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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管平潮     九州牧云录txt下载     九州牧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卷『神京无处起龙蛇』第十三章 天魔伤命,托血晶以救世

    在滔天的战火里,夏侯勇不是没想过退缩。虽然身经百战,但眼前这场战争的烈度远超以往,还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息。敌人的来历诡异,战斗的方式诡异,输赢胜败的结局诡异,如此种种,竟让事事要强的夏侯勇,萌生了退缩的念头。

    只是,其他人可以退缩,他夏侯勇却不可以。身负皇命,肩负夏侯家世代忠良的荣誉,夏侯勇往往在自己心中退缩之意一闪念之时,发现自己其实无路可退。自己这一身系着无数边关百姓的安危,系着朝中上至皇上下至群臣的厚望,特别的:自己是谁?威名传遍天下的关外侯啊!他杜崇佑可以厚颜无耻、退避保命,我夏侯勇却不能!

    “我有我的骄傲!”

    近几月的连天烽火里,每当自己的意志几近崩溃之时,他便那这句话来激励自己。可是,到了今天,当那些诡谲的黑暗之炎,冲破一切勇猛、一切谋略,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瞬间吞没千万生命之时,他觉得,真地撑不下去了。

    “贺兰,我想……我想……”

    败战归来,背人之处,刚强的关外侯竟是虎目含泪,对着自己的宠妾言语哽咽。虽因哽咽,一语未毕,但瞧他手按腰间佩剑剑柄,便知他是何意。

    “侯爷,万万不可!”

    平时百媚千娇、态度婉娈的宠妾,这时却是一脸肃然。瞧着脸色灰败、似乎已经走到绝路的侯爷,她心中不禁也起了些怜意。只不过,心中偶然起了这柔软念头。贺兰媚儿却是暗自一惊,默然沉念后。她的眼眸深处依旧泠然若冰。

    “不这样又如何?!我打败了!我打败了!”

    夏侯勇无从看见这些细节。在他的中军宝帐之中,他突然咆哮如雷。充满绝望地大吼!

    到得这时,他再也不顾忌会被属下听见了!

    “侯爷息怒,侯爷莫嚷——呀!”

    见自己的提醒没能让夏侯勇平静下来,贺兰媚儿再也忍不住,轻轻叱叫一声,纤手一扬,顿时空中便有许多几近透明的灰黑色丝索,缭绕着向夏侯勇飞去。一旦这些丝索碰触到夏侯勇身上,暴躁的将军顿时便觉得瞬间的麻痹。片刻后痹感消失,人却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贺兰?”

    此时夏侯勇看向女子的脸上,满是疑色。不过贺兰媚儿却不管他,只是平静地问道:

    “侯爷,为何言败?”

    “你不知道今日之事么?”

    想起今天战事最后那一刻,夏侯勇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有些激动。他脸部的肌肉扭曲,带着三分恐惧地跟宠妾讲述:

    “那些黑火,定是妖魔鬼火!我从未见过如此法技。也从未碰到如此力量。我感觉到了,我定是感觉到了,那黑色妖火蕴涵毁灭万物生灵的力量,可怖!可怖!”

    最后连说两个“可怖”之时。夏侯勇的情绪又有点失控。

    “此样黑火,仅是可怖么?”

    贺兰媚儿不惊不乍,轻轻问道。

    “不仅可怖。而且可恨!”

    想起那些瞬间便被吞噬生命的豪勇将士,夏侯勇回答得斩钉截铁。

    “非也。非也。”

    想不到贺兰媚儿竟是轻轻地摇头,连道两个非也。然后说道:

    “依妾身浅见,却是可喜。”

    “嗯?!”

    此时的夏侯勇,听了贺兰媚儿的这句话,已经有点愤怒了。却听贺兰媚儿说道:

    “侯爷请想想,若是如此可怖可恨的妖魔之火,能为我所用,那还可怖可恨吗?”

    “这……”

    夏侯勇先是一愣,然后一颗心狂跳,盯着贺兰媚儿那张俏脸,缓缓说道:

    “贺兰,此言何意?”

    “贺兰是说,如果侯爷您,也能施展这样毁灭万千生灵的魔焰黑火呢?”

    “……”

    “我能吗?”

    夏侯勇紧紧盯着贺兰媚儿的眼睛,仿佛想从深不见底的水瞳中看到她的心底。

    “侯爷,您见多识广,听说过‘天魔**’么?”

    贺兰媚儿不为将军目光所动,依旧冷静问话。

    “本侯未曾听说。怎么,你知道?”

    这时夏侯勇也稍稍冷静。

    “是。”

    只听贺兰媚儿道:

    “天魔**,乃是魔界流落凡间的秘术。通过天魔**,能蓄集天地间不为人知的独特力量。由天魔**淬炼的无上魔功,只能蕴蓄于魔界蓄灵晶石中。所以妾身要恭喜侯爷,”

    宠妾一双美目扑闪扑闪地望着侯爷,好似喜滋滋地道,

    “您的血魂晶王正是独一无二的魔界蓄灵之物,若修习了天魔**,蕴育魔功,则侯爷将来若想施展出黑魔之炎,只费得举手之劳!”

    “哦……那这么说,你知道天魔**的功诀么?”

    “是。”

    “那好。若非师门绝技,还请你告知本侯。”

    “遵命。”

    经过这一番波澜不惊的对答,那贺兰媚儿听了侯爷的请求,便探身向前,将小巧香软的檀口朱唇凑近在侯爷的耳边,跟他细述天魔**的功诀。这样授技的场面,也算空前;吹气如兰,温柔软款,引人遐思。只是在这时夏侯勇兴不起任何杂念,倒可惜了这女子天生的媚姿。

    天魔**的功诀传授已毕,那夏侯勇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惊喜。相反的,他却是一脸惊疑,隐约间还有些怒色。

    “这天魔**,果然是魔界之术!这等阴邪,真叫人不齿!”

    夏侯勇阴沉着脸,看着贺兰媚儿,说出如此重话来。

    “侯爷,您还想不通吗?”

    贺兰媚儿却是镇定自若。看着面前怒气勃发的男子,款款说道:

    “大敌当前。牺牲少许人命,拯救千万黎民。依妾身看,此技可行。”

    见夏侯勇依旧沉吟,贺兰媚儿复又说道:

    “君侯,莫非您也不知道?小善实大恶,大道似无情。还望早作决断!”

    “唔……”

    夏侯勇闻言,表面依然不动声色,可是内心中,已然接受了贺兰媚儿的意见。

    事实上,他还能拒绝吗?

    虽然就和许多事情一样。夏侯勇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确实已为声名所累。世代累积名声的关外侯,在世人的心目中,就像一只雄鹰。作为雄鹰,习惯于翱翔云霄之上,习惯于从天空俯瞰大地上渺小的生灵万物。于是,翱翔的时间太久了,俯瞰的姿势也太久了。到头来作为关外侯,便猛然发现已经不再能习惯地上的生活!

    而以前的夏侯勇,遇到军国大事,哪桩哪件不是和帐下的谋臣武将一一商量?待到豕韦族寇边。九幽异族崛起,渐渐他已经不再习惯和那些心腹爱将开诚布公。关乎边地军民的大事,他经常只和这个叫作贺兰媚儿的女子一人商议。曾几何时。她只是被自己视为玩物。

    高悬于天冥的命运巨轮,总是这样无言地向前转动。没有人知道这一年中原王朝北部边疆的战事。将把整个华夏民族带往何处。

    不过就在夏侯勇接受贺兰媚儿的天魔**功诀和计策的第三天,敦煌郡界内的效谷村。这一天却发生了一件天翻地覆的大事。和其他北疆村寨一样,效谷村本是一个北地边关再普通不过的小村落,五方杂处。虽然村民们来自中原或北域各族,但几百年来都和睦共处。

    只是,到了这一天中午,一切都改变了。先改变的是天候。本来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间阴云密布;那云霾越聚越多,越聚越浓,到最后整个效谷村的天空上黑云滚滚,电闪雷轰。

    不过,对于这样诡异的天候,效谷村的居民却并不如何惧怕。还有什么比那些阴森冷血的九幽大军更可怕的呢?连他们都被关外侯的大军赶到呼蚕河以北去,那这种张牙舞爪的变天,为啥还要放在心上?

    只是,正当这些坦然无惧的村民在屋外抢收衣物谷物时,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在忙碌的村人们,突然间只觉得内心充满了暴戾的想法;这时候就像有个人在耳边不停的呐喊,嚷嚷着对面的邻居因为某年某月的琐事,马上就要来提刀杀自己!就好像鬼使神差一样,原本和睦相处的村民顿时怒目相向,互相咒骂,不是泼妇也骂街,整个效谷村沸腾得就像全敦煌郡的仇人都互相聚到此处!

    光是咒骂还不解恨。随着头顶的风雷翻滚,狂风呼啸,每个人的内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狂暴冲动。他们拿起了手边一切可能拿到的物事当作武器。他们或举起锄头,或握起镰刀,还有的拿起扁担,疯狂地挥向正跟自己口角的邻居——这场面惨不忍睹,不光是成年的男子们互相殴杀,便连那些妇孺们,也突然狰狞得如同凶汉,用着自己的方式互相残杀。而正因为女人、孩子们力所能及的厮杀手段,相比显得那么幼稚而娇弱,才让这些血淋淋的场面更显得惨无人道、不忍细述!

    这样互相之间的屠杀,最终没有幸存者。效谷村的人们仿佛突然邪魔附体,争斗间不死不休。有幸能支撑到最后的,也终因重伤流血,很快死去。半个时辰前还和睦安宁的效谷村,就此变成了人间地狱。当最后一个还有呼吸的村民挣了两挣,气绝身亡,那道在头顶天空黑云后滚动了半天的狂雷,也终于劈下,伴随着一道血色的闪电,“轰隆”一声劈在尸横遍地的效谷村上,顿时引起了一场天火。不到半柱香之后,整个村庄在熊熊的火焰中化为焦土,曾经多少代人在此耕作生息的效谷村,就此消失了。男耕女织、安居乐业的鲜活画面,便永远停留在了一个多时辰以前的时光中。

    当然,这些到死都不会知道为何会这样的效谷村民,自然没有看见就在今天上午,二十里外那座人迹罕至的山丘上,来了一群身着黑袍之人。这些陌生人集体阵列在山头上,默默地施展着法术。他们虽然宽袍大袖,却掩盖不住眉宇间雄武之气,一看他们举手投足的姿态,便知是久经沙场的武人。最为明显的自然是他们双眉之间的额头上,都嵌着一块鲜红的晶石,颜色赤若滴血。

    当他们按照奇特的方位站下,口中便开始念起难懂的咒语。无论音节轻重缓急,他们异口同声,就好像一个人在念着这些佶屈聱牙的咒语。当咒语念到一半,他们便开始在山头泼洒不知何种生灵的鲜血,然后继续念咒作法。

    渐渐地,被鲜血沉浸的土石中开始发生奇怪的变化,随着黑袍人咒语越念越急,猛然间一股无边的怨气直冲天宇,顿时晴空万里的天空骤然转暗,云翳越聚越多,逐渐乌云满天,便有了效谷村人发狂前看到的天变异象。

    被狂风撕扯的天空黑云,聚散离合间犹如魔王的鬼脸,阴森可怖,在高高的云天上俯瞰这些相互攻击的渺小人物。当那些效谷村人狂性大发互相咒骂时,每一处凶狠吵闹的村民头顶不时地冒出丝丝的黑气。这些凡人看不见的黑气直冲云天,然后又好像受到地面传来的一股绝大引力,从云雷翻滚的天空盘旋一圈后飞向二十里外山头作法的黑袍客。

    纤细如丝或是粗大如绳的黑气,一到了这山岭上空,便好像飞蛾扑火,瞬间扑向这些黑袍人,在他们额头眉间的血红晶石上倏然而没。

    这样的过程,周而复始,直到那些效谷村人互相残杀,相继死去之后,才不再有黑气经过云空的转换没入到额头的血红晶石中。

    对这些诡异黑气的吸收,却又以为首那人为最。其他人眉间的血石只能吸收丝丝缕缕,他额上璀璨如星的血色水晶,表面却仿佛布满无数婴儿的嘴巴,对着天空垂下的黑气发出饥渴而愉悦的吸吮声音,情景颇为瘆人。

    像效谷村这般透露着无比诡异气息的惨剧,在敦煌郡内又颇发生了几起。本来,敦煌郡内这些村落中的百姓,本以为九幽异族的军队已被官军赶走,能过上一段太平的日子,谁知道,等待他们的,却是比异族人入侵可怕十倍的事。

    而对这一切,远在万里之外的洛阳皇廷,却似乎仍不知情。(未完待续,)

第十卷『神京无处起龙蛇』第十四章 饮马北海,枭臣本是豪杰

    此后的形势,可以用“急转直下”来形容。得了天魔**吸取的怪异力量,夏侯勇终于第一回拥有了强敌九幽族那神鬼莫测的强大力量。可能是贺兰媚儿传授的法技更加纯粹,又或是夏侯勇和他的精锐部下们天资更聪慧,一旦掌握了这样的力量,和那些九幽异族大军们对敌时,竟然屡屡占了上风。兵锋似火,此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夏侯勇部越战越强,不仅将九幽军驱逐出先前侵占的敦煌郡、酒泉郡,还趁胜追击,直捣九幽族老巢。

    尾随着九幽族败军,夏侯勇率部一路向北,翻过涿邪山,沿匈奴河逆流追击,至杭爱山脉,飞越燕然山,又顺着一条不知名字的北方大河,一路追袭九幽族至一个极北大湖边。这样的极北大湖,因其广大,在古书中竟称“北海”。在北海大湖深处的一座黑石大岛上,夏侯勇和他的将士们寻到了九幽族老巢。在这里,待付出三千人代价屠杀了近万名九幽战士之后,九幽合族投降。

    九幽人投降,军中有不少将士气愤他们之前侵犯疆域、屠杀军民的恶行,便力求主帅关外侯将九幽族残部屠灭。此举一来报仇,二来震慑北方诸族。这样的提议,看似毫无人性,但在慢慢历史长河中,尤其在当前这样的时候,实在算非常合情合理甚至称得上“正义”的请求。这是,这样的请求却被关外侯驳回。

    拥有血魂晶王和天魔**的关外侯,在战胜如此难缠的宿敌之后,这时的胸中涌荡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豪情。背靠燕然山。饮马北海湖,夏侯勇很慷慨地赦免了九幽全族。不仅如此。他还将九幽族剩余的兵力编为一旅,号为“幽戎营”。幽戎营的首领将军。自然是先前负责南侵的九幽族统帅,名叫“沙喀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时的夏侯勇,屯兵北海湖,更是远得不能再远、外得不能再外。因此,他便自己做主,授这几天前还是死敌贼酋的沙喀罗为“游击将军”。游击将军属杂号将军,稍后在捷报中上报给朝廷时。想必皇上宰相也不会如何为难。对于他这样的安排,军中颇有物议,只不过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这时的夏侯勇,正是志得意满。面对着这极北之地,看着这和中原风物大相径庭但却别样美丽的湖海山川,他胸中一股意气和豪情无法发泄。为了彰显自己的功勋,供后人传扬,他将北海以南的那条无名大河,定名为“安侯河”。意为关外侯渡此河平定蛮族。不过,仅此还不够,现在他心中的情致如此豪迈,就同他面对的这座荡漾万顷的北海大湖一样。自己那不算大的胸襟,已经盛不下。

    正当满腹豪情无法发泄,却似是天赐良机。当关外侯将自己的征途前所未有地推向更北的北方,便碰上了白狼犬戎妖族。

    对于白狼犬戎妖族。夏侯勇并非一无所知。一直以来在北疆百姓中,便流传着白狼犬戎的传说。白狼犬戎。传说乃是上古戎族一支犬戎族,因为战乱退隐到极北之地。当时因族中女子缺乏,便与北地雌性雪狼交媾,产下了白狼犬戎。

    白狼犬戎已非纯正的人类,而是半人半妖的异族。白狼犬戎以雪狼为祖,以白狼为图腾,又受了极北之地漫长月夜的影响,天生能得月光之力,人人都能变化成白色巨狼。变为白狼之身时,力大无穷,几乎不惧法术,正是天地间罕见的强大战士。

    不过,现在的夏侯勇已是今非昔比,不复当年乍遇豕韦族、九幽族时的狼狈光景。凭着天魔**和血魂战士,还有新收服的九幽战士,当碰上满战场身高二丈的恐怖白色巨狼时,关外侯的将士们竟然毫不畏惧,几仗下来,各有胜负。这样的局面,若放在当初,可是完全无法想象!

    率领强悍的部队,驰骋于山川风物完全不同于中原的广袤大地,夏侯勇回想起以前所谓的关外塞外,便觉得颇有几分可笑。以前自己这夏侯世家,按公侯伯子男的爵位封衔,得了“关外侯”的封号,当时还觉得十分荣幸。因为相比其他侯爵,关外侯的爵位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关外,广大的塞外疆域,便全靠关外侯守护。只是,当现在夏侯勇发现了这样更广阔的疆域和范畴时,再回想以前所谓的关外,却仍然就像个小池子。和几个小部族打打闹闹,和几支北疆驻军争权夺利,有了胜绩,还居功自傲。现在看看这九幽、这狼戎,看看这黑土万里、白雪皑皑的北方大地,便觉得今是而昨非,之前的人和事都非常可笑。

    “好!”

    夏侯勇踌躇满志:

    “既称‘关外侯’,那便让我打下这真正的关外,建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秋伟业!”

    下定决心,关外侯的全部力量,便直指当前的对手白狼犬戎。当然,夏侯勇很明白,他从一个坐井观天的傲慢侯爷,变得像今天这样能和强大的白狼妖戎匹敌,全靠血魂晶石和天魔**。为建立不世功业,自然有些小人物,便不得不牺牲了。而驰骋于极北之地,有个好处时,不必每时每刻都在圣上陛下目光的注视中。于是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可以放手去做,类似于效谷村的惨剧,便发生在北荒大地灿烂的阳光里。前后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将近一百个天朝村庄或是土著部族,便从人世间彻底的消失了。

    除去通过激发人心邪性获得天魔力量,夏侯勇还想获得更多的血魂晶石。偶然的一个机会,在一次施展天魔**吸噬了一个土著部族的过程中,他发现了这个土著部族,竟然持有少量血魂晶石。在族人发狂发疯的过程中。土著部族的巫医试图用这些血红的石头去解救悖乱的族人。很显然,这个土著部落中。巫医们用血魂石来治病。

    “暴殄天物。”

    在发现了流落于部落村寨的血魂晶石,夏侯勇除了继续使用天魔**萃取力量之外。还直接驱逐和屠杀北地的部族和村人,夺取埋在他们地界里或者直接持有的血魂晶石。

    刚开始时,夏侯勇不是没有过踯躅。他也有过整夜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时候。只不过,他觉得贺兰媚儿那几句话确实有道理。

    “小善实大恶,大道似无情。”

    “大敌当前,牺牲少许人命,拯救千万黎民。”

    为了打败强大的白狼犬戎,为了弘扬中原王朝的荣光,更为了建立自己的千秋不世功业。夏侯勇觉得自己做得完全正确。光自己心安理得是不够的,他还需要得到全体将士的认同。

    “各位兄弟,本侯从来都视你们为手足。”

    好几次夏侯勇都跟他的部下这般慷慨激昂的演说:

    “我也不想让我的手足兄弟大捷之后,还在这蛮荒之地吃苦。只是,说不定哪一天,这白狼犬戎就和九幽之族一样,入侵边关。到那时,定是又一番兵戎相见、生灵涂炭。我们中原的圣人说过,志士要见微知著。仁人要发危机于未萌。为了中原的黎民百姓、父老乡亲,也为了皇命远达荒野、圣人之谕通行所有蛮荒之地,我们这些王朝将士,别无选择。”

    “只要我们坚持。我们必将被载入史册!”

    “载入史册”,所有的中原士民,无论卑微。其实一直都有这样的执念和愿望,只不过对大数人而言。从无机会罢了。现在,听侯爷说。竟似是机会来了,只要跟着侯爷横扫北荒,一起建立前所未有的千秋功业,便能一起被载入史册,名垂丹青。在几次类似这样的充满蛊惑力的演讲之后,军中的异议完全平息了。

    在这样的大义和美妙的前景之下,过程中稍许的不义和嗜血,便顺理成章地都被容忍了。不知不觉,曾经威震天下的关外侯军,正在朝一个未知的方向滑去。

    而在这过程中,那个曾几次在关键时候提供关键帮助的贺兰媚儿,便再没有什么举动。对她这种状态,夏侯勇十分满意。以夏侯勇的智慧,怎会想不到这贺兰媚儿的古怪?不仅对魔界之事如数家珍,还对血魂晶石、天魔**了如指掌,那这女子的来历便十分可疑。

    只是,即使这样,又有什么问题?一直以来,她并没有害自己,反而还两次三番地在自己落魄之时,尽心出手相助。如果没有她,恐怕自己早就成了败军之将、他乡之鬼。

    “英雄不问出处。”

    他夏侯勇才不是那些朝廷里的迂腐官员呢!只要为我所用,能为自己的王图霸业助一臂之力,他才不管这贺兰媚儿是人是鬼、是仙是魔!特别地,通过长久以来各种事情的判断,夏侯勇非常自信,这贺兰媚儿对自己一往情深、死心塌地。退一万步说,即使贺兰媚儿有什么异心,一旦露出苗头,以自己雄豪之力,自信能一举荡平。

    只是,事情往往并不能总是向完美的方向发展。随着与白狼戎族战事的深入,关外侯军对天魔之力和血魂晶石的需求也越来越大。终于这戕害屠戮北方村庄部族的事情,渐渐为人所知。开始时,是少数受害部落的漏网之鱼,逃到他处,将这事情四处述说。渐渐地便有人上京告御状,那些暂时还未受害的部落村庄也感同身受,开始联名四处告发。

    刚开始时,关外侯在朝中的势力,还帮这位侯爷压一压。只是纸包不住火,特别是这些北地的官民也开始拿各种珍宝特产贿赂朝中要员时,夏侯勇这肆无忌惮的行为,终于直达圣听。

    很显然,夏侯勇所做之事,可大可小;若认真按王法,确属天理难容。况且,还有许多往日和他敌对的官员,也趁机落井下石,势要趁这次机会将关外侯的势力连根拔倒。在这之中,特别要提到那位一同出征的镇北侯杜崇佑。这时他也开始疯狂的活动,明里暗里地弹劾夏侯勇。这位救援不力、临阵脱逃的杜侯爷,正要趁这个机会,洗刷自己的污名,避免秋后算账的到来。若关外侯的恶行被定罪,那他便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了:

    “自己为什么用兵谨慎?实在是因为自己读圣人之书,不忍用那些邪法制敌,所以才只得收敛兵锋,徐图缓计而已。”

    于是,在这一年的年关前,在苦主和各方势力的共同作用下,夏侯勇之事彻底发酵,成为京城官民皆知的大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武烈帝也无从视而不见,或者再用关外侯最近一系列胜绩做为挡箭牌,来搪塞众人之口了。

    在这一年春节到来的之前,远在北荒鏖战的关外侯,便被当今圣上连续用圣旨急招回京,在金銮殿上接受君王和大臣们的质询。开始那两回,精心准备、某种程度上也是理直气壮的关外侯慷慨陈词,最后竟都涉险过关。不过到了第三回,关外侯未能说明自己近来几次杀害的上百军民并非敌酋,便被勒令回居延封地反省,同时手下军队,暂由镇北侯杜崇佑掌管。

    只是,此时的王朝上下,完全没能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那位用兵“谨慎”的杜崇佑杜侯爷,还以为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咸鱼翻身,乐颠颠地便去居延城上任了。谁也没想到,那位同殿称臣、向服王法的关外侯夏侯勇,在镇北侯上任的第二天,便在城守府中将他私自斩杀,还向朝廷报称说,先前收服的幽戎营一小支军队突然哗变,杜崇佑杜将军为平息事态,亲自上阵,浴血杀敌,最后力有不逮,终被叛军杀害,享年六十有二。

    这样的说法,自然立即遭到朝堂上下众口一词的质疑。出于人品的考虑,没有人相信那位死鬼镇北侯爷竟会浴血奋战、身先士卒。夏侯勇的谎言,不攻自破。于是,就在这一年快近新年的腊月二十五这一天,一道急召从京师飞驰而出,夏侯勇夏侯爷,两月中的第四次,又被召回到京师,接受质询了。

    “事不过三。”

    这位意图为皇家、为自己建立千秋不世之业的夏侯小侯爷,当第四次来到京师金銮殿上,将如何面对满殿的朝臣?特别的,他将如何面对御座之上的那位武烈皇帝?

    原本沉浸在迎接新年的欢庆气氛中的京师洛阳,一时间风雨欲来。(未完待续,)

第十卷『神京无处起龙蛇』第十五章 风乘雪舞,寒意隐跃其间

    且说就在夏侯勇入京觐见的前三天,洛阳城中大雪纷纷,街道中鲜有行人。京师的百姓们这时大多躲在家里,手抱着黄铜炉,借着里面燃成鲜红色的炭块暖手。

    大雪纷扬,才显出众生平等。市井中雪花飞舞,皇宫大内中也是风乘雪舞,城里城外的江山一片银白。这一天下午,牧云闲来无事,便袖着手,把着一本闲书,在凝光阁的栏杆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映着雪光,才看了两三章,便见绿漪和幽萝两人一前一后,口中欢呼着“下雪啰,打雪仗咯”从眼前追逐而过,转眼便如两只小兔般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凝光阁前皑皑琼玉中。

    “真个贪玩!”

    见绿漪和幽萝竟不知静观飘雪、映雪读书的雅兴,牧云叹息一声,十分失望。

    只不过,才叹息了半刻,牧云突然也把手中书卷隔窗一把扔进房里,转身就跑,很快便跑下楼,顺着那俩女娃的浅浅足迹,一溜烟地追了下去。

    “牧云、牧云?”

    少年走后不久,穿着赤霞红罗貂裘的月婵公主便走了过来。在凝光阁前叫了几声,见没人答应,公主脸上便好生失望。俄而侧耳一听,隐约听到西南边有些熟悉的笑语之声,口中便嗔道:

    “小贼,出去玩,也不叫我!”

    一边埋怨,她一边赶紧顺着那边的欢声笑语一路寻了过去。

    等这四个小男女聚齐,他们便在皇宫花园里的闹得越发欢了。攥紧的雪团,如同银球一般划空飞舞。在银装素裹的背景下追逐着一个个灵动的身形。本来寂静悄然的冰天雪地,顿时变得生动喧腾。

    玩闹了一阵。为了更加尽兴,正在兴头上的牧云还想拉些宫女内监一起来玩。只是举目一望。他却“咦”了一声,原来这时他才发现,这座偌大的御花园中竟只剩下他们几个。原先四周还有些宫女在三五成群地玩耍,这时却全都不见了踪影,消失得无影无踪。见得如此,牧云觉得有些遗憾。

    “莫不是她们都去上工了?”

    才这么想,不巧一眼瞥见了月婵,正见这位银裘红氅的女孩儿在雪地中犹如一株红梅临风傲雪,只顾得和幽萝、绿漪欢闹;那眼角眉间。在玩闹之时细看却依旧隐然含威——不用说,那些宫女作鸟兽散,定是跟她有关了。

    在雪中嬉玩了半个多时辰,牧云见雪越下越大,便往旁边一座飞檐小亭中暂避。不过月婵、幽萝、绿漪三人却似被逗起玩兴,依旧在雪中嬉戏。

    往这避雪小亭中走时,牧云见它匾额上写的是:“清霁”。等走近了,见其中两根亭柱上各悬着一联,刻的是:

    “鬓边芳草杯中湿。雨后青山马上晴。”

    “好句,好句!”

    牧云读了两遍,也摇头晃脑,赞美两声。在皇宫中这样优雅的环境里。从乡村来的少年这些天里确实大受熏陶,其文才竟和他前段时间法术的进步一样,颇有提高。

    立在亭中。看着雪越下越大,白雪飞舞。似已在面前织成厚厚的白羊绒帘栊;这样的雪帘被寒风吹着,不停地在牧云的眼前飘荡。看着这漫天飞舞的大雪。牧云在心中想道,这样时候外面那些行人,想必早就和自己一样,找个亭子或者檐下躲避。也只有这三个疯玩的女孩儿,依旧不知疲倦地在大雪中追跑笑闹,浑若无事。

    而倩女窈窕,那追逐笑闹之际,身姿灵动婀娜,笑语玲珑如歌,便又是大雪中的别样风景。牧云立在清霁亭中,看着白雪与美人相映成辉,想起些前尘往事,再看看眼前,犹如梦幻,便一时都有点呆住了。

    正当默然静立,欣赏世间难得风景之时,却听得风雪中有人叫了一声:

    “牧云小友,你也在此地赏雪么?”

    牧云闻声望去,却见一人长裳大袖,在飘雪中彳亍而来。不用等他走近看清,看他那脑后那千万丝飘逸的银发,牧云便知来者是谁。

    “少师前辈,有事来宫中吗?快来亭里避避雪吧!”

    “好!牧云,别再叫我前辈了,你我称兄道弟即可。”

    说话时,少师踏雪无痕,已飘然来到清霁亭中。这时再看他身上,虽无斗笠蓑衣,身上却几乎没有什么雪花或者湿痕。

    少师来到亭中,略和牧云寒暄几句,又扭脸看了看雪里那几道欢动的身影,便对牧云真心赞道:

    “牧云老弟,你这运道真是绝佳。妖侍、魔宠,多少修道之人梦寐以求之事,却都被你占着。更何况,连公主也对你倾心,真是要羡煞那些俗世男子!”

    原来这些时日里,少师和牧云不打不相识,已变得十分投契。虽然年龄差距不小,但已似忘年交,在好几次的长谈中,各自已互相说了不少本人的事迹。当然这妖侍、魔宠之说,乃是牧云承继上回在委羽山中的托辞,以免另生不必要的枝节。这些托辞,牧云多说上几遍,感觉自己都开始有点相信了。而绿漪和幽萝则早就欢天喜地地接受了这样虚幻的事实:能侍奉仙师左右,自然是绿漪夙愿;而望文生义,幽萝听哥哥竟然亲口说自己是他的魔“宠”,则管它什么宠,只要心爱的哥哥很宠自己就行!

    不过现在听少师这么说,牧云的脸还是一红,想了想便道:

    “少师兄说笑了。这些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倒是您的那一手千鸟秘境,真个十分神奇!”

    “那倒是。”

    说到自己平生最得意的绝技,纵使是少师,也毫不谦逊。他长立亭中,面对漫天飞雪傲然说道:

    “千鸟秘境乃我苍雾灵洲神巫之门的绝技。千鸟之森神巫教门,能在灵族辈出的苍雾灵洲占得一席之地,这独有的秘境之术功不可没。千鸟秘境之中。随心所欲,用中原之人的话来说。来到我秘境中,便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我等自然胜券在握!”

    “妙极!”

    牧云由衷赞道:

    “小弟当年在罗州城中,也是听得八方消息;后来又去委羽山中拜访过两大教门,却从来没听说中原之地有类似的秘境之术。真个让人羡慕!”

    “哈哈!”

    听牧云此言,少师也是打心底里高兴。他原本一贯冷峻的面容,这时也满面笑容。看着牧云艳羡的神色,少师不知想起何事,心中忽然一动,竟有几分热切地说道:

    “其实以牧云天资,也未尝不能领悟这样的秘境之术。”

    “啊?”

    这次牧云是真个又惊又喜了!他连忙急声问道:

    “真的?那少师前辈能不能教教我!”

    可谓野路子出身的少年。毫无门派观念,毫无顾忌地向少师求教。

    “呵,莫急,莫急,听我把话说完。”

    “快说快说!”

    “我说你能领悟的秘境之术,一来并非千鸟秘境,二来也并非纯正的秘境之术。要知愚兄这千鸟秘境,乃是天生沟通草木山川、一朝悟通之后的术法。本座云游天下,只见得苍雾灵洲千鸟之森的神巫教门中人可习。不过。秘境之术就本源而言,乃是沟通天地、施展秘技,灵力与环境共鸣,营造最利于自己功法施展的区域。以此而言。牧云一身水火之功,便可取其寓意,也施展出这样的水之秘境、火之秘境。”

    “真的?”

    牧云闻言喜得抓耳挠腮。急忙追问:

    “那这水火秘境的寓意是什么?”

    “这……”

    少师抱歉地笑笑,道:

    “囿于门规。请恕为兄不能相告。”

    正当牧云听了有些失望之时,却见听少师又道:

    “囿于门规。虽不能授弟秘境之术。不过雪天无事,倒是可以跟你谈一谈为兄如何体会催发的秘境之术。”

    说此话时,少师忽然跟牧云眨了眨眼睛。

    “哈!”

    牧云心领神会,顿时开怀一笑,忙道:

    “正是、正是。我等大好男儿,下雪天里也不该闲着,不能学她们只顾贪玩!”

    “哈,然。”

    闲言少叙,接下来少师便在这清霁亭中,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拐弯抹角地将千鸟之森的秘境之术向牧云和盘托出。

    不仅如此,因见牧云一身竟修习水火二系灵术,在当今天下极为罕见,少师便对牧云在五行真义方面也多加指点。毕竟是海外灵洲异人,又是当今天朝二国师,少师这一番指点对牧云来说,可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清霁亭这一番高谈阔论中,少师固然说了五行本身相生相克真义,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以自己的卓绝见识,高屋建瓴、深入浅出地告诉牧云,即使这被天下人自古传扬的五行之义,也只是古来圣贤为认知、阐明天地至理而做的归纳、总结、类比。他告诉牧云,“古人之须眉,不能生我之面目;古人之肝肠,不能生我之肺腑”;即使对待古之圣贤的经义成果,也需用一颗平和之心去看待,不可神化,更不可囫囵吞枣。

    少师引用中原古贤之句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比如这五行,既被道出,即非常道;即便能归纳描绘天下大多物性,却依然无法以偏概全。在五行之外,犹有类似风、电、光、暗之类的灵属特性。虽然有些书籍中,依然用五行将它们解释,却已是牵强附会,失了道理的本源之性。

    少师之才,傲绝于世;他这一番高谈阔论、悉心指点,真可谓振聋发聩,对牧云意义深远。可以说,有了这一番清霁亭的雪中闲谈,少年今后的修行之路,已隐现坦途。

    当然,此刻牧云最关心的,却还是少师刚才隐晦传达的秘境之术。如同新得了玩具的孩童,他迫不及待地立在亭前,对着漫天的飞雪开始瞑目催发水之秘境。

    只是,依着少师所论法门,无论牧云如何努力,却只是在身周三尺之地氤氲起一阵烟岚水雾。看似云山雾罩不同凡响,但瞧这规模意境,却离少师口中的袖手风涛、扬眉巨浪的效果,差得极远。

    见得如此,牧云十分沮丧,不死心地跨出亭来,立在寒风飞雪中继续凝神施法。只是,无论他如何努力施为,效果却贫瘠依旧。

    “牧云老弟,切莫急躁。”

    这时候少师那个天生清冷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他道:

    “修道法门,既称修道,岂可如一般匠技,只凭片语,片刻习得。纵然你是本座难得一见的天资聪颖之人,要领会这高妙秘术,犹需天长日久浸淫,最后因缘际会,福至心灵,一朝悟道。”

    “……受教了。”

    听得如此,牧云也只得收起法术,悻悻地转身回到亭中。等回到亭里,立在少师身前,牧云想起刚才自己无功而返,不由讪讪说道:

    “罢了,我本罗州守法小民,讨生活罢了。能有今天局面,已属奢望,还要学这么多法术做什么。”

    听了他这自我排解的话,少师却一时沉吟,盯着他半晌无语。良久之后,他才轻叹一声,似对牧云说,又似自言自语地说道:

    “生活无忧,便是全部?不,不。”

    虽然少师的眼睛看着少年,但那深邃的眸光却似乎越过了眼前的景色和人物,看到了一些牧云此时无法理解的事物。风雪亭中,银发飘舞的异人男子对着亭外漫天的飞雪悠悠说道:

    “牧云,你要知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察不察觉,总有一些事情,变得值得你去守护,而且必须去守护。即使你现在不懂,日后总有一天你也会懂的。”

    “哦……”

    听得这样似乎是肺腑之言的话,牧云似懂非懂,随口应了一声。这时的少年,并没有真正经历过翻天覆地的大风大浪,对少师的这些话,一时确实难以理解。片刻后,他转眼望向亭外飘飞的雪花,那神情似乎在说,要等他到懂的那一天,还早吧。

    只是那个表面不动声色的二国师,看着这般神色的少年,心里却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

    “唉,也许离你懂的这一天,不远了。”(未完待续,)

第十卷『神京无处起龙蛇』第十六章 狂言惊心,金殿杀人之场

    牧云试演水之秘境之时,月婵等几个女孩儿察觉到这灵力的波动,一时都停下来,看着这边的变化。

    牧云懊恼没能施展出真正的水之秘境,但这样云遮雾绕的效果,落在绿漪的眼中,却有别样的感受。透过纷飞的雪花,见到那青衫磊落的少年身周云岚缭绕,宛若自己熟知的洞庭的云、衡山的雾一齐飞来,将剑眉朗目的男儿缭绕其中。看到此情此景,绿漪那清丽绝伦的俏靥泛起奇异的光彩。

    “嘻,还说自己不是仙人。这下露出真形来了吧!”

    看着宛若云中仙客的牧云,衡山水中的精灵心湖中漾起了遐思:

    “嗯……碧奴的选择还是对的。枯坐衡山上千年,道术恐怕寸进也无。今日追随得如此仙人,那便化龙有期,到那时道成飞升九重天!”

    作为洞天福地天造地设的自然精灵,辛绿漪有着极为朴素和单纯的道德观。鱼跃龙门,蜕身为龙翱翔九霄,乃是每一位水族修行者的最高夙愿。风雪之中,绿漪看着牧云,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假如有一天她能得偿所愿,龙游九天,那便甘愿当他的坐骑,载着他一起飞腾九霄、遨游四海。这时候,她已经把最高夙愿从化龙变成了化龙且成为牧云仙人的坐骑。

    像这样念及将来的坐骑之事,想到那时不免肌肤相亲,这清丽如仙的女子悄悄地脸红了。

    碧奴浮想联翩之时,天香公主月婵也在思潮起伏。月婵现在更多的是感喟上天给了她这么一个机缘,能在巫山落水。转而流落洞庭。望着云光缭绕的少年,公主只觉得自己和他是如此的般配。这倒不是想着牧云现在一身的本事。而是觉得和他在一起,自己得到了全部想要的生活。

    这位定国天香公主。冰雪聪明,世所罕见。虽然身份尊贵一时无双,但她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以往种种的事迹,应属十分刁蛮泼辣。身份极其尊崇,又有这样的脾气,则情窦初开时她也有时迷惘。这样子将来她如何寻得良匹?有什么男子敢娶自己?或者说,还有什么样的男子能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匹配雌伏?

    对于这些问题,以她的资质一清二楚地知道,无解。

    只是。当自己遇到了牧云,事情就变得完全不同。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前,这少年固然行事自然,但即使知道自己身份之后,依然磊磊落落,仿佛这身份的千差万别,却丝毫没有真正被他放在心里。什么叫“布衣傲王侯”?不刻意、很自然,这才真的是!

    而特别奇怪的是,对于锦衣玉食的自己。在流落洞庭的那一段日子里,过着那种迥然而异的生活,自己却觉得无比的惬意。事无巨细,现在想来清晰无比。

    “……连绵数日的阴雨。好不容易天晴,自己面对着天边那个暴晒的太阳,变得无比的踊跃。赶紧抱出所有压箱底的衣物来吧。在外面支起的苇席上一一晾晒,那心情专注而甜蜜。”

    “……家里的粮食终于都被吃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着坛子底部寥寥覆盖的米粒,自己也发愁呢。正在这时‘吱呀’一声院扉开启。那少年竟提着一个鼓鼓的小袋子回来,告诉自己他早上去汨罗江畔的河湾中捉鱼,收获不错,在集上换了半袋米,晚上不会饿肚子。于是当时惊喜的心情和那种安定有依靠的感觉,至今都不会忘记。”

    而更不要说在洞庭湖和幕阜山中多姿多彩的生活,万顷湖波中巧计退水贼,青山碧林里香喷喷地烤松鸡,特别那月下山潭中的洗浴,清泉水滑洗凝脂,清凉爽快时还偶尔叹息,叹息那小哥哥怎么那般迂腐守礼,偏要躲得远远的,让月貌花容在清冷的山潭中寂寞开谢……

    往事追忆,月婵便更清晰地发觉,这样让自己心动的男儿,不仅磊落坦荡,还有些青涩、无赖、不羁。无赖不羁也好啊,无赖配刁蛮,不羁对无拘无束,正是夫唱妇随呢——想到这里,月婵的脸也红了……

    这时幽萝的脸颊也红了。

    只不过,她的脸红似乎和其他两位姐姐不太一样。立在雪中,媚丽入骨的小女娃正咂着香软的小舌。那小舌舔着朱唇,并不是肚饿,而和嗜血猛兽忽然闻到风中一丝新鲜香美的血腥气相同。超乎一切世人的灵觉告诉自己,一股极为暴戾凶猛的气息正在西北极远之地酝酿集结,仿佛只需一个契机,便立即汹涌成狂暴的邪风飓飚,转瞬横扫万里、直冲九霄!

    这时候,小幽萝某种似乎被刻意封印的本能正在觉醒。已经渗入天地之气中的暴风邪气,丝丝缕缕地被幽萝嗅到,她不仅没有任何恐惧,却反而变得莫名的兴奋。看了一眼伫立在那边亭中的少年,立即便有一种渴望在幽萝心中升起。她觉得,仿佛自己正在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理由相信,这个人将是这场风暴中自己最关注的主角。

    自己最喜欢的哥哥将成为一个大事件的主角,那当然值得非常高兴。所以这时候,幽萝很合理地红着脸。并且因为太兴奋,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还似乎发着光,正是红光满面。

    大雪继续无声地下着,无数的雪花从天宇飞来,宛如有着洁白羽毛的精灵降落在大地。所有身处其中的人们,看着这场没有停歇迹象的大雪,恍惚间便似乎有种错觉。大家只觉得,这因为白雪覆盖而变得茫茫皑皑的大地,将永远地如此白净纯洁。

    且说牧云,就在清霁亭雪中论道之后,他还按着少师的指点试了试火之秘境,却发现它的效果比水之秘境还不如。施展之后,四周地上微有些火苗,冒着些青烟,实在没有想象中那种火海磅礴、焚天烧地的景象。有这样的结果,据自己想来,毕竟那水灵之术自己曾在洞庭湖畔有过深悟,对洞阳火神之章的掌握毕竟时日较短。看来,要掌握这两项灵洲秘术,绝非一天两天便可达成。

    不知不觉,三天过去了。在这一天里,整个王朝迎来一件大事:关外侯夏侯勇应诏入京面圣了!

    这一回面圣,已是夏侯勇两个月中第四次入京觐见。这一次朝廷中无论多么昏聩的官员,都能嗅得出,这回的味道和前几次不太相同。

    “吓!杀一些愚蛮的边民也就罢了,夏侯这一回竟敢把同品级的侯爷也杀了,简直等同谋反呀!”

    到了这时候,纵使最昏庸的官吏也能看得出这次事件的严重性。大部分的朝廷官员都一致认为,这一回关外侯入京觐见,必死无疑!

    不过,这时候还有一小部分人,却觉得事情还是没这么简单。夏侯勇犯下不赦之罪,这一点毫无疑问,他们也认同。只不过他们还是觉得这一回的事情,并不会像想象地那么简单和顺当。虽然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理由,不过在回答同僚好友的质疑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年兄,且去回家翻翻史书,看看哪朝哪代犯下滔天罪业的枭雄豪杰,肯一时乖乖束手就擒、乖乖引颈就戮的。”

    众说纷纭、众人瞩目中,夏侯勇金殿面圣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这一次,夏侯勇依旧独自一人而来。且不说其他,就他这份胆气,赢得了不少人的尊重。至少对他忠诚与否的怀疑之心,毕竟减弱了几分。

    不过,对于这一点,武烈帝却不这么看。作为励精图治的英明帝王,从当年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刻起,便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武烈帝极为精明,直觉告诉他,这一回夏侯勇绝没有这么容易就范。因此当日这金殿之上,他做了极为周密的安排。

    考虑到夏侯勇绝非一般武士可以防范和降服,则原本负责保卫金殿的金瓜武士他只留下了少数最骁勇精悍之辈。留下的空缺,则由二国师少师亲自带领圣教最强大的法师坐镇。按着他的心意,若不是大国师天玄子另有任用,不在京中,则他肯定要将这位法力最为强大的护国教主布置在金殿之上。

    于是这一次金殿质询,就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开始了。

    略去那些本来就在意料之中的问罪和辩解之辞,且说当武烈帝坚持夏侯勇擅杀同僚有罪、要将他囚于天牢中再行处置时,那关外侯夏侯勇终于按耐不住了!

    只见原本还遵守礼节匍匐在地聆讯的夏侯勇,猛然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他傲立金殿玉阶之下,一双如鹰隼般敏锐的眼睛四顾一番,然后抬起头,旁若无人地对着金銮殿宝座上的武烈帝厉声问道:

    “陛下,臣斗胆请问,当本侯在塞北荒野孤军抗敌、浴血奋战时,镇北侯和眼前这帮满朝文武,又在哪里呢?”

    虽然关外侯依旧用了敬语,但那一副傲然睥睨的姿态和强硬的语气,却似乎连他问话的对象也不放在眼里。(未完待续,)

第十卷『神京无处起龙蛇』第十七章 喋血帝座,破开地网天罗

    “大胆!”

    金殿之上何容臣子如此放肆?关外侯此举如同造反。武烈帝心中一叹,口中怒喝道:

    “来人,将他拿下!”

    一言既出,左右金瓜武士蜂拥而至,其中并不乏护国圣教高手。

    “哈哈!”

    见此情形,关外侯一声狂笑,身形闪动,转身便往金殿之外扑去。

    满殿高手,如何容得他逃脱?见他飞蹿,不少金瓜武士将手中长柄金瓜锤脱手掷出,意图将他击倒。谁知那沉重金瓜还未近身,夏侯勇身后竟似长了眼睛,身形左右蹿动,宛若灵蛇,那漫空飞舞的金瓜锤纷纷落地,竟无一只及身。

    就在这当儿,金殿之门已轰然关闭,眼见夏侯勇逃脱无门。

    “逆贼,哪里逃?”

    就在门边,护国圣教七护法风青夙高声喝叫。

    “哼!”

    夏侯勇闷哼一声,目光却落在风青夙旁边那一脸冰玉、发如银雪之人。夏侯勇冥冥中似乎感应到,此时这满殿蓄势待发之人中,也只有这人身上,才有一丝对他而言真正危险的气息。

    这时候那七护法风青夙已双手漫舞,转瞬四五只风刃破空而来。锋锐的风刀带着嚣叫之音,转眼便似要狠狠刺穿夏侯勇手足。谁知夏侯勇只是轻轻一笑,看也不看,双手望空轻弹,只听“叮叮”几声如同手敲利刃,那几把快疾无形的风刃竟转瞬散于空中,消逝无形。

    就在这当儿,又有圣教四护法龙廷宾出手。蓄势已久的一道正宗道家天雷“咔嚓”一声劈下,十分精巧地落在夏侯勇头上——霹雳声中。那道蜿蜒若龙蛇的紫色闪电才落在夏侯勇头上,却被一股脑儿吸入额头那块暗红的血魂晶石中。连道青烟也没冒。不仅风刃、雷电无功,其他人施展的什么法技也都被夏侯勇举手抬足间一一化解。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看着夏侯勇这般手段,少师终于开口。

    “挡我者死!”

    夏侯勇只是暴喝一声,双掌挥起,那两只手顿时变得猩红如血。飞击之处,带起一股灼热腥风,闻一闻竟似携带某种剧烈的火毒。

    少师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却是双手一翻,手指间转瞬各拈一根草茎,斜斜地朝夏侯勇拍来的双掌刺去。威烈无比的火毒巨掌,却似乎惧怕这两根柔柔弱弱的草茎;当少师无巧不巧地执草朝夏侯勇奔雷一般的双掌刺去时,这双一往无前的巨掌却迟疑了。电光石火间,夏侯勇竟是硬生生地将双掌一收,顿住飞扑的身形,口中被自己方才迅猛的力道反噬,不由得闷哼一声。胸口竟有些隐隐作痛。

    虽然夏侯勇收招,少师却丝毫无住手之意。一头银发无风自动,手中草茎一化二、二分四,转眼间手中就似驱驰着千百根碧绿的草茎。这草茎虽然看似柔弱。但每一根中精气灌注,若被刺着,身上不免多出无数透明窟窿。虽然尖锐。但毕竟保留草茎柔软身形,在大殿中随风飘舞。神鬼莫测,防不胜防。

    正面对少师的夏侯勇。忽然觉得这个银发飘飘的二国师,仿佛化身为一股轻轻的风息,绕着他不停飞击。渐渐这风息变强,就好像一股要横扫广袤森林的劲风,无处不在、无坚不摧!陡然间,夏侯勇心中升出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当初面对九幽族时才有过。就这般略一分神,便听得“嗖嗖”几声,自己几处关节不约而同地一痛,晃三晃摇三摇,差一点便摔倒。

    这一受伤,倒惊醒了夏侯勇。“嗷”地一声怒吼,夏侯勇双掌顿时生发鲜红的烈焰,再也不管那草茎的击刺,挥掌朝少师猛然拍去,看样子竟不惜两败俱伤!

    见他强烈反击,外表冰冷儒雅的少师竟也猛地“嗥”一声嚎叫,袍袖鼓若风帆,刹那间仿若变身古森深处的巨熊,双掌一振,也腾起一股绿荧荧的火焰,不管不顾地向着夏侯勇迎头痛击!

    只听得“砉”的一声巨响,两人交掌之时火光大盛,赤火绿焰四下飞溅,犹如焰火。

    在少师这样遇强则强的打法之下,横行塞北的关外侯竟有些乱了章法。渐渐他的身形变得散乱,如没头苍蝇一般在殿前乱窜。在少师有意的拘笼之下,渐渐夏侯勇能够奔走活动的区域越来越小。

    见此情形,殿上原本心情紧张的各路高手,也渐渐放下心来。他们不再像开始那般如临大敌,而是专心看这个敢忤逆龙颜的狂贼如何在传说中的灵洲高手攻击下束手就擒。

    此时的夏侯勇,看起来确实已作困兽犹斗。他微微喘着粗气,就好像真的是一只落入陷阱正垂死挣扎的野兽。只是,就在众人刚刚有些松懈之时,一刻前还脚步笨拙的夏侯勇,却忽然如出水蛟龙般冲天而起!

    跳起半空,夏侯勇身形犹如定住,那额间原本一直黯淡的血魂晶王却蓦然血光大盛,光怪陆离,随着夏侯勇口中几句诘屈聱牙的咒语,一股黑焰猛地从血魂晶王中喷薄而出,就如黑虹贯日,诡谲的黑焰顿时朝金殿宝座之上那位君王喷去!

    “哎呀!”

    只听得一声惨呼,原本袖手旁观看着臣子捉拿狂贼的武烈帝,左臂却已被黑色烈焰击中!顿时黑色的焰火如跗骨之蛆,开始在他手臂的龙袍上燃灼起来。而这还是不幸中的万幸:若不是武烈帝有些武功底子,察觉殿下情况有变,出于惊人的敏锐本能,猛地一侧身子,则恐怕那颗“龙首”已化为火球!

    这一刻,金殿上忽变得死一般的沉寂。除了那悬在半空狂笑的夏侯勇之外,所有人都呆住了……

    天下承平已久,武烈帝英明神武,在这样皇权至尊的年代里,谁能想到终有一天,竟有人敢对皇上下手!可以说,现在这情形,已经超出了殿上几乎所有人的常识范围了!

    而在这般呆愣惊诧片刻,那些脑筋转得快的臣子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恐怕这枭臣夏侯勇,打一开始便没打算逃走,而是打定了主意,今日要弑君了!

    正这么想着,那夏侯勇放肆的声音忽然回荡在金殿之中,犹若滚雷:

    “武烈昏庸不明,任用佞臣,我今日要替先皇列祖列宗,除了这断送江山的昏君!”

    说着话,夏侯勇飞身扑下,犹若一只扑食的猎鹰,迅猛地朝武烈帝扑去!

    而这时候,武烈帝还有身边的侍卫还在努力扑打他左臂上越来越猛烈的黑色火苗,却发现使用任何手段都无济于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却忽然有一朵晶莹的水色白莲飞到皇上的左臂;原本用衣打水泼均不能灭掉的诡异黑火,却在这水莲飞覆之时,奄然而灭。而就在夏侯勇正越过所有愣怔的护卫头顶向武烈帝飞扑时,他这去路上却忽然冒出几根锋锐的冰矛,正寒光闪烁地将他飞扑的方向封死。

    当夏侯勇发现这些悄无声息出现的锋利冰矛,手忙脚乱地落地避让时,耳轮中正听到有个清亮的声音正对着自己这方向说道:

    “夏侯勇,别来无恙?”

    原本处心积虑、势不可挡的关外侯,在听到这个声音时,脸色却唰的一下子就白了——无论他这几月中有多威风八面,当年那个少有的惨败却依然深深的埋在心底。当今天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一刹那他却仿佛堕入了梦魇。

    手忙脚乱地抵挡住身边那些高手的攻击,夏侯勇觑眼往那边一看,却见帝座之侧有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不是那个少年是谁?(未完待续,)

第十卷『神京无处起龙蛇』第十八章 魔光争变,震荡九州烽烟

    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看到关外侯,牧云情不自禁流露出嘲弄表情。

    其实上一回钱塘江荒滩伏兵痛下杀手,就已让牧云对此人品德彻底失望。在自己以前的十几年里,可以说敬畏尊崇任何一位朝廷的高官;这种懵懂而朴素的崇敬,在那一回彻底破灭。于是,眼下亲眼见到关外侯真个对皇帝陛下动手,牧云竟感觉并没太多震惊。

    刚才他是跟随月婵而来,几乎才来,就看见关外侯竟然胆大包天,敢突出战团直接对陛下下手。幸好一物降一物,那几乎看似永燃的黑色邪焰,在自己至精至醇的水灵之力净化下,幸也湮灭。

    再说纷乱之中,关外侯突然看见牧云现身,心里却是截然相反的感觉。世间有一种所谓“初怒”的说法,是说当一个人曾被另一个人彻底震慑威吓后,此后两人再相遇,则不管实力处境变化如何,先前那人都还会有一种发自心底的畏惧。现在关外侯看牧云便十分类似这感觉。其实,以关外侯今时今日的身手和力量,若和牧云真正放手一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只不过,那一回钱江之畔的惨败历历在目,又在当前这样重重包围之中,关外侯很难兴起斗志。

    这样让关外侯难以接受的畏缩感觉,在另一个人映入自己眼帘时,达到了顶峰。那小幽萝适时地从牧云哥哥背后钻出,虽然一张小脸依旧明丽妩媚,但当她仰起小脸,看见关外侯时。却突然面露凶狠神色。那小嘴一咧,呲出两排白玉般贝齿。如一只看见猎物的乳虎,正凶猛地亮出獠牙。

    这时刻。不知是否错觉,看到这样光明堂皇却又恶形恶相的小少女,关外侯却觉得她不仅仅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小猛虎,却还有几分险恶,甚至还看出戏谑的嘲弄。

    不管如何,那一回钱塘江畔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位小女娃给关外侯和他麾下的精锐法师骑士造成最致命的打击。在之后的日子里,关外侯有时夜里梦见这小女娃杀神一样的面孔,常常是猛地一下子惊醒坐起。身上满是汗水。

    于是,还没等牧云几人有什么动作,这位显然预谋弑君的关外侯,竟再次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只见他脸色大变,表情极为痛苦,面部肌肉扭曲,俄而他额上那块血晶之中,突然光华大盛,放射出妖异的血红光芒。还没等众人反应。只听得“轰”的一声,关外侯全身红光笼罩、烈焰纷飞,就好像瞬间着火。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夏侯勇整个人都变成一个血光赤焰缭绕的火团。在一声不似人声的狂暴嗥叫声中,他就似惑星奔日,在半空中风驰电掣一样朝大殿东边侧壁猛然撞去!

    变起突然。等场中高手反应过来,各施法术阻拦时。浑身浴火的关外侯已在厚实的金殿东墙壁撞出一个大窟窿。当那些水火风雷法术追上他的身形,招呼在他身上时。竟然全部被那些凶猛吞吐的异色火焰瞬间噬灭,没能伤害关外侯一丝一毫。

    可以说,这时勤政殿中集结了此刻京城中最精华的高手;殿外那些林立的御林军阵,虽然气势很盛,但在施出保命绝招的夏侯勇面前,不值一提。夏侯勇这时便如陨星天堕,从人丛中呼啸而过,那速度似风如电,转眼已疾飞出皇宫之外,消失在洛阳京师鳞次栉比的房屋瓦舍中。就在他刚才这一迅雷不及掩耳的脱身过程中,殿外戒备的御林军已然死伤数十名。

    高手云集的金銮殿中,竟眼睁睁让夏侯勇跑掉,此事也算匪夷所思。于是后来有人再提及此事时,还是会被屡屡质疑。有些听说过内情之人,往往会这般应对质疑者:有护国圣教高人坐镇的金銮殿上夏侯反贼还能逃走,这只能说是一个奇迹。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在牧云看来,这一番金殿干戈,才算是双方正式撕破脸。只不过过了两天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知道什么叫老谋深算、天威难测。就在两天之后,那位近来从未露面的大国师天玄子,疲惫不堪地从外面返回。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许多护国圣教的高手。通过月婵的解说,牧云知道了这些人都是绝世高手,那位天玄子更是号称当今天下第一高手。只是,当这些人返回皇宫向武烈帝报到时,却个个神色灰败,不少人身上袍袖还有斑斑血迹。

    刚开始时,牧云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又是贵为天香公主的月婵妹子给他带来了准确的消息:

    原来月婵的父皇并非如表面那般优柔寡断,他其实暗中早已布局。他命当今第一高手天玄子带人暗中监察关外侯部异动,本来有好几次发现过格之事,武烈帝都念在关外侯一家世代功勋,且又不想天下局势动荡,便也都忍了。只是最近这一次,他却无法再姑息。就如那个绝顶聪明的夏侯勇这一回铁了心要预谋弑君一样,英明神武的武烈帝,也准确地认为,这一回再不动手不行了。

    只是让当今天天子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天玄子带着最精锐的护国圣教法师出手,消灭夏侯勇骨干力量绰绰有余,谁知道现在这位护国**师惨败而回,不仅未能奏功,还有十几名圣教精锐长眠在北国荒野。据他们带回的消息,经过精妙布局,本来能够一举击杀关外侯的羽翼;谁知道那个古古怪怪的宠妾贺兰媚儿,突然出现,一出手便魔火纵横,火海汪洋,瞬间击退护国法师们精心准备的最强一击。这之后她又从容调度,那些犹如魔神附体的血魂战士潮涌而出,事后想来,若不是天玄子那时当机立断下令立即撤退,恐怕留在那片冰冷之地之人,不止现在十几位了。

    这些事情,从德高望重、优雅雍容的天玄子口中讲来,似乎并没太多险情;但任何人听过这样的讲述,只要不是傻瓜,都能想象出当时是如何惊心动魄。且放下伤亡,这夏侯勇弑君不成金殿脱逃、天玄子率众突袭溃败而回,两件事摆在了眼前,则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从此这天朝帝国的命运,恐怕要来一次大逆转了。

    这样的忧虑浮现在心头还没几天,坏消息就来了:

    夏侯勇回到北方,宣称护国圣教实为邪教、天玄子等人奸佞误国。他要求武烈帝将所有护国圣教教众打入天牢,等他领军直驱京师一同审判。

    虽然,夏侯勇此时仍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矛头没有直接指向当今圣上;但他这样的行为就连愚民都知道,这关外侯,正式起兵造反了!

第十卷『神京无处起龙蛇』第十九章 鼙鼓惊天动,贼兵百万来

    夏侯勇大举反旗,可谓准备充足。连年北疆征战,让他拥有太平盛世中最骁勇善战的士卒;肆虐多时、看似战无不胜的九幽部族,也被他征服。本有血海法师、夜煞骑兵,现在又多了血魂大军、九幽军团,吞并了镇北侯杜崇佑旧部,则军容鼎盛一时无两。

    而多年征战颇苦,纵使武烈帝再是圣明,那些恤边的措施经手下官员施行,总难免勒索克扣之事。于是当关外侯几次三番与朝廷龃龉,最终撕破脸时,他手下的将士都选择了追随起事。事已至此,已无需夏侯勇多蛊惑。决定举旗造反那一天,他在三军面前说了这么一句:

    “征战连年,我等死生无所归,我等勤苦无所知。”

    这句话直接说到眼前这些老将老战士的心坎里,顿时他们眼圈都红了。感动之余,群情激奋,顿时旌麾南指,至此关外侯部正式造反。

    一等他正式举事,便看出夏侯世家在北疆经营多年的成效来。正月初反,自居延城挥师南下,则不待劝降或攻城,敦煌郡校尉冯溥、酒泉郡守备将军苏天民、张掖郡太守沈开德、武威郡太守刘叔夜,纷纷响应举事。他们不仅各自易帜,换成关外侯的白虎纹黑纛旗,还各率麾下兵马与夏侯勇汇合,一起向东南京师洛阳的方向挺进。

    四郡官员响应,夏侯勇大喜,即刻封冯溥为宁远将军、苏天民为平漠将军、沈开德为忠武将军、刘叔夜为云麾将军,其余扈从官员各有升迁封赏。私封官衔,至此夏侯勇这“清君侧”的讨伐意图已昭然若揭。

    正月十二日。关外侯大军直逼安定、金城、天水三郡,则安定太守郭仲勋为沈开德学生、金城将军刘仁凯为刘叔夜之子、天水太守曹迪为冯溥多年好友。不问而知。不数日三郡尽降,皆从逆焉。降日夏侯勇再开封赏。封刘仁凯为荡寇将军、曹迪为奋威将军;因郭仲勋素有智名,便封为赞军校尉,复号弘毅军师,随侍夏侯勇左右,指点方略。

    短短半月之内,北疆朔方全域皆归关外侯所有,一时间叛军声势大涨。此后关外侯大军气势如虹,直驱右扶风,每攻一城。夏侯勇先行劝降,愿降者重重封赏,一城军民皆安;顽抗拒敌者,则围城强攻,待城破之后辄屠其城。

    如此手段,可见夏侯勇不愧为攻伐多年的善战之将,恩威并施之下,十二日内连克右扶风之漆县、云阳、云陵、谷口、池阳等城。其中,云阳、谷口镇守校尉尽降。漆县、云陵、池阳皆拒死抗敌。则城破之日,枕尸流血,老幼无遗。

    当然,这番杀人盈野之时。夏侯勇自不会放过施展天魔**的机会,九幽军团也不会放弃召尸**。如此以战养战,待白虎黑旗的叛军逼近古都长安时。其中的血魂军团、九幽军团,力量已被大大加强。待池阳城破。叛军便直接面对作为长安北方屏障的安陵、长陵、渭城三地。这三城互为犄角之势,其中镇守渭城的正是本朝素有勇名的猛将薛恶虎。

    只是。无论这三城如何做好准备,在现在的夏侯勇兵团面前,还是不堪一击。虽然渭城薛恶虎部也奋力给血魂军、夜煞骑兵旅造成重创,但最终依然中了弘毅军师郭仲勋之计。兵败城破之时,薛恶虎本人在乱军之中自刎不及,也被郭仲勋的亲兵卫队活捉了。本来薛恶虎忠君爱国,一心求死,但等被擒之后,禁不住关外侯夏侯勇亲自纡尊降贵地劝降,再加上那些旧相识的降将们从旁蛊惑劝说,最终也终于归顺叛军。

    获此猛将,夏侯勇大喜,立即封薛恶虎为横野大将军,加讨逆都先锋之职,委派重兵作为前驱,直击长安城。

    兵临长安城下,夏侯勇亲写劝降信,射入城中,言“城中将帅官民,宜速来降,免尔曹拒敌之罪。”

    城中不听。夏侯勇又拟劝降书,抄写多份,分数十箭射入城中,曰:

    “本侯率大军围城,四面夹击,势如摧枯拉朽。然念上天好生之德,传信告谕,未见听从。城中百姓,勿以归降为疑;城中将士,勿以拒敌为惧。约以时日,出城归附,可保生灵。前罪一无所问,不妄戮一人,仍依朔方各郡一例升官进爵,士民安居乐业。倘若执迷不悟,顽抗到底,则城破之日,血流漂杵,伏尸百万,长安不安,漆县、云陵、池阳之前车可鉴也。宜其速思,毋贻后悔。”

    城中又不听。夏侯勇遂命薛恶虎率血魂大军为前驱,血魂法师团为辅,九幽军团、夜煞骑兵殿后,猛攻长安城南正门明德门。三日不下,又分出两部,绕至东西两侧,分别攻击西城金光门、东城春明门。其势猛烈,长安守军又坚守八日,杀敌无数,终因实力悬殊,溃败城破。

    长安城破之日,长安太守张文秉命守备将军典铠都尉田龙、护军都尉王琼,率残兵护佑城中百姓自北城光化门、景耀门逃出。张文秉自己则和儿子承烈校尉张世杰,率领亲兵做最后抵抗,为军民撤离赢取时间。拒敌半日,城中局势终于溃烂,张太守父子二人退守城北怀远楼。退得楼中,楼下四周早已堆积柴火;待寇兵至,太守便命仅存的副将亲兵爇火。熊熊火光中,这对父子紧握对方双手,面朝着东都洛阳的方向,含笑而殁。

    攻破长安,夏侯勇戾气难平,命人四处放火,更屠城十日;则千年繁华古都,翻为鬼哭之墟。

    攻得长安,夏侯勇志得意满,再次大肆封赏亲信和降将。占据长安,夏侯勇更僭越称王,号为“定朔忠义王”。

    反叛称王的夏侯勇军容强盛,更有奇兵邪术助战,则各处王军仓促之下,皆不能敌。在此情势下,武烈帝命各地王军皆向京师洛阳汇聚,集中力量,预备在洛河平原与叛贼大军决一死战。看到今上这样意图,夏侯勇惟有冷笑,顺水推舟,趁着各地空虚,加快了向洛阳挺进的速度。

    至二月初,叛军自长安长驱直入,向东连下武城、华阴、湖县、柏谷、大阳等大小各城,绕过弘农、渑池等重镇,直至击破函谷关,也不管京师外围的平阴、替亭、谷成、伊阙等城池,直接冲过之间的罅隙,大军直逼洛阳城下,陈列于伊洛河平原。

    只是,如此轻易冲过京师屏障,此中必然有诈;但夏侯勇胸有成竹,他权衡之后,认定在强大的军力面前,一切计谋只成笑柄;便置若罔闻,趁着王朝大军网开一面之机,直率大军兵临城下。

    而此时,武烈帝紧急调来的各路勤王之军已将伊洛河平原围得水泄不通,隐藏已久的护国圣教力量浮出水面,云集王城——

    最终决战,一触即发!

    此时的洛阳城内,已是风声鹤唳。大街之上,罕有人迹。隆冬的寒风卷起枯叶和尘土,在街市间冲撞呼啸,宛若冤鬼号哭。萧疏的城池街道上,正有两个少男少女并肩走来。那少年面目清俊,风神爽朗,女孩儿则妩曼雅丽,国色天香。这两人走在街上,看着眼前街道冷清、两侧商户萧条的景象,脸上露出忧色。

    “牧云哥哥,我们会赢的,是吗?”

    少女眼神中充满期待,扭脸问身旁的少年。

    “嗯,会的。”

    少年努力心平气和地回答了一声。

    简短的对白之后,两个人依旧默然朝前头走去。头顶上那个半被云遮的日头,正映下灰白的光色,将二人并肩的身影在街道上拉得细长。正是:

    中原有处驰戎马,神京无地走龙蛇。

    《九州牧云录》第十卷完,敬请关注下一卷:

    碧海潮生心之寻(未完待续,)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一章 尸气压城,似掀前尘一角

    大军围城,种种惨烈战事自不细表。若说其他征战,双方或有可妥协之处;但如今一边是骄兵悍将起兵造反,一边是天子皇廷要维固江山,这两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妥协了。

    洛阳围城之战,自第一支羽箭射向城楼时起,到固若金汤的天子之京已显松动之兆,时间已过去将近一月。二月底,在关外侯悍勇大军反复冲击下,天下人心目中的“不落雄城”洛京,渐渐有些顶不住了。

    本来,有护国圣教出手,往常难得一见的法师这时成千上百的集结,天空万剑齐飞,地上石棱如林,能给那些世俗军队造成致命打击。只是叛军此时今非昔比,在这奇技异术上,并不输给王师。无论护国圣教的法师们施展出什么五行法技,在身具天魔异能的血魂大军面前,尽归乌有。

    而对于一般人而言,总觉得这样的攻城战,守军乃是有利的一方。依靠雄城,守军占据地利,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只是,事实上,自古以来从来都是攻城者有着天然的优势。对于固守城垣的一方,要求每一次守城战都不能失败。无论之前成功地击溃多少次进攻,只要输了一次,便是一个城破人亡、彻底失败的局面。

    武烈帝雄才伟略,如何不知这个道理。他丝毫没有因洛阳城强大的城防而高枕无忧。在夏侯勇的大军朝京师进发的时候,他已经在周围的伊洛河平原尽头的丛林,以及更远处的邙山余脉中埋伏了雄壮的军团。只是。武烈帝和他的谋臣们还是低估了夏侯勇现在的实力。

    也不用出动日益强大的血海法师和夜煞骑士,更不用动用奇诡无比的幽戎营。夏侯勇只需派出他的血魂将士,施展那些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黑魔之炎。便足够让那些王朝军队分崩离析。于是到了二月底三月初,这京师保卫战,便成了叛军专心围攻洛阳外郭、王朝军死守城内之局。

    且说到了三月初三这天,一直冷眼观察战局、指挥若定的关外侯,终于决定出动了他从未使用的幽戎营。幽戎营,正是先前归顺的九幽族战士,首领为沙喀罗,现在已被夏侯勇封为游击将军。经过养精蓄锐,可以说沙喀罗统领的九幽军团。乃是现在夏侯勇麾下最神秘和最强大的军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已自封定朔忠义王的夏侯勇,一直都觉得不想使用这只被自己征服的军队。头脑里有这样的想法,并非是当初慷慨仁义的豪情随着时间推移而冲淡的结果,也并不是几次看见那神秘的宠妾贺兰媚儿和九幽族这统帅窃窃私语。这位曾经称雄关外的夏侯小侯爷,虽然在处理张牧云之事上,显得道德十分败坏,但这并不妨碍他是当今天下最骁勇、最有谋略的三军统帅。虽然他很不愿意去触动心中对幽戎营的不信任感。但他十分清楚,在这种军旅之事上,往往自己的直觉最正确。

    只不过事到如今,即使再怎么相信自己那份不安感。他都要开始动用这支部队了。因为据探马来报,各地的封疆大吏和守土将军们,都已经整备好军马。向京师汇集,真正来勤王护驾了。

    于是这一天。他虽然依旧动用收服的薛恶虎部冲击洛阳东城墙,但已经命令幽戎营全员准备了。当薛恶虎统领着新近补充的悍勇军卒朝洛阳东城建春门扑去时。来自极北大湖中黑石大岛的异族终于也出动了。只听随着一声号炮巨响,一对对白虎纹黑纛旗向两边排开,九幽族的统帅沙喀罗统领着幽戎营的战士们,从大营中鱼贯而出,向西边高大的城池进发。

    作为北荒异族的统帅,沙喀罗现在穿着一身漆黑战甲,身后的披风也染着黑夜的颜色,随风飘扬。和别人不一样,他的胯下竟是一头凶猛的黑皮云豹,油光水滑,漆黑如墨不停地低声咆哮。作为最凶猛和危险的异族统领,沙喀罗长着一张倒三角的瘦长脸型,面色苍白无血,和漆黑的战甲与坐骑一比,立时就让人联想起九幽地府的黑白无常。和他相似,他的那些族人们,无论是穿着长袍的术士法师还是身披铠甲的战将武士,脸型和神色都和沙喀罗差不多,显得无比的阴森和惨白。

    随着急促的鼓声,这一天的攻城战正式拉开了序幕。依旧,横野大将军薛恶虎督促着手下的先锋军爬着云梯向城头猛攻,无论城头还是城下,都互相对射着火箭,城下用投石车向城头抛出巨石,城上则滚木礌石滚滚而下,宛若山崩。现在这时候,城楼上的护国圣教法师们都没有出手,因为他们都看到远处默默阵列在荒原上的黑色军阵。

    本来连日征战,这样的攻防战虽然惊心动魄,但确实没什么新鲜,双方的士兵看着都有些疲倦。只是,很快那些京城卫军就知道今日将有什么不同。

    一个叛军先锋营的勇悍士兵,终于在无数同伴们用生命作为代价的掩护下,勉强摸到了城头的箭垛。眼见他鼓起全力一翻身,正要跳上城楼时,却有三四个长矛刺过来,将他肚腹洞穿。

    本来若和往常一样,这一路云梯的攻击暂就到此为止;等到下一个幸运儿再摸到城头时,恐怕要到半个时辰之后吧。只是,就在这一片所有城头守军暂时安下心来时,异变陡生!只见那个肚破肠烂的叛军,本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却突然不知怎么还了阳,从地上一下子跳起,硬生生拔出一根此时还残留在自己身体里的长矛,不顾上面自己的鲜肉淋漓,猛然向守军最多的地方分离一刺——这一刺,却是力大无穷,明显超出常人的范畴,顿时竟将猝不及防的五六个士兵扎了个对穿。里面竟还有个将军,现在就被这个死而复生的叛军如烤串般戳死!

    “诈尸了!诈尸了!”

    犹如炸了马蜂窝。附近看清的士兵们顿时惊恐地大叫了起来!他们看得很清楚,这叛军果然是死了。但现在空洞的眼神却显得无比阴森,本该瘫软的肢体变得强硬无比,一手持长矛,一手挥舞本来的战刀,在周围人反应过来前,转瞬间又杀死五六个精悍守城士卒!

    这样的场景,不仅仅发生在这一处;在别的地方如此诡异的局面也在重复上演,情况也更严重。守城军被打得个措手不及,顿时连日来都能守住的城头。竟有些朝不保夕的势头。而那些散落在守城军中坐镇的圣教法师,虽然很快反应过来,各施法术,却发现这些死而复活的叛军和一般的丧尸不同,无论多么光明的法术或是猛烈的火焰喷洒在他们身上,竟很快便被反弹,毫发无损。仔细看,这些奇异的丧尸战士身上,竟覆盖着一层幽幽的黑光。是它们反射了大多数猛烈的法术。

    到了这时,城楼上的将士和法师们都反应过来,看来,造成眼前这局面的。就该是以前有所耳闻的九幽族召尸**了。

    城防之战,瞬息万变,作为守军。最怕的便是一不留神被城垛下冒上来的敌军立稳脚跟;而现在这情形,显然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很快九幽族召唤的这些丧尸武士便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用这种前所未有的方法在当今天下守卫最森严的城楼上占据了一席之地。之后的先锋营战士源源不断地冲上城楼,本来最惨烈的战斗发生在城墙外。这时却将战场移到了城楼。

    当然,毕竟王城守军还占着地利。纵然被撕开了缺口,又时不时伫立起丧尸武士,但在王朝军和圣教法师的死力拼杀下,局面暂时还没有糜烂。只不过守方之中的明眼人知道,这样的情形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因为他们已经看到远处那些本来停留原地的可怖军团,已经开始朝前行动了。

    当九幽统帅沙喀罗一声令下,本来表情阴冷的九幽战士们,顿时疯狂起来,他们在狼藉不堪的大地上汹涌向前,很快便涌到了城墙下。

    “哈——”

    猛然间,那一豹当先的沙喀罗仰天狂笑,在这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嚎啸声中,他一提胯下黑豹的颈圈,猛然一人一豹朝上一蹿,竟开始以之字形的路线,几乎平倒着在竖直的城墙上飞奔起来!

    在这样超出常理的飞奔中,无论有什么火油礌石还是冰刀气箭,一到这一人一豹身边,顿时就像遭遇到强大的气流,瞬间从旁边划过,丝毫伤他不着。

    “哇哈哈哈!”

    来历不明的九幽战将,终见这人间王朝最强的城关依然不能阻他,便真正发自内心地迎风狂笑了!

    只是,正当他舒心无比、志得意满时,却突然只觉得前面一个黑影迎面扑来,然后听得一声脆嫩地大叫:

    “你吵死啦!”

    猝不及防之时,被一只粉嫩的小拳头流星般一捣,于是原本在城墙壁上奔跑无碍的沙喀罗,竟“砰”地一下子被击落黑豹,如一片落叶般朝高大城墙的墙根堕去。在这过程中,几次沙喀罗都想施术控制自己摔落的身形,却发现其势太猛,当第三次努力减速时,砰地一下跌了个嘴啃泥!

    “谁?!”

    这一下,沙喀罗又惊又怒,从地上跳起,猛然昂首向上怒喝。只是这时忽又听到刚才的声音好像从身前传来:

    “白脸叔叔,你找我啊,我在这里呢!”

    沙喀罗闻声低头一看,却见一个集粉妆玉琢和媚丽娇娜于一身的小妹妹,正仰着小脸儿,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自己。

    “是……你?”

    当看清这小女娃面容,九幽族长兼统帅的沙喀罗脸上,经历了一个从愤怒到惊诧、从激动到平静的过程。而最后,他脸上竟还挂着淡淡的笑容,虽然笑得还是有些阴森和冷漠,但毕竟低下头,对这个刚才将他打落的小女娃说道:

    “原来是你。”

    “啊?你认识我?”

    “嗯,何止是认识,还知道你从哪里来。”

    “呀!”

    本来有些不信,但灵机深沉的小女娃很快从面前这人的气息里,知道他没有说谎。

    “我是谁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快告诉我告诉我!”

    沙喀罗的话,触动了小少女内心最大的心事。于是她雀跃欢呼着,不停地发问,浑忘了眼前这人,在前一刻还是个最危险、最凶残的敌人!

    ※※ ※ ※ ※

    ps. 歉,最近突发事件,周末连续两天加班,这章更新晚了,抱歉!(未完待续,)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二章 气开地震,九幽白骨风暴

    “嘿嘿……”

    也许沙喀罗只是很平常的笑,但在他那张脸上显示出来,却显得颇为阴森。

    “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幽萝道:

    “我会的事儿可不多。”

    “不怕。这个条件,不是要让你做事,而是不去做事就行了。”

    沙喀罗耐心地跟小幽萝周旋:

    “我的条件就是,不管你的朋友们怎么样,只要你不跟我们作对了,专心自己玩去,怎么样,简单吧?”

    “这……”

    幽萝对弄清自己的身世,一向十分热望。只是听沙喀罗提出这条件,却迟疑了。

    见她犹疑,沙喀罗略有不解,便又说道:

    “小姑娘,其实不妨告诉你,可以说,往前来说,你我同出一源。即有纷争,只请你不要插手这人间事儿,也不算很过分的要求。”

    “哼!”

    本来幽萝对了解自己渴求已久的身世、尤其对知道自己亲人的下落,十分期盼。刚才听这位大叔说他知道,那小小的身躯都激动得颤抖起来。只是,这会儿回过神来,明白了原来这位黑袍大叔竟然想要自己不帮哥哥,就立即变得嗤之以鼻。牧云哥哥已经跟她说过,现在月婵姐姐他们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原来,在这场战争之初,所有人都以为以经营许久的护国圣教实力,已经足以支撑对敌斗法。只是经过一个月的高烈度战争,到得九幽军团出动的这一天。护国圣教的主力,已经力竭了。毕竟。法师和那些战士不一样,在大规模释放法技之后。灵力必然枯竭,不可能短时间靠休息睡觉就能补充。

    当然以护国圣教的见识,也知道需要保存实力,以备敌人将来的奇兵突袭。只是,这样的策略,也只有建立在双方实力差不多的前提之下。如果在你死我亡、每一天不尽全力就会被敌方大败的情形下,还能保存什么实力?因而到了今天,在面对血海法师、尤其数量巨大的血魂军团面前,现在甭说风青夙、龙廷宾这样的圣教护法。就连大国师天玄子、二国师少师等人,也都已经尽了全力,无法再进行有效的防护或攻击。因此,武烈帝这才厚着这张老脸,让牧云、幽萝这群本来应是贵客、理论上还是外人的年轻一辈,顶上场了。

    在这之前,尽管牧云显示出不俗的实力,眼瞅着这群其实还是未成年的孩子,无论是武烈帝还是护国圣教的高人们。都无法狠下心让他们上战场。尤其那位武烈帝,内心已经把他当成自己最珍爱的女儿的佳偶,则就私心大盛,哪怕战事再猛烈、再吃紧。也不想让他上前线。于是尽管这些天来牧云一直嚷嚷着请战,也都被武烈帝软硬兼施地劝说着,让他和月婵呆在城里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到了这两天,洞察力惊人敏锐的少年。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手,恐怕就没有在这京师保卫战出力的机会了。于是这才有他率着幽萝、绿漪这两个对外宣称的魔宠和妖侍。来到城楼上协防了。

    再说幽萝。让沙喀罗没想到的是,现在他提出了一个幽萝最不能接受的条件。随着幽萝一声冷哼,猛然只听“蓬”的一声闷响,一道血光凭空在她手中出现,倏然伸展,瞬间便凝成一支血色光华的长矛,高速飞旋着朝沙喀罗刺去。

    “冥血神矛?!”

    见此血色光矛,九幽族长猛然一惊,不敢怠慢,口中叫得一声“白骨盾”,顿时一张白骨纠结的盾牌凭空出现,挡在那血矛前进的方向上。

    “咔嚓!”

    转眼只听得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坚硬无比的骨盾碎得四分五裂,片片白骨散落风中,很快消失不见。

    击碎白骨盾,那九幽族长口中的冥血神矛片刻不停,又朝他胸口猛刺。只不过沙喀罗来历非凡,纵然此时不能发挥全力,身手已超出想象。按常理已无法躲开的光矛及胸前片刻,他心中动念,蓦然念出“幽灵荆棘”,便忽然有许多惨绿光线从胸口冒出,纠缠成带刺荆棘之状,将那势不可挡的冥血神矛稍稍阻住。就是这瞬间的阻滞,已足够沙喀罗一个翻身滚落地上,躲过这致命一击。

    “嘻嘻!”

    见攻击失败,幽萝不怒反笑,银铃般欢笑声中,小小身形已飞快蹿上黑豹身上,两腿夹住黑豹肚腹,小手揪着黑豹颈上皮毛,扭头看了那个跌倒尘埃、灰头土脸的大叔一眼,然后朝身下黑豹叫道:

    “小黑,走!”

    话音未落,这黑豹已如闪电般蹿出,按照幽萝的心意忠实地向城墙反方向的那些九幽主力冲去。一人一豹迅如闪电飞奔之时,还有句稚嫩好听的话儿飘落原地:

    “哥哥,这大叔也不是很强嘛。不过幽萝听话,还是把他留给哥哥吧。”

    “……”

    沙喀罗听了这句话,一时并没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一人一豹飞逝的方向。

    “黑风怎么会跟着人跑了!”

    原来沙喀罗这坐骑名叫“黑风”,乃是九幽族一次围捕幽灵猎豹族抓到的豹王之子。后来经过调教成为自己的坐骑,因为飞奔时犹如一道黑风滚滚通过,沙喀罗便将它取名“黑风”。现在沙喀罗惊诧的是,自己的骑宠可以说已和自己心意相通,忠心为主,至死不渝,绝不可能有背叛之事。只是,现在他明明已感觉到,自己和黑风的那份灵魂沟通依然消失,就像被什么强大的外力猛然割断,竟连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了。惊诧之下,沙喀罗慢慢脸上竟有了笑意:

    “有趣,有趣。以这样身份。来这废土残墟,认一个人类做哥哥。则神魔之界再聪明的魔子神女也猜不透你究竟想干什么。”

    摇了摇头,沙喀罗从地上站起。定了定神,准备重新收拾战局。只是,正当他扭过身想看看那少女在干什么时,却只听得“轰隆”一声,数十颗燃着烈火的巨石从天而降,向他砸来!

    “白骨箭!”

    沙喀罗看也没看,随手一挥,无数白骨箭凭空生发,朝那些陨星一般的火焰巨石击去。虽然没有精心瞄准。但这些雨点般的白骨箭基本都找上每一块火焰巨石,强劲地将它们击得粉碎。当然,也有漏网之鱼,几块磨盘大的火焰石最终还是朝他扑来,不过他已有从容地时间朝旁边躲过,让这些火焰石砰然落地,砸出焦黑的深坑。

    “什么人?”

    虽然以族长之能躲过这轮攻击,沙喀罗心头还是大震。都这时候了,那些护国邪教们的法师还有这样强悍的灵力吗?正转念间。忽然便听得有人说话:

    “唉,看来这火神之章的法技,还是使得不如水神之章啊。”

    说话间,便有一人在不远处悄悄浮现。冷冷地看着沙喀罗。

    “刚才这法术是你施展的?”

    沙喀罗乍一看那人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左右,便有些吃惊。正在不信。忽见那青衫少年手执一根白玉法杖,正念念有词。当自己看时。少年也正好完成了法术。只见法杖白光大盛,犹如骄阳。随着他猛然一挥,只听得一声清越的龙吟破空震荡。

    “此地怎有神龙?”

    沙喀罗抬头一看,却见龙吟处一条晶角雪鳞的蟠龙正从护城河中升起,眉须宛然,朝这边怒目飞来!

    “呀!”

    “鬼将护灵!”

    巨龙飞来,魂不附体之际,沙喀罗百忙中一声嚎啸,顿时平地冒出五个黑气直冒的鬼将,身形无比巨硕,手中各持幽光缭绕的锯齿大刀,朝那巨龙迎去。本来张牧云用潮语法杖召唤出的溟海狂龙,精光四射,威力非凡,但没想到沙喀罗的实力竟然深不可测,急切中召出的鬼将竟然将水龙敌住,在高高的城楼前半空中缠斗不停。只不过与牧云不同,沙喀罗召出鬼将后,不能像牧云那样放手让巨龙搏击,而是还要分神操控那些鬼将,控制它们的主攻目标,顺带强化他们的力量。

    战场之中瞬息万变,机灵的少年如何会有半刻迟疑?眼看着沙喀罗似乎分神,他一挥潮语法杖,顿时一道巨大冰棱从脚下凭空突起,伴随着“锵锵锵”的金铁之音,似一支巨刃朝沙喀罗猛然突袭!

    “鬼王盾!”“幽灵荆棘!”

    接连唤出两个法术,这才看看将这寒冰巨斩给挡住。

    就在这当儿,牧云已扑向近前,看样子竟要和沙喀罗近身搏斗。

    “他不是个法师么?”

    沙喀罗十分诧异。再看牧云,飞身逼近沙喀罗之后,右手执杖横扫,左手催发空明之刃猛刺,竟是左右开弓,好似是极高明的搏击之术。

    只不过,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击,沙喀罗虽然开始显得慌乱,但等牧云扑到跟前,已不到三尺距离之时,他却阴恻恻一笑,猛地低吼一声“天魔黑炎”,一道猛烈无比的黑色烈焰如箭矢般直扑少年——这幽黑的焰苗威势十足,仿佛天魔王亲临人间,意图噬灭一切,正是之前他率部族和夏侯勇对敌时曾猛然放出的绝杀魔技。

    “玄冰盾!”

    既然主动近身,牧云早就提防,那个水月玄冰盾的法诀早已捏好,一俟有变,立时生发。只是,虽然牧云一身溟海水神之术十分精纯,这施展出的任何水灵法技都近乎本原,十分纯净强力,但在遇到这样天魔黑炎之时,却只撑得住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便告皴裂破灭。虽然挡住的时间极短,但已足够让牧云保命。冥冥中牧云已感到绝大的危机,顿时收了所有攻招,拼命就地一滚,凭着本能施展出最精要醇净的水灵法技,真灵之水凭空生发,如瓢泼一样将那些灭绝一切的黑火浇熄!

    只是饶是如此,他左肩上被黑炎火苗燎了一记,顿时只觉得整条左臂一阵剧痛。很快便告麻痹,好似这左边肩膀和手臂已从身躯剥离。大惊之下。急运体内水灵之脉,强冲左臂经络。飞速周转修护,这才让左臂堪堪恢复了知觉。

    “呀,这黑火怎么这么厉害?”

    被烧着前的破灭败亡感和被烧着后的险恶伤害,让牧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转念,觉得这应该算自己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强法技,也是自己陷入的最大一次危机。

    再说沙喀罗。眼见这搏命少年被自己暗算,虽然没能将他彻底焚灭,也让他狼狈如斯,沙喀罗便感到十分得意。只是正当他自得之时。却猛然只觉得身后一阵巨力撞来,自个儿整个身躯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被高高抛起,离地飞出几有四五丈高。

    等到了空中,沙喀罗这才反应过来,忍着剧痛回头一看,却见到一条龙形的水柱正在渐渐散灭,点点精英的水华如萤火虫闪烁,渐渐消逝;而刚才和这水龙对敌的鬼将们,这时也灰飞烟灭。留下五缕黑气。到这时沙喀罗才有点明白过来,原来刚才自己召出的鬼将基本已快被敌人的水龙击溃,估计那少年已然看出这一点,这才冒险扑近。意图让自己的视野完全集中在他身上,同时心神无从旁顾,不能及时发现那一龙五鬼的态势。当自己完全忽略了身后空中那战局时。那水龙终于能扑到自己身后,给出巨力一击。

    只不过。沙喀罗召出的那五名鬼将也是异常强悍,当法术召出的水龙能将它们击败。水龙自己也是强弩之末了。但就是这强弩之末的一击,让沙喀罗缓过神来发现,自己不仅断了好几根肋骨,那腰也几乎折断了。

    “好个狠人,终有一天,本君主要用最强的黑暗法术将你挫骨扬灰!”

    沙喀罗在心里自称着与当前身份不符的头衔,愤愤然施展出幽灵遁术,化作一溜黑气,逃归本阵去了。

    只是,当他逃回本阵,好不容易才扶着旁边一根旗杆站起身子,想看看那边战局如何、那少年还在不在时,这位九幽族的统帅却猛地惊呆了!这时也不仅仅是他,他身旁的军阵中的所有人看见对面战场上的情景,都吓得魂不附体!

    “这是什么……”

    沙喀罗脑海里一片混乱,心底只知道呐喊一个声音。

    “天呐!天呐!”

    原来,就在那东城门护城河外广阔的战场上,本来势不可挡的九幽军团,此时却一片溃乱。人仰马翻中,无数个完全由白骨骷髅、白骨战马组成的大军正如潮水般漫过,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所向披靡!

    而在这如洪水猛兽般的白骨军团之前,有人一马当先——确切说是一豹当先,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引领着白骨军团的千军万马,指哪打哪,所向披靡!

    “这……”

    等稍微平复了点心神,沙喀罗心头猛然大震,忽想到:

    “莫非这就是冥府炼狱失落的终极法技,‘九幽白骨风暴’?也只有这传说中的冥府绝技,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将这么多的尸体召唤成白骨将士,并且跟随着施法者冲锋陷阵,毫无抗命!”

    想到这里,沙喀罗脸上终于现出了惊恐的表情。

    “也许,纵然她现在的形态是如此的可笑,力量也不及当初万一,但也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够招惹的吧。”

    一念及此,他忍着两肋和腰间传来的剧痛,扭头看看后边那连绵营寨中一座粉红色的军帐,忽然竟觉得有些灰心。

    这时候,本来用九幽异术已然差不多攻上城楼的叛军们,进攻势头已荡然无存。那些用召尸**召唤出来的战士,这时已成了幽萝白骨亡灵大军中的一员。他们忠心耿耿地听从那个欢呼雀跃的小女娃的召唤,带着强烈的信念,跟自己生前的战友拼杀得不亦乐乎。估计也用不了多久,那位“定朔忠义王”精心组织的这次决胜性质的进攻,便会彻底宣告失败。

    而这时,这次奇观的始作俑者的哥哥,站在已变得空旷的东城护城河前面,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知怎么,站在这个十分震撼的战斗画面之前,牧云脑海里浮现出的竟是一只鸡。这只鸡,白骨森森,睥睨傲然,在残阳如血的初冬傍晚,活泼好动地扑腾在汨罗江畔自家的小院里。(未完待续,)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三章 一念生杀,愁城血海迷离

    一个小小的意外,导致了夏侯勇稳操胜券的夺城计划就此破灭。这个意外,便是幽萝。

    本来,对于皇城中那些高位者而言,他们都明白,那个少年和公主如此情投意合,基本上都把他当作皇室中人看待。因为是皇室之人,哪怕你本领再高强,在这样百万大军大开大合的对攻之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去上战场。否则一旦殒命,对士气和局面造成的打击,倒不是一人之力多杀些敌军能挽回的了。

    所以,自开战以来,无论局势如何困难,武烈帝和他的将帅谋臣们,都一直没怎么考虑牧云。更别说,他手下那两个随从。谁知道今日这个女娃儿的“小随从”一出手,就解决了之前百万人都可能解决不了的难题——尤其还是用那样惊世骇俗的手段!

    魔宠幽萝,一战成名!

    当她解散了白骨大军,骑着黑风豹王,回到城内时,受到了英雄般的迎接。在这种时候,可没人食古不化,这些天那叛军异族召尸驱鬼的手段摆在那里,现在自己这一方终于也有高人施展出更厉害的法技,那还不扬眉吐气!毕竟成王败寇的道理明摆在那里。

    这种时候,与幽萝并行的牧云,则受到了更高的礼遇。方才洛阳城前,他与九幽统帅的那惊世一战,万众瞩目。那时节,有多少双方的将军和士兵都屏住了呼吸,看这个少年挑战凶名昭著的族长。燃火之石从天而陨,晶莹之龙破水而出。这两样异术冲击着双方军民的神经。

    虽然,之前双方的奇人异士们。也都施展出各种各样的强**技,也不乏呼风唤雨的绝技。但所有这些都不抵少年这两样给人们的冲击来得大。火星应声天降、神龙顺手随心,最符合他们对神人的想象。就这点而言,牧云露的这两手,比任何之前的高明技法都能震慑人心。何况,他还是那位幽萝小魔神的主人!刚才那一场白骨风暴纵横往来之间,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让人们众口相传,知道了这少女的来历。

    “她只是公主意中人的魔宠啊!”

    这个消息如星火燎原般在人们之中飞传,让少年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更加神秘和伟岸了。

    不仅如此,对他们而言更重要的是。这城,恐怕是守住了!

    苦闷许久的京师,今晚注定沉浸于欢庆。城中的官员和百姓,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和城中欣喜的气氛相反,此时城外那连绵营寨的主人,却显得极度焦躁不安。

    是啊,对他夏侯勇而言,本来因为心底那一点隐隐的不安感,一直没有使用幽戎营这个杀手锏。他想看看。只凭自己培植起来的嫡系力量,能不能“堂堂正正”地攻下京师王城——这对他今后登上大宝之位有绝大的作用。但是,不管怎么样,对夏侯勇而言。这幽戎营都只有用和不用的分别,而没有打不打得下的问题。只要自己放下莫名的执念和飘渺的戒心,拥有召尸秘术和天魔**两个杀手锏的幽戎营。没有打不下那强弩之末的京师的道理。

    只是,却真地失败了。失败得如此之惨。当年那个打得自己抬不起头来的异族统帅,却被那个少年打得如丧家之犬般惶惶然逃回本阵。若说这也就罢了。毕竟他这个定朔忠义王当年也败在这少年手下,这么想这位沙喀罗大人输得也算正常。但那个神秘兮兮的小女娃,却用一种惊心动魄的方式向他证明,无论是当初的钱塘江荒滩还是现在的帝京战场,她都是当之无愧的绝世杀神!

    “就地取材,白骨军团,连幽戎之军也不是对手。”

    懵懵然间,现在已经羽毛丰满的夏侯勇,竟又生出了当初面对九幽异族大军时的茫然和绝望之感。

    待沙喀罗新败,夏侯勇也跟亲信们紧急连开几场军机会议,可惜都没头绪。就单单一场战斗而言,凭借金城汤池的王城守军有天生的优势;但现在他们在此力竭之时,又多了那个能出城强攻的小魔头,这仗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继续下去。

    虽无头绪,时局已危急。夏侯勇知道,别看自己现在一时风光无限,在天下人面前将武烈帝的皇城包围起来猛打,但只要不能一鼓作气攻下来,不仅那些各地勤王的军队会有时间赶到京师跟洛阳城里的守军来个里应外合,更严重的是那些本来还在摇摆观望的封疆大吏,也终会对自己失去信心,转而迅速兴起王师,趁火打劫地在勤王平逆的功劳簿上分一笔。这一点,出身王侯世家的夏侯勇清楚无比。

    越是清晰地判明当前局势,他夏侯勇才格外的焦急。现在的束手无策,让他更急!

    这一晚,正当他在伊洛河平原的一个隐秘小山丘上思考对策时,只听得一阵环佩叮咚之时,抬头一看,自己那宠妾贺兰媚儿又出现了。

    一见到她,心情正不好的夏侯勇,有些讥诮地随口说了一句:

    “怎么样?难道你又有本事帮我渡过难关?”

    “正是,君上料事如神!”

    飘然而来的女子轻悄悄地回答,妩媚的容颜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

    “什么?!”

    虽然贺兰媚儿语声轻微,但落在夏侯勇耳中不啻是个惊雷。

    “我听错了吗?”

    夏侯勇犹有些犹疑,不敢相信般又追问了一句:

    “你是说,你有本事帮我打败今天那个召唤千万白骨死灵的小魔王?”

    “正是,臣妾有一法,帮您拿下洛阳。”

    轻轻巧巧地回答之时,那一点本来凝藏心底的笑容,这时候如墨汁落水般化开,转眼布满贺兰媚儿那一张俏媚的容颜。她看着自己身前高大伟岸的男子。双眸中正闪烁着一种说不出的光彩——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感。

    此时夏侯勇已受到她的这音容和话语的鼓舞,刚才拧成一团的脸色重新舒展。不过。下一刻,他却死死盯着贺兰媚儿。问道:

    “你要怎么做?”

    简短地一句话,竟让贺兰媚儿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嘻,那娃儿晓得就地取材,我们也懂。”

    “我们不是已经积攒了七八万血魂军士么?我就用他们,召唤一个大阵,这阵法能将他们和周围方圆五里之人,全部搬移到三十里之内的一个地方。”

    “啊……”

    饶是以夏侯勇现在深沉的心机,也禁不住“啊”的一声失态惊呼。他可是聪明绝顶之人,贺兰媚儿话音未落。他已知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真地可以吗?真地可以吗?”

    夏侯勇连问两句,与其说在追问贺兰媚儿,还不如说在自我否定。按他的见识和阅历,这样瞬间能移动十数万人的阵法的存在,真地不可以!

    “血魂如可鉴,于此照迷方。”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贺兰媚儿却显得从容和淡然。她轻启朱唇,微微吟哦了这两句,一双妙目便静静地看着夏侯勇。对着这位已显得失魂落魄的王侯轻轻说道:

    “这阵法传自魔界,名号‘血迷离’。它需要五万名以上身嵌血魂石之人同时施法,还需要用天魔**夺十万人魂魄为引,方能发动这夺天地造化的魔界绝世大阵。”

    “……”

    听清她这句话。刚才还显得有些压抑不住狂躁的夏侯勇,却一下子冷静下来。在带着血腥气的晚风中沉默了良久,他忽然开口说道:

    “怎么。又是魔界?”

    虽然也只是轻轻地反问,但贺兰媚儿听得出。语调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怎么不可以是魔界?”

    往常在床笫间只是婉转娇吟的娈媚女子,这时却是镇定非凡。她迎着夏侯勇语势中强大的压迫力。视若无物般静静答复:

    “君上已精研天魔**,怎么还解不开此个心结?神魔妖鬼,名号而已。若是君上不喜欢魔字,那臣妾就告诉你这是神界仙灵阵法。”

    听得此语,本来胸中如蕴火山的夏侯勇,渐渐冷却平静。就在这期间,贺兰媚儿那娇柔的语音又适时响起:

    “什么神魔之别,重要么?这些虚名浮号,又怎比得上君侯的万年大业?除非你顾惜十万人的性命,又或不想要这天下第一都城了。”

    “……!”

    听得此语,夏侯勇胸口如被大石狠狠撞击一般!

    “十万人?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夏侯勇难道抵不过十将?”

    这十万人鲜活的性命,早不在绸缪天下大事的前关外侯心里。

    “洛阳城!”

    他下意识地抬头远望,正看见雾霭缭绕的夜色中,那座雄伟高大的城池如一头猛兽般蹲伏于黑暗之中,那巍峨的城楼犹如猛兽的嘴巴,正张大着朝向自己这一方——此刻的洛阳王城多像一只高高在上的怪兽,正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那隐藏于凄冷夜色中的眼睛充满着傲慢和讥诮,仿佛在说:

    “瞧,就是这个自说自话封自己为王的乱臣贼子,还想来抢夺王城!”

    猛然间,夏侯勇再次被冥冥中的巨锤击中胸口,一个踉跄,差点摔下眼前这个不算太矮的山丘!

    而待他稳住身形,回过身来看着贺兰媚儿之时,则这个一直在他身后察言观色的女子,却见到他双眼发着狂热的光芒,在夜色中犹如猛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同时喉咙中滚动过一串低沉的话语:

    “十万人,血迷离,本王不忍。”

    贺兰媚儿一听,十分诧异,正要开口,却听见夜风又送来一句话语:

    “待我登基之后,必为其建立陵园,每年祭奠。”(未完待续,)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四章 激浊扬血,帝都血魂惊天

    三月初五,黄昏,洛阳城中。

    虽然牧云、幽萝建立奇功,暂时挡住叛军攻城的兵锋,但修炼至牧云和月婵这样的境界,总能感受到常人不能发觉的机锋。他们二人在城中并肩巡视,看着城中重振精神的人们,却已经感觉到头顶天空凝结的阴云中,竟散发着浓重的死气,虽然仍就平静,却有种事不可为的颓败之迹。

    此时正入黄昏,虽为阴天,但西天却仍余一抹红霞。和往常不同,这抹本来似乎不该出现的红霞,并非光亮堂皇,而如一抹暗红的血色,低低地垂于西天。虽然天光不算太晚,但已显颓象破落的洛阳街道中此时已经变得十分冷清。店铺们早早地收了生意,住户们也都早早地关门。在街上逡巡,唯一能看到的人迹只有不时慌乱跑过的兵士,虽然气势依旧不减,但他们的眼色中已经充满了慌张。

    “唉!”

    当牧云看到这样的守军队伍中,有不少明显稚气未脱的少年孩子,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听了他的叹息,再看看西边天上那一抹鲜血一样的残霞,月婵抿了抿嘴唇,忽然轻启朱唇说道:

    “牧云,抱歉。”

    “咦?”

    忽听月婵道歉,牧云有些奇怪。

    “月婵,你跟我道什么歉呢?”

    “牧云,其实……”

    月婵欲言又止。

    这时,二人都已经立定下来,站在一家成衣铺前;铺子的招牌布幡在风中晃荡。在地上孤独地摇荡着阴影,显得略有些凄惶。

    “我想告诉你……”

    在牧云注视的目光中。月婵鼓起了勇气,将心底的话儿轻轻提起:

    “可能哥哥会觉得月婵俗气。可是当你们来京城寻我时,我便在想,不管怎么样,我们在一起,以我公主之尊,怎么也要让你们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是……”

    说到此处,公主抬头望一望天空密布的战云,眼中已是泪光莹莹。虽然一语未完,其义已明。

    “呵……”

    富贵之人。说出此语,本确显得俗气。只是牧云听了,却有一股磅礴的感动情绪瞬间填满了胸臆。牧云目不斜视,盯着月婵俏丽的容颜,想了一想微笑言说:

    “月婵妹妹,其实就算只活到今日,我张牧云这辈子已值。汨罗之湾,乡野小儿,能结识公主。本已是天大福缘。对我而言,至今仍似在梦中。月婵,不怕你笑话,你我相处的所有时光都如此美妙。便让我总觉得不真实,心里老不踏实。”

    说至此处,虽然牧云仍然面带微笑。月婵静静聆听,但讲者心中情绪激荡。听者内心更是波澜起伏。

    牧云想说的话还没讲完,但正当他中间略略停住。却仿佛应和着接下来想说的话,突然在那洛阳城东边天上,出现一道奇光。这光芒便似血色的闪电,瞬间撕裂昏沉的天地,犹如一条血色的巨蛟张开狰狞的爪牙,一瞬间盘踞整个天地。

    这血色恶蛟一样的电光疾闪而逝,但鲜红如血的颜色却残留在东边天空,如鲜血般蔓延,直至整个东天猩红如血!

    冥冥中,牧云似乎感应到什么,朝东天望了一望,便将余下的话从容道来:

    “月婵,且让我唤你一声公主。小民与你相见、相识、相处、相知,便真如一梦。既然是梦,那在这梦中小民为公主而死,则当属梦中应有之义,只不过美梦转为恶梦而已。”

    此语说出,道者娓娓,听者却再也不能自已。蓄积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娇美无俦的容颜,也凌乱了冰肌玉骨。当听得那个死字,公主急伸出如玉的皓腕,想掩住牧云之口,可终究还是晚了。

    “牧云,我其实……”

    正当公主也想剖明自己的心迹,却忽听得东边街上一片大乱,仿佛暴雨打金荷,巨大的声响瞬间轰然而起,无数的人在惊恐地呐喊:

    “打进来了!”“叛军进城了!”“城破了!”

    “什么?!”

    纵有预感,那也是隐忧;突然间就事到临头,牧云和月婵也顿时大惊失色!

    还没等二人回过神来,远处确切的消息已经层层传达到附近隐藏的公主侍卫耳中。只见七八个宫廷侍卫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都在惊恐地叫道:

    “公主公主,请速回宫!请速回宫!敌人打进来啦!打进来啦!”

    “怎么回事?慢慢说来!”

    见侍卫如此慌张,月婵终究恢复公主面目,毫无慌乱地呵斥一声。

    “公、公主,牧云大人,敌人重兵已经进城,已打到东城马市!”

    “哦?那这么说,叛军是从东城门打进来的了?”

    “不、不是!”

    报信的侍卫十分惊恐,即使在公主面前也忍不住大喊:

    “他们是飞进来的!不、不!他们是突然出现的!”

    “什么?”

    “公主!他已经吓疯了,且听卑职说——据东城守备军兄弟刚刚报来,就是刚才东天上那道红光闪过之后不久,那些反王的妖军突然就在东城各街道上出现了!”

    听得侍卫这么说,公主和牧云俱是一惊,联想到刚才的血光异状,心中顿时也纷乱如麻。

    “他们究竟有多少人?”

    牧云努力镇静问道。

    “无数人、无数人!”

    这时答话的却是远处跑来的几个残兵首领。他们丢盔弃甲,上气不接下气,七嘴八舌地接话道:

    “他们就像潮水一样,忽然布满东城马市附近几乎所有空地和街道。卑职估摸着能有十万人!他们大部分都是额头有血红石头的妖军!”

    “啊……”

    听得如此,公主和牧云相视一望,已知今日真到山穷水尽、不可挽回之时。

    将近十万的血魂妖军进城。于街市中如潮水漫来,则哪怕将士再是勇敢、法师再是强大。于守城而言已是于事无补。

    至于前些日大出风头的幽萝,牧云则已经详细询问过。知道小女娃懵懂中使出诡异法术后,暂时灵力微弱,当下已经不可能再施展当日召唤白骨军团的手段。

    时至今日,此时此刻牧云已越发清楚地感觉到,此番皇朝的战败,绝非双方的奇人异士之间有太大差距,而是输在常规军队上。在这样波澜壮阔的战争中,叛军拥有无数战力绝强的夜煞骑兵和血魂大军,这优势绝非王朝拥有的那些高强法师能够弥补。更何况。看来叛军中隐藏有绝代高人,竟能施展出这样瞬间挪移数万人的法术——浸淫法术已有不少时日,牧云十分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法术已经脱离了一般法术的范畴,而应称为神技!

    想到这一点,牧云内心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不过,他表面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看了看远近嘈杂慌乱的败相,牧云心里叹了口气,对眼前宫廷侍卫和越来越多的残兵败将道:

    “你们快护送公主回宫。我来断后!”

    “不!我们一起走!”

    公主这时已经完全褪去威严的外壳,泪流满面,坚决不肯抛下牧云一人独逃。

    “快走吧!快!”

    牧云已变得疾言厉色:

    “月婵你应该知道,这儿不缺一高强法师。国家却少不得一个尊贵公主。叛军入城,你决不可落入敌手;如再推延,那——”

    牧云滞了一滞。决然说道:

    “你我情谊,现在便断绝吧!”

    平时温良洒脱的少年。这是遽然发怒,看在公主眼中。却是另一番滋味。本来威势赫赫的公主一边忍住眼中蓄满的泪水,一边说一声:

    “保重!”

    说罢公主便在扈从和残军的簇拥下,掩泪而去!

    待公主走后,牧云独立当街,任京师的残兵败将从身旁潮水般涌过,他只如海潮中的一尊礁岩巍然不动。

    “事已至此,皇帝陛下当携皇族和大臣弃城而走吧。”

    当年的张家村无知小儿,此时看着远处潮涌而至的血色大军,思绪变得无比地冷静和庄严:

    “事起突然,只希望我能多抵挡片刻,这样京师的军民便能多逃走一些人。”

    且不提城中巨变,再说城外叛军。这时的京城内外已经喧嚣沸腾乱成一锅大粥,但一炷香之前,在离京城东南三十里外的一处山丘前相对还算宁静。四外碧草连天的山丘前,只有十数个人静静站立。他们居中之人,金盔金甲,猩红战袍轻轻飘摆,一脸沉静庄严,正是叛军首领伪王夏侯勇。

    他们这些人吗,正盯着远处山岗上那个娇柔的身影,在这个身影之前的半空中,则悬着一片硕大无朋的血红光芒,像彤云飘落,更似一面红光灿然的巨镜稳稳地悬在山丘之前。山顶的女子此刻正张舞双手,整个人手舞足蹈犹如异族的神巫,在虚空中点点勾画着神秘的符箓。

    随着她的吟画,一个个闪着紫色光芒的符纹凭空生成,向虚空血镜悠悠飘飞。这时候,那些在京师城外阵列如林的八万血魂大军额头,所有的血魂晶石都在散发出异样的红光,渐渐汇聚加强,半柱香的功夫就映红了京师东面伊洛河平原的天空。

    画符作法的娇柔女子正是贺兰媚儿。当她手中催生的符箓越来越多、飘飞越来越急,那眼前用无上魔技生成的“离魂魔光大镜”,其中也展示越来越多的人物影像。这些人,正是为了成功催发血迷离大阵而搜集和锁定的千里之内的无辜百姓。为了成功催发阵法,她需要搜集十万之数的生魂,而越孱弱的百姓便越容易被她魔功所化,魂魄也更容易被这离魂魔光大镜所拘。镜中映现的那些平民百姓,此刻仍然或在劳作,或在休息,对即将到来的凄惨命运浑然不知。

    面对贺兰媚儿作法,夏侯勇盯视观察的目光十分专注。看着他一脸的凝重,随行的谋臣大将们当然只认为他们的君王十分关注宠妾的这个阵法能否成功。

    终于,万事俱备,魔界大阵血迷离终于被那个女子催发成功!八万血魂晶光遽然大盛,十万生魂应拘呼啸而来,一时间无边血魂魔气冲天而起,被拘魂魄的生灵怨念直达地府,霎时间天地变色、万灵哭号!在一阵震慑七界生灵心魂的悸动闪过后,伊洛河平原上阵列如林的八万血魂军,以及他们周边方圆五里内肃穆陈列的叛军,真如之前贺兰媚儿所描绘,眨眼间凭空消失,片刻后重见天日之时,已换成身处洛阳城中!

    “天下帝都,即落我手!”

    眼见远处号称不落雄城的洛阳京师中血光冲天,夏侯勇便知京师已经落入己手。于是他蓦然仰天一声长啸,声掠四野,犹如狼嚎!通过这一声肆无忌惮、滚滚无绝的嚎啸,夏侯勇觉得自己平生郁积的怨气已然全部吐尽!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恰看见山岗上那个极力作法的女子,忽然间身子一软,就此瘫倒在山巅。一瞬间,他脸上竟露出一丝放松的欣然神色,不过就在下一刻,脸色又恢复惶急。他推开人群,急急忙忙地奔向山岗,一边跑一边大叫:

    “媚儿、媚儿,你怎么了!”

    急切奔近救助似乎力竭的贺兰媚儿,夏侯勇并不会知道,就在方才魔功大成、血阵催动之时,在万里之遥的数个地方,无尽云空中突然刮起暴风,电光撕裂了千里夜云,天空仿佛裂开大洞,在一阵阵呈现血色的扭曲虚空中,无数奇特的黑影瞬间降临——

    就在这一刻,原本毫无生机的天地突然一阵颤栗,那头顶的万古虚空刹那间仿佛睁开无数的眼睛,在注视这血色笼罩的苍茫大地。(未完待续,)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五章 山河破碎,堕终身于迷雾

    当皇城败军从身边退尽,大街上颓败惶恐的气息一扫而空。代之而来的则是铺天盖地的戾气和杀机。张牧云的威风前些日已都在叛军面前显露,只是今日血魂将卒们见到他屹立当街,只是稍一迟疑,便又狂吼乱叫着向前冲杀。

    以刚才战死的败军血肉为祭,血魂将士催发的魔火更加肆虐;面对曾经战败过沙喀罗大帅的少年,他们一上来便施展出最强的战技。大片的血魂业火随着劈斩的战刀汹涌而出,犹如血色的狮子凶猛号啸;掌握天魔**的将士施展出黑暗魔炎,映着到处燃烧的房屋和树木,也已变成了鲜血的颜色。黑渊怒海般的火潮朝少年汹涌,抨击在他极力张开的巨大冰盾上,冰火相击时激起无数的火苗和冰屑,在黑夜的皇城上空绽放飞散,如同夏夜最绚丽的烟花。

    为了阻挡眼前的追兵,张牧云已经竭尽全力施展出最大面积的玄冰水盾;与此同时,他还不停地召唤冰雪风暴,从天而降地打击那些追兵。因为他知道,仅仅防守不足以将敌人拖住,还需要不停地反击造成伤亡,才能让叛军失去理智,一时想不到绕道,只管死命地攻击自己。

    牧云的努力让传送入城的叛军脚步足足停滞了一刻多钟。面对如此众多强大的血魂战士还能做到这样的结果,已足以让人骄傲。只是这一回叛军已是孤注一掷,容不得任何人阻挡他的道路。就在叛军攻向皇城的脚步受阻时,他们的首领夏侯勇也终于赶到。当这位叛王听说自己的大军又被上次那个少年给挡住。还有些不信;等急匆匆从已经攻破的东城门进入,纵马赶到现场时。远远地顺着火光一看,却见漫天飞火中傲然屹立的。赫然正是那个叫“张牧云”的小子。这一下,可把夏侯勇鼻子给气歪了!

    “臭小子!你真是我命里的克星!”

    夏侯勇心中愤懑想道: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跑路,还敢阻挡本王大军兵锋。”

    也不知是否命理相克,夏侯勇总觉得自己只要遇上这位张牧云,总会坏事,以至于现在看到这情景时,冷不丁一哆嗦,下意识地朝四外看看,想瞅瞅是不是又有什么变数。

    不过。等冷静观察片刻,夏侯勇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他已看出,今日这少年确实已到穷途末路,现在堵在街口死撑,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自己很难全身而退了。

    判明情势,夏侯勇恢复了镇定,跟手边旗牌官耳语几句,那旗牌官便高声叫道:

    “儿郎们听令!定朔忠义王有令。能生擒此贼者,封万户侯!”

    夏侯勇的意图很明显,在现在这样顺风顺水的大势小情面前,若让这小子给死了。自己必定一辈子后悔。

    听说生擒这少年能得万户侯,则那些围攻的血魂将士们更加卖力;本来有少数人见那少年时不时就从天上召唤一些猛烈的冰雹,砸得人头破血流。便心生惧意,正悄悄往后退。这时听得夏侯勇这命令,顿时又跟打了鸡血似地往前挤。独木难支。瞧这众人踊跃的局面,纵然那少年再是法力通天,也难免力竭被擒之局。

    不过,听了夏侯勇生擒之令,那位已随军到了跟前的宠妾贺兰媚儿,听了后却微微皱眉。她在后面看着前面那高头大马上洋洋得意的夏侯勇,心中转念想道:

    “莫非他还有劝降延揽之意么?”

    想到此节,贺兰媚儿幽若山潭的眸子中,忽然闪过一丝阴暗的涟漪。在阴影中,她望了望那个仍在漫天攻击中苦苦支撑的少年,俏媚的脸上忽然泛起阴毒的神色。

    “嘿,你们谁也当不成万户侯。”

    带着戏谑地自言自语一声,娇若细柳的宠妾暗摆长袖,纤纤玉手在宽大的袖子中暗暗拈了个法诀。

    “着!”

    低叱一声,暗夜中仿佛掠过一阵阴寒彻骨的波纹,原本正在冲击少年玄冰水盾的黑暗魔炎,忽然光华大盛,竟发出诡异的紫色光芒,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如九幽炼狱中终年闪耀的紫色魔电,瞬间刺穿晶莹厚重的水月玄冰盾,全数击打在牧云身上!

    本来,纵然张牧云独力难支,但毕竟他在溟海水神之术上的修为已近天道,纵然魔火熊熊,也不至于这瞬间就被攻破。但当那紫色的魔光闪耀之时,坚韧通灵的玄冰盾顿时破碎,犹如九幽魔电般的紫色电火瞬间便洞穿了少年的四筋八骸,与此同时还仿佛给他的神识造成重创,张牧云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之后,神识瞬间模糊,想什么都想不清楚,并且所有脑海中能忆起的影像,全部带着诡异无比的紫色或者触目惊心的血红。

    见得少年终于落败,神识溃乱,转眼就会被接踵而至的攻击撕成碎片,贺兰媚儿便一阵得意。这妖媚魔女想道:

    “你也算少见的少年英杰,如果不是趟这趟浑水,异日也会有不小的成就。只是可惜……罢了,你能受我威震魔界的‘紫电天魔禁锢**’后再死,也算不枉了。”

    在她转念之时,包括夏侯勇在内的所有附近叛军,这时候并没有如何反应过来,只是突然见到那个摇摇欲坠很久但就是屹立不倒的寒冰法盾,倏然碎裂了。

    不过,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马上那少年就会被接踵而至的攻击杀死时,这时却见打横里一道明亮的光华翻转如龙,转眼杀进那些阵列地叛军中,猝不及防下血魂将士转眼死伤二三十人。就在血魂大军一阵慌乱之时,一道绚丽的火光翩然而至,犹如凤凰降世飞近少年,一阵光影缤纷后又翩然远逝,原先少年站立处则空空如也。

    还没等叛军反应过来,那军阵中婉转如龙的水色光华一声清吟,犹如龙啸九天,又肆虐片刻杀伤数十人之后,便在叛军重振旗鼓前,也化作一道青光遁入了左近茫茫的民居中。

    “什么人!”

    见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夏侯勇鼻子再次气歪;隐约间,他看清这俩搅局之人的特征,一个竟似乎那个名动天下的公主,另一个正是传说中那少年的妖侍。心中恼怒,夏侯勇正要下令追赶,却听旁边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

    “主公,区区一小儿,何足兴师动众。”

    夏侯勇回头一看,却见正是那个赞军校尉、弘毅军师郭仲勋正带着一彪人马急匆匆赶来。

    “先生此言何意?”

    “眼下大事未定,宜尽速攻取皇宫,肃清余孽,安定城中百姓。当大事已定,富有四海,要抓区区一个小贼还不容易。”

    “善!多谢军师教我。”

    刚刚被气昏了头的夏侯勇面容一肃,在马上躬身向郭仲勋行了一个礼,便听从其言,有条不紊地发布各种命令。

    冷静下来的夏侯小侯爷恢复大将之风,各种明智决策流水般发布下去,一方面叫他的麾下大军从城里打开更多的城门,一方面则让早已收买的细作带领主力朝皇宫杀去。

    到了这一刻,虽然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但敌我双方所有的有识之士都知道,天下京师洛阳已然易手,那武烈帝的正统皇朝恐怕从今日开始,便告落幕。

    闲言少叙。到了第二天,也就是三月初六这一天晚间,先是洛阳皇宫宫城的西宫门长乐门告破,转眼正门应天门、东门明德门、北门玄武门相继告破,自愿留守、死战不退的两千御林军,兵败剩余者共计两百六十七人,全部被押到皇城外午门广场上,一声令下之后,全部人头落地,尽皆遭戮。

    绵延了数百年、发生了无数风云故事的古老天朝就在这一夜宣告易主。而在前一天晚上,这座宫城的前主人们便已经踏上了逃亡之路。接下来伴随他们的将是追杀、疾病、饥寒、背叛,还有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苦。

    在这当中,从洞庭湖畔罗州乡野走出的少年,在身受阴毒而诡谲的魔界强大秘法之后,也将迎来自己一生中最大的转折。

    ※ ※ ※ ※ ※ ※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管平潮诚挚祝福您中秋快乐、万事顺意!

    在此要感谢您不离不弃的支持;本书写到这里,基本上已完成人间俗世必要的铺垫和过渡。接下来的人物和情节,将更加新奇和仙丽,从而更加符合大家对“古典仙侠”的认知和期望。

    除了祝福各位佳节愉快,还想对张牧云说声对不起;还记得那一年张醒言在千鸟崖上过的中秋佳节,何等地逍遥和惬意;今日却要你踏上不知长短的逃亡之路,今年的中秋你还不知道该在哪儿过呢……

    ps: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管平潮诚挚祝福您中秋快乐、万事顺意!

    在此要感谢您不离不弃的支持;本书写到这里,基本上已完成人间俗世必要的铺垫和过渡。接下来的人物和情节,将更加新奇和仙丽,从而更加符合大家对“古典仙侠”的认知和期望。

    除了祝福各位佳节愉快,还想对张牧云说声对不起;还记得那一年张醒言在千鸟崖上过的中秋佳节,何等地逍遥和惬意;今日却要你踏上不知长短的逃亡之路,今年的中秋你还不知道该在哪儿过呢……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六章 烟涛渺茫,丹魂飞于海隅

    是年三月初五,天下京师洛阳城破,王师自北门仓皇东逃;三月初六,洛阳皇宫被攻下,负责防守的御林军尽数被戮。阳春三月,本是繁花似锦;洛阳京师一带春光烂漫,往年此时正是踏春的好时节。只是现在,到处是兵荒马乱、充满杀戮和喋血。

    城破之时,月婵不顾自身安危和众人的反对,与绿漪一道返回救助牧云。只是,虽然历尽艰险于万军之中救出,牧云身受贺兰媚儿的无上魔技“紫电天魔禁锢**”,则随王师残军一路逃亡时,几乎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每隔七日还需受紫电魔火的暗暗侵袭和焚燃。虽然并非肆身真正火焰,但四肢八骸为魔电暗火煎熬,那种精神上的痛苦甚至比真正立于火场还要难熬。而在无人之时,牧云曾暗自试过,竟发现自己施展不出法术了!

    就这样躺在担架上随军逃亡,每当那魔电暗火发作之时,牧云真觉得生不如死。现在他才知道,以前他遭受的所有磨难和痛苦与现在这七天一轮回的魔火洗礼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随着皇室逃亡,一路追兵逼索甚急,所有人都是艰难困苦,惶惶不可终日,因而当躺在担架上的牧云魔症发作之时,都是强自忍受痛苦,以惊人的毅力让自己口不出呻吟忍痛之声,免得再给别人添忧。每当这时,悉心照顾他的那几个女孩儿都心如刀绞,便连年纪最幼的幽萝都从哥哥扭曲的脸型、豆大的汗珠看出他正在忍受天大的痛苦。

    按下细节不表。他们这一路京师残军,护佑着皇室和诸位大臣一路向东逃亡。这等时节。陆路皆有叛军同党,叵测难知。便准备一路赶往东海之滨的徐州部,乘船扬帆南下。至南方扬州诸郡再图后事。三月八日,他们这行人抵达颍川郡,颍川太守徐云佐坚贞不阿,并未从贼。待王师抵达,不仅倾心接待,且再上路时徐云佐携郡中精兵一起护卫王师向东寻路。

    这一路时不时有追兵赶上,双方一番战斗,结局都是王师继续仓皇东逃。接下来几日,当这一行三四千人离了颍川郡向东北方的山阳郡行时。在途中一个叫楚丘亭的地方,终于遭到叛军重兵阻击。八千血魂军在叛军大将薛恶虎的亲自率领下,轻骑快马地先于王师赶到此处设伏。面对如此优势军力,双方一番血战,武烈帝以死伤两千多兵士和七八名护国圣教法师、与天玄子和少师等法师主力失散为代价,勉强带着剩下的一千多残兵继续突围向东海边琅邪郡方向行进。在这当中,刚从王驾的颍川太守徐云佐战死。

    实力大损之后,一路上遇到的城郡态度都变得暧昧。在成王败寇的想法以及凶残强大的血魂军直接威胁下,任城、武阳、卞县、蒙阴、东平阳等这一路上遇到城郭。都城门紧闭,装聋作哑地假装没看到城下这一支求助的残军。

    面对如此局面,武烈帝一方面痛心和愤恨,另一方面也有了警醒。也许。局势到了这个地步,这些人只是将吊桥高高挂起,装作没看见。可能还算是非常厚道的一种做法。如果稍微坏心一点,冲着他们这一千来人的残兵败将。随便纠结点军队就将他们拿下;若然得手,这可是天大的一个富贵。有了这想法。接下来他们不再取道城镇,而是专门从荒野择路而走。

    在这当中,牧云纵然有心相助,却如废人一般躺倒于担架当中。面对他这状态,月婵等人毫无嫌弃之心。尤其月婵,以定国天香公主之尊,则每到牧云口中的吃食饮水,都由她亲自准备。逃亡之中,条件本就艰苦;如此衣不解带的侍候,到后来这从来容光焕发、金枝玉叶的公主,便已显得容光清减,颇见憔悴。见她如此,牧云正是心如刀绞!

    三月下旬,当落难的王师接近海滨,至高阳、海曲(今山东日照附近)之间时,文臣武将已散落大半。他们有些半途遇难,有些则心怀他想,离队另觅出路去了。离去官员中,以左丞相刘光远官职最大。“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国破逃难之时,人心如何,一望便知。

    到得海曲,众人暂歇,荒郊野地,兵将草草扎营。这时候,无分尊卑,侍郎倚着小卒,尚书挨着火头军,从营地穿过随便几脚就能踢到仨国子监祭酒、五太常侍卿。

    在这时候,面对这局面最难过的则是武烈帝。望一望丢盔弃甲的仪仗和东倒西歪的臣子,武烈帝悲从中来,于歇驾的小树林边屏退左右,与皇后抱头痛哭。正当英年的皇帝原本雄心勃勃,欲治出一个前无古人的盛世,谁知道,眼下却落到这般田地!世事更迭,前后只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原本英气勃勃的武烈帝却仿佛一夜之间变得头发花白、衰老多病!

    行至海曲,牧云身体已经基本恢复。除了法术还不能施展、一运灵力便筋骨剧痛之外,他已能行动自如。此时,他与月婵并肩立于郊野,看四外碧草如茵、青山如旧,想到山河已经暗换,不免都暗自伤感。

    “月婵,这些日多亏你了。若不是你……”

    看着身边本来娇娜的女孩儿一脸憔悴,牧云便十分心痛。

    “且不要这么说,这都是月婵心甘情愿的……”

    月婵低低说道。此时她的俏靥之上,却是满脸愧疚,心中暗自自责:

    “却是我,才累得你落得如此田地……”

    此后二人并肩而立,直至绿漪和幽萝寻来,都是默然无言。

    逃难之际,事事仓惶。待终于到了海边,在那预先派人准备好船只的琅琊城附近,武烈帝这支队伍却又遭到重兵突袭。横野大将军薛恶虎阴魂不散,竟又带之前八千血魂军轻装简从冲到此处,坠后突击。此时王师残军拢共不到八百,刨去王室大臣的家眷,能战者不过五百。只要薛恶虎不犯任何低级错误,恐怕武烈帝这行人上那些近在咫尺的大船,已变得千难万难。

    如此窘境之中,牧云瞒住众人的那自己丝毫不能施展法术之事,终于起到了效用。他十分坦然地让月婵、绿漪、幽萝去协助阻敌,跟她们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完全能自保,要上那些大船小事一桩。当月婵这三位生力军放心而去,加入了战团,则本来已接近溃败的王师竟然又挡得一挡,王师和朝廷最重要的成员,终于都勉强登船。薛恶虎指挥人发射的火箭,只有数十支钉在船舷上,很快就被扑灭,未能烧船。

    于是,当今正统王朝终于保存了一丝血脉,在这样离全军覆没只差一线的惊险状态下,狼狈难逃。乱军之中,惊心动魄,仓皇启程时,纵使月婵等人一时也没想到,那少年竟有可能没有上船!

    “永别了……”

    当载着王师的船只离岸而去,先前被一群血魂军追得走投无路、早已跳入海中的少年,于浮沉的海波中望着白云蓝天下那艘朱漆鲜明的龙舟巨舫,心中只来得及默念了一句,便有一阵海浪打来,忽然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再也人事不知了……

    正是:

    思尽波涛,悲满海隅。

    烟归八表,终为野尘。

    ※ ※ ※ ※ ※ ※

    附言:最近生病发烧,更新稀疏,见谅!(未完待续。)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七章 天魔魅惑,竟惹三分天下

    原本的皇朝逃入茫茫大海,用几艘船只满载着东山再起的希望,凄凄惨惨地沿着海岸线向南方驶去。在南方那条大江之南,还有未曾翻覆的秀丽山河;只待他们一去,号召军民保家卫国,赢得喘息之机,再徐图后事。

    自然,可以想象,当扬帆南下,那月婵发现牧云竟不再船上时,是多么地惊惶和绝望。几乎有半天的时间,金枝玉叶的公主不顾众人的解劝,竟想不顾一切地扒住船栏跳入大海。这样陷入凄惶、几近疯狂的状态,最后还是由她的老父亲武烈帝强撑病躯出来喝止,向她详细剖析了牧云绝对无事、此时她跳入大海无异自杀的道理,这才堪堪让女孩儿恢复了部分理智。

    这时又有对牧云几近盲目崇拜的美鱼妖出来说话,满怀自信地言说仙师未上船之举必有深意,我等最多思虑他老人家为何如此行事,并担心自己是否给他添乱,对他的生死存殁绝对无需挂怀。

    听了辛绿漪信誓旦旦之言,月婵仔细一想,方自解颐,不似初时那般痛不欲生。身为天香公主,自是惊采绝艳之辈;转念一想,望一望四外海波万顷、一望无涯的景象,再想想当前狼狈逃亡的情势,便知此时即使有心回返寻觅,也是绝对无可奈何。想通此点,她便扶着船舷栏杆,望着北方远去的海波和流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极尽全力佐助父皇安稳江南半壁江山,以待将来能反攻逆贼,为家国也为牧云报此血海深仇。

    撇去这俩女孩儿。那位幽萝小妹妹,却一不似辛绿漪那般信心满满。也不似月婵愁肠百折。这小女娃只半天嘟嘟着肉乎乎的小嘴,老大不高兴:

    “哼!哥哥坏人。这次终于像丢掉小猫小狗一样,把幽萝小妹妹给丢下!”

    气哼哼嘟着嘴,媚丽非常的小女娃也暗自下定了决心,她心想,既然哥哥这么可恶,那自己有朝一日更要寻到哥哥,向他问个明白。她想问的是,自己又可爱、又懂事,简直天下无双。那以哥哥这世间少有的聪明才智,怎么就忍心抛下她不告而去!

    此时再说洛阳京师。等得到回报说那群残兵已坐了海船扬帆南下,夏侯勇初时甚恼,因为此时他对海上乃是鞭长莫及;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丧家之犬难道还能一辈子漂在海上么?看他们打的主意,一定是躲到南方偏安。既然如此,就怕你不上岸,只要上了岸,到时候还不是由他夏侯勇要打要杀随心所欲?

    这么一想。夏侯勇顿时心安。此间事了,于是那称帝的心思便浮上来了。

    三月底前的一天,这一日,是他选定正式登基的前一天。大事将成。志得意满,这一天的夜晚,他来到勤政殿中。只带了自己的宠妾贺兰媚儿,屏退了其他左右。

    一想到第二天自己就将在此登基。登上象征天下至尊的宝座,他便忍不住心中激荡。多少天?多少年?吹惯了塞外冷硬的风沙。看惯了戈壁苍茫的落日,染遍了敌人和同袍的鲜血,又经历不知多少溃败奔逃的屈辱,今日自己终于看到那代表人间至尊的顶点,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

    站在空荡荡的勤政大殿中,夏侯勇看了看玉阶之上的宝座,又向周围打量了片刻,便转过头,对着那位巧笑嫣然的宠妾笑道:

    “媚儿,你看民间那些凡夫愚民,总以为金銮殿、金銮殿便是到处金光闪闪,怎晓得真正的皇家正殿之中多用清白之玉,乃是多么肃穆庄严之所,何来那般俗艳。哈哈哈!”

    夏侯勇放声大笑,刺耳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滚滚回荡,久久不能平静。

    就从夏侯勇刚才这番话儿可以看出,他现在有多么的志得意满、肆无忌惮。本来以他今日地位和成就,实在没必要去拿百姓愚民打趣,但现在他却这么说了,可见心情已经放松到何种程度。

    大笑方歇,夏侯勇看着那座高高在上的蟠龙紫檀皇座,忽然想起数月前自己在这大殿上遭受的屈辱,便忽然颜色一变,满脸肌肉扭曲,变得狰狞恐怖。只见他竟往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

    “呸!武烈帝个老匹夫,只懂深居皇宫大内的孱弱老儿,竟敢仗着祖上之威对我百般刁难。怎么样?今日你不知在哪处海浪风涛中吃风受怕,我却在你的祖殿中即将登上天下紫宸皇极之位!”

    夏侯勇发泄般说完这些话,最后又面朝南方,仰着脸儿无比恶毒地加了一句:

    “逃!你尽管逃!便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夏侯勇也将发大军将你捉到,囚至我的面前,无论你如何求饶,我都必将把你挫骨扬灰,以消我心头之恨!”

    发完狠,他回头对旁边已变得安静的宠妾展颜一笑,说道:

    “怎么样?今日这天下还不是你家主人的?待得明日登基之时,我便册封你为正宫皇后,以报累次相助大德。”

    “……”

    夏侯勇说出这番话,本拟看到贺兰媚儿无比开心;谁知这般天大的承诺许下来,这刚刚进殿时笑得无比欢畅的妖媚之女,这时不但没如料想中那般欢呼雀跃投入自己怀中,反而静静地看着自己——不对,不仅是静静地,那眼光竟还是冷冷地!

    “咦?媚儿你怎么了?”

    也是当下实在大喜过望,贺兰媚儿脸色明明已经变得无比诡异,明显十分不正常,夏侯勇却还没如何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正宫皇后?”

    一阵反常的沉默之后,那向来婉娈的妖媚女人,忽然间毫无仪态地放声大笑,带着百般嘲弄地朝她这位自大的主人说道:

    “你却差了。从明日起,这天下人间都是我的了。我还要做什么皇后?”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是不是高兴坏了失心疯了?”

    夏侯勇隐约想到点什么,却不敢深想。只战战兢兢喝了一声,希望这柔媚女子只是一时时常。

    “嘿嘿!”

    没想到那贺兰媚儿二话不说。立身之地突然一阵血光腾起,转眼间本来那个千娇百媚的宫装女子已然不见,换在夏侯勇面前的,却是一个身高二丈、体态妖娆、满覆黑纹战甲的妖媚女魔战将。此时她无翼而飞,悬浮在大殿半空中,身周缭绕着数道血色光环,圆转不绝。这光环血光大盛,照得整个大殿此时如血窟一般!

    夏侯勇惊怔之中,依稀看朝这倏然出现的女魔面目看去。发现其颜容倒是与贺兰媚儿相同。

    “你……媚儿,原来为夫还不知道,你还有这般神通。”

    亏得夏侯勇满腔急智,这时只装作不知剧变已生,还指望这女魔头顺水推舟将他发放离去。

    “哈哈!”

    这时那傲然凌空的女魔口音,已带得锵锵金铁之声。见夏侯勇装疯卖傻,她仰天狂笑,然后将手一指,便有上百道诡谲的血电光芒落下。犹如牢笼栅栏一般将夏侯勇囚在当场!

    “你!”

    夏侯勇见得苗头不对,血电囚栅落下之时,他也往外急蹿,谁知道身子刚一触上那些血色电栅。便和雷电及身一样,不仅四肢八骸痛入骨髓,并且连那三魂六魄都仿佛受到电焰的炙烤。猛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

    “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要这般对我?”

    等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夏侯勇的心情犹如从云端跌倒了谷底。他这句质问贺兰媚儿的话。几乎是怒吼着说出。

    “哈哈!”

    居高睥睨的魔女,傲然一笑。然后用那锵锵之音叫道:

    “罢了,便在你魂魄沉沦前,让你听个明白。”

    “我其实哪是什么贺兰媚儿,实是魔界最杰出的魔灵。放眼魔界,区区不过数位天魔,傲视魔界诸灵。我赫拉瑞斯便是其中之一,号为‘魅惑天魔’!”

    谁能想到,这魔名之音近于“赫拉瑞斯”的女魔,竟是那时王母使者怪鸟,跟牧云诉说七界往事口中的魔界天魔之一!

    “什么魔界?既是魔界之尊,为何要委曲身份,只来害我?!”

    夏侯勇气急败坏,咆哮问道。这时候,他已经主动提高嗓音,便是为了让殿外亲兵将士听到,好来救助。只是,他也注意到,已经闹腾了这么久,殿外那些密布的守卫,却跟死光了一样,毫无动静。却听魅惑天魔已然答他:

    “其中原委,略告诉你也无妨。谅你这等小小蝼蚁之民,也不知上古之时神魔为夺洪荒宇宙之尊,那一场大战。本来我魔界大军即将获胜,却因盟友冥界之军突然叛离,才与神界斗得两败俱伤。我魔族元气大伤,在退却放逐之地前虽重创叛军冥族,终究无奈蛰伏万年。那神界诸灵也没讨得好去,几乎大部分天界神灵都沉睡于茫茫银河天汉某处,与死无异。你问为何要来害你——”

    魅惑天魔看了夏侯勇一眼,咬牙切齿说道:

    “本来你们人界这些蝼蚁何能放在我魔族眼里。当年的任何一个魔族之民,都能以一敌百,打得现在你们这些人族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你不知道,究竟你等人族为何创出?”

    “……不是女娲娘娘因为天地孤寂,倍感寂寞,才洒水和泥创我族类么?呃——”

    夏侯勇倒一时听得入神,听贺兰媚儿问到此处,忍不住顺口就答话了。等醒悟过来,猛然住口,神情颇为古怪。

    “哈哈!果然真个无知!”

    当年的贺兰媚儿此时脸上充满了嘲笑之情,不屑说道:

    “你等确是神界尊者女娲创出不假,可是这创人目的,却不是驱乏解闷,而是将神魔大战两败俱伤、几近灭亡时,把魔将和大神大部分逸散的魔灵神力,分散封印于新创的无数卑微新种族子民中!这新种族,不用我说,想必你也知道了。”

    “不可能!不可能!”

    夏侯勇又是一阵超出正常水平的高声叫唤。用最高的分贝怒吼道:

    “什么歪理邪说!休要用这等狂言惑乱人心!我们自然是女娲大神静心创造、同源血脉延绵至今,注定是万物之灵、天地主宰!”

    其实夏侯勇确实不须这般激愤;要知道所谓女娲造人。也只是众口相传的传说而已。他其实没必要如此义愤填膺,只因为需要借机高声叫唤。引起外面注意,希图万一之机。

    “嘿嘿……”

    他这点心思,魅惑天魔如何看不出。她胸有成竹,也不点破,不知来了什么兴致,竟饶有兴致地又接着他的话茬答道:

    “所以说你们便是愚民。我且问你,为何你等无论皇家还是民间,俱拜那些神灵,这数千年来。却有谁真正见到他们现身?”

    “这……”

    这次夏侯勇倒是被问住,情真意切地叫唤了一声。

    “哈哈,我告诉你真正的原因,便是那些天界诸神已于万年前神魔大战之末沉睡于神墓,只有少数远古大神犹能独身世外,却也元气大伤,不复太古神魔时代鼎盛时气象!”

    说到这里,魅惑天魔赫拉瑞斯却也现出情真意切地愤恨:

    “若说起来,果然那些所谓神灵十分狡诈!将神魔离体散碎的大部分力量封印于新创人族中。却又先天在他们精神中种下天神信仰,以及种种传说,真是谬种流传!种种作为,不过是徐图缓计。要以此慢慢汲取神魔力量,直至终有一日破封而出,成为这宇宙洪荒的唯一主宰!”

    “嘿嘿……只可惜。当日走脱了我魅惑天魔。”

    说到这里,赫拉瑞斯已然无视眼前的夏侯勇。俨然是自言自语:

    “尽管七界难通,我来这人界中力量大损。加上神魔大战的损伤,更是雪上加霜。只是你等狡神不曾想到,我能用你们亲手创造之族的贪痴执念,利用这个笨蛋取了人间大权。今后这散落于千万人族之中的神魔之力,还不是我等魔界一族予取予求?等我断绝了你们汲取之力,你们这些卑鄙神仙,还不都给我躺在天墓中永远不要醒来吧!”

    咬牙切齿说出诅咒般的话语,往昔的贺兰媚儿、如今的赫拉瑞斯,便神色一狞,桀桀叫道:

    “多谢你的帮忙,我麾下那些魔军才能来到人世。只是人数略少,还不够用,为了谢你,今日便将你炼为天魔傀儡,灭了原本灵识,成为我魅惑天魔在这人间的第一魔仆吧!”

    说出此语,魅惑天魔脸色媚惑依旧,却从双眸中射出两道红光,如血虹一样在空中交缠中穿过血焰电栅,直射在夏侯勇额头那块血魂晶王之上——却原来当初无比襄助夏侯勇的灵物神器,却是魅惑天魔的魔介,就等到今日这时彻底控制、炼化他的灵识!

    只是,就如刚开始时夏侯勇志得意满、没想到变生肘腋一样,就在魅惑天魔根本没考虑是否会失败一样,转眼便异变陡生!血虹穿越电栅直射夏侯勇血魂晶王之时,夏侯勇却已蓄势已久,那块已和他血肉交融的血魂晶王陡然灵光大盛,突然犹如天地间闪过无数血色电光,便在整座大殿红光疾闪之中,夏侯勇运用血魂晶王之力,忍着刺骨的疼痛,瞬间已化血魂虚体穿越了血牢电栅,如狂风一般撞开了紧闭的金殿大门,向外逃生而去。

    而戎马倥偬多年,竟是魅惑天魔小看了他的勇略智谋,或是说高高在上的魔界之灵无法理解这蝼蚁般人族之间那种奇妙诡异的感情。当夏侯勇逃到殿门之外,一路逃窜之时,不忘召集他的精锐旧部。虽然之前不久魅惑天魔已经用早有预谋的魔技控制了那七八万血魂大军,谁知道当旧主这一路奔逃召唤之时,竟仍有三四万血魂将士醒悟过来,跟着他们这位生死与共、追随半生的主公化为无数道凄丽的血光,打破牢笼,惶惶然直往西北塞外发迹之地遁去。

    至此,这天下情势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到得此刻,便宣告原本一统的江山,至此三分了。

    ※ ※ ※ ※ ※ ※

    平潮告罪:近日返乡休假,又因工作事务正处动荡之期,这章隔得太久,平潮在此告罪了!也许接下来会相对较闲,并且灵动、有趣、可爱、仙幻的情节依然敲定,希望这个消息能以宽慰诸位书友吧。(未完待续。)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八章 江山多娇,何如海外听潮

    一场清君侧的谋逆大事,到最后以一种闹剧的形式收场——特别是对那位满怀希望、胜利在握的夏侯勇来说。

    不过不可否认,这位前关外侯确实乃当世豪雄。在魅惑天魔图穷匕见之时,犹能撞破牢笼;逃窜之时,犹能带走三四万嫡系血魂军士,还有他最亲信的夜煞骑兵旅和血海法师团,殊为不易。

    事后证明,那个原本收服的九幽族幽戎营,早就和魅惑天魔赫拉瑞斯合谋。当夏侯勇缓过劲儿来,以为自己没来得及带走幽戎营,使人去招纳,却差点让那个九幽族长沙喀罗用计谋戕害,差点吃了大亏!

    这些曲折且不细表。总之这一年四月,天下大势已十分分明。刚耻笑别人逃窜如丧家之犬的夏侯勇,如丧家之犬般逃回他的老巢居延和敦煌。通过拘笼余部,特别是招纳那些新近投靠的天朝旧部,夏侯勇也依旧撑起不小的声势。天下九州,他也能占得偏西偏北的雍、冀二州。

    立足脚跟之后,因夏侯勇之前曾自封“定朔忠义王”,又因他家世代镇守北方边关,“朔”为北方之意,夏侯勇便立新朝国号为“大朔”,史称“大朔国”。

    贺兰媚儿即赫拉瑞斯所统领的魔界生灵,占据了中原及邻近东海的豫州、兖州、青州三州。她通过天魔之法逐渐聚集力量,虽然一时还无更多魔界巨擘到来,但其实力强横也一时无两。此后中原之地,便由赫拉瑞斯任幕后摄政女皇,九幽族长沙喀罗在前面任皇帝。号称“大魔国”。

    此后魔国之中,又陆续到来四位魅惑天魔座下的魔族统领。俱号魔君。他们分别为沉沦魔君、破败魔君、崩裂魔君、混乱魔君。四大魔君尽皆按人间之仪封王,统领着魔界的亲兵和魔化的人族将士。巡狩广袤的魔国边境,不是挑起纷争,意图消灭其他势力,为魔界攫取散落人间的神魔之力做充足的准备。此后的中原大地,便是魔人横行;千年以来的道德礼仪一时崩坏,悖乱暴戾之气横行。千千万万的炎黄子民,遂此陷于腥风血雨之中。

    除夏侯勇之朔国、魔族之魔国,原本的正统皇朝南逃之后,也在江南杭州落脚。此后武烈帝向天下宣喻。因贼子作乱,今迁都杭州,今后皇朝上下,无论臣工还是军民,皆应团结一心,勇猛奋发,时刻准备收复北方失地。

    遭此大难,为彰显革旧鼎新之意,武烈帝特改国号。定为“轩辕”。武烈帝以上古华夏共主轩辕黄帝之名为国号,喻示自己这方江山继承了人间正统,区别于北方的魔族异类和乱臣贼子。于是此后史书遂称此时起的天国王朝为“轩辕皇朝”。

    轩辕皇朝毕竟为天下正统,虽然此时其军力在三股势力中最弱。但也顺理成章地取得了南方徐州、扬州、荆州、梁州等广袤的土地和众多的人口。

    至于,原本大一统的锦绣神州,便分裂为轩辕皇朝、大魔国和大朔国。

    而轩辕皇朝遭逢此次剧变。原本英明神武还处在壮年的武烈皇帝,便好像一下子老去了二三十岁。不仅满头花发。身体也变得孱弱多病,不堪视事。这对以处在风雨飘摇中的皇朝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本来。武烈帝还有三个皇子。只是,这几位皇儿原本的调教,皆冲着做太平皇帝太平王爷而去。待天下剧变,陷入三国乱战,武烈帝及身边重臣却发现,皇儿们熟谙的知书达理、调理天下、统御后宫等帝王之术,却变得没什么大用处。

    建都杭州,难免出了几次大事。武烈帝便发现,这三位皇子虽然身为男儿身,却顾虑这顾虑那,乱世不用重点,根本给不出最能圆满解决问题的招儿来。让武烈帝又惊又喜的是,儿子不顶事,那个之前名声颇不良善的刁蛮小公主天香,却出人意料地挑起大梁!她临事杀伐果断,毫不手软,以公主之威,代父兄用雷霆手段迅速镇压了几场叛乱。

    如此便还罢了,可能还有人说看不出公主手段。没过多久,让这些人大吃一惊的是,当轩辕皇朝与大魔国青州接壤的徐州之地遭到魔军侵袭、与大朔国雍州接壤的梁州遭到血魂军袭扰,皇朝面临如此绝大危机之时,定国天香公主依然显出其高明本事!

    当听到边关急报,公主一看皇兄和群臣们还在争论不休,许久都没有个定论,顿时她便怒气勃发,其蛮横泼辣的本色立时发作。面对纷纷乱局,公主毫不理会各方物议,迅速率领亲军将朝中主张议和的大臣们全部下狱。她自己则和辛绿漪、张幽萝一道,统合逐渐归拢来的天玄子、少师等护国圣教高强法师,集中了皇朝大军重点突破。

    面对魔国、朔国两路来袭,聪明的公主并没有均衡用力,而是倾尽全力率先打退大魔国崩裂魔君率领的大军。此役她虽然死伤军民三万,但用这样的代价,却消灭了凶悍远胜己方的一万九幽魔族军和五万从逆的魔化人族军,实在算得一场大胜。特别地,她还利用那位崩裂魔头骄傲轻敌的弱点,巧妙用计设伏,集合十几位圣教高强法师,突袭了那位善使破灭魔法的崩裂魔君,将他打成重伤。魔头折戟,顿时各方悚然心惊,魔国的扩张之风为之一挫,之后一年内都没有再发生大的入侵。

    而这时候,那位大朔国皇帝夏侯勇也打着趁火打劫的主意,正统领着五万大军,号称带甲百万,气势汹汹朝梁州而来。谁知道一路观望,拖拖延延,他的军队还没到梁州时便听到定国天香公主御驾亲征、击溃魔军的消息。一听到这消息,智勇双全的夏侯勇立即果断下令,连夜全体后撤。回雍州进一步深入地研究南征大计。

    天香公主这一仗,正是一箭双雕!捷报传来。顿时朝野沸腾,举国欢庆!

    不过。当公主一身戎装,得胜回朝,还没来得及上庆功宴酒席,便根据两军交锋时的阵前讯息,立即去大狱天牢处死了几位里通外国、证据确凿的官员;其中,甚至包括专管皇朝兵事的兵部尚书!

    这还不算什么。当这位美貌如仙的小公主,刚刚亲自监斩了这些朝廷大员,转而便赴庆功宴;觥筹交错间,她和皇兄及众臣们说起刚才杀人之事。笑语晏晏,俏靥如花,浑若无事。她这样子,尤其叫人看得心惊肉跳、五内俱寒!

    于是,本就名声在外的天香公主,凶名更著;原本还怀着贰心、准备观望观望做点手脚的文臣武将,顿时将一腔心思都熄了。他们觉得,自己这位小公主凶猛狠辣的程度一点也不逊于对面那些魔头;既然如此,便没什么太值得羡慕对方首领的强横。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辅佐故国,颐养天年。

    到了这地步,不少人便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最英明神武的还是咱们这位老皇帝!要不。老皇帝怎么会超越祖制给这位天香公主加封“定国”头衔?分明便是陛下他早就看出这位公主不凡,到得乱世之时,全得靠她!

    悟通这一点。一时之间,众人纷纷上表称赞皇帝的英明。也顺便讨好那位脱颖而出的公主。

    只不过,当他们心目中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看着这些奏章。虽然脸上乐开了花,心里却道:

    “侥幸、侥幸!当初朕真地只是因为溺爱!”

    不管怎么说,武烈帝思前想后,发现这一系列军国大事还是证明了,在如此三国鼎立的烽火乱世,确实得靠天香儿这样凶狠泼辣的角色。否则,难以力压群雄、担当大事。而此刻自己明显已经身老体衰,难以担当国事,武烈帝几经斟酌,便授意几位重臣上表,自己顺水推舟地册封自己这小女儿为摄政亲王。自此以后,这个妙龄女孩儿不再只是一个受父皇宠溺的娇蛮公主,而是变成真正统领军国大事的一代人杰。

    虽然,以女子为摄政亲王,史上所无;但如此危急时刻,包括那些男儿在内,也只得万事从权了。

    从此以后,世人皆知,统领南方花花江山的轩辕皇朝,其国主实为一个女子。既然如此位高权重,众人心中皆将她想象成雄才伟略、威加四海的奇伟女子。但实际上,这女子内心的真正情怀,又有谁人能知?不管如何,在国事稍微稳定之后,这位皇朝的摄政小女王便派出那位倚为左膀右臂的辛绿漪辛女将,去执行一项据说事关重大的秘密任务去了……

    神州大地上发生天翻地覆的剧变,那位跳落海水中的少年却懵然无知。

    也不知过了几日,牧云终于从昏沉中悠悠醒转。一睁眼,牧云却见到满眼的蓝天白云,正是碧空如洗。乍见光亮,牧云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有些发蒙。觉出疼痛,他忙闭上眼睛,过得一时再睁开眼,却见得头顶苍穹浩阔,云光浩渺,四外海水无穷无涯,远接天际,自己这身子正在海水中浮浮沉沉,也不知在苍茫无际的大海之中漂浮了多久。

    虽然牧云一身法力被拘禁,但毕竟体格根骨已脱胎换骨;在大海中漂浮,直觉并无身死之虞。只不过,眼见浩淼大海,苍茫无涯,自己身子随波逐流,不由自主,牧云也觉得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恐惧。

    只不过恐惧了一阵,见得只能如此,牧云的情绪变得稍稍平静。

    身处绝境,百无聊赖,牧云没想到自己在这种境况中,思维竟变得极为活跃;种种的前尘往事,此刻一股脑儿地全涌到心头。

    “嗬……月婵啊,我俩还真有缘!”

    头枕着海波,牧云仰看着天上的白云悠悠变幻,忍不住一笑,在这空旷无际的海波中自言自语道:

    “你当日落水长江,漂来汨罗,幸得我救你一命。谁知道你倒是脱了溺水灾星,哥哥我却重蹈覆辙,也要在这水里趟上一遭。唉!”

    落难之时,少年仍不改洒脱戏谑本性;左右看一看海水茫茫。他便仰面朝天扮了个鬼脸,装出一张苦脸。朝天空愤愤不平地叫道:

    “老天爷呀,你为显得我和妹妹有缘。也将我来落水,我自感激。不过您老意思意思也便罢了;依着我,随便拿条小沟让我一跌,最多溅湿了裤腿。可是,你却变本加厉,竟让我掉进这无边无际的东海!这可不是耍子!”

    苦中作乐了一回,哈哈大笑了一回,心情算是开朗了许多。

    只不过,也没过多久。牧云却又想到此前身遭的磨难,以及月婵、幽萝、绿漪等人。想起她们的音容笑貌,他便变得沉静;而一旦沉静,那种种的牵挂、忧虑和思念,便好像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止也止不住,一齐都涌到心头。

    正自愁绪满怀,忽见天边飞来一群海鸟。初时这群海鸟,犹如一群黑点缀于碧云天幕。纷纷扬扬的动荡,等过得一会儿飞得近了,牧云却见它们乃是一群白色的海鸥。

    看这些海鸥飞翔的轨迹,牧云觉得它们只是路过。只是飞得近了。这些洁白的鸥鹭发现了漂在海水中的少年,便转折了路线,飞近来围观了。

    在不着边际的大海中漂流。其实身心也觉得寂寞。有白鸥飞来,在头顶上空左右上下的翩飞鸣叫。那声音虽然啁啾嘈杂,但落在牧云的耳中。却觉得分外的悦耳和美妙。

    只是过不了几时,那些翩然如画的海鸥,见下面波涛中这人迟迟没什么动作,竟不知动了什么心思,齐齐敛翼向他俯冲扑来!

    这一来,等这些海禽冲近了,牧云才看清这些远看温良的白鸟,竟是个个红睛利爪,喙上带钩;看那样子若被它们抓上啄上,难免受伤。

    想到这一点,牧云这才慌了。他赶忙手脚一齐扑腾,在海波中朝天拳打脚踢,这才将那些凶猛的海禽惊走。

    此后他随波逐流,偶尔又有海鸥、海雕扑来,牧云心中有了防备,以他身手倒不曾吃亏,只不过多吃了几口又咸又涩的海水。

    如此漂流,又过了一日一夜。所幸这当中并没什么鲸鲨猛鱼前来袭扰。

    到得第二天破晓,正是霞光满天;本来万物苏醒,牧云却因为孤身漂于海隅,自昨日清醒后再也不可能睡着。面对着旭日朝霞,他却反而觉得两眼迷蒙,困顿得睁不开眼。

    正强自挣扎,迷茫中牧云眼角的余光又瞥到有一鸟飞来。迎着霞光,他依稀见得那鸟体型甚大,形似鹰隼。见得如此,牧云又惊又怒,忙双手一振,奋力拍起两道水箭,如两条白练般激射向那只海鸟。

    出手之后,牧云便准备看那海鸟惊慌逃窜之状——谁知道,也不知是否幻听,这晨光中却传来两句人言,好似是那鸟在空中说话:

    “张氏子,别打,别打!我是王母使者!”

    “王母使者?”

    这时牧云才好似想起什么,忙振奋精神,朝天上那鸟看去——

    却见漫天霞彩的背景之下,那鸟儿将羽翼一偏,轻松躲过两道水箭,然后飞身降落,鸟躯将及海面之时,却又翩然而起;待一阵缤纷炫丽的光影变幻之后,却变出一位眉目如画、肌肤赛雪的女子!

    晨光熹微中,牧云仰面望去,只见那翛然出现的女孩儿,貌若二八韶华,雪衫翠裙,绣带飘飖,轻立于风口浪尖,风姿绰约,翩翩若仙,正宛若传说中的凌波仙子。

    “张牧云,你怎么不认识故人?”

    见牧云只顾呆看,那禽鸟化成的女子粲然一笑,侧身道了一个万福,便口吐清音,宛如珠落玉盘,十分悦耳地说道:

    “妾身婉凌华,西昆仑王母座前第五侍女,见过牧云。”

    ※ ※ ※ ※ ※ ※

    题外话:这些天也看了盛名已久的《幽冥仙途》和《仙葫》,则觉得前者节奏过快、波澜起伏太急,全书后3/4部分似失张弛之道,略微可惜;《仙葫》的作者乃是小弟密友,这回认真拜读,却觉得还是近还珠一流,道法、法宝十分侧重,叙述多而密集,也是一派风格。

    不管如何,总觉得自己写的《仙路烟尘》和这本《九州牧云录》,和他们都不是一种风格。究竟自己是什么风格?属于哪一类仙侠?

    细思良久,觉得可能还是这般归类描述:“清新山水派古典言情仙侠”。你觉得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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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牧云录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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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术士而低头,望神巫而却步
百鬼集于胸中,五行遮其前路
舍王道之荡平,堕终身于云雾九州牧云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州牧云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州牧云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