码鞋,冯烨的资料是44码。”
有人疑惑问:“会不会是凶手留下假的脚印,混淆视听?”
老吴也蹲下端详着脚印,答:“不会。首先,白安安案发后,头儿就下令封锁消息。凶手并不知道第一具尸体已经被我们发现,没必要故弄玄虚留下脚印;其次,从脚印深度看,应当是背负了重物的,脚印恰好也正对尸体方向,所以应该是凶手背尸体时留下的。这里落叶较多,所以凶手一时未察觉,留下这个宝贵的脚印。”
——
这天大伙儿收队已经是半夜。虽说依然不知道凶手身份,但至少排除了冯烨的作案可能,同时也获知了关于凶手的一点线索。
一回警局,季白就对赵寒说:“跟姚檬说一声,让她不必太担心。”
大伙儿也都点头。虽说姚檬离开警队,但小姑娘要是被变~态杀手盯上,也太可怜了。如今至少可以放心点了。
赵寒打电话过去时,姚檬正在林清岩家里。夜深了,她和林清岩本来已经熟睡,见是警局电话,她走出卧室,带上门,一直走到客厅玄关才接听。
“姚檬,凶手确定不是冯烨,他应该已经死了,你不必担心了。”赵寒说。
姚檬静了一瞬,微笑答:“好,那我就放心了。你们是怎么确定的?”
因为姚檬是重点保护对象,赵寒也不用瞒她,低声答:“鞋号不对。”
姚檬想了想:“冯烨是44号。”
赵寒:“对,凶手是42号,保密哈。”
“嗯。”
挂了电话,姚檬在玄关站了一会儿,悬了多日的心,终究还是放下了。一抬头,就见玄关鞋架上摆满她和林清岩的鞋。许是刚刚被赵寒一说,她自然而然留意到男鞋上的号码:也是42。
微微失笑,她太紧张了。走进卧室躺下,林清岩约摸是熟睡中察觉到动静,翻了个身,从背后抱紧了她。
同一个夜里,许诩被季白先送回家睡觉,季白折返警局加班。可到了清晨,却接到许诩电话:“你说得对,应该当成全新的案子去研究。现在,我有了罪犯的初步画像。我想,也许可以把他从整个霖市中筛查出来。”
58、v章
给季白打电话时,许诩已经打车到了警局楼下。天空暗白,空气清透,周身仿佛都笼罩在阴沉沉的凉意里。她沿着警局楼梯一步步向上走,远远便见季白拿着电话,出现在楼梯口。
“进去再说。”季白看她单薄而精神抖擞的身影,反而有点心疼,将她搂进怀里。
现在,整个霖市的刑警、民警都外出巡逻戒备了,季白回办公室是要跟局长连夜汇报进展,此刻局长也是在自己屋子里补眠。刑警队的大办公室空荡荡的,季白拉着许诩的手,坐到沙发上,又给她倒了杯热水,握住她的手:“说吧。”
在破案经验上,许诩是远不如季白丰富的。尤其在最关键的犯罪现场调查工作上,季白无论敏锐性、逻辑性都比她成熟。但这个案子现场留下的痕迹非常少,且凶手是随机作案,这个时候,正常的刑侦手段遇到瓶颈,许诩的心理推理反而不会受影响和束缚。
许诩点点说:“这几天,我一直把自己想象成变~态杀手,去揣摩他的心理,有了些深入的想法……”
她说到这里,季白不由得抬眸看她一眼,自然而然又落在她的肚子上。但她并没在意,拿过根笔和纸,一边说,一边快速的写画起来:
“首先,过去三个月,凶手身上一定发生了某个重大的变故。
这是因为,我们查看过过去几年的案件资料,并没有类似的人口失踪。这说明白安安是第一个受害者。
人做出选择都是有原因的,即使没有表面原因,也有潜意识里的原因。而凶手选择这个时机开始作案,一定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事情改变了。
这个变故的可能性很多,爱情、健康、事业、意外……不管是什么,我们可以从他的行为里寻找到答案。”
季白沉肃点头,许诩继续说:“我们之前断定,凶手有很强烈的、与受害者建立亲密关系的渴求。可为什么,他就喜欢这一类型的受害者?
渴求一件事,必然是因为自己有缺失。受害者身上有什么共同特征,深深吸引了他?
年轻漂亮?因为凶手本身的衰老丑陋自卑?不对。如果是这样,他完全可以选择更简单的受害者,譬如更年轻的学生,相对来说,会比白领更容易诱骗;
受害者身上有两个更显著的特点:一、她们都刚毕业或者临近毕业,资质优秀,前途无量,美好的事业和人生刚刚起步,这个‘人生界点’非常的明确;第二,你看……”
许诩将档案袋里的两名受害人的生活照摊开:“你不觉得,她们看起来比普通人,更有朝气和活力吗?”
季白垂眸望去,只见照片上的女孩都是面色娇艳、笑靥如花,一举一动都显得鲜活跳脱,蓬勃的生命力仿佛要从纸面透出来。
许诩看着他:“所以,我认为有两个可能性最大:一、凶手近期遭受了事业的巨大挫折;二、凶手身患恶疾,可能是不治之症,或者很难治愈,才会被这种‘生命力’吸引。
无论是哪一种,凶手选择她们,象征意义都很明显,都折射出,他也许希望自己的人生像她们一样,推倒重来重新开始。
而作为一个心理变~态者,他实践的方式,就是掠夺她们的身体和生命。他已经上了瘾。”
季白静默片刻,答:“继续。”
许诩点点头:“第二、当年的“天使杀手”案,并未在大陆公开。据杨清林师兄说,只在几个主流BBS上有过照片,半夜挂上去,短短几个小时就被全部删帖,再无流传。所以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凶手如此熟悉此案,只有两个可能:一、他有香港工作或生活背景;二、他当年是网络论坛达人,这种人往往是大学生、或者年轻白领。
第三、弃尸点的选择,反映出凶手对林区非常熟悉,他这几个月必然频繁进出林区。虽然林区很多道路没有监控摄像头,但是霖市通往林区的主干道上,都有监控。可以抽调交通部门的录像,进行统计;
第四、你上次说过,凶手必然有一处僻静的房屋,工作时间非常灵活富裕才能对受害人进行跟踪观察,这也是筛选条件之一。”
——
清秋的早晨,屋内温暖又寂静。听许诩说完,季白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沉吟片刻,答:“你这些结论都是推测,没有证据支持,而且有些条件无法追查;有些条件即使可以筛选,也会有大量符合条件的人。只能作为一种补充性的尝试……我最多可以安排两名刑警给你。”
许诩点头,虽然她有很强的感觉,肯定能筛出这么个人。但是客观来说,不确定的因素还很多,的确可能一无所获。季白要掌控全局,不可能把主力都安排过来,她也能理解。
“好,两个人再加上我,够了。”
这时季白却微微一笑,起身从桌前拿出个文件夹递给她。许诩接过一看,面露喜色。
季白:“之前我已经让赵寒筛查过:三个月来进出林区超过3次的本地私家车一共有500多辆;全市拥有独立别墅、仓库、郊区房舍的人数更多。不过,应该也能替你节省一点工作量。”
——
季白很快就安排好下面分局的两名刑警向许诩报道。许诩跟他们通了电话,安排了各自的筛查任务,已是天色大亮了。
许诩自己也分配了繁重的工作,不过她实在太累了,往季白办公室沙发一躺:“我先睡会儿。”
季白也是一夜未眠,过几个小时还得跟大胡等人会合,去调查第二名死者李恬甜的情况。他揉了揉眉心,在许诩身旁坐下。许诩立刻爬过来,枕在他大腿上。他微微一笑,拿起桌上鬼画符般的草稿纸:“你做分析的时候,都喜欢这样写写画画?”
“最费脑子的时候,会这么随便画画。”
“噜哥案你一路留下的纸片,也是这么画出来的?”
“嗯。”
季白略带薄茧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那怎么写了一堆我的名字?”
许诩闭着眼,笑而不答。过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睁开眼,脸色微僵:“那张纸不会当成证物交上去了吧?”那就丢人丢大了。
“当然交了。”季白淡道。许诩抬手捂住脸,叹了口气。季白望着她微红的脸颊,嘴角也浮现笑意。
按道理,肯定是要交的。但是他到底还是徇了私,将那张证物纸截了下来,如今她写满推理和相思的一堆碎片,都保存在他的抽屉里,跟那枚可怜的戒指躺在一起。不过,暂时就不必告诉她了。
——
三天后的中午,许诩带着自己的小组成员,终于完成了繁重的数据筛查工作。看到交叉筛选结果时,她怔了片刻,低声嘱咐两名助手:“绝对保密。”然后拿着结果去找了季白。
季白正在跟负责山区巡逻的便衣刑警们通话,看到许诩递过来的报告,也是一愣。很快挂了电话,眸色沉黑的望着她。
许诩点头:“20-40岁间、有香港工作背景、3个月内在市内医院检查出癌症、3个月内频繁进出林区超过5次、在林区拥有一幢独立别墅的,全市只有他一个人。”
所有的条件,看起来都跟案件没有直接关系,都只是一种可能性。可如果数种可能,都叠加到一个人身上,那就耐人寻味了。
许诩继续说:“季白,虽然我们还不能确定他是凶手,但是凶手对第二个受害者,进行了死后的性~侵犯。连环杀手是不会轻易改变作案手段的,尤其这种侵害其实会破坏他关于亲密关系的性~幻想——除非他的心态已经趋于不稳定,所以我推测,他很快会再次犯案……”
季白沉着脸点头:“24小时监视林清岩。”
——
之后一连几天,都是阴沉天气。而变~态杀手,仿佛也随之蛰伏,再无半点动静。到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杀手的谣言,也渐渐在霖市开始流传……
赵寒跟另一名刑警,负责林清岩别墅的监视。这天傍晚,两人照例缩在林间,沉寂的守备着。
忽然赵寒的手机响了,是大胡:“林清岩开车出市区了,车上有个女人,我们不能跟太近,看不清是谁。”
赵寒两人打足精神,天色全黑的时候,果然见一辆别克商务车沿山路远远驶来。到了别墅门口,一名男子走下来,看身形衣着正是林清岩。他拉开后座车门,探身进去,横抱了一个女人出来。
赵寒从望远镜看去,只见那女人似乎已陷入沉睡,长发遮住脸,躺在林清岩怀里一动不动。林清岩抱着她进了别墅,灯光很快亮了起来。
“头儿,怎么办?”赵寒通过手机问季白。
季白:“再等等。”
山岭一片深黑,四周寂静无声。赵寒两人全神贯注的等了一会儿,忽的听见女人“啊”的一声尖叫,随后就没了声音。赵寒两人都是心头一震。
此时行动必然会打草惊蛇,但警方的原则是不能拿受害人的安全作为代价去冒险,季白沉声下令:“进去!”
——
赵寒两人从山坡跑下来,冲到别墅门前,从窗户外只见客厅灯火通明,并没有人,里头隐约传来柔和的音乐声。
两人狠狠一脚踹开门,循着声音一路小跑进去,就到了最里间的主卧门口。门虚掩着,音乐声已经很大,但依稀可以辨听出女人的啜泣声。赵寒再无迟疑,一把推开门——愣住了。
屋内的两人也同时转头,震惊的看着他们。
柔白的灯光下,满屋都是怒放的玫瑰,一片红色的花海。而姚檬就含泪坐在玫瑰当中的沙发上,林清岩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拿个黑丝绒戒指盒,正把一枚闪亮的钻戒套在她的手指上。
“你们怎么……”姚檬扶着林清岩站起来,她反应也是极快,不可思议的失声问,“你们怀疑他是连环杀手?”
赵寒两人一时未答,而林清岩也转头看着他们,蹙眉静默不语。
59、v章
已是半夜,窗外深黑而寂静,刑警队办公室却是白亮如昼。
季白、许诩等人隔着深色玻璃,看着审讯室里静坐的林清岩。他今天穿的是西装,没打领带,衬衣扣子松开一颗,令他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清俊柔和几分。而他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修长的眉微蹙着,眼神也有点冷。
这头房间里,赵寒拿着叠资料走进来:“头儿,香港那边终于核实了——林清岩的公司,当年跟冯烨所在公司有业务往来!有好几份合同,他俩都有签字——他们当年肯定认识!”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既然两人有渊源,林清岩就有可能模仿冯烨!
季白接过资料,仔细看完,跟老吴交换个眼色,两人推门进了审讯室。
——
林清岩听到动静抬头。他跟季白也算是朋友了,此刻以这种方式见面,他只盯着季白不说话。
季白:“林先生,你好。很抱歉今天突然打搅,请你回警局协助调查。”
林清岩:“你们是姚檬同事,有些事我不想追究。但是我很不明白,你们办案为什么会牵扯到我和姚檬?希望你们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玻璃这头,赵寒忍不住嘀咕:“别说,他看起来倒像是无辜的。”
许诩也点头——迄今为止,他的所有反应都很正常。
面对他的质疑,季白英俊的脸在灯光下平静如水:“的确有原因。我们怀疑‘天使杀手’冯烨,近期回到了霖市。他跟姚檬是高中同学,所以我的同事一直跟踪保护姚檬。今天他们在别墅外听到她的叫声,以为是冯烨出现、伤害到你们俩,才会破门而入。事出突然,希望你理解。”
林清岩一怔,静默不语。
许诩却是微微一笑。季白讲话实在太有策略了,三两句就把关系撇清楚,话语也是似是而非。如果林清岩真的是凶手,只怕此刻是吃不准季白到底知道多少。
不过林清岩的反应,也值得推敲。
这时季白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今天已经请你回来,我们也有一些问题想问清楚。”
林清岩神色不变:“问吧。”
老吴开口:“林先生,过去三个月,你的私家车频繁进出林区,是什么原因?”
林清岩淡淡答:“装修别墅。就是你们今天进去那栋。”
老吴:“你是公司高管,平时工作也很忙吧,装修房子这种事,需要亲力亲为?”
林清岩答:“个人偏好。喜欢做的事,我不介意花费时间。”
玻璃这头,赵寒低声说:“我们进去的时候,别墅的确有些新油漆味,家具也是全新的。”
许诩点头——没有直接证据,他的回答也无懈可击,看来季白只能从别的方面下手。
这时,季白将一份病历推到他面前:“姚檬知道,你只能活一年了吗?”
林清岩的表情仿佛瞬间凝滞了,看一眼病历,静静将目光移开。
季白和老吴都静默片刻。老吴说:“她不知道?你既然患了病,为什么还要向她求婚?目的是什么?”
林清岩很淡的笑了笑:“这种私人的事,我不想回答。”
季白淡道:“你可以不回答。但是与冯烨有关的事,希望你配合。”季白将签署有林清岩和冯烨姓名的文件复印页,推到他面前:“你跟冯烨认识,在检查出绝症后,你很快就跟姚檬相爱。而她,是冯烨的初恋对象。”
老吴也看着他:“不要告诉我们,这是巧合。为什么?”
这时,有人将聆讯室的门口推开一条缝:“许诩,姚檬说……想跟你谈谈。”
许诩看一眼隔壁房间沉默的林清岩,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
许诩有点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姚檬。她坐在一间审讯室里,穿着华贵清艳的长裙,妆容亦是精致如花。但眼睛有点红,隐隐有泪。
看到许诩,她毫不迟疑的直视着她:“你们怎么会怀疑清岩?”
因为姚檬跟林清岩的关系,她也算跟本案有了牵连,许诩不可能对她全盘托出,但也不能完全不提醒她,于是答:“不是怀疑。只是我们列了一些筛选条件,在大范围排除嫌疑人,林清岩也在其中,所以请他回来做例行询问。”顿了顿说:“不过你最好先跟他保持距离,这样对你们俩都好。”
姚檬却不答这一茬,盯着她问:“什么筛选条件,他也符合?”
许诩不吭声,她当然不能说。
姚檬自己之前因为冯烨,也琢磨过这个案子,轻声问:“他拥有独立房屋?他有香港工作背景?这根本不能作为依据。”她脸上浮现一丝柔色:“还有,他这几个月进出林区,是在装修送给我的别墅。有两次还是我跟他一起去的。许诩,这真的只是巧合。”
许诩微怔,点点头。
姚檬又问:“你们还有什么依据?”
许诩望着她坚毅的表情、明亮的目光,却沉默了。姚檬接受了林清岩的求婚,她打算跟他过一辈子。
万一他不是凶手,他得了癌症的事,不应该由她如此突然的告诉她。她转而问:“介意我问几个私人问题吗?”
“你问。”
“你跟林清岩朝夕相处,他在性方面的表现是否正常,你应该看得出来。”
姚檬答得非常坦荡:“很正常。”
许诩追问:“他有用药嗜好吗?是否会迷恋气味、是否会影像记录、用什么牌子的沐浴液、会让你穿上特定的衣服吗?”
姚檬的表情完全不可思议,脸色也更红了:“怎么可能?你说的这些都没有,他连我用什么牌子的沐浴液都不知道。许诩,他是我遇到过的最温柔、善良、稳重的男人,从我们好的第一天起,他就把我当成珍宝一样爱护。你也谈恋爱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感受。相信我,他绝不可能是凶手。”
——
走廊那头的审讯室里,林清岩面对季白等人冷峻的目光,露出个淡淡的自嘲的笑意,也开口了:
“没错,我一开始接近姚檬,的确有目的。
我以前是认识冯烨,我们甚至还成为了朋友。但我恨不得一辈子没认识过这个人。
当年‘天使案’的受害者里,有一个女孩叫张晓鸽,是我的未婚妻。至今没有找到尸体。”
赵寒迅速翻找档案,果然找到这名女子的资料,快步走进去,递给季白二人。
老吴看了之后,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找到姚檬,是想报复冯烨?”
林清岩看着他们,幽黑的目光却似看着极远的地方:“当年冯烨总是随身带着姚檬的照片。冯烨死了这么多年,我也快死了,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跟冯烨这种畜~生相爱。
但……她根本跟冯烨不同,她很正直善良,也非常痛恨冯烨做的事。”
季白和老吴都静默不语。林清岩偏头,看着寂静的窗外:“我已经立了遗嘱,所有财产留给姚檬,你们可以去律师那里查。结了婚,我走了,她继承这一切也不会惹人非议。我之前几次去林区装修别墅,装修公司都有人在那边,你们也可以打电话去问。希望你们尽快核实,让我和姚檬回家。”
——
夜色越来越深,天空仿佛浓墨一片,浑浊难辨。远山轮廓起伏,如同黑兽在地平线奔跑。城市灯光星星点点,清冷而静谧。
季白站在走廊里,扶着栏杆远眺。过了一会儿,就感觉到熟悉的温软躯体靠近自己,也静默的站着。此时众人或是在补眠,或是在忙碌。季白伸手轻轻搂着她:“冷不冷?”
许诩摇头,问:“你信林清岩吗?”
“我只信证据。目前他的答案暂时都解释得通。”季白轻声答道,“而且两起案发时间,他的车都没有进出山区。所以我们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侧眸看着她在灯下柔白的小脸:“你怎么看?”
许诩蹙眉:“我不知道。不过从第二具尸体来看,凶手的心态应该有些不稳。但刚刚无论你们怎么询问,他的反应都很正常。”
季白点头:“羁押24小时,查证他说的话属实,只能先放他走。”
许诩就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静静转头望向他。此时夜色幽暗,办公室里的灯光透到走廊里,黯淡如薄纱。而他眉宇中有一丝倦色,神色却沉毅硬朗。许诩伸手搂住他的腰,抬头凑过去,亲亲他冰凉的脸颊。
季白勾唇而笑,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这样要幸运很多。
她轻声答:“希望姚檬以后能遇到真正适合她的人。”
季白摸摸她的头:“别想了。去我办公室睡会儿,我处理完工作就过来陪你。”
——
大屋不少人趴在桌上,抓紧天亮前的一点时间补眠。许诩走进季白办公室,躺了一会儿,脑子里却还想着案子的事,索性起身,走到桌前坐下。拿过来些白纸,却在桌上找不到笔。
季白之前还来过办公室,抽屉也未锁。她顺手拉开抽屉,果然找到两支笔,把抽屉又推上。
过了几秒种,忽然反应过来,重新拉开,只见一叠文件下面,赫然露出黑色丝绒盒一角。
打开盒子,看着里头璀璨晶莹的戒指,许诩有点发愣。她忽然就想起刚刚姚檬说话的时候,左手有几次轻轻摩挲着右手上的戒指,或许是还不适应,但更多的是温柔。
许诩抬起头,外屋静悄悄的,没人看过来。她拿起戒指,套进右手无名指。
季白选的,自然大小刚刚好。款式也精致大方,很合她的心意。只是……原来他打算向她求婚了?
许诩举起手,在灯光下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微笑。过了一阵,放下手,把戒指往外推……愣住。
在指关节处卡住了,脱不下来。
她又推了几下,还是不行。她想:莫非是最近吃太多,手指粗了?抑或是怀孕导致手指肿了?
试了五六分钟,死活脱不下来。刚想拿出手机百度解决方法,就听到外头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
季白一进屋,就见许诩双手插裤兜里,站在屋子正中,有点愣愣的望着自己。
“还不睡?”他关上门,在沙发坐下,将她拉进怀里。
“睡……”许诩神色淡然的打了个哈欠,头老老实实靠在他肩膀上。季白已经累极了,很快就陷入沉睡。只是感觉许诩似乎睡得不安稳,总是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他闭着眼,将她的腰搂紧,喃喃:“不许再动。”
——
第二天许诩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沙发上只有她一个人,身上搭着季白的外套。
她是被手机吵醒的,季白的声音听起来很清朗,似乎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沉声对她说:“十分钟后来大会议室,大伙儿开个会。”
许诩马上弹起来,火速冲向厕所。
虽然季白到最后关头才叫醒她,是心疼她,但却叫她一番兵荒马乱。快速洗漱完了,到了会议室,人都坐满了,好在时间刚刚好。
大部分刑警还在外头,只有老吴赵寒几个留在办公室。季白简单说了后面的工作安排,这时赵寒问:“许诩说的几点筛查条件,我们还继续吗?”
季白沉吟片刻,看向许诩:“你把几点条件写到黑板上,我们再梳理一遍。”
许诩点头,起身走到会议室前头的黑板前,刷刷刷开始写。写了几行,忽然感觉身旁的季白目光灼灼盯着自己,有点异样,猛的反应过来,看向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脸顿时烧了起来。
此时正是清晨,警局许多人还没上班,整座办公楼安安静静。几个刑警也有些睡眼惺忪,可个个依旧目光如电,此时都看到了许诩停顿的动作和手指上多出的戒指,全都“明白”过来,看向季白笑了。
季白看着许诩绯红的脸,眼中也浮现浓浓的笑意。但到底是将目光从她身上生生收回来,凝神继续跟大家讲案子的事。
碰头会很快结束,大伙儿都起身,许诩低着头谁也不看,季白目光似有似无落在她身上。
这时老吴走过来:“虽然案件紧张,但生活是生活,该恭喜的还是要恭喜。恭喜你们。”季白淡笑:“谢谢。”
赵寒几个也凑过来,一个个说恭喜。季白全盘照收。赵寒说:“头儿你太厉害了,昨晚那么忙,居然还有空送戒指。”
季白笑答:“是仓促了点,好在许诩肯戴。”
许诩的脸就快着火了。
等人都走完了,季白转头,静静看着她。
许诩低着头,把手伸到他面前:“我昨天好奇试戴了一下,取不下来。你帮我一下。”
“哦,是这样。”季白接过她的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抬眸淡笑,“我脑抽了才会帮你取下来。”
许诩:“……”
她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季白也不讲话,黑眸沉沉凝视着她,这目光叫许诩心头一撞。
“我不催你,不过我的态度始终明确——对我来说,这半年已经足够让我确认,你是我要娶的人。”他轻声说,“等案子结束,我一定把昨天的求婚、送戒指都补上。你慢慢考虑。”
“嗯……”
季白看着她通红的脸,还想调侃几句,却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赵寒几乎是大步冲到门口。
“头儿,刚刚来的消息,林区发现了第三具尸体。初步判定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
季白和许诩都是心头一震,同时看向走道对面的审讯室。
林清岩整晚都在里面,第三具尸体却在这个时间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