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翻盘,翻墙,翻脸
神真的存在过吗?
我们活在一个唯物的世界里,从小就被教育成坚定的无神论者。然而,我们笃信不疑的科学却解释不清楚全世界每个角落都存在的关于灵魂的事件。我们不知道世界各族人都有记载的丧尸是怎么形成的。曾经,我们武断的把一切不科学现象解释为封建糟粕,但这种说法并不能彻底堵住悠悠众口。
时至今日,阴魂和阳魄的概念已经成为科学界新的攻关课题被研究多年。
上古文明中,古玛雅人,古印度人,古华夏人,古希腊人,古埃及人,都有关于神的记载。也都有关于大洪水和世界末日的传说。这不是巧合,上古人类在生命科学方面取得的成就远远超过今人。就比如经络,在古之各派中被认为是魂与魄相互沟通结合的桥梁,看不到也检测不出来,却支配主导着体魄的行动。
意志力有多大?
不知道。
但至少是人类最大的一种力量:没有它,从一条小路到万里长城,人类都走不出来做不出来,这万物之灵也就不灵了。
阴风阵阵,满院芳菲渐枯黄。
这场狙杀已经死了五个人,两个是林宏瑾的人,三个是龙兴会的,还活着的无疑是最强的。
林宏瑾环顾四周,目光仿佛如梦初醒,百年沧桑一梦中。一声叹息过后,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不求大道出迷途,纵负贤才岂丈夫,百岁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
此诗出,场间便只剩下一个声音。
许天逸坐在椅子上,从容不迫看着他,不紧不慢从随身的巧囊中取出一枚玲珑剔透和田雕琢的宝塔。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布置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虽然有点小意外,但总算把你逼出来了。”他又说:“你就别绷着那个鬼样子了,世人蒙昧才把你这种货色看成神,其实你不过是条借宿百年无我无相的可怜虫,不如让我收了你,强过现在人不人鬼不鬼。”
林宏瑾霍然转身,一双鬼火似的眸子里跳跃着蓝色的阴火,死盯了许天逸一会儿,终于道:“上古大德留下的舍骨塔,雪岭派真传的独门法宝,的确是个好去处,你是李抱朴那小辈的孙子?”
许天逸点点头,道:“道本如一,我就是李天一。”
林宏瑾道:“当年我与你太曾祖李弘道并称术门双绝的时候,你曾祖李问石还是个臂弯里拉屎撒尿的孩子,就凭你这点道行想要收了我,胎毛退干净了吗?”
李天一嘿嘿冷笑:“左绝天,你借窍而生,不能施展元神法相的奇能,剩下那点道行也就能用来制造一点幻像,我身怀燃灯舍利宝,你要够胆色,就尽管把你的把戏对我用用看。”
明月在天,光照万古。
太阴之下,百鬼夜行。
顾天佑的眼前阴风呼啸,灵山圣师就藏在其中,等待着时机发动致命一击。
世间有百样米养百样人,有的人天生近阴邪,灵绝敏锐,最适合修习茅山道宗的隐派伏鬼奇术。
这些江湖奇术并非神话异志中的神仙道法,可以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瞬息千万里。而是真正对客观存在的自然现象的规律研究后,总结出来的借用万物有灵,各有其癖的特点的高术。
鬼气森森中,顾天佑手提着枪,弹夹里还有九颗子弹,对付一个术士,只要有机会锁定目标,一颗就够了。
枪的出现和应用,严重降低了高术江湖对这世间法则的影响力。一枪在手,普通人很容易就能成为杀人高手。苦练十年未必能通了整身劲,拿起枪来一个普通人连十秒钟都不需要就能杀人于百步之外。
如果拿枪的人换成了精神意志已达神机圆满境界的宗师人物又会如何呢?
李天一问:“老头儿,听说你当年能在冯国璋的警备营数百条枪面前大摇大摆全身而退,让那些人根本没有勇气把枪口对准你,也不知今天你能不能控制我这把枪不向你开枪。”
林宏瑾说:“小杂种,你是打算用嘴巴灭了老夫吗?”
李天一忽然仰首观天,夜空难得晴朗,一个奇怪的声音正由远及近。
十二毫米口径的子弹如天外流星,从百米高空上洒落,带着无匹的冲击力,精而且准的命中了林宏瑾的左胸!
长空上,一架无人驾驶飞机高速掠过,又迅速回转,正准备完成第二次精度点射。
“无人架试飞机,这玩意没见过吧。”李天一笑嘻嘻说道:“老前辈,你落伍啦,控制这东西的人远在几十公里以外,你倒试试控制他不向你开枪?”
林宏瑾胸前染血,刹那间收摄不住心神,再也禁制不住眼前两大武道宗师,董万里和刘铁汉眼中同时恢复清明,一起向林宏瑾夹击而至!
图穷匕见,杀局已成!
就在这个时候,顾天佑的枪响了,没有打向灵山圣师,却一枪打中了刘铁汉的太阳穴。与此同时,隐身于阴风鬼影中的灵山圣师也终于发动了,他唰的一下出现在顾天佑身前,手中多了一柄造型奇特的降魔杵,在这东西的尾端有一经轮正急速转动,发出刺耳的锐啸,让人很难集中精神。
降魔杵直奔顾天佑的眉心上丹田而来。还没接触到,顾天佑便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意志为之撼动,竟似隐隐有从脑子里被吸出去的感觉。顾天佑忽然怒目而视,眸如烈阳,一头撞在降魔杵上,巨大的力道将灵山圣师整个人撞的吐血跌出数米远。惊叫道:“这小子的元神修养比我还高!”
顾天佑抬手向董万里射击,同时跃到林宏瑾身侧,叫道:“走!”
董万里飞扑而上,竟完全不顾及子弹对自身可能造成的伤害,他血灌瞳仁,悍不畏死,仿佛为义杀敌、尽忠赴义、宁可玉碎、不作瓦存、视死如归、舍身报国的志士!
阴风大作,灵山的百鬼大阵正在扩大范围。
顾天佑提着负重伤的林宏瑾根本没机会逃走。就在此时,林宏瑾忽然挣扎站住,扬声讲道:堪笑我心,如顽如鄙。兀兀腾腾,任物安委。不解修行,亦不造罪。不曾利人,亦不私己。
不持戒律,不徇忌讳。不知礼乐,不行仁义。人间所能,百无一会。饥来吃饭,渴来饮水。困则打睡,觉则行履。热则单衣,寒则盖被。无思无虑,何忧何喜。不悔不谋,无念无意。凡生荣辱,逆旅而已。林木栖鸟,亦可为比。来且不禁,去亦不止。不避不求,无赞无毁。不厌丑恶,不羡善美。不趋静室,不远闹市。
不说人非,不夸己是。不厚尊崇,不薄贱稚。亲爱冤雠,大小内外。哀乐得丧,钦侮险易。心无两视,坦然一揆。不为福先,不为祸始。感而后应,迫则复起。不畏锋刃,焉怕虎儿。
随物称呼,岂拘名字。眼不就色,声不入耳。凡有所相,皆属妄伪。男女形声,悉非定体。体相无心,不染不滞。自在逍遥,物莫能累。妙觉光圆,映彻表里。包裹六极,无有遐迩。光兮非光,如月在水。取舍既难,复何比拟。了此妙用,迥然超彼。或问所宗,此而已矣。
从他说出第一个字开始,顾天佑忽觉整个人精神刹那恍惚,眼前景观一变,一名白衣道者端然坐在云台上,口绽莲花,妙语解人伦地常天道,那声音宏大明正,仿佛能够包容世间一切。顷刻间,地生金莲,步步绽放,妙相无穷演化开来。
顾天佑正自陶醉其中,耳边忽听一个虚弱的声音,仿佛自天外传入:“快逃!”
正值盛夏雨季,小五台突发山火,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清晨时分,山林深处,两个人正亡命奔逃。
顾天佑背着奄奄一息的林宏瑾,已经跑了整整一晚上。忽然停住脚步,将林宏瑾放下。
“放火的人是你朋友?”林老妖一张嘴就往外冒血沫子。
顾天佑正结束跟天佑城那边的通话,转过头来看着他,想到丁淮这把及时火放完之后多半要倒霉,心中暗自愧疚,没好气道:“是个傻逼。”
“可惜了小凤啊。”林宏瑾慨然叹息,话锋一转又说道:“你用人头传讯,我借左师之眼才看出龙兴会的布置,只叹醒悟晚矣,又害了几个道亲为老夫丧命。”
“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顾天佑冷笑:“你这辈子坑的人还少了吗?”
林宏瑾道:“亲有远近,友有薄厚,坑的人虽多,真正知近的人老夫是不坑的。”
顾天佑回转身看一眼身后,道:“你先前讲道用的是什么法门?怎么把我也给拐进去了?”
林宏瑾道:“那不是我,是我老师左绝天燃烧命魂来讲悟真篇,在场人都是真得了大好处的。”他叹了口气,又道:“那个李天一的精神修养不在你我之下,他的目标是我师父,你应该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顾天佑心念一转,了然道:“看来他是想借左绝天的命魂阴力求突破?”
林宏瑾道:“虽不中亦不远。”又道:“他是想从恩师的命魂元神中得到大道圆满之上的体悟,是真正的合神证道境界。”
顾天佑道:“令师倒行逆施,虽为世人不耻,但这份修养确实让人艳羡。”
林宏瑾叹道:“寿元有尽头,彭祖八百岁,比之天地宇宙也不过恒河一沙,老师的修养虽高,却到底还是人术范畴,终究逃不出天道循环。”
顾天佑道:“天道循环那一套我是不信的,人定胜天也是瞎扯淡,我只信自己的实力和手里的枪。”
林宏瑾瞥了一眼那支手枪,咧嘴一笑:“我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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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枭雄者皮厚心黑火中取栗
人生虽有百年期,夭寿穷通莫预知。昨日街头犹走马,今朝棺内已眠尸。
林宏瑾面对顾天佑的枪口,神色从容,淡然一笑:“我林宏瑾活了一百二十二岁,半生落拓,半生富贵,可谓是冷暖知心伤满怀,没有什么看不开的了。”说完,闭上了双眼。
顾天佑并未急于开枪,忽然问道:“田志浩是你的弟子?”
林宏瑾苦笑道:“今晚过后,这天下大概没几个人愿意承认是我的弟子了,你要说是,我只能说曾经。”
这妖怪今晚之前还是权谋天下的大魔头,一夜之间,繁华散尽锦绣凋零,他到了这一步还能保持这份淡定从容,就这份气度修养便着实让人心生钦佩。
“这个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顾某这一生有恩必报,有仇不饶!”顾天佑狠绝的:“你帮我个忙,我给你个痛快。”
林宏瑾微微一笑:“今晚的局主要是为你准备的,他们杀你之心更胜过了杀我的,你觉着你有机会逃到滇南杀人?”他从衣兜里拿出个精致的翡翠鼻烟壶,深吸了一口,然后续道:“四大高手一把快枪全是冲着你使劲儿,你是国安的人,孙明申都不敢保你,这天下间还有谁能保得了你?左右都是死,何苦非拉上我那徒儿?”
顾天佑面无表情:“这么说就是没得谈了?”
林宏瑾指着当胸的枪口,道:“心脉都被打断了,生机已绝,反正都是死,我凭什么帮你害自己的徒弟?”
顾天佑从身上拿出个瓶子,拧开后一股腥甜的气息喷薄而出,道:“这是龙鼋鳖裙炼制的药膏,足以生死人,肉白骨,你徒弟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你们在南边有个计划,我想知道具体内容。”
“这才是你真正想要,而我活到现在的原因吧。”林宏瑾嘿嘿干笑:“你小子还真是个奇才。孙明申派你来杀我,却怎么也没想到你会从龙兴会手中把我救了。”
顾天佑道:“原本我是想直接干掉你的,但后来我发现事情并非我所想那么简单,龙兴会在这件事儿上插手很深,有一箭双雕的打算,孙明申却没跟我明说,所以算上从前的,他欠我两个说法,他毁诺在先,我自然没必要遵守对他的信诺。”
林宏瑾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顾天佑道:“我等着你的答复呢,是要子弹还是这瓶子里的药膏?”
林宏瑾眼中闪过一抹落寞,道:“今晚之后,我在内地三十多年积累都成了为他人做嫁衣,可谓是彻底败了,我们结义兄弟三人,肖龙阁在北美,何楚风在台岛,我来了内地,想不到我这个最接近权力核心的却是最先败亡的。”说着,灿然一笑:“不过我还想活着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顾天佑从瓷瓶中挖出一点点药膏来,直接按进林宏瑾胸前的伤口上。这老货不愧是术武双宗师,十二毫米口径的子弹破坏力之巨大,常规情况下,足以造成足球大小的创伤。打在他身上,却只是贯穿了一个小窟窿。龙鼋鳖裙的药膏抹上去以后,立刻融了进去,片刻之后,林宏瑾的脸上已见血色。
“你小子的底牌还真多。”他喘了一口长气,依然非常虚弱。不过精神头要比刚才好多了。又道:“你要知道的事情总得等老夫确认安全了再说吧。”
顾天佑道:“先被你惦记,又被龙兴会算计,现在连国安都开始通缉我了,我若是没几张像样的底牌怎么能跟你们周旋下去?”又道:“你身上的伤太重,得找个地方养两天,等你能行动了再出去。”
林宏瑾道:“你有什么打算?”
顾天佑掏出手机,晃了晃,道:“任务完成,自然要跟各方面汇报一下。”
林宏瑾讶异道:“从昨晚到现在,你打了好几通电话,这次又是打给谁?”
顾天佑的电话已经接通了。
孙明申:“我是孙明申,你现在怎样了?”
顾天佑:“还成,至少没受伤。”
孙明申:“对不起,有些事我没有告诉你。”
顾天佑:“没关系,我有些事也没对您说。”
孙明申叹了口气:“林宏瑾在你的手里?”
顾天佑:“我自己脱身都难,拖着他一个重伤号就更难走了。”
孙明申:“我希望天佑城那边至少你能留京飞一命。”
顾天佑没死,孙京飞作为陈芝寒和孙明申的儿子,身处天佑城中自然是命悬一线。
顾天佑:“不管你信不信,直到现在,我还愿意相信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我不会动孙京飞。”
孙明申道:“陈芝寒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她有今天多半是因为我,昨晚的事情她策划许久,又请动了李天一,本以为很有把握,没想到被你一出现就打乱了部署,你没死她就拿不到天佑城,林宏瑾不死她也不能安心。”
顾天佑:“她也没白忙活,罗一飞这一倒下,估计接下来张望京可有的忙了,盘古盛世的财富要翻个跟头,这头猪养的漂亮啊,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有资格这么玩儿游戏。”
孙明申:“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京飞。”
顾天佑道:“你不担心王崇文吗?”
孙明申道:“我最担心的还是你。”
顾天佑笑笑:“放心吧,我还等着你退休后回来接班儿呢。”
孙明申道:“王崇文他们就留在你身边吧,只要你能躲过陈芝寒的追杀,京飞已经联系不上了,她现在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抠出来。”
顾天佑道:“如果这次通话已经被追踪监听,咱们还有十秒钟通话时间。”
孙明申道:“五秒。”
顾天佑道:“国内的事情和龙剑梅那件事拜托你了。”
孙明申道:“谢谢理解。”电话挂断了。
顾天佑揣起手机,对林宏瑾说,咱们该换个地方了。林宏瑾勉力站起,往哪走?顾天佑昂首看天,远空处,一架直升飞机正渐渐接近。
两天后,大山深处的某秘密军事基地里,曹旭亲自驾车送二人离开。出了大山,到了公路边,二人下车与曹旭道别。顾天佑抱拳道:“曹兄,这两天给你添麻烦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曹旭咬牙切齿道:“顾天佑,你个王八蛋,我侄女在天佑城,若是稍有闪失,老子跟你没完。”
顾天佑淡然一笑:“曹兄说笑了,咱们是合作拍档,我在天佑城还指着她出活呢。”
曹旭将q7的车钥匙丢了过来,道:“这一路往南,你最好别走高速,车上该准备的东西都给你备齐了,记住你的承诺,不管是你平安到了天佑城,还是你被龙兴会的人给灭了,都要保证我侄女能平安回来。”
车上,顾天佑驾车,林宏瑾半躺在后排。
顾天佑的声音不含丝毫情感:“罗一飞全家都死了。”
林宏瑾身子微震,叹了口气,道:“龙兴会蓄谋已久,我们太大意了。”
顾天佑道:“我其实很好奇,你们怎么会溃败的这么痛快。”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龙兴会准备这一天很久了,那个董万里在十五年前就入了教门。”林宏瑾感慨的:“孙明申可怕呀,在稳定压倒一切的大背景下,我们一直以为西海会是不可取代的,一夜之间啊,一个张望京就稳住了全盘,什么义气同盟,什么利害关联,转眼全被风吹雨打去。”
他凝视着顾天佑,曾经认为:现在的年轻人已一代不如一代,但在他而今的看法,却是如今的年轻人一代比一代可怕。
车里又沉默下来,车是好车,隔音做的极佳,却让车里更显沉闷。
音响里传出音乐,很老很老的一支歌,夜来香。
“三八年,李香兰唱这首歌的时候十八岁,我四十四岁,胡蝶三十岁,她们两个一个是出了名的金嗓子,另一个是电影皇后,我那时候在港岛开了一家印刷厂,一边印道藏佛经,一边给人讲经布道,日子过的很辛苦,到了晚上最喜欢听到的就是她的歌声和广播电影节目。”
林宏瑾面上流露出缅怀温柔的色彩:“人只有觉着自己老了才会喜欢回忆过去,我这辈子活了这么久,钻研了一辈子佛经道藏,人间富贵荣华都尝遍了,却有一件最普通的事情从未做过,没有爱过一个女人,留下一个后代。”
顾天佑道:“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林宏瑾闭目听歌,跟着哼哼着,很投入的样子。他这样的人本已经很难被外部因素打动。
“如果当年跟她发展一段风流韵事,今天会不会少很多遗憾呢?”他自言自语黯然道:“帝王将相,豪杰枭雄,盖世宗师,终究逃不过黄土一杯,我这一生全白活了。”
顾天佑道:“你的道统根基未损,这天下间还不知道有多少你的信徒,只要你想,只需振臂一呼,就够老孙和陈芝寒这俩贼男女喝一壶的,何必这么悲观呢?”
林宏瑾嘿嘿冷笑:“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输了便是输了。”谓然一叹:“陈芝寒这个女人厉害呀,在我身边布局十五年,灵山与我八拜结交,却原来都是她放在我身边的钉子,输给这样的人物,老夫没什么不服气的。”
车向西南,在路上走了一天,下午的时候经过龙城,一辆黑色路虎车开始跟在后面,跑了一段又超车到前面,沿途几次遇到,忽前忽后,经过了两座城市,始终同路。
豪车,京城牌照,放着高速不走,一路跟随,如果是龙兴会的人早就天罗地网布置妥当了,这车里的人几次借错车的机会观察情况,似乎存了忌惮,有点投鼠忌器的意思。多半是因为不知道车上他们关注的人的情况才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和林宏瑾的行踪的?
顾天佑眸中闪过一抹金芒,悄然关注着林宏瑾,道:“你不打算东山再起了?”
林宏瑾闭着眼,摇头道:“这一枪断了我的生机元气,纵然有你的天材地宝药膏接天续命,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心脉近绝,哪里还来的火气烈性。”
顾天佑若有深意的笑笑,说:“前面有个加油站,加点油休息一会儿,顺便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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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人老奸马老滑
省道旁边的加油站,外面是便利店,里面是快餐,土洋结合还兼卖啤酒,后院就是个大车店,可以停车住店。
顾天佑把车加满了油开进了后院,然后跟林宏瑾一起走进快餐店。
这地儿生意不怎么样,满屋全是空位。二人找位置坐下来,顾天佑点了两瓶冰镇啤酒,随便要了两个炒菜和三斤牛肉。
林宏瑾不喝酒,只吃菜。有利于伤口恢复。
顾天佑看了他一眼,笑道:“既已心如槁灰,又何必那么多讲究。”说着,往他盘子里夹了一块牛肉。又顺便给他倒了一杯酒。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你呀前面活的太规矩了。”
林宏瑾接过酒杯又放下,道:“不是不喝,而是这种酒老夫喝不下去,这个肉也太粗糙。”
顾天佑笑道:“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就别这么多讲究了。”
这个时候路虎车也开进了后院停稳,车上一共四个人一起下车走进快餐馆。
顾天佑一眼便看出这几个全是练家子,而且个个不俗。
三男一女,男的全是中年开外的年纪,女的更老些,少说也有六十岁,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不符其年龄特征。红光满面,两只眼睛照人心魄似的明亮幽深。四个人占了一张桌子,价儿都不看随便点了几道菜。剩下的就是鬼头鬼脑的往这边偷偷瞄。
顾天佑侧身对着这四人,笑着给林宏瑾夹菜,道:“前阵子看过一部电影,特别有意思,说的是有个人发现居住的小镇子经常发生人命案,然后就去调查,结果查来查去,你猜怎么着?”
林宏瑾吃了一口菜,没好气的:“查到他自己头上了,这个人是双人格,一个人格向善,另一个杀人不眨眼。”
顾天佑嘿嘿干笑两声,道:“明明是两人上路,竟忽然觉着特别热闹,却原来是这么回事,要是那位左老先生没烧干净,那咱们就是四个人一起玩儿了,这可够惊悚的。”
林宏瑾面无表情,道:“在北美曾经有个犯罪案例,一名犯人身具八重人格,杀人救人报案好心提醒警察全都是他自己干的,你说好玩不好玩?”
顾天佑摇头道:“不好玩儿,死人的游戏有什么好玩儿的?”
林宏瑾悄然道:“别人死,自己活,这个游戏就好玩儿。”
顾天佑微微一笑,同样压低声音:“你欺负我不敢开枪杀人是吧?”
林宏瑾道:“把你身上那个药膏留下,把老夫的鼻烟壶还给我,然后你安静的离开,咱们暂时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顾天佑叹了口气,道:“老林头儿,我还是喜欢那个爱听夜来香,比较忧郁的你,这个鬼迷叨叨的我不喜欢。”
林宏瑾看了一眼那边的四个人,道:“几位点了那么多菜未必吃的完,介不介意老朽过去同席用餐?”
为首的正是那老太太,笑道:“老先生若肯赏脸,正是我们的荣幸。”她的话音落,那仨中年男的一起站起来,各自手按腰间兵器把手,来到顾天佑和林宏瑾这一桌前,那老太太则站起摆了个欢请的态势。
顾天佑注意到这仨中年男人腰间缠的是一种奇门兵器,双头链子枪。
链子枪在十八般兵器中是最难练的一种,双头链子枪更难十倍,这种奇型兵器掌控不好就会伤到自己,对付敌人非常厉害。一条软链飞舞起来如同钢棍,被击中者轻者骨折,重者一击致命。加上两头钢枪杀伤力一触及伤,更有了刺削的威力。
顾天佑前阵子曾对国术产生浓厚兴趣,专门研究过各门各派的套路和十八般武器的练法。
双头链子枪要比七节鞭长的多,中间软链由136个响环连底、两端各联一个六刃尖枪头,枪头根配饰双缨。它有扎、裹、带、抽、舞、拉、劈、扫、缠、拿、云、摆十二字技法。演练起来,缠如蟒蛇绕身,放似蚊龙出水。可单刃长击,亦可双刃短扎。传习套路有六趟。
这种绝技已经很少有人在传习了,只有一些老拳家一代一代在传习,目前在巴蜀和冀中一带少有人还在传习。
一个都难找,这儿一下子冒出来三位。
林宏瑾瞧着顾天佑,微微欠身道:“我过去坐会儿你介意不?”
顾天佑手按在腰间,道:“你屁股离开椅子,我就立即把这四个全宰了。”
这句话没有压着嗓门说,那仨中年男人听的清楚,立刻不干了,哗啦一下子解开运动服,亮出了里边的家伙。
顾天佑只作未见,目不转睛盯着林宏瑾。
林宏瑾环顾四周环境,这个地方并不适合双头链子枪这么长的软兵器施展。顾天佑的枪法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宗师耍枪杆,简直是神出鬼没。来的这四个人,仨男的都是习武的,入化劲也只在表皮这个层次。功夫差一线,便是一座山的距离。顾天佑比这仨高了何止一线。真正让林宏瑾有信心的其实是那个老太太。
这边僵持着,那边的老太太按捺不住了,唰的一下动了,不动则已,动如脱兔!
寒光一闪,顾天佑只看见她手按腰间一转身,一口寒光森然的宝剑已到了咽喉近前。
这剑来的诡异迅捷,老太太动作之间行云流水一般,看似缓慢却是快到了极致让人产生的错觉。
顾天佑的咽喉前有剑尖,还有一只手,右手按在腰间,左手横在咽喉前,捏住了这把快剑。
老太太一振手臂,剑尖一抖的功夫继续发力往里头递,顾天佑的右手掏出手枪来顶在林宏瑾的脑门上。
唰的一下,一切动作全都静止了!
老太太的剑端在手中,仨中年汉子的链子枪拿在手里,同样不敢轻举妄动。
“放你走不是不可以,你们在缅甸针对天佑城的计划,你告诉我内容。”
林宏瑾面罩寒霜,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在这种情况下告诉你?”
顾天佑笑道:“这一枪打过去,直接能贯穿后脑,子弹从玉枕穴出去,估计你练什么都没用了。”
老太太尖锐的声音:“姓顾的,你赶快放开我家老仙主,否则让你血溅五步之内!”
顾天佑看着她声色俱厉的样子,嘿嘿一笑,左手轻轻一抖,赞道:“老太太好剑法,这是青萍剑法吧?多半是秘练的大自在化他剑诀吧,东西是真好,又快又灵,让你把这口剑耍起来,保不齐真能让我血溅五步。”
林宏瑾缓缓坐了下来。
顾天佑转头看他,笑问:“你不试一试用你那玄门左道里的幻术往我身上招呼?说不定配合他们几个就能奏效了呢。”
林宏瑾也笑了笑,冲着老太太一摆手,然后端然而坐,把身子向后一靠,道:“顾天佑,你把我从山里带出来就是为了那个计划,我要是这么轻易告诉你,又怎么会有机会活着跟你走到这里?”
老太太往回抽宝剑,顾天佑左手一松,那老太太手中的软剑如毒蛇一般刷的一下消失在腰间。冲着三名中年汉子一摆手,四个人鱼贯而出。
林宏瑾笑道:“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跟上来,你怕惊动龙兴会的人马,却不知道我三花道门下的道亲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顾天佑收回枪,起身道:“吃饱了,动身吧。”
林宏瑾没挣扎,光棍的跟着顾天佑结账上车离开了加油站。
天渐渐黑下来,顾天佑丝毫没有停车休息的意思,反而越开越快。时间已是后半夜,路虎车早被甩的无影无踪。顾天佑忽然一转弯,直接把车开进了一片山区林地中,熄火关灯,下车方便了一下,问:“你要不要来一泡?”
林宏瑾坐在车里,神态威严:“老夫堂堂佛道双宗师,早已达服气辟谷之境,不去!”
顾天佑笑着打量他,又问:“那个爱听歌的老林啥时候值班?你们俩谁是修道哪个是参佛的?”
林宏瑾道:“五教归一,佛道同源,无所谓修哪个参哪个,大家都是明明上帝的弟子。”
顾天佑道:“估计你那四个徒子徒孙把道给跑偏了,接下来我会盯死你,倒要看看你拿什么给他们传信。”
林宏瑾宝相庄严,五心朝上开始打坐,过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道:“顾天佑,你小子别得意,我老人家自有妙法传讯息,不信你就这么一路往西南走着,不管怎样都会有人追上来找麻烦,除非你放了我。”
这老家伙精通玄门左道的奇术,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法子传达讯息,居然半点迹象不露。顾天佑仔细回想这一路的经过,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绝对没有让他接触过,老家伙身上那些法宝零碎也早被自己没收了,按说没什么遗漏了,他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顾天佑百思不得其解,林宏瑾老神在在的,睁开一只眼偷瞄了天佑哥一眼,道:“大家都是丧家犬,你摆明了要去滇南自投罗网,何苦非要拉上老夫呢?放了老夫,容我回去组织道亲找那陈芝寒的晦气,你也可以减轻些压力,岂非两全其美的事情?何苦搞的两败俱伤?”
顾天佑道:“你把南边的计划说出来,我放你走。”
林宏瑾叹了口气,道:“当老夫是三岁孩子吗?你小子这心性手段,我若吐露实情,下一秒钟就得形神俱灭。”
顾天佑白了他一眼,出言不逊道:“老不死的,不打算说实话,跟你天佑哥这儿磨个屁的嘴皮子。”
林宏瑾嘿的一笑:“你不必故作姿态刺激老夫,等老夫伤好了,到时候就不见得是谁肯放过谁了。”
顾天佑冷笑:“你真以为我会把你身上的伤彻底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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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枭雄,邪徒
顾天佑和林宏瑾,一个是阴险凶残的大枭雄,另一个是大奸大恶的邪徒教主,俩人都在逃亡的路上,却还不忘相互斗法耍手段。林宏瑾心中藏了个秘密,是关于西海会和三花道合作在南边进行的针对天佑城的某个计划。顾天佑迟迟不杀他就是想知道这个计划的内容。
林宏瑾身负重伤,顾天佑一边用龙鼋鳖裙炼制的药膏吊住他的性命,一边暗下毒手阻止他恢复。可怜林宏瑾偌大年纪,毕生持修打下的根底,被折磨的早没了往昔风采。
小憩了一小时,顾天佑精神饱满起来,立刻再上路。又沿着西南道路走了大半天后,进入陇省之后没多久,顾天佑忽然一转方向,改道又往东走。林宏瑾胸有成竹,见顾天佑改道,只是冷哼一声。
顾天佑已经是第三次甩掉身后的追兵了,跟踪的队伍果然如林宏瑾所言,不断在扩大。除了先前那辆路虎车外,又增加了一辆吉普指挥官和一辆奔驰越野车。直到现在,天佑哥也没搞明白这老家伙是怎么跟手下人通消息的。甭管顾天佑的车技如何了得,只要速度慢下来,要不了个把小时,那些人就能跟上来。比他吗雷达还厉害。
这辆车是曹旭提供的,顾天佑作为大行家,在用车前早已仔细检查过了,绝不存在什么秘密追踪装置。至于林宏瑾,全身上下那些零碎早已没收,他本人又不带雷达电波,一天到晚坐后面打坐,还真难说他是怎么把消息传递出去的。
这老货声称已经修炼到可以神念传音千里的境界。顾天佑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他的。自从这个不爱听歌只爱打坐的林宏瑾苏醒过来占据主导权后,那个忧郁的对未来已经丝毫不抱希望的林宏瑾就消失了。顾天佑几次尝试用音乐刺激他,结果都已失败告终。他吗的,这就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问世间谁人无忧,唯神仙逍遥无忧。大罗神仙居于大罗天,不老不死永生不灭,仙境极乐无所忧愁。红尘凡人居于地界,顺生应死繁衍不息,得失苦乐**交炽。可惜我中华道统,为异教乱首倾真颜。后世子孙,难辩祖学是真伪。欺世小术,以为道法,枯坐等死,以为修真。悲哉。
老家伙又开始冒邪气了。
顾天佑一边开车,一边冷嘲热讽:“你不是号称王常月之后集道门三百年大成的人物吗?那么能,怎不渡个劫给我瞧瞧?引个九天雷劫动把我劈死了,你不就自由了?”
华夏历史和传说中,通过武功和道法修炼,以超越生命极限,一直是我辈人物所极力追求的。 天劫是自然界对强横生命的一种制约,只有经历过天劫的洗礼蜕变,才能炼就神体超然物外,渡不过者则化为劫灰重归天地本源。
林宏瑾宝相庄严,滔滔不绝说着:“世人愚顽,不知大道”
“吹点老子感兴趣的东西,再讲你那无生大道,我就把你嘴巴贴上。”顾天佑粗暴的打断他的话。
林宏瑾闭上眼以沉默对抗,过了一会儿忽然开始哼哼唧唧,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唱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许你一生欢颜,换我此生别无所求。”语气竟意外的平和,一脸缅怀带着温柔之意:“顾先生,怎么不听音乐了?”
老家伙又想搞什么飞机?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天道祖师过度到琼瑶阿姨了。顾天佑笑问道:“这是换岗值班了吗?”说着果然打开随车音响。音乐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蝴蝶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儿爱 旧缘该了难了
“生何欢,死何悲,顾天佑,我想清楚了,放下,全都放下了,我会锁住道相人格,再不跟你作对了。”
“好啊,我就等着盼着你这副躯壳轮到你管事儿呢,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事儿,能跟我说说吗?”
“你是说南边的计划吧。”林宏瑾面带愧色道:“罗老四针对天佑城做了个局,跟雷明顿联手,利用张长青策反了山地军寨子的两万原住民,罗老四给他们提供武器,从里边炸开,雷明顿联系了一个亲合众国的当地军阀会里应外合向天佑城发起进攻。”
顾天佑道:“知道是当地哪个军阀吗?”
林宏瑾道:“具体的事情都是罗老四派人策划的,属于高度机密,没发动前谁都不知道他们联系的哪个。”
顾天佑又问:“有具体时间吗?”
林宏瑾摇头道:“罗老四死的太突然,好多具体事儿都还没来得及布置呢。”他叹了口气,又说:“顾天佑,我累了也够了,世俗的事情不感兴趣了,也不想再跟你斗下去,咱们到此分道扬镳吧。”
顾天佑安静的听着,道:“不着急,挺喜欢听你讲道的,接着听听歌吧。”
林宏瑾眯着眼,听的很陶醉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慨叹起来:“人生苦短,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呀,我林宏瑾这一生还没活够啊!哈!哈!哈!哈!”放肆的大笑声中,指着顾天佑恨声骂道:“小猴崽子,算你精明。”
从头到尾,顾天佑始终不为所动冷眼看着他在那里表演精神分裂。
这一路走来,不能走高速,省道岔路层出不穷,走村过市常常受阻于红绿灯交通意外等等世俗杂事。又要兼顾老家伙放消息让弟子徒孙追踪,偶尔还要想法子甩掉紧追不舍的越来越长的尾巴,可想而知速度快不到哪去。
俩人斗来斗去,老的奸诈,小的鸡贼,谁都忽悠不了谁。
顾天佑道:“你是个撒谎高手,懂得多真少假,只在关键处撒谎的道理,说了这么多几乎等于没说。”
林宏瑾冷笑不已:“你他吗也不是什么好鸟。”
顾天佑看一眼他当胸的伤处,伸手指残忍的把刚结痂的伤口又捅开了,鲜血流出来,林宏瑾疼的白毛汗流了一脸,硬是不哼不哈。顾天佑看着他,笑道:“记住了,下次再跟我玩花活,我就弄根棍子给你捅穿了。”
林宏瑾牙关紧咬,切齿道:“小猴崽子,记着你的,挂着我的,咱们有账不怕算!”
公路延伸,刚经过的路牌提示已经到了黔北地界,往前山势险峻,道路越来越稀少。
顾天佑看一眼后视镜,轻哼了一声,果断的一转弯把车直接开下公路,穿过一大片荒石头滩,奔着大山就去了。
林宏瑾颠簸的直哼哼,骂道:“小猴崽子,又要闹腾什么?”
顾天佑道:“没啥,前面路太少,对追踪者太有利,换个打法跟你那帮徒子徒孙们玩玩儿。”
林宏瑾轻蔑的:“没用的,只要你带着老夫,就算跑到天边去,他们也能追踪得到。”
说起这事儿来顾天佑就一脑门子化不开的官司,这老家伙也不知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手段,简直比卫星通讯还灵敏准确,甭管天佑哥车技如何精湛,感知如何敏锐,就是怎么也甩不开身后的追兵。好不容易拉开距离,往往几个小时后就又被咬住了尾巴。老家伙吹牛逼那套神仙传音的妙法顾天佑是绝对不信的,但一时破解不了就不免一时受他干扰,着实是一件烦心事儿。思来想去,索性换个地方跟他们周旋。
把车丢在山脚下,只带了些必备物品,就拉着林宏瑾上山了。
此地虽然名声不显,山间风景却是极佳,竹海摇曳山风习习,放眼过去绿意盎然,让人心情活泼跃动。
林宏瑾赖在地上不走了,说胸口疼,要嘛背着老夫,要嘛你小子一枪打死老夫。顾天佑也没跟他计较,掏出枪来对着脑袋就要扣扳机。老家伙一下子站起身,不顾风度骂道:“疯子,小猴崽子,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剥皮鬼托成的贼骨头。”
前途无路,顾天佑完全仗着方位感和强悍的体魄趟着走,甭管脚下是沟渠还是险坡,只是瞄了一个方向走下去。任凭林宏瑾一个劲儿叫苦不迭,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架势。
黔北地区几乎就是大山构成的,山连着山,山林茫茫无际,走的长了不免遇到些小动物。时间长了,顾天佑渐渐察觉到情况不大对劲儿了,这些小动物不知出于何故,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在一路跟随他们!
跟着就跟着吧。堂堂武道宗师还会在乎一群蛇虫鼠蚁之流吗?曾经向蒋菲请教过驭虫术,虫书有云,群兽聚必有王虫,这帮子山猫野兽不会莫名其妙无来由跟踪自己。这个因就在林宏瑾身上!
两日后,二人正走在山林间。
风清竹林静,清新自然的味道中多了一抹淡淡的肃杀之意。
林宏瑾又开始耍无赖了,这位大宗师算是彻底扒下脸皮了,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顾天佑刚把枪拿在手,这货就摆手说道:“别来这套了,缅南计划肯定会准时开始,没有我相助你阻止不了,你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要是再丢了天佑城可就真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顾天佑没搭理他,停住脚步,自顾自的摆弄手枪,然后把枪拎在手中,最后笑道:“林宏瑾,你的援兵又到了,这回来的人物可比上次那几个高端多了。”说着,仰头似乎不经意一瞥,又道:“另外,我已经知道你是怎么跟外界传递讯息了,的确是好手段,只可惜了这么通灵可爱的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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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鼠国奇谈,刺客如豹
一只奇特的生物盘旋在空中,说它奇特不只在于外形,更在于它的行为。
自古虎登山,龙入海,鸟飞天,鼠钻地。有几人见过不长翅膀却会飞的老鼠?
世间有物起,便千奇百怪。不在于风物奇特,而在于我等少见多怪。
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凡群聚而生之物必定有阶级结构,大到贪狼小到虫蚁,这当中尤其以老鼠最寻常见,却又最是不寻常。老鼠是喜欢群居的动物,但很少有鼠群能成气候。一旦形成气候,必定是有了严密的组织结构,王、后、将、相、兵齐全了,进攻有度,组织有法。这当中尤其以鼠后最为重要。
这种能成气候的鼠群的鼠后却有一奇,是鸟而非鼠,名做木鹙儿,卵生居鼠洞,为母鼠孵化而出,雄鸟叫枭饕,小而凶残,出生必以兄弟姐妹为食,吃尽鼠窝后便离窝飞走,终身以鼠为食。雌鸟才叫木鹙儿,出生后则恰恰相反,虽有猛禽之凶性,却绝不伤害同窝兄弟姐妹,喜以蛙蛇蝎蜈之流为食,故有降百虫之威风。
这雌鸟有闻啼而孕的特性,通常是听到雄鸟鸣叫便可受孕产卵。所生的卵孵化出来的或为枭饕,或为木鹙儿。只有一种情况特殊,便是雌鸟遇到硕鼠,也就是鼠中之虫。二者相遇便会结成十分罕见的异种伉俪。木鹙儿与硕鼠结亲后,双宿双栖终身不渝,有极低概率结下鼠胎,这鼠胎是卵生,卵破而鼠出叫作遁鼠,耳大生羽,唇尖如喙,尾如弹簧,能以其尾弹地而起,再以其耳滑翔于空中。
那遁鼠有飞天遁地的奇能,继承其母系天赋,生具降服百虫的奇能。蛇虫鼠蚁无不俯首听命。左道之中有驯兽经奇书,比之八行蛊门的驭虫术更高明三分,利用遁鼠传递讯息,对林宏瑾这个级数的大宗师而言实非难事。
左道中人喜养兽兵,与兽兵之间往往会以秘术建立一种心意相通的情感。这遁鼠对林宏瑾忠心不二,平生片刻不离。眼见主人落难被俘,便一路跟随。沿途传递讯息,全是这小东西利用奇能逼迫途中老鼠自杀报信所致。
顾天佑从群兽跟随这件事上产生疑惑,进而发现遁鼠。此刻忽然停下脚步,一是发现敌人暗中窥视,二是有意在此解决掉这个小麻烦,清除后顾之忧。此时此刻,枪在手,杀心顿生!林宏瑾再也按捺不住,撮口成哨发出尖锐的声音,提醒空中的兽兵遁鼠快逃走。
枪响了,大耳朵尖嘴巴,萌萌哒的遁鼠被一枪贯脑,啪嗒掉在地上,眼看死的不能再死。林宏瑾悲啸一声,跑过去双手捧起,放声大哭起来。哭罢多时,指着顾天佑怒骂不休。他悲痛遁鼠之死是真,怒骂顾天佑却是假,分散顾天佑的注意力才是主要目的。顾天佑提枪在手,冷眼看着,注意力全在竹林之中。
枪声还回荡在耳际,竹林寂静无声不见动静。顾天佑却感觉到一股淡若无形的气机,暗藏杀念若隐若现。
这个人冷静的可怕,让顾天佑莫名的心寒。
林宏瑾阴测测声音入耳:“顾天佑,你杀我兽兵如杀我亲儿,无论天上地下,我跟你势不两立!”
顾天佑不搭理他,空口白话杀不了人,林子里的那个若稍稍没应对好便有性命之忧。
林宏瑾也深知此理,继续以言语干扰道:“知道林子来的是什么人吗?”顾天佑置若罔闻,林宏瑾自问自答道:“八行当中有索命一门,古往今来名头极大,却不知若论杀人伎俩,有一个组织更胜它百倍不止,这个组织便是血痕。”
顾天佑道:“起源自雍正年间,创始人本是雍正豢养的杀人工具,粘杆处血滴子成员中的翘楚人物,雍正登基后论功行赏的同时没忘了鸟尽弓藏,派大军诛杀血滴子全部成员,唯独那人却仗着超强的武功和敏锐的感知力逃出了大内,流落江湖后一心复仇,便创下了血痕,血债血偿,杀人无痕!”
林宏瑾道:“你是鹞子门当代独传,知道血痕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关键是你不晓得血痕的手段。”
顾天佑道:“如果藏头露尾算手段的话,我已经见识到了,所谓三百年不失一手的名头也不过如此。”
竹林中毫无动静。
林宏瑾虽非武道中人,却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立刻意识到顾天佑这么说的意图。
此刻顾天佑在明,林中人在暗,林中人不动便占据了主动,顾天佑动则失据,静则失势,宛如高手对弈,已失去了先手。除非能把林中人逼迫或刺激的动起来,暴露出来才能都在明处,相互制约,夺回先手。
“西江烟雨哭陆沉,魑魅魍魉狐兔,北土沦亡黄流注。中原烽火弥路,悲恨相继,万里烟尘,江山知何处。堂堂中华,难忍东倭猖寇,醉生梦死内战,媚倭求存,何言对国人!闽海羊城兴义师,苍苍太无情,天涯海角,足迹无门,千载留泪痕。鸥蒙山重,北顾延河非孤云。”
顾天佑冷哼道:“民国刺杀大师王亚樵,杀汪刺蒋,以一人抗一国二君,十四载纵横,何等英雄了得的人物,却想不到他的后世弟子徒孙这般不成气候,藏头露尾也就罢了,手里拿着枪,占据了有利地形,却不敢向一个站在阳光下的对手开枪,身为刺客,首修胆气,道之所向杀生无悔,虽千万人吾往矣,你的胆气已失,还拿什么对付我?”
这句话说完,顾天佑再不犹豫,提枪而走直奔竹林。
边走边扬声道:“刺客如豹,一击必杀全在一个胆色上,万军丛中取人首级,全凭的是出其不意,陷阵不回的勇气,百兽当中除了老虎,只有豹子具备这种特性,虎为王者,单枪匹马也是居高临下以大压小,豹为刺客,往往敢于攻击体型力量数倍于己的动物,一个破了杀心豹胆的刺客,还能有多大作为?”
竹林中传出一声叹息,一个青衣人从林中闪出,单手提枪,目不转睛看着顾天佑。
刺杀演变成了西方式对决。
林宏瑾叹了口气,道:“百岁,你真不该中他激将法。”
青衣人叫做百岁,他叹了口气,道:“老祖,我是不得不出来啊,我受了他言语影响,心跳气息都乱了,气机已被他锁定,出来还有一战,不出来便只有等死了,弟子无能,今后恐怕不能在侍奉祖师左右了。”
二人相距三十米,顾天佑的势外放范围刚好足以将其囊括。在这个范围内,对手的一举一动,心跳呼吸都逃不过自己的感知。以枪对决,一快二准。顾天佑没入宗师境界前便是此道绝顶高手,入了宗师境界,有拳意道境为势,枪法和心理素质更加登峰造极,这一枪面对的纵然是神机圆满的大宗师也未必没有机会。
“时代变了,我们这一行的人再也不愿意琢磨老祖宗传下的笨功夫了,一枪在手人人都是屠龙杀虎的大高手,这些年死在我手上的宗师人物都有四个,本以为你会是第五个。”百岁提着枪,左右徘徊运动着,他在寻找开枪的机会。顾天佑几乎是静止不动的,他却始终犹豫着。又说道:“从你拿枪的姿态上我就看出来了,你的枪玩儿的比我还好,嘿嘿,宗师玩儿枪,真的很难想象这种事,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练拳入道是与天争命,怎么敢心有旁骛?”
“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你少见多怪而已。”顾天佑道:“你准备好了,咱们就可以开始了。”
百岁沉默了一会儿,长叹道:“我一直在找机会开枪,但是你一直没给我这样的机会,你看着是静止的,气血其实却一直在动,而我看着在动,其实却一直不敢把气血往手腕手指处运动,我这么说只是承认我输了,却不承认你赢了,你可知道这是为何?”不等顾天佑回答,自问自答道:“你有许多机会开枪,却没有开枪,因为你有一怕。”
顾天佑道:“这大山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三花道弟子在寻找我们,我这一枪打死你容易,却势必要暴露位置,这的确是一桩麻烦事,所以,我只好等了一会儿。”
百岁不解:“你等什么?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支援你吗?”
顾天佑摇头道:“不是人,是其他,你听,它们已经来了,到处都是。”
百岁一脸不敢置信,仔细聆听了一会儿,仍是一脸茫然。他也在犹豫,也想拖延下去。对枪他必败无疑,但只要开了这一枪,他便等于给其他人传递了消息。为了林宏瑾,他是可以豁出去的。只是人都有求生本能,如果能不死,谁不想继续活下去?所以他还舍不得跟顾天佑玉石俱焚,他在等同伴经过这里。
竹林里风吹枝摇,发出沙沙声,仿佛大自然在演奏一曲生命之歌。
顾天佑居然闭上了双眼,道:“你若再不开这一枪,便没机会了。”
百岁冷笑:“这一枪开了我才没机会,我就在这里盯死你,你大概也知道此刻正有无数人马进入山中寻你。”
顾天佑叹道:“从前看过一部电影,说的是一个人被老鼠活活吃成白骨,真想知道你会被啃成什么样子,可惜我要走了!”说完,忽然睁开双眼,一道烈阳般的拳意照进百岁隐晦的眸中,他发出啊的一声,吓得心胆俱裂,刹那间竟说不出动不了。
原来目击就是用拳意打对方的灵魂。
顾天佑收了拳势,四下里蛇虫鼠蚁奔行而至的声音已不绝于耳,赶忙提了林宏瑾抽身便走。
林宏瑾还捧着那遁鼠悲怮不已,这会儿忽然来了精神头,狞笑看着顾天佑,道:“姓顾的,你有本事就杀了老夫,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让你尝尝这蛇鼠大阵的滋味!”说着,双手一分,竟将那遁鼠尸体分成两片,林宏瑾张口一哈,一团血雾像是被人托着似的将顾天佑笼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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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群兽有道,拳道象形
虎豹独行,猫犬伺人,万物自有其道,凡群居类生物都有其规矩。如非是关乎生存空间的种群之战,通常情况下,狼群不过七十二,超过这个数就会自相残杀,除非群中有狈才能止住自相残杀。所以狼群有狈,数目必定超过七十二,狼狈为奸才能成灾。鼠群和蛇群也有规律,鼠上万为国,必生王者,进退有度,生杀有法。
蛇通常不喜群居,常常因雌蛇气息而聚集,除此之外,群蛇最喜追随地下长虫,为的是沾点返祖灵虫身上的气息。鼠单独不是蛇的对手,鼠群却是蛇群的克星。驱使蛇群也是鼠王的拿手好戏。而被顾天佑打死的这只遁鼠,却是鼠王和木鹙儿阴阳相通所生的奇物,它这一死,木鹙儿便急了,立刻驱使鼠群赶着蛇群前来报复。
林宏瑾把遁鼠的尸体撕成两片,化作一团血雾,又哈气成罡将顾天佑笼罩,老家伙看来真是豁出命了。顾天佑纵身过去,一把按在他的后颈上,练通了泥丸的人,不管是习武还是修术,这个部位会多长出一根筋络来沟通脊柱全身。顾天佑之前一直没下狠手,就是存了个给他留一侥幸心理好诱迫说出真相的念头。到了这会儿,见这老家伙身受重伤了还敢跟自己玩儿命,下手便再不容情,发力一抹生生将这根妖筋道索给掐断了。
这地方一掐断,神魂修养再高也到不了身上,林宏瑾苦修百年的元阳道魄就算是彻底被废了,这具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才养成宗师体魄的躯壳再也不能用来施展他那些奇术了。最重要是,阴阳生元炁,这个炁是他修养神魂的基础,断了这根筋,他就失去了再恢复术士大宗师的基础。
林宏瑾惨叫一声,顿时心如槁灰,嚎叫痛骂道:“小猴崽子,你敢破老夫百年道体,老夫魂入鬼道也不放过你!”
顾天佑冷眼看着他,哼了一声道:“老不死的,你想入鬼道还不容易?出了这座大山到了滇南地界,我一定找明白你们这里头道道的人成全你。”
林宏瑾声色俱厉,恨不得把顾天佑一口吞了都不解恨的样子:“小猴崽子,你也别得意,别说走出这座山去,就眼下这一劫你便别指望过去,我这只遁鼠兽兵的母虫可是一只百岁老木鹙儿,东经北纬天下九州十八路,到处都有她照顾过的鼠国,你身上有了遁鼠的怨气,就算走到天边去,那老鸟儿也能找到你。”
顾天佑懒得跟他做口舌之争,提着老家伙匆匆上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只见竹林里的竹子忽然无风自倒,群鼠如潮般奔涌而来,凡是挡在鼠道上的一切都被啃噬的干干净净。眨眼间就将惊了魂儿的百岁给团团裹住。片刻之间,就只剩下一副血淋漓的骨头架子。
鼠潮从西南方向来,顾天佑决定带着林宏瑾往东南走,一路奔行,群鼠受到木鹙儿指挥,在后面不舍紧追。越走前面山势越险峻,对于蛇鼠之流而言,却几乎不受影响。顾天佑提着个大活人,接连数日奔波,渐渐也开始感到神疲乏力。
林宏瑾恨死了顾天佑,在身后不住地说着:“姓顾的,别跑了,还跑什么啊,这大山里头多的是蛇鼠,木鹙儿只要叫一嗓子,随时聚拢起一座阵势,你出了这座山,进了城也只会害死更多的人,杀子之仇,那只老鸟儿已跟你不死不休,懂吗?”
顾天佑淡然一笑,道:“我自去该去的地方,林宏瑾你还是多操心自己的事情吧。”又道:“天生万物,自有生克,老子不懂术士法门,却也晓得这东西再厉害也有克星。”
林宏瑾冷笑道:“可惜我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顾天佑胸有成竹,道:“我就不信这蛇鼠成军会一直这么跟着老子,别忘了,虫书兽经我也略有耳闻。”
这耗子成国,一旦发作起来便是无差别的攻击,但只会在一定范围内发作,超过了范畴纵然有木鹙儿驱使也不会越雷池半步。这个范围以大路为准,故驯兽经和驭虫书皆有鼠不过路之说。这个路指的是周路,文王分经纬,东西路为纬,南北路为经,据此划分天下大路,九州之间为路,州郡之间为道,春秋以前,这天下一直是这般行轨乃定。
天下有三十六经七十二纬,成棋盘形,绕绕为环,放之四海环宇野外都据此划分。经、纬、环、野宽度各有不同,其形制为轨,每轨宽八周尺,每周尺约合二十公分。路容乘车三轨,道容二轨,涂容一轨,畛走牛车,径为走马之田间小路。
周设有司空一职,掌管天下土木及道路,且有明规:司空视涂,按期视察,及时维护;如雨毕而除道,水涸而成梁,列树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而且,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名侯馆,侯馆有积。规划之密,统筹之详甚至更胜今人。
周文王曾传檄百兽,是以禽兽皆知周路。沧海桑田,时代变迁,古之周路早已面目全非,但经纬规划却是永恒不变,群兽有道,恪守不移。老鼠不过路是生物不可违逆的本能。只要熬过了这个纬度的间距,那木鹙儿若是还想发动,便只有重新组织起蛇鼠大军。
一路颠沛,二人各逞心机,同饮晨露,共忍山风,虽无共苦心,却也算同患难了。林宏瑾饱学多才,通天文,晓地理,知人间风物,纵然是无意当中,也常常说出振聋发聩引人深思的话来。这一道逃亡,顾天佑着实获益良多。而反观林宏瑾,老家伙虽然恨极了顾天佑,山路走了数百公里后,却也不得不钦佩这年轻人心性之坚毅。
二人翻山越岭,因有蛇鼠追踪,不愿连累他人,所以只选人烟稀少的路走,这一日,似乎已过了某条纬路,后面的蛇鼠大军终于不跟着了。
前面的路到了尽头,眼前是一座断崖,顾天佑只迟愣了一瞬。远处的风送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依稀是一座瀑布在斜下方。顾天佑也不跟他废话,背着老家伙向那边飞奔而去。
这瀑布好生壮观!
水从天上来,万古奔流。
一层又一层的,回头望高处看是瀑布,向前往下瞅,还是瀑布。站在水旁,感受这天地形成的沛然力量,不禁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感动。为这大自然的伟大创造力!天上的水气凝聚而成川流,从高山上滚滚而下,滋养了万物,生发出勃勃生机来,水往低处流,这便是天道。
顾天佑忽然把林宏瑾丢在地上,然后开始行拳,先打的是形意虎形拳,又改练太极,再练八卦。虎有跳涧之能,太极有阴阳之德,八卦有游龙之性,平时打套路什么感觉都没有,这会儿打出来,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这些拳路都是练法啊。只有合上了自然的道理,再练这拳才能体会到其中真正的滋味。
练法就是术门里的静心养魂之功,打法则相当于术士们借了天地自然的各种物理现象而琢磨出的神通技能。自己之前看重打法,其实只是练法带来的附加产品,能用来杀人,更主要是为感悟更高层的练法啊。
林宏瑾坐在石头上,冷眼看着顾天佑在那里顿悟合拳,忍不住又妒又恨,没好气的:“地狱门前僧道多,走火入魔还不自知,像你这种人修的境界越高,就离大道越远,你他吗快死了知道不?”
顾天佑不理会他,听的很清楚,但心里头却丝毫不受他影响,什么术士神通,什么武道打法全都抛到了脑后,连当下的险境也全都忘却了,就在这天地之间,沐浴在这勃勃生机中,挥洒自如的享受着随自然万物韵律运动的快意。
身上越来越轻松,身心的疲惫早一扫而光。打到后面一动一静无不是仿生化形,龙是龙,虎是虎,仿佛自己化形成了两种古老生物。忽而,打太极的时候,整个人又都似乎在逐渐虚化无形,这种如梦如幻又身临其境的感觉说不出的畅快。
林宏瑾又忍不住开骂了:“我丢你个老母嘿,阴阳化一炁,至道无形,死马骝的拳形也入了道。”
拳形入道,不是说境界提升了多少,而是练法提高了,甭管是五行拳还是形意拳,或者太极八卦,但凡是拳法都是大宗师们师法自然万物领悟到的练法,这练法又分作有形和无形,有形的拳练的是外在的筋骨皮体魄,无形的拳练的却是精气神,重神形而轻体魄,最好便是找到把身子练没了的感觉。
习武者体力精神都达到宗师境界便算是入了道了,但学的都是别人的东西,要想开宗立派还得有自己的东西,把学来的拳形化没了,再练出几手自己合道自然师法天地领悟的东西,这才够资格开宗立派。许多青史留名的大宗师,武道境界未必达到登峰造极匹世无双的地步,却因此有幸成为开天辟地的人物。
顾天佑此刻就有点这个意思了。行拳法度渐渐松脱,早去了龙形虎意阴阳之态,渐渐的打出来的东西就像这奔流的瀑布,生机勃发,阳刚浩荡。行拳乃至忘情时,脱口而出滴仙人的将进酒,豪迈顿生,念到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一句时,陡然爆发出一股子豪情,竟纵身一跃跳下瀑布。
冷水一激,心意回归,沐浴在这山泽巨瀑之下,只觉得全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淋漓。忽然想起林宏瑾来,连忙转回头向上看,只见老家伙正战战兢兢站在瀑布上方往下看。有心上去再把他拿住,又觉着没啥必要,这一路百般折磨羞辱,威逼利诱全都用上了,他肯说或者能说的也早就说了。这老头子留他一命,龙兴会的人不会放过他,有他和三花道弟子在前面挡着也不算什么坏事。
想到这儿,忽然从水中浮起,冲着老家伙招手告别,大声道:“老家伙,咱们就此别过啦,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已经功德圆满,你若就此退出江湖,这天下间大概也不会有人定要对你赶尽杀绝,但你若心有不甘,还要兴风作浪,我劝你在有所动作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跟龙兴会比起来,你那三花道也就是个草头班子,根本不堪一击!”
林宏瑾扬声道:“死马骝,当心夜路走多了终见鬼,孟兰节上见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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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心机婊大战坏人哥哥
林宏瑾毫无疑问是个大魔头,但他也是个很有见识的大魔头。把臂同行了一个多星期,顾天佑在他身上听到看到学到了很多东西,有些是他故意显露出来误导顾天佑的,有些则是他不经意间说出来的。
如今这个时代是以金钱,科技,西方思想为主导。我们的教科书,课本,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接触的一切全是西方的思想。并且,说不好听了,这些还是阉割版的西方思想。
他崇尚自然,强调天人合一的理念。说起科学这些东西的时候总是很愤懑,但他又不得不利用和接受科学。
这个世界对物质太依赖了。科技越发达,人们的生活越便利,人类就会愈发的堕落!科技文明不是一条正当的文明之路。我们在选择,一直在选择,在试着找一条真正的,能够让文明经历几十万年,几百万年发展而不灭的路。但科技真的不是,真正的答案,就在我们的身体,这个我们生活的星球,还有这个宇宙上。且最终根本,还是在身体上。
顾天佑对他的这个观点是持肯定态度的,也是身体力行者,但同时,也很清楚,科学是一个民族强盛起来的捷径,在这个大争年代里,你不走捷径,别人就会把你甩到后面,落后,意味着挨打。没有别的选择。
号称全球无死角,太阳能充电的电话终于又有信号了,第三次打给明王,仍然是响了一声就被挂断,发过去的信息也都泥牛入海。他不愿意回应,也不肯回头。这个世界摧毁了他的梦想和生活,他要给这个世界一个教训。谁说匹夫一怒,只能血溅五步?明王这一怒,貌似天下便都在五步之内了。
顾天佑最担心的其实只有龙剑梅,虽然她从没说起天兵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但经过这么多事以后,顾天佑也已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层的认识,知道这个高术江湖并不止于华夏古地,这是个极大的圈子,世界各国都有高人和上古文明留下的对于生命探索的独特本领。
雷明顿的楷覆功在西方又叫屠龙术,在中世纪以前曾一度盛行。顾天佑跟林宏瑾斗口的时候曾说起过这门西派奇学。林宏瑾虽然表现出不屑之意,却也承认这是一门足以探索生命奥秘的奇学。而类似的东西在西方并非独门,曾经辉煌一时的巫术,古魔法也都是这个高术江湖圈子的一部分。
林宏瑾说,这个世界的规则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一部分人浮起来,另一部分人就得沉下去,这是世界运转的规律,多大的英雄也逃不出去。他们已经高高在上,谁想浮起来首先就得面对他们的打压。龙兴会存在了数千年,绝非闽东商会和巴蜀袍哥会这样的二流组织可比的。可就算只是二流的,也比西海会的实力深厚的多。西海会一夜之间,几乎是以烟消云散的架势被打垮,你天佑城呢?
顾天佑忘不了他说这句话时那嘲弄的目光,就像某位歌手唱道那句你把我的女人带走,你也快乐不了多久一样。悲凉又幸灾乐祸。
从山中出来,脚下已经是滇南大地。往前是滇北小城曲州。不出意外的话,蒋菲现在就在城里等的着急。徒步走在公路上,不时的向沿途路过的车辆挥手,好不容易有一辆老旧吉姆尼车肯停下了,车上是一对儿情侣,瞅着是自驾游的意思。小伙子二十出头的年纪,一看顾天佑那狼狈样,笑问:“兄弟,你这是荒野求生刚出来吗?”
小伙子说话带一点中原口音,特别爱说一人,顾天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不用问,他自己就把自家那点事儿全说了。俩人是跟家里别扭,私下跑出来旅行结婚的。刚过湘南姑娘就有点后悔了,吵着闹着要跟家里人通电话,小伙子不许,姑娘就闹他。这一道儿俩人时不时的就来一出。
这小伙子有点中二,但绝对是个古道热肠的主儿。反倒是那姑娘,待人很冷淡,对顾天佑这个陌生人,她更多的是嫌弃而非警惕。小伙子直肠子,就说她,摆什么臭脸子,人家落难了,咱们能帮忙就帮一把,咋了?
这姑娘立刻火了,满口陕北口音,抢白的小伙子一句话说不出来。小伙子个头不高,黑黢黢的长的有点寒碜,这姑娘肤白大眼,中上姿色,面对这个情人有着天然的优越感。
半路上经过一条山涧,顾天佑请小伙子停下车,在水渠旁将狼狈的上衣撕碎,露出一身线条柔和又不失健美的肌肉和缎子似的皮肤。洗了一把脸,又捎带着把乱呼呼长发整理到脑后,眨巴眼的功夫,整个人看上去顿成大帅比一枚。再回到车上,妹子不淡定了。就像被打开了话匣子,叽叽歪歪说个没完没了。年纪,姓名,问的比查户口的都仔细。
顾天佑问小伙子是做什么的?小伙子特朴实,说是练杂技的,家里头有个杂技班,从小到处闯码头,最擅长的是单掌开砖,爬竹竿顺风扯旗,训狮虎黑熊啥的。这妹子是学魔术的,兄妹两个跟他家的杂技团搭班子表演的。
车进了曲州城,顾天佑基本上已经对这俩人了如指掌了。小伙子古道热肠,缺了点心眼儿,妹子则是心眼太多了。这俩人在一起,妹子分明是奔着小伙子家里那草台班子来的。保不齐,那个什么舅哥跟她就是一对儿仙人跳。顾天佑感念小伙子这份朴实义气,有心点拨点拨,又觉着不妥。一来唐突,二来交情没到不足取信于人。最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车开到蒋菲定好的酒店,下车的时候顾天佑对小伙子说,你身上有钱吧?小伙子迟愣了一下,点头说,有点儿,不多了。顾天佑把脸一沉,说甭管多少,全给我拿来。小伙子哪见过这么快就恩将仇报的坏蛋呀,气的脸都白了,转身就要走。顾天佑一把将他捉住,抢了他的钱包拿在手里,看了一眼,撇嘴道:“哪儿去?就这么点钱够赔我的损失吗?”
小伙子傻眼了:“你什么损失呀,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我好心好意帮你,怎么抢我钱呢?”
顾天佑嘿嘿冷笑:“好心好意?我走在路上,不是你把我撞了,能这么狼狈吗?你想走?哪都甭走了,咱们先去先去医院再去公安局,有的是跟你说理的地方。”
小伙子奋力挣扎,气的又跳又骂。
顾天佑一脸坏笑的看着他,继续道:“怎么着?你还不服气是吧?就你长的这副违章模样,公安的同志都不必问就知道该相信谁,别废话了,赶紧联系家里头弄钱吧。”说着,冲妹子挤了一下眼。
妹子一直沉默着,这会儿觉着再不说点啥不成了,凑过来道:“大哥呀,你快松开他吧,你这么做可不对呀,我们俩好心帮你,你怎么能讹人呢?”
顾天佑笑道:“说我讹人?有证据吗?”
妹子也挺生气,恼火道:“没证据有天理,你不能空口白牙血口喷人。”
顾天佑凶残的:“老子就是吃这碗饭的,这小子碰到我算他倒霉,这事儿想了结也简单,你们的家境我也打听清楚了,开杂技团的,光那些老虎狮子就值不少钱,这么着吧,告诉家里头给我凑个一百万出来,不然我让你俩死在这儿你信不?”
妹子不信:“就你个小白脸子能把我们怎么地?”
顾天佑没理她,给蒋菲打了个电话,说道:“肥羊入圈了,还有点不服气,你下来给这俩开开眼。”
蒋菲不明就里,但她江湖经验丰富,一句话就听出来天佑哥在搞怪,心里暗骂这混蛋闲心真大,嘴上却还是配合着说:“好的,我马上就下来。”
妹子一脸不服气等着,小伙子一脸窦娥冤,但手腕被顾天佑拿住,全身莫名酸软,胸前发闷憋屈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蒋菲下来了,什么也没说,就往那儿一站,这妹子就蔫儿了。她也算是个跑江湖出身的,眼力还是有的。一眼就看出来,吹牛逼的小混混儿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场,就那身衣服便不是谁都置办的起的。难怪一张嘴就敢要一百万。
妹子说:“大哥,我们明白了,这事儿我们俩认了,但是一百万真没有,要我们命也拿不出来,你不也知道我们俩是私奔出来的吗?就这么往家打电话就要一百万,他爸疯了也不可能给钱呀。”
顾天佑嘿的一笑,说:“也有你这一说,撞人这事儿你们肯定推脱不掉了,一百万也没啥商量的,你们要是不服气,咱们现在就可以经官,你们俩不是两口子吗?这妹子留下来吧,老弟回去筹钱。”
小伙子和妹子一起说:“不!”
顾天佑看一眼妹子,道:“你什么情况?不是两口子吗?”
妹子说:“我回去筹钱,他爸最疼的是他,你们扣下我没用。”
小伙子说:“你不能留下她,我也不留下,你要钱没有,要命有两条,爱怎样就怎样。”
蒋菲早看明白了,凑趣道:“那可不成,怎么着也得留下一个。”
顾天佑冷哼道:“你是不是把我们当吃斋念佛的善男信女了?不打听打听去,这山沟子里头老子埋了多少口子了。”
最终不出意料的小伙子被留下了,妹子走的时候满目深情,走的却是毅然决然。
顾天佑笑嘻嘻问蒋菲:“你猜她会不会去报警?”
蒋菲摇头,道:“柳月眉,狐狸眼,气息浮躁心不定,是个不安分守己的主儿,耳垂干瘪,命宫有损,阴邪不调,至少怀过两次孕了,这娘们儿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顾天佑看出小伙子还不服气,领着他道:“放心,我们不是真坏人,就是跟你投缘,想教你看看这世上的坏人是什么样子的,完事儿以后我还有礼物送你。”说着,领着小伙子悄然跟了出去。
妹子逃命似的离开酒店,没走远就忙不迭的找了个自认为隐蔽的地方打电话了,不是打给人民公安,也不是打给小伙子的老爹,而是打给她那个哥哥。小强子出事儿咧,惹了大麻烦,在曲州被人给扣下了,要价一百万,这钱他爹拿出来给人家了,咱们咋弄?所以我说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事儿告诉他爹,能弄出多少就弄多少,咱俩拿钱走吧。
小伙子不仅脑袋顶上绿,连脸都气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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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冰心玉壶,浪子谈情
“人这一辈子不怕遇人不淑,就怕钻了牛角尖一条道跑到黑。”顾天佑端着茶杯,品着香茶,想到正在楼下等着自己的小伙子,说道:“我跟你打赌,那妹子要是脸皮够厚回来找他认个错,这事儿八成还能挽回。”
“我帮他不是出于无聊,而是因为这人难得,如今这个世道肯这般古道热肠助人为乐的不多了,不想看到好人没有好报。”
蒋菲秀眉微蹙,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男人,想从这张脸上找到哪怕一丝担忧和不安,结果却一无所获。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有多少人在找你?”小妖女恨其不争的口气:“你就算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害你,至少也该知道有人在担心你吧,你怎么还有闲心管这个闲事?混账王八蛋!”
“又叫我小名。”顾天佑笑嘻嘻道:“难怪人都说女孩子一旦成了女人就会变的特无聊,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又解释道:“其实我帮他还有个私心,这顺风车搭的不赖,我还想借他那四条腿多走一段儿。”
“顾天佑,你少跟我来这套!”蒋菲其实豪情未减,只是真没心情开玩笑,不再计较帮人的事儿,转而语气沉重道:“你觉着孙明申会不会把你要杀田志浩这事儿告诉给陈芝寒知道?”
顾天佑道:“他要真这么想我死,就不会放任曹旭暗中帮我。”
蒋菲点点头,道:“你打算怎么做?”
“田志浩必须得死。”顾天佑眼中寒光一闪,道:“我母亲是自己病死在狱中的,林宏瑾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过这样一个女孩子因为他策划的那些事而沦为牺牲品,这事儿孙老坏也有责任,我废了林宏瑾一半的道行,也算把仇报了,这个田志浩不一样,顾宇飞那时候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田家身上,只因为他们曾经是盟友。”
蒋菲明眸放光:“顾天佑,我最喜欢就是你这一点,恩仇必报干干脆脆,管他什么刀山火海权势熏天,都不放在眼里。”
顾天佑冲她笑笑:“林宏瑾跟我说这天下就是一块大蛋糕,人家早就分好了,他想要跟着分一块,人家不许所以就要把他毁了,咱们虽然距离分蛋糕的资格还远,但发展迅猛,潜力十足,所以那些人也容不下咱们了,陈芝寒之前给了我一个牵马坠蹬效犬马之劳的机会,我拒绝了。”
蒋菲道:“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她又说:“这个高术江湖挡住了明万军的路,把我爸爸毕生的努力变成了一场清秋大梦,可我蒋菲就偏偏不服这个气,遇到你就是我的夙命之缘,生死荣辱咱们一起担着!”
二人相拥在一起,彼此感受着对方带来的温暖和心底里的真诚。
古人讲,与子携手,生死契阔,绝非一纸婚书契约,而是这种心灵上的共鸣,情感上的交融。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顾天佑道:“这些日子闲来跟林宏瑾斗口,他说了很多让我深思的话,他说陈芝寒想要我的命,是因为我没有跟脚,没有师门,没有显赫的父母,却拥有了让所有人羡慕的资源,她觉着我不配拥有这些,而你跟我不一样,你有胡如梦这个亲爹,有许慕野夫妇这对养父母,又有孙明申的一个承诺,所以你可以替我在国内站住脚。”
蒋菲道:“放心吧,我不会缠着你跟你一起出去的,我蒋菲不是那门口管男人炕头睡大觉不知轻重的傻娘们儿。”
顾天佑道:“我知道你不是,但有一个是的,我要你给我管住她!”
这个她当然说的是小龙女。蒋菲道:“你觉着我能管得了她?”
顾天佑道:“她听你的,这是气场的问题,如果有一天,咱们够资格跟那些分蛋糕的人坐上一张桌子,她便是咱们最坚实的基础,我要她乖乖留在国内,地位越高越好。”
蒋菲有些担忧:“她现在要奉命掺和明万军的事情,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对小龙女,她是真的当亲妹妹来疼爱关心的。她本就没什么兄弟姐妹,与小龙女结识后便一直在明争暗斗,结交的时间久了彼此越来越了解,性情,志趣,禀赋无不相近,虽殊途却同归。尤其经过那个雪峰之夜后,更是成了血脉相连的道侣姐妹,这份情感甚至比亲姐妹还来的亲密。
顾天佑道:“明万军隐忍多年,筹谋酝酿着一朝爆发之日,他的目标不是咱们,关于小龙女的事情我会跟他说的,而且,如果时间上允许,这件事我会争取亲自参与,我说的是以后,长远的打算。”
蒋菲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们姐妹一体,一定会照看好她,你在外头更要多加小心。”
顾天佑道:“田志浩的事情也要交给你去办,就用风信虫神不知鬼不觉送他一程算了,陈芝寒对我是志在必得,凭她跟孙明申的关系,我的底细瞒不过她,就算孙明申不说,她也能大概猜到我会找田志浩的晦气,所以肯定会安排人密切留意田志浩,用风信虫杀他更保险些。”
蒋菲眼露寒光,额首道:“放心,我一定能办好。”
顾天佑道:“知道你现在今非昔比了,但这事儿还是不能大意,田志浩一死,陈芝寒必定会联想到我身上,届时她就会把主力人马调到春城来。”
蒋菲道:“你就可以趁机走出去了。”又道:“放心吧,她带来多少人也抓不到我的,更何况还有胡如梦呢。”
顾天佑道:“这次父女见面以后就别跟他别劲了,有他在你身边我会放心很多。”
蒋菲面露不舍之色,道:“咱们这一分别,就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我要你记住我一句话,无论什么情况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人在,便还有翻身的机会!”
蒋菲当日便动身去了春城,顾天佑安顿好国内的一切,与蒋菲依依惜别之后。招呼了叫傻强的小伙子,先巧妙改变了一下模样,换了身衣裳,二人便又上路了。
傻强还没从伤痛中彻底摆脱出来,甚至都没注意到顾天佑的模样已经变了。这样的刺激对他来说来的过于猛烈残忍了。他开着车,按照顾天佑的指示取道东南奔着桂西而行。
“兄弟,还难受呢?”顾天佑半躺在后排座位里,笑道:“这男人一辈子呀,不能没有女人,可也不能只有女人。”
傻强不吭气,似乎来了点小情绪,把车开的飞快。这车已经换成了蒋菲刚买的一辆二手奔驰越野。顾天佑说跑完这段路就把车送给他。傻强也没表现出特别兴奋开心的意思。这小子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性子,投入进去了就很难出来。
顾天佑喝了一口水,继续说:“哥哥我是在监狱里长大的,见过太多被无情无义的娘们儿伤的恨不得杀人放火的傻逼。”
“我才不会呢,我好着呢,我从心里往外祝福她,我早把她忘记了,我,我,我。”傻强不说话了,泪汪汪的。
顾天佑道:“你什么你,这种女人就是你经历的一所学校,你得谢谢人家给你种上育苗了,今后你就会跟女人打交道了,遇上好的,咱就好好待人家,遇上那孬的也不用恨的牙痒痒手刺挠,合便在一起,不合就一拍两散。”
傻强道:“你有钱又帅气,遇上好女人容易,我不成,我就遇上她一个,还是那样的人。”
“这女人的好与坏,她也是相对的。”顾天佑道:“知道为啥她敢那么对你吗?”
傻强摇头:“俺对她老好。”
顾天佑嘿嘿笑道:“就是因为你对她太好了,把什么都给她了,她才会对你弃如敝履。”
傻强皱眉:“大哥,弃如敝履是啥意思?”
顾天佑道:“就是不拿你当回事儿,我的意思就是,男人待女人好,可以掏心窝子,但有个前提是你这心胸能把她装进去,我说的这个装是说包容和了解甚至掌控,她一个眼神儿你就知道怎么回事儿,懂吗?”
“懂!”傻强道:“就是说她一撅屁股知道她拉几个蛋儿。”
顾天佑哈哈大笑:“对了,就是这个意思,这个大男人不是说把女人拾掇的多老实规矩才算大男人,而是把女人宠的聪明伶俐,死心塌地才是真汉子,要会宠她更要会冷她,不能让她觉着离开她你就没法活了,要让她觉着离开你,她是真玩儿不转,女人像水,说的是性子和情感,水性杨花是天性,有人能降住就恩爱一辈子,有人降不住,就得分道扬镳,然后就去骂女人怎么怎么不好,那是懦夫王八蛋的做法,武大郎找了潘金莲,降不住有错吗?女人向往更美好幸福的生活这不算错。”
“错了!”傻强抢白道:“潘金莲勾引西门庆害死武大郎,她是个恶毒的女人。”
顾天佑道:“这事儿错肯定是错了,但最初的错误是武大郎不该守着一个他降不住装不下的女人过日子,我不是把你比喻成武大郎,实际上以你杂技团未来团长小富二代的实力本该是轻轻松松装下她,而且这个男人装下女人,他不仅仅是靠腰包里的票子,还有气度模样,能力,潜力,学识和口才,男子汉的体魄和风度等等因素。”
傻强沮丧的:“我就是个窝囊废,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没有。”
顾天佑道:“那是你谦虚,就你这家底和体格,还有这诚实仗义劲儿,要是遇到那朴实点的好姑娘,你能装下仨,关键还是那妹子的心太野了,而你又没学会把这种妹子装下的本事。”
这一路,天佑哥就像个循循善诱的老流氓,教唆犯似的给傻强开窍。车到桂西的时候,傻强已然被洗脑成了一个心里有数,包里有票,知道自己能装下什么样女人的家伙。
分别在即,这哥们儿有些恋恋不舍:“大哥,我可爱听你说话咧,要不我跟你去缅甸吧。”
顾天佑笑道:“兄弟,我这是逃难去,不是游山玩水,而且从这儿出境去的是老挝和越南边界,那地儿可不太平,咱们要是有缘就还能再见面,这一路你也算开了眼界了,回去以后好好弄你的杂技团,我传你的那套拳是我自创的,你依着我传你的心法好好练,不求出多大功夫,只要有个好体格,记住哥哥的话,你有多大的本事就能装下多出色的女人。”
辞别傻强,独自背上行囊,凭着无与伦比的感知力,巧妙避开沿途两国的边防军队,顾天佑穿越边境,来到了老挝境内。接连数日,为躲避那只纠缠不休的老木鹙儿,马不停蹄的赶路,这一天翻过老挝和缅甸边境线的一座高山后,终于有些倦意。也不知这里距离天佑城还有多远,随便选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打坐休息。
约莫一个多小时以后,感觉精气神恢复的差不多了,忽然听到有人说话。
一女人正用汉语说道:“雷纳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里是小林帅的地盘,还轮不到你们撒野!”
这女人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气息绵长,依稀竟是个练家子。顾天佑精神一震,放出感知估算了一下距离,说话的人大约在三百米之外,这个距离若非自己耳目机敏,修为稍差者断然听不到。心中一动,小林帅的地盘就在天佑城北边,中间隔着宝蜡措的第五师一小片防区,这么说来此地距离天佑城应该不远了。
只听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生硬的汉语声正说道:“林小姐,你不要误会,我们对彼此合作是非常有诚意的,但是这个诚意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的,卡尔先生想请你吃饭聊天也是为了增进这种信任关系,要知道你只是个黄种人,而他却是最尊贵的蓝血白人,是有机会学习和掌握最高贵魔法的神族。”
“那又怎样?”姓林的女人愤然说道:“用枪胁迫一个女人,就是你们所谓的高贵吗?”
“这不是胁迫,而是为了让你明白一个道理,像你这样的女人拒绝卡尔先生的邀请是很不礼貌的行为。”雷纳托的语气充满傲慢:“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你已经有过两次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卡尔先生为此十分不愉快,作为他的仆人,我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提醒你,女士,你应该拿出更谦卑的态度来证明你们的诚意。”
顾天佑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实在太好奇这个张嘴闭嘴在那里秀优越的王八蛋究竟是什么鸟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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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欲知心腹事,但听背后言
顾天佑腾身跳下大石,循着声音方向来到那几个人所在的附近,只见一行五人由远及近而来。一个黑人两个白人和一男一女两个黄种人,两个白人用枪押着那一男一女,说话的是那个小黑。
这货不是一般的黑,瘦高瘦高的,大光头黑又亮,翻着大嘴唇子,满口大白牙,正白话的欢。
女的说:“雷纳托,你想想清楚,咱们是合作关系,我四叔要是知道你们这么对我,咱们这合作还能继续下去吗?到时候你不怕你老大雷明顿拧断你脖子?”
顾天佑听到雷明顿三个字,顿时激灵一下子,注意力一下子就提上来了。
雷纳托说:“林小姐,你不用拿大话吓我,我在共和国做了十一年武官,很了解你们的文化,你是小林帅的侄女,又不是女人或者亲女儿,他是不会为了你跟尊贵的卡尔先生翻脸的,我们老大千辛万苦才把卡尔先生请来,他给我的命令是必须让卡尔先生满意,现在卡尔先生现在想要与你共进晚餐,我别无选择。”
说实话,这林小姐长的着实不怎么样,有点猪腰子脸,身材还算火辣,衣着也比较勾引人犯罪。跟他一起那男的缩头缩脑没个爷们儿气概,被一白人拿枪押住了身体,连胆色也一起被按死了。低着头,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雷纳托是雷神的人,看身形步法不像是练家子,但这家伙身上有股子劲儿,从他的天灵盖到鼻梁有一条隆起的线,看起来特别明显,利剑出鞘似的,给人一种特别锐利刚猛的感觉。顾天佑现在已有足够资格与雷明顿争高下,自然不会将这货看在眼中,只是有点想不明白,这么一个往前追三百年打死都不犯法的黑奴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秀优越?
五个人正一路往东南方向走,事情涉及到了雷明顿,顾天佑有心一探究竟,便悄悄坠在后面看他们究竟要去哪里。
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山地当中,一座竹楼拔地而起,能看得出来建成不是很久的样子。竹楼前有一片砍伐出来的开阔地,铺了满地的打磨圆润的竹子,地板似的整洁又舒适。摆了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一个白人小伙儿坐在那里,其他人全都围站着随时准备伺候他的样子。
这小子叼着根雪茄,稳重从容的放在桌上,那雪茄也不知是什么牌子,居然不必熄灭放在那里就不冒烟了。顾天佑的位置只能看着个侧面,暗中瞅着这鳖孙一举一动,总觉着眼熟,想了一会儿明白了,不是以前见过他,而是见过这种范儿。小萝卜头就是这个德行。放个屁都要拿捏出从容和彬彬有礼的意思来。
这鳖孙的身份看来不一般啊。顾天佑心中暗忖,雷明顿把他请来能做什么?还有他跟小林帅合谋是要针对谁?这里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老子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只听那个雷纳托主动说道:“卡尔先生,林小姐已经请来了。”
他吗的,这黑王八蛋不去当大茶壶都屈才了,顾天佑心中暗骂,移动位置,从侧面绕到了正面,这时候才看清楚这个科尔的全貌。惨白的一张脸,跟白化病似的,但身子骨却绝不弱。五官也算俊俏,就是眼光着实不敢恭维。
这货一脸高贵傲然,神态看似傲慢,实则骨子里是满脸的猪哥贱相,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位林小姐,先来了个西方标准的鞠躬礼,然后用英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这货口才不错,可惜明珠暗投了。姓林的妹子分明是个粗鄙野妞儿,一脸茫然听着,看样子完全听不明白他说什么呢。
那个狗腿子雷纳托凑过来主动翻译:“林小姐,卡尔先生向您问好,并且赞美了您的美丽,他说把您请到这里来是经过您叔叔同意的,我们在这里等候雷明顿先生的消息已经一个星期了,卡尔先生很寂寞,昨天他见到您以后就再也不能忘记您的样子,他已经被您的美丽折服了,所以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与您共进晚餐。”
顾天佑也快被卡尔这货的独特眼光给折服了,估计是丛林里头看不到雌性生物,给这货憋出青光眼了。继续听着,林妹妹似乎对这个说辞感到满意,并未有太激烈的反应,只是拿捏出冷淡矜持的样子说了句,如果这是一个歉意和解释,那么我接受了。雷纳托翻译一遍,那卡尔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雷纳托又说,卡尔先生是受到家族委才从英格兰帝国来到这个不毛之地的,这是一个荒凉的让人伤心的地方,他的心已经被寂寞侵染的支离破碎,他是那么的渴望能得到您的安慰,收拾起因为寂寞而破碎的心。
顾天佑听的快要吐了,这么肉麻的话亏这个哥们儿能说出口来。要不是为了听几句真心话,真想现在就冲过去,噼里啪啦把这几个货全干翻在地。
林妹妹似乎听的还蛮受用的,她居然冲着卡尔行了个西方式的吻手礼。那卡尔立刻配合的在她手背上啃了一口。她说,尊贵的卡尔先生,我更喜欢您用这种礼貌的方式跟我交流,进攻天佑城是一个风险很高的计划,大家彼此都必须拿出最大的诚意来合作,才会更有把握些,我叔叔是个谨慎的人,身处在缅甸这么复杂的环境中,他必须时刻结合外部环境因素来调整立场,所以有些事情我们做起来是要有点掣肘的。
这帮鳖孙,果然没憋着好屁。顾天佑心中暗自寻思,自从占据了黄金宫殿,天佑城这一年多以来遭遇过无数次明枪暗箭,但是以复仇佣兵退役老兵组成的核心防御力量在老耿的带领下,多次轻松化解这些人的狼子野心,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震慑作用。雷明顿和林四南大概是自觉没有把握摧毁这股力量,所以请来了这个卡尔,希望能借助他背后家族的实力完成这个计划?
只听她又说,就在一个星期前,雷明顿先生在共和国的合作拍档出现了一些意外,让咱们的计划不得不延误了些时日,那些山地军的土著需要武器,而在这块土地上能够并且愿意提供这么大一批武器的人并不多,听说您的家族一直在暗中支持克钦联军她没有往下说,但意思已经明确了。
卡尔又说了一通。雷纳托接着翻译:美丽的女士,对于贝纳通家族而言,这块土地唯一吸引我们的只有一点,就是雷明顿说的那个新复合材料,卡尔先生这次来不仅带来了大笔资金,还有族中五位伟大的莱昂级武士,这样的诚意难道还不够吗?如果通过克钦族公开支持张长青,家族就会损失与龙兴会的传统合作项目中的利益。
顾天佑听到这儿,心中暗凛,这个卡尔背后的什么家族很不一般啊,居然有跟龙兴会坐分利益的实力。孙京飞是陈芝寒谋略天佑城的一颗棋子,这帮人算计天佑城便是跟龙兴会作对。难怪这么长时间,就凭一个孙京飞便挡住了暗箭和雷神两大密谍组织,这背后又有龙兴会的影子。陈芝寒是把老子看成了跟罗一飞一样的猪啊。
林小姐哼了一声,又说,卡尔先生,请不要侮辱我的智商好吗?您家族的五位勇士来到东方是为了另外一件事,雷明顿先生受合众国政府的委托,也已经为那件事动身去了远东。这件事跟咱们之间的合作没有任何关系!对于您家族提供的行动经费我们表示感谢,但如果您不能提供这批武器,我们的计划将只能继续无限期的搁置。
她又说,我们林家军的八千人马在这老林子秘密驻扎已经将近半个月了,比较而言,我们比您更希望放弃这个计划。
雷纳托把她的话翻译过去,卡尔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女士,请你不要怀疑我们的诚意,很遗憾之前对您有所隐瞒,家族武士来到远东是有很机密的事情办,是应了来自合众国的最重要的盟友的要求,才必须提供的支援,他们丢了很重要的东西,现在那些东西出现在了共青城,全世界一切有实力参与争夺的势力都在为之疯狂,贝纳通家族当然不能例外,美丽的小姐,瞧,我把这么机密的事情都告诉你,额,只是为了向你表明我的诚意,这难道还不够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秘密对林妹妹来说毫无意义,但是对暗中偷听的顾天佑而言,却是不亚于耳边闻惊雷!合众国丢了重要的东西,除了被明万军窃取的那批跨时代武器外还能有什么?这东西被明万军弄到了共青城,那可是俄罗斯人在远东的军事重镇!合众国肯定不能接受那么重要的东西落到俄罗斯人手里。而另一方面,共和国当局和龙兴会之流知道了这事儿也肯定会想法子去分一杯羹。这些日子都不能联系上龙剑梅,看来多半是去了共青城啊。
林妹妹说,当然不够!我们需要的是大批武器,不是什么一万公里外的重要消息。有了这批武器,我们现在就可以发动攻击。好过大家都在这里干等雷明顿。
卡尔似乎耐心被磨没了,有些恼火的样子通过雷纳托说,嗨!东方女人,请注意你的态度,要清楚你面前站着的可是不容冒犯的贝纳通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对于你的一再无礼行为,我已经保持了最大的克制,接下来,我命令你留下来取悦我,下贱的黄种人,我要你怎么做你就必须得怎么做!明白吗?
林妹妹冷哼一声,不服气提醒:别忘了,这里距离林家军的营地不到一公里,卡尔先生,你不要自找麻烦。
啪!她的话刚说完,卡尔的大嘴巴子就到了,竟是格外落力。然后这饥渴难耐的恶棍便扑上去了。
雷纳托得意的:“不就是几条枪吗?卡尔先生说我们老大回来后就可以满足你,但是前提是你必须先满足我们卡尔先生。”说着,跟几个白人保镖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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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祸水东引,蛇鼠屠营
野蛮的基因藏在人类的身体里,一旦发作就会跟野兽没区别。所以没有生来高贵的人,只有高贵的教育。
这个卡尔貌似家教严谨,贵族范儿十足,骨子里头还是个野兽,他所谓的贵族式高等教育都是带着歧视色彩的。把蓝血白人区别于其他种族的人,他们喜欢自封为神族。施暴于一个华裔少女,对他来说只是在调节情绪。
顾天佑藏身树丛中安静的看着,真不觉得这事儿值得生气。这位林妹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现在遭遇的,可以说是她咎由自取。但是作为一名华人,一个男人,绝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前。
这事儿肯定要管,但顾天佑想的更深远。
明王在共青城,雷明顿也去了,为此甚至不惜延误这边的计划。林宏瑾在分别的时候曾提到了孟兰节,顾天佑一直觉着他说的就是罗一飞与雷明顿勾结定下的那个计划的发动时间。结合刚才林妹妹说的那些话,这个猜测的准确度还是很高的。现在雷明顿不在这里,但林四南似乎有意越过他执行这个计划。
这个什么贝纳通家族的卡尔显然不是好招惹的,自己现在已经有龙兴会这个大敌,再沾惹上这样的敌人可就有些不自量力了。但是这些人是冲着天佑城来的,眼下自己急着去共青城办事,天佑城这边不把后患除了,到了共青城心有牵挂也发挥不出实力来,反而是两头耽误,怎么才能既不暴露自己,又能办了这帮王八蛋呢?
容不得再想下去了,纵身一跃跳了下去,刚要扑过去,忽然感到耳门一紧,赶忙甩头,噗的一声,装了消声器的手枪的子弹贴着脖子过去。顾天佑看都不敢看开枪之人,就地又一滚,子弹连续在身后射中地面。趁着这个时间,才算看清开枪人的样子。
那是一个牧师穿着的中年人,肤色惨白,满脸大胡子,穿着浅灰色的袍子,隐身似的站在山岩旁边,这个人的气息几乎与整个环境融为一体,顾天佑的枪也已在手,刚要开枪干掉此人,忽然感知到一阵细密又熟悉的声音。那只木鹙儿又凑齐了一支蛇鼠大军来找麻烦了。顾天佑脑子转的飞快,一下子来了主意。
浅灰色牧师袍的中年人连开数枪都没能奏效,不由大吃一惊,吃惊之后他把枪丢了,然后开始念咒。顾天佑好奇的看着他,想知道这货究竟能鼓捣出什么玩意来。很明显这厮也是林宏瑾说的那个世界范围内的高术江湖中的一份子。这家伙能在这么近的距离避过自己的感知,肯定是有些特殊手段的,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中年人完成了咒语,顾天佑放开宗师之势,全神贯注感知着周围的变化,然后随着中年人招手一点,顾天佑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子热流莫名而生,空气中某种类似阳火元力的能量在迅速聚集,然后向着顾天佑扑来。顾天佑恍然大悟,这就是林宏瑾说过的西方人的魔法之一,这货八成是具备火元道相天赋的人,天生与这种元素亲近,从他对这种元素控制的能力看,难不成这厮已经是宗师的境界?如果是,这宗师可也够弱鸡的。
顾天佑抬起枪,想了想,又收了起来。眼前一团炙热潜流正席卷而来。顾天佑运起拳意张手一抓,烈阳照命宫,是一切阳火根源,这股子灼热的潜流立刻被捏的烟消云散,而顾天佑却只觉得泥丸宫中的大日道相说不出的舒畅温暖。不由大为奇怪,这又是什么道理?
那中年人眼看好不容易聚拢起的火灼能量被顾天佑就这么轻描淡写给破了,不禁大惊失色,叫了一句:哦上帝,你是七级能力者!
他说的是英语,顾天佑总算在警官学院接触过一点,也幸亏这句不算很难懂。心中暗忖,七级能力者是什么鬼?
似乎刚才那一下已经透支了中年人所有的精力,这货说完这句话就瘫软在地了。顾天佑是真想把他抓回去好好问问,但是现在又确实没那个闲工夫。此刻,四下里的沙沙声已经不绝于耳,一条水桶粗的大蟒蛇忽然从密林里钻出来,一下子缠住了中年人,紧接着便是多的数不清的耗子扑了上去。这家伙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就被干掉了。
顾天佑惊讶的看着,瞅这意思这货根本不具备宗师的实力呀。只是可惜这身奇特的本领,就这么死在了一群蛇鼠之辈的口中。二人斗法是在密林中进行的,那边的竹楼里的人却并不知情。顾天佑纵身跑向竹楼,身后的蛇鼠大军立刻如潮水一般追了上来,顾天佑直接跑进竹楼,撞破竹子搭建的墙壁,然后对满屋子惊诧的目光只做未见,又穿过另一边的墙壁,向着林家军的营地飞奔而去。
蛇鼠大军掩杀而至,身后是一片惨嚎。满屋子人只跑出来一个雷纳托。这小黑子跑的飞快,奔着顾天佑追了下来。顾天佑从决定祸水东引的一刻起便决定了不会留下活口,跑了几步看见小黑子追上来了,猛然顿住身形,一回身,探手一拿便抓住了小黑子的脖子。这家伙的反应极快,可惜面对的却是掌握宗师之势的顾天佑,毫无还手之力就被抓住了。那只抬起来的脚从顾天佑侧面过去,带起一阵强劲的风。
“哟,这腿功还真不赖,你也是跟雷明顿一样练楷覆功的?”顾天佑想起曾经仗宝剑流彩虹与雷明顿周旋的经历,认出了这货的出腿方式和发力技巧,随口问道:“你算是几级的能力者?”
雷纳托愣了一瞬,道:“四级,你是谁?”
顾天佑笑道:“我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活下去?”
雷纳托还有些不服气,道:“不管你是谁,我必须严肃的告诉你,你死定了,你这个黄皮肤的猪,害死了尊贵的神族继承人,你彻底完蛋了,放开我,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这个傻逼脑子里装的全是屎吗?命在旦夕了居然还在这里提醒老子杀人灭口。顾天佑冷笑:“少废话,你是想让我拎着你走,还是想让我把你丢给后面那些小动物?”
雷纳托啊的一声,然后说:“千万别这么做,我想活。”
顾天佑道:“想活就闭上你的大嘴巴,乖乖跟着我,办完了这事儿还有事情跟你打听。”说着,一把抓住雷纳托的肩头,发足狂奔起来。
身后蛇鼠大军无情的掩杀过来,前面是八千林家军的兵营。顾天佑越跑越快,势如疾风般穿营盘而过。营地里有士兵站岗巡逻,看到了顾天佑同时也看到了林四南的贵客雷纳托,全然不知所以然,迟疑的功夫,顾天佑已经拎着雷纳托从营盘奔行而过。跳上一棵大树,站在树上回身观瞧。
只见刚才还安静的营盘,数分钟内便乱成了一锅粥。这地方靠近湄公河,又是蛇鼠横行的热带雨林,那木鹙儿很容易便集合起了一支恐怖的蛇鼠大军,漫山遍野以席卷之势冲进军营,毫无准备的林家军一个照面就损失惨重。死伤者不计其数。有人大喊一声,山神恼了大家快逃吧。局势很快演变成狂乱无章,慌不择路。短短几分钟内,整片军营就成了血色地狱。
顾天佑提着雷纳托,站在树上冷然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如果站在一个中立的立场来看,缅甸其实是一个很可怜的国家,在大国博弈的棋局中,完全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不管是什么主义,还是民族问题,或者宗教问题;也无论是民主问题,还是环保话题,其实都是大国争霸的工具。
投身于其中的人,或许觉得自己在为正义而战,而对于在背后推动的巨手来说,则没有多少正义可言。它不断的爆发战乱,而无力专心进行经济建设、改善民生,这让这个物产最丰富的国家一直都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这是一个弱小民族的悲剧。缅甸的命运,暴露出了国际秩序中最冷酷无情的那一面。
眼前的一切正是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命运的缩写。
军营里总算组织起一些秩序,开始有负责的军官指挥士兵反击,杀出一条血路逃走。他们面对的是无声又无情的敌手,开枪根本就是在浪费子弹,林家军每人都配有丛林砍刀,这会儿一个个活下来的幸存者们都在挥舞着砍刀往外逃走。尽管火力强大,训练有素,对蛇鼠之流早见多不怪,但是面对‘山神’的惩罚,他们已经没有对抗的勇气。
雷纳托目睹此情此景后。惊恐的看着顾天佑,颤抖的声音问道:“东方人,你是山林里的特鲁伊巫师吗?”
顾天佑冷然扫了他一眼,感知到下面的蛇鼠大军已从纷乱中恢复秩序,在那只不知藏在何处的木鹙儿的指挥下又朝着自己的方向来了,果断提起这小黑子,跳下树去继续往南跑。
跑出去大约十几公里,前面已经看到了熟悉的白龙河的影子,正是满水期,奔腾咆哮的河水从山上奔流而下汇入湄公河中,相信身后的蛇鼠大军纵然跟下来,也别想渡过去。顾天佑毫不犹豫的提着雷纳托走进河里。
水势太狂,雷纳托吓的魂飞天外,奋力挣扎起来。顾天佑冷然看着他:“不想死就别跟我挣吧。”说着,气血一沉,直接从河底硬生生走了过去!
对岸便是天佑城的地盘了,顾天佑提着吓丢了魂儿的雷纳托从河里冒出来,在岸边寻了块石头把这厮一丢,问道:“还没死就给我醒醒神儿,所有问题我只问一遍,你撒半句谎我就把你丢回去,老实回答我的话,还能留你条命把你关进天佑城的地牢里,懂吗?”
雷纳托已经把顾天佑看做了半神,连连点头道:“不敢说谎,您问吧,只要我知道的。”
顾天佑明知故问:“雷明顿去共青城走多长时间了?”
雷纳托道:“本来一星期前就要动身,为了等待贝纳通家族的几位高级勇士才耽搁了几天。”
顾天佑点点头,这货看来不敢撒谎了,又问道:“贝纳通家族有什么说法?你一直说的什么神族又是玩意?”
第三百四十章 杀心不仁,天佑之城
雅利安,意为高贵者。在欧洲,长期流传着一个关于大西洲的传说。在传说中,亚特兰蒂斯大陆无比富有,那里的人是具有超凡能力的神族。在一次大地震后,这块大陆沉入海底,一些亚特兰蒂斯人乘船逃离。海升陆沉,这些人最后在没有被淹没的藏区和喜马拉雅落脚。这些亚特兰蒂斯人的后代便是雅利安人的始祖。
吠陀经和英雄史诗讲述雅利安人对“外来”人的胜利,讲述他们如何围困并征服“外来”人的城市,和大多数由胜利者撰写的历史一样,吠陀经和英雄史诗把雅利安人描写成神勇的英雄,而被征服者则被说成“不信教”的低贱者。
由于雅利安人虽居少数却成了统治者。由于雅利安人对达罗毗荼人的征服和奴役,以及雅利安人内部贫富分化的结果,在雅利安社会中逐渐形成了一个森严的等级制度,这就是种姓制度。高贵的神族由此而来。
这个雷纳托解说的很详细,他以神族仆人后代自居,对于那些西方文明史源的传说简直如数家珍。他坚定不移的相信贝纳通家族就是神族后裔,并且告诉顾天佑,这个传承了无数年的家族是西方社会里最隐蔽强大的神族家族之一。
这大约就是西方的高术江湖了。顾天佑在心中猜测道。又问,在西边,类似的家族还有几个?雷纳托很认真的想了想,不是很肯定的说,我所知有限,只知道七八个,贝纳通家族在意大利和英格兰,科尔曼家族在德意志,华莱士和爱德华兹在合众国,伊万家族在俄罗斯,威廉姆斯在英格兰和澳洲,马丁家族在法兰西。卡洛斯在西班牙。
这些姓氏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很普遍。就像龙兴会里的七大姓一样。照此看来,这西方的高术江湖跟东方的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呀。古老的家族掌握了最多的资源和技能,然后大肆繁衍后代,竭尽全力占据更多的社会资源。他们传承财富和跨越时代的技艺,就像那个被自己捏死的会控制阳火元力的傻逼。他们一定掌握了某种特别的修行技能。
雷纳托说,神族传承是神圣无比的,他们都是有着天神的血脉的人,只要传承了家族的技能就能够唤醒沉睡的血脉,拥有超过五级能力的特殊神通。这货脸上带着无限崇拜的神情,滔滔不绝的说,最强的神族勇者甚至可以达到七级,而他的老大雷明顿??爱德华兹便是一位修行楷覆功的七级大师。
顾天佑问他,有没有更高级的人物了?
雷纳托摇头说,再高级就真成了神一样的存在了。顾天佑笑着问他,你觉着我算多少级?雷纳托摇头说,我不能确定您是否达到了七级,如果是,我很愿意臣服于您。
西方人就这点好,崇拜力量到了极致。求着他们哄着他们都没用,按倒了给两巴掌,保证妥妥的跪下唱征服。顾天佑说,既然这个什么神族这么生猛,怎么只见传说不见真人表演呀,我是说要是你去打擂台,凭你四级能力的水平去打拳击或者自由搏击,是不是早就世界拳王加身了?何苦给人当孙子呢?
雷纳托摇头说,有传承的人是不允许随意在世人面前显露技能的,不然身上的本领会被收回去。楷覆功的训练过程艰苦无比,所以威力无穷,如果用来打擂台,不要一秒钟就把对手打死了。如果我们这么做了,普通民众根本接受不了。他们会排斥我们,高术就是要在自己的圈子里存在,如果我们展现出来,就会被视作异端,因为我们跟他们处在不同进化阶段,所以不会被他们信任,甚至他们还会想办法消灭我们。
顾天佑说,你这个说法跟我们对于国术的使用限制有异曲同工之妙,高术江湖,高术莫轻用,更不能轻易示人于前。说到这儿,心里头真有点后悔一脚踩进这个圈子里。本来小警察当的蛮开心的,混到今天这地步,可以说是孙老坏一手造成的。现在彻底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
别人可以不理,龙剑梅和明万军都是跟自己有着密切关系的人,绝不能坐视二人火并。借助蛇鼠大军之力杀退了八千林家军,天佑城这边的困局已经暂时解了,现在只要进城把雷明顿等人计划告之给老耿和苗世凡,其他事情就都可以暂时放一放,先紧着远东那边的事情办。
一架重型直升飞机由远及近飞过来,最后降落在河滩上,蒙毅率先跳下飞机,接着是苗世凡和耿建军,后面是狄浩然,刘峰等人。顾天佑起身迎上去,耿大叔走在最前面,他已经两鬓斑白,却依然矍铄,身上有股子锐气锋利的让人胆寒,从前没有宗师之势感知不到,这次再见到他才发现这位军中刺杀大师真正的实力。他没极高的武术功夫,却有杀心入道的敏锐。
还不及说什么呢,就被耿大叔一把抱在怀中。
“你这臭小子,专门干悬乎的事儿,这是要我和你苗老师的命呢。”
苗世凡走过来,依旧高冷酷的范儿,他或许也想过来抱抱顾天佑,可最后却只是微微晃晃头,然后抬起手来想表达一下亲近的情感,最终落在顾天佑头上的却是一记爆栗。他还是那么不善于表达情感,但他的情感却是这么的热烈真诚。顾天佑感动的想要流泪,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蒙毅和刘峰、以及残了一只眼的狄浩然等人一起过来,郑重敬礼,说道:“将军,您回来了!”
白龙河之战结束后没多久,吴登云就给顾天佑头上加了个新头衔,东路联军中将参谋长。这地方就是这样,将军遍地走,校官多如狗。没有实力,这些虚衔一毛不值。
顾天佑郑重还礼,道:“兄弟们,辛苦了!”
“电话里你也没说清楚。”苗世凡有些不悦的:“究竟什么事情搞的这么急迫,刚回来就要走?”
顾天佑陪了个笑脸,道:“有一个麻烦,不解决了,我在哪里都呆不消停,另外,我确实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立即动身去远东的共青城,这事儿刻不容缓。”
“共青城?”老耿的眉头紧锁起来,说:“那儿有复仇佣兵一个秘密基地,你这事儿是跟明万军有关的?”
顾天佑点点头,道:“是的,具体的事情你们问这个雷纳托就什么都清楚了。”
耿大叔点点头,说:“你要做什么事我们都支持,我们俩有心干涉你也未必肯听,我没别的要求,这次去共青城你把蒙毅和浩然带上吧,有他们跟你一起我们还能放心些。”
顾天佑道:“这事儿我有更完整的计划,蒙毅和浩然都得去,还得多带些人手和装备过去。”
蒙毅道:“共青城那边有的是武器装备,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顾天佑道:“选几个枪法好,擅长狙击的,至少一千五百米的距离上要有绝对把握。”
狄浩然道:“这事儿交给我来办。”一年多不见,这小子身上多了些与耿建军一样的锐气,像一把锋芒利刃的军刀。曾在电话里听苗世凡说,这一年多时间里,他主要协助老耿负责天佑城的安防工作,死在他手上的国际间谍组织的成员不计其数,这只眼就是在一次化解对方企图营救季朝恩的行动中被复合弓射中瞎掉的。
顾天佑道:“你的眼睛”
“谢谢大哥惦记。”狄浩然神情坚毅,沉声道:“对手是个射箭的一流高手,虽然瞎了一只眼,却也趁机领悟了杀心道的诀窍,值了!”
耿建军骂道:“值个屁!早跟你说了多少次,杀心非仁,一念动便先当自己死了,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不能动摇自己杀人的意志,你当时若不是看见那南朝鲜人是个女子,又怎么会迟疑了一瞬给了人家机会。”
狄浩然顿时面露惭愧之色,道:“师父教训的是,我已经彻底领悟了,这次去共青城绝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老耿轻哼了一声,道:“记住了,杀心之道是杀敌必死的意志,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苗世凡问道:“孙京飞和王崇文那伙人你是怎么打算的?现在杀也不是放也不妥,就等你回来决断呢。”
顾天佑想了想,道:“王崇文那伙人让他们各归其职吧,国安这条线我不能断了,孙明申虽然不愿为我得罪龙兴会,但毕竟还一直暗中相助,这条线如果断了,我们这些人可就真成了孤悬海外没家的孩子了。”
又道:“至于孙京飞,还是先关着吧,等我从共青城回来再做决定,他的事儿比较复杂,陈芝寒早在天佑城布局,没道理只把一个儿子丢过来,而且您跟我说过,抓他的时候他没有反抗,不要以为他是个残疾人就小看了,真要是还击这里头恐怕也只有耿大叔能够抗衡他的一身奇术。”
耿建军道:“他的确很厉害,但是我跟他接触的时候有一种感觉,他是那种不受任何人控制的人,不管是孙明申还是陈芝寒都不能改变他的自主意志,他喜欢留下来,这一点跟前几天你从国内打发来的那个谢飞白刚好相反,这小子来了一星期,除了阿凡外谁都瞧不起,平日里就是在城里闲逛,我瞅着这小白脸子的心思就没在这里。”
顾天佑转头看苗世凡,问道:“老师,您怎么看?”
“别听这糙人胡说。”苗世凡先白了老耿一眼,沉吟道:“我跟他谈过两次,这人堪称奇才,胸中器局和脑子里的见识胜过我太多,对天佑城的建设和周边的局势都有着独到的见解,只是对咱们这里还缺了一点点归属感。”
蒙毅插言道:“他其实蛮好的,前次还指点我修排水渠的古法,特别管用。”
狄浩然捉狭的口气道:“蒙哥最想说的是人家的妹子特别好吧。”
顾天佑笑道:“谢小白是蛮不错的,战役进行到哪一步了?需不要要我给你来个助攻?”
“两个贱人。”蒙毅没好气的:“尤其是将军,更不能参与,去了准他吗坏事。”
顾天佑看一眼时间,道:“不能再耽搁了,我现在就是个大祸害,在一个地方久了,这个地方准闹耗子灾。”又对苗世凡说:“那个梁必达可以用,但要派人盯着他,就让那个裴文杰给他当副手,这俩人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主,您得多费点心。”
“放心吧,家里的事情有我们呢。”苗世凡叹了口气,道:“这才刚回来就又要走。”
顾天佑想了想,又对老耿说:“您那个进攻林家军的计划还是算了吧,咱们现在这个规模刚刚好,吞了林四南,咱们就有实力威胁宝蜡措了,如果没有统一整个中亚半岛的野心,最好就是尽力保持现状,我的意思是搞一个精锐小队,把他那两个孙子弄到天佑城来上学,他也就老实了。”
狄浩然是直肠子,立刻皱眉道:“绑俩孩子?这事儿好像不怎么光明磊落。”
顾天佑瞪了他一眼,冷然道:“如果不是被我撞上了,林四南的八千林家军与张长青旧部里应外合杀过来,你觉着天佑城里有多少老幼妇孺够他们杀的?”
耿建军沉声道:“如果对敌人讲仁讲慈,就不如一开始便不要为敌。”
狄浩然面皮微红,低头不敢看顾天佑的眸子,喏喏道:“我就是觉着对俩孩子下手不是英雄所为,会对大哥的名头有损。”
顾天佑其实并不生他的气,这小子能说这样的话,说明他还有赤子之心,处在他的位置不算坏事,但作为天佑城的当家人,面对贪婪狡诈的林四南这样的枭雄人物,若也这般幼稚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要是担心孩子可怜,那就把孩子的父母也绑过来,留着林四南一个孤老头子,看他还敢不敢胡思乱想。”顾天佑沉声道:“不是我心黑手狠,而是处在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决定就关乎了几十万人的生命前程,容不下一颗慈悲心呀!”
狄浩然抬头,独眼当中闪烁决然寒光,坚定的:“大哥,我明白了!”
顾天佑点点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会易容后直接从曼谷搭飞机去东北,然后走陆路去共青城,你们怎么走随意,三天后咱们在共青城见面。”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一曲三变,舌会群魔
一道白线如惊虹掠过,滇南省委大楼前,意气风发的田志浩刚走下车便突发中风倒在地上。
路边的一辆路虎行政版正缓缓放下车窗,那条白线悄然钻了进去。不远处,一个面色惨白的僧人正急速走向路虎车。另一边,一名黑发白须的老者也在向路虎车迫近。
路虎车忽然迅速发动,然后一调头上了公路疾驰而去。白面僧人和白须老者一起钻进一辆飞驰而至的商务吉普,循着路虎车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城郊,一片荒芜的山坡前,路虎车停了下来,紧随而至的三辆商务吉普车呈扇叶状将路虎车围住。
白面僧人,黑发白须的老者,一个矮个子的中年拳师,一名云冠道人和一个黑面大汉分别下车,缓步走向路虎车。
黑发白须的老者沉声道:“三天前你留字说要取田志浩的命,陈会首说你是故布疑阵,目的是扰乱我们的视线,她亲自带了七绝中的五位去了西边,其实她也是在故布疑阵,知道你不会放过田志浩,又怎会完全放弃这边,她动身的同时,我们几个已经到了春城,一直在秘密监视田志浩。”
路虎车安静的停在那里,声息皆无,仿佛车里根本没人。
车里头当然有人。
白面僧人说道:“我们没有想到的是你还会用术杀人。”他转头又对身边人说:“那条风信虫真是好东西,这小子死以后这东西必须归本圣师,我要炼了它的寒魂,道行必能更上一个台阶。”
路虎车里终于有了动静,一个男人的叹息声,悠长中带着凄冷,仿佛有无数生平志不得伸张。
白面僧人脸色一变,黑发白须老者身子猛震了一下,那名中年拳师则抢步出前,黑面大汉紧随其后。拳师朗声道:“好一手声传音幻的本事,以你的年纪能有这样的修持实属难得,老夫赵洪,前来领教高招!”
路虎车门开了,一个面貌平庸的年轻女孩子走出车,以一种奇特韵律漫步走到几人面前,吐字如纶:“心意**的赵洪,三十年前你的拳就已摸到化髓入道的门槛,如今却也是偷了三皇炮锤的师才勉强合了一道拳意上身,你那太祖长拳打的有肉无魂不伦不类,就不要拿来献丑了。”
赵洪面色大变,惊声问道:“你究竟是谁?怎知道我拳法中的秘密?”
女子说罢就不理会中年拳师了,转而又对白面僧人说:“妖僧灵山,四十年前你反出阴山狼城,走投无路才投奔到龙兴会麾下做了个外门客卿,第一次外派任务是去抓一个人,结果人没抓到,反而被破了七魄中的尸狗魄,从此绝了体修的路子,只能靠养阴灵来提升道行,就这点而言,你有今日成就也算个人物了,可惜身上破绽太明显了,便是个普通人老远拿把枪都能轻而易举把你杀掉,这样的大宗师境界未免太也脆弱了些。”
灵山圣师颜色更变,惊诧喝道:“妖女,你从哪听来的这些事?”
女子轻哼一声,道:“别急,就凭你一个,便是我都不在乎你那些阴祟邪灵,等我说完了,你们想打想和都随你。”说着一指黑发白须老者,微微抱拳,道:“董老先生请了,您当年代师报恩加入龙兴会,情有可原孝义感人,着实令人心生敬意,可惜你四十年前所受的伤还是没能痊愈,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仍只停留在绝顶见道的境界上。”
董万里长叹一声,忽然满脸愧色,似乎有些意兴阑珊,道:“小姑娘,我知道车里坐的人为什么不下车了,他是想给我留一张老脸啊。”说完这句话,他立刻转身,冲着那道人一抱拳,说了句麻烦张兄转告会首,董万里卧底三花道十五年,林宅一战舍死忘生,当年恩师欠下的情义已经了结,本不该再贪恋红尘俗名,今日再遇故人点化,始知武者之德在于知耻而后勇,心关已破再无留恋,就此别过。说罢,拔足便跑。
女子目送他远去,余下四人则面面相觑。女子转回头又对道人说:“张白灼,你好端端的龙虎山大厨不当,自在人不做硬要来参与这高术江湖中的恩怨纠纷,却又是何苦来哉,敬你的白灼虾和白灼鸡是天下一绝,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否则见了面便只有敌我和生死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明白女子所说其实都是在转述车中某人的话。这个人自然不会是年纪轻轻的顾天佑。
张白灼也已经意识到车内所坐者何人,他神情一肃,道:“董兄弟已经了结恩怨,破心魔而求道去也,老道却还欠着人家的情义,多年来山门庙宇管理维护所耗甚大,多承张望京舍财相助才得保存祖师地不至颓败,个中恩由还请老友谅解。”
女子看了一眼黑面大汉,忽然一笑问道:“黑脸大哥,你难道也是跟他们一样想打死我的吗?”
“呔!”灵山圣师陡然断喝道:“妖女住口!”转头又对黑面大汉吹了一口阴凉气息,叫道:“罗兄弟回神!”
女子仰面大笑,摇晃着上身,指着灵山圣师笑道:“话说到这个地步,你还冥顽不明,连我的幻音都破不了,还想品尝一曲三变的**滋味?”
琴音起,灰发中年男子提胡琴从车中步出。径直走到女子身边,轻声道:“菲儿后退一步。”
女子正是蒋菲,闻言摇头拒绝道:“父女一场,听了这么多关于你的牛逼往事,我还没跟你并肩作战过呢。”
中年男人自然是胡如梦,笑道:“若只是以音律斗术倒也无妨,只是怕一会儿动起手来,有些场面会让你瞧着不舒服。”说着,转身面对对方四人,道:“灵山和尚,你这辈子以超度亡灵为由,坏了多少阴灵命魂,心魔之大简直烁古绝今,我要取你这身修持,或许用不了一曲三变,你可要试一试?”
灵山圣师面色更白,目不转睛看了胡如梦一会儿,终于缓缓向后撤了一步。
胡如梦满意的点点头,转而又对张白灼说:“道兄,三十年前一别至今,每当想起道兄妙手烹饪出的佳肴滋味,总觉得恍如昨日,追思当年与道兄纵论天下美食,真是生平美事,口舌生津,脍炙唇齿,那时候的你是何等逍遥快活?”
张白灼面皮微红,道:“兄弟本就是张家人,又受张家恩惠,不得不出这个头啊。”
胡如梦点头叹息,道:“等下交手,拳脚无眼,若道兄证道兵解,胡某必定将道兄遗骸送归龙虎山。”
张白灼打稽首道:“无量天尊,如此必在冥冥中感谢胡兄成全。”
胡如梦转而又看赵洪,什么都没说,只把手中胡琴往背后囊袋子里一丢,抱了个生死拳,道一声请赐教!接着,脚下发力,整个人射箭一般就到了赵洪面前。劈手便是一掌。
插天傲岸气势完全将赵洪镇压住,一巴掌如同巨灵神掌泰山压顶下来。赵洪面色瞬间通红,他双手回收,从腋窝拧着劲儿钻出来,双拳去迎击胡如梦拍下的一掌。
拳掌相接,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胡如梦的掌忽然变成了爪,一下子叼住了赵洪的拳头。
张白灼惊声叫了句:“胡兄手下留情!”
晚了!
胡如梦整个人忽然倒退着跳起,连带着将赵洪也拉离了地面,接着横身在半空一旋转,收腹抬足踢在赵洪的小腹上,手上拧,腿上蹬,竟然生生将赵洪整个扯成两片!
三秒钟,一个准宗师人物就这么死了。
张白灼面露痛惜,顿足道:“怎么就,这怎么就,哎呀!”
胡如梦将手中半片身子随手一丢,道:“张道兄不必遗憾,兄弟杀此人自有杀他的道理,这个人当年为求突破在京城向李文通先生请教三皇炮锤的堂皇王道拳意,却最后为求证道,在合拳之战前害死文通兄的老妻,交手过程中毫不留手将李文通打杀,似这等狼心狗肺之辈留他何用?”
张白灼道:“既如此,贫道也要向胡兄请教高招了!”
胡如梦从容一笑,道了声请。
张白灼怒目圆睁喝问:“你怎么不动胡琴?”
胡如梦洒然摆手,解说道:“我那一曲三变与其说是术,不如说是我对武道的总结,以音律行自然拳道,是打人神魂的东西,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八行奇术虽不入流,且多以小道骗术为手段示人,但总归还在术的范畴内,我就以一手小圆光术接道兄几手妙术吧。”
小圆光术是显形惑人的小道,不具备攻击性。大圆光术才是针对神魂具备攻击性的奇术,最厉害的圆光术叫斩人圆光,传说可以入梦斩人,了如真杀,人在梦中被斩便再也醒不过来。胡如梦以小圆光术与张白灼斗术,可谓是狂妄已极。
胡如梦又道:“道兄千万别以为胡某是在卖狂,有意折辱,道兄秉性恬淡谦冲,虽有本事却几乎生平不与人争,不知道这斗术的凶险变化尤甚于武道较技,区区小道应用得当未必不能取胜,真正的大宗师境界不止于修养,还在于对变化之道的理解和应用,这小圆光术到了胡某手中,猫有虎威,虫具龙态,演化自然万物无不合乎大道,杀人无形并非难事。”
“妙哉!”一旁的灵山圣师忽然合掌赞道:“这才是真正的大宗师本色。”
张白灼面对胡如梦傲岸孤高的气势,几次想要出手,竟不知从何下手,只觉得对方高山仰止不可战胜。他这一生都在修身养性,从未与人相争过,这次出山也是被张望京恩威并施巧言令色强拉来的。真到了这一刻才发现与人较量跟独自修道完全不是一回事,缺了一颗斗士之心,面对胡如梦这样的人物,他那些掌心雷,定神桩之类的高阶术法完全无用武之地。
张白灼低头沉思不语,连指尖刚搓燃的三阳真火都熄了。
“道兄,你被人利用了,像你这样的毕生追求真身真境的修行者本就不适合来这万丈红尘中争胜负,接下来就在一旁瞧热闹吧。”胡如梦轻轻一叹,忽然环顾左右,扬声道:“陈会首,你处心积虑,秘密追踪小女,甚至不惜隐忍放走顾天佑,最终目的就是老夫,摆下这几位不过是想考验一下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如今你可还满意?”
四面荒野,眼前只有这几人。蒋菲放出感知去也没察觉到还有其他人存在。
“不愧是谍报界三十年第一人。”陈芝寒的声音从那黑面大汉身上的扩音器里传出:“请稍等,芝寒这就亲自来会你。”
几分钟后,一辆商务面包出现在视线中,停稳后,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从车上走下,紧随其后的是个身材不高的中年男人,二人下车后基本并驾齐驱走了过来,在他们身后是十几个身形气度皆不凡者,蒋菲认出了其中的八个正是上次与陈芝寒携手对抗胡如梦的龙兴八怪,另外七人却是首次见到,似乎龙兴会七绝八怪全到了。
胡如梦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中年男人,道:“我是该叫你李天一呢还是称你李抱朴,你们李家当年死乞白赖的偷学人家藏密的灌顶转生之术,却原来就是为了续你这老妖怪那个化神合道的虚妄梦想。”
中年男人正是当日要收左绝天的李天一,面对胡如梦难以企及的气势,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开阖间,有龙精虎猛之意透出,整个人再不受胡如梦气势影响,道:“叫什么都不过是个称呼,天一是我,抱朴也是我,三花道的双魂共生我已经从左绝天讲道的过程中领悟了,胡兄可懂了?”
陈芝寒道:“胡如梦,眼下的情势你也看到了,陈李联手,龙兴会很快就会是个统一的组织,你逍遥于化外的日子还能不能继续下去,已经由不得你了,你刚才说的没错,我们追踪令嫒,不惜放走顾天佑,都是为了引你入彀,王宪去了共青城,没有他碍手碍脚,谁还能替你说话?我给你两个选择,加入我们成为与三仙平座的大客卿。”
胡如梦没说话,却回身看了一眼蒋菲,笑问:“菲菲,你希望我怎么选择?”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蒋菲道:“他们找你为的是钳制王宪,如果他们有把握对付王宪,早就下手了。”
胡如梦点头道:“你长大了,看的很远也很准,明万军在共青城摆了一个大戏台,王宪不得不去圆了这段因果,这位陈会首于是趁机勾结了李老仙,就像他们当年挤走了李阳明一样,但孩子我告诉你,再厉害的阴谋在强大的阳谋面前都是浮云,术士不能化神合道在同级武者面前始终都不够看,你这位陈阿姨倒是武者,可惜天赋所限终身止步于绝顶见神,连我的一曲三变都接不下来,龙兴会里最能打的全是王宪的人,最能算计的就是这二位了。”
陈芝寒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李天一忽然鼓掌赞道:“说的妙,胡如梦你说的很对,我这点炼气的道行或许真不够你打的,但是胡兄你要想清楚,龙兴会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如果不是王宪和刘杨两家碍手碍脚,你纵然有通天本领也早身化白骨,今天这个局面,天上地下都给你准备好了,就算你能走,你女儿也走不了,若你敢独自逃走,我李某人发誓必定把你女儿的脑袋砍下来挂在李族祖地的长老院门前!”
蒋菲哼了一声:“别理他,我不怕死!”
胡如梦忽然转头冲闺女挤了一下眼睛,然后转而对陈李二人说道:“养了个不怕死的丫头,不过幸亏我怕。”顿了一下,道:“那个什么大客卿就免了吧,还是说说另一个条件吧,只要不是很离谱,为了闺女我不会拒绝。”
陈芝寒道:“共青城,你和五老同去,我要王宪的人头和明万军手里的那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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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风起云涌,夤夜遇袭
东北重镇,素有远东小巴黎之称的哈城,机场大门外,顾天佑一出来便下意识的望天,不大确定这一趟从南到北上万里飞过来,是否已经把那只神奇又记仇的木鹙儿给甩掉了。
九月初的哈城,傍晚时分,空气中弥散着清凉寒意。跟中亚半岛的潮湿闷热比起来,简直是天堂。坐在出租车里,看着街道两边充满欧式风情的建筑,时不时的就能看到金发碧眼肤白貌美的异族女孩子携手逛街,不由感叹东方小巴黎之名并非虚传。
在这里住一晚上不会害这座城市闹一场鼠灾吧?顾天佑心中暗忖着。拿出电话致电给蒙毅,他们要晚一天才能到达,看来闹不闹鼠灾都得住一晚上了。又试着给龙剑梅拨过去一次,结果依然是关机。出租车停在酒店楼下,顾天佑付钱下车,走进酒店,选了个低价位的标准间住进去。
房间里飘荡着松木和桂花的气味,打扫的很干净。顾天佑躺在床上,手里拿着电话盘算着连日来发生的这些事儿。总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太顺了,以至于顾天佑都产生了龙兴会和陈芝寒也就是那么回事的错觉。随即猛然警觉地想到,陈芝寒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小看了这个对手的后果便只有一个,林宏瑾已经用三十年成就验证了这一点。
随即又想起登机前曾给蒋菲打了个电话。小妖女在电话里说的挺好的,田志浩已经死了,她也已回了吴东。似乎一切都很顺利。可为什么老子这心里头总是七上八下的隐隐不安呢?绝顶境界,合神见道,已经是明心见性的真觉境界,一旦心生感应,往往有其根由。难道说,我会在这趟旅程中失去身边重要的人?
晚饭时间到了,这座酒店是距离机场最近的一家五星级,楼下三层除了大堂外,都是餐厅的地盘。进来的时候服务生提示过就餐路线。起身来到洗手间简单洗漱一下,又对着镜子照照,确定镜子里的这个气质彪悍阳刚,通身荷尔蒙乱窜的家伙没有一星半点与从前的天佑哥相似的地方。
一走进自助餐厅,顾天佑就看到了一桌子熟人,竟是林慈虎和徐晓峰以及七名精干彪悍的年轻人,每人面前都摆着小山似的食物。
徐晓峰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跟林慈虎一起。看到他就想起了徐晓曼,更隐约觉着这事儿有点不寻常。顾天佑心中惊疑不定,面上不露声色走进去取餐。
武道修养到了这个层次,营养摄入和新陈代谢几乎是可控的,对食物的量并不是特别看重,主要是必须吃的有质量。选了点鱼肉和水果,拿了一块面包,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放出感知去偷听林慈虎等人的动静。
餐厅里的人不算很多,大家说话都很注意礼仪,几乎全是窃窃私语。
只听那边徐晓峰正在说话:“明早六点动身,从抚远出境,开车到共青城,要经过大片无人区还有一些废弃的军事小镇,道路基本是原生态的,特难走,预计最快也要后天晚上十点钟左右才能到。”
他们果然是要去共青城的。顾天佑心中一动。只听林慈虎又道:“那就快点吃,抓紧时间,吃完就各自回房休息。”转而又对徐晓峰说:“疯子,这次任务虽说是上头点了你的将,但你的名字的确是我递上去的,你家小高快要生了,妹妹又出了那样的事情,按说真不该带你来,我这也是实在找不到这么多有实战经验又有足够实力的副手了。”
徐晓峰道:“退役了我也还是个军人,更何况我现在还是在编警员,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虎哥,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
林慈虎点点头,问道:“小高送回娘家了?”
徐晓峰嗯一声,“首长们给了很多照顾,没什么好惦记的。”他说不惦记,脸上眼中却已经满满的思念。
林慈虎又问:“晓曼出国就医的事情都安顿好了?”
徐晓峰轻哼了一声,道:“虎哥,你知道我有多大能力,这事儿就不是我能安排得了的,那人找了建邺当地一家私人医院的院长,那位陆院长在合众国那边有很过硬的关系,晓曼在恢复以前大约都不必我操心了。”他又说:“虎哥,说实话,这次出来我最担心的还是家里的老娘,但是老人家很理解我,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是她老人家鼓励我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像我父亲一样做个无愧于心顶天立地的汉子,所以我来了,跟你和兄弟们并肩作战!”
林慈虎哽咽了一下,虎目含泪道:“疯子,虽说军人马革裹尸是分内事,但你为了军人这两个字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多的话哥就不说了,总之,生死咱们一起扛!”
百二山河,铁血铸就!流血的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高术江湖里的大宗师,也非九重宫阙中那些谈笑定人生死命运的大人物。而就是这些轻生死重别离,有血有肉有义气豪气的匹夫汉子!就身手来说,这支小队里徐晓峰也就是刚掌握了明劲的打法,林慈虎早就通了暗劲打法,大约入了化劲的皮毛。其他人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顾天佑在不远的地方悄悄听着,心中暗自疑惑,共青城那边的事情总参已经派了天兵小组出动,显然是认定此次纷争绝非一般部队能参与的。武警总部派他们过去究竟要做什么?这么一支行动小组摆在明万军和那些嗜血鲨鱼般的高手面前能有多大作为?上头那些王八蛋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那边几个人几乎是狼吞虎咽之势吃完了饭就上楼休息了,顾天佑心念一转,跟了过去。出门的时候迎面遇到一伙人,男女皆有,一共十三个人,其中有五人穿的是东瀛传统和服,尤其居中一名中年男子格外引人瞩目,棱角分明的一张脸,肤色泛黄,似有病容,却是二目如电,神华充盈。顾天佑惊鸿一瞥,发现这人竟似已有宗师气韵。
交错而过的时候听到那伙人当中有个人用日语私语了一句话。一下子引起了顾天佑的注意,虽然听不懂日语,却听懂了他说的三个字。因为那人说到了一个名字:明万军。
忽然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很小, 对明万军这个名字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了。顾天佑听到这个名字身子微微顿了一下,只是这么极小的一个动作,却立即便被那个和服男子察觉到了,他对跟他说的那人说了一句大麦。那人立刻不说话了。
顾天佑感受到身后一道森冷凶残的目光在注视自己,猛然顿足回身,发现那和服男已经悄然接近到自己身后一米五的距离。二人就好像一个急着走路不看路,另一个突然有事回头,就这么遭遇到一处。
和服男叫了一声八格牙路,顾天佑回了一句去你大爷的。
二人一个立掌如刀,一个崩拳如箭。
顾天佑在出手的瞬间意识到对手已然下了杀手,这记手刀虽然潜运无声,却几乎能看到在他掌缘处的空气都似在扭曲,发出噼啪的摩擦声。连忙奋起全部真劲,泥丸当中烈阳拳意暴涨,丹田中铅汞圆润的气血陡然凝聚缩小又刹那爆开,力道从尾椎骨沿着脊柱提起灌注在拳锋。
和服男的五行真金拳意阴狠如真刀,带着强烈的金属质感。而顾天佑还击的这一拳则如炙热烧融一切的烈日。
嘭的一声撞在一处!
一触即分,动作快的好像冷不丁发生的一场误会。随即和服男就说了一句阿里阿朵。顾天佑回了一句拜拜,然后立刻以最快速度走进消防通道。进门的瞬间听到了和服男跌坐在地的声音。暗道一声好他妈险。气血翻腾,五脏震动险些移位。如非五行相克,刚好火克金,这一下势均力敌的对撞非受重伤不可。饶是如此,也没占到什么便宜。那和服男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看起来狼狈,其实是为了把化不了的力道导入地面,这一下未必能伤到对方。
顾天佑感到全身筋骨无处不痛,所以不敢再走电梯,立即钻进消防通道,借爬楼来舒筋活血避免受伤。大敌当前,这个时候若身上添点隐伤可是大大不妙。
房间在三十三楼,从一楼一路走上去,一边走一边寻思,和服男肯定是察觉到了自己偷听了他们讲话,所以才来偷袭自己。刚才那一下他一开始应该只是想暗下毒手,以这厮的武道修养,若是面对非练家子或者功夫不到的人物,只需用阴劲在身上一拍,似乎不经意那么一下子,便足以让对方在一两个小时后爆发心梗而死。
此人武道修养之高,只怕不在当日死于渊渠人宫殿里的那个佐藤信斋之下。最可怕的是,这人的心性狠辣,出手果决,只是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便因为一句话和一个细微的动作便做出这样的决断。如此视人命如草芥,正是大枭雄本色。
一路急行,消防通道里没有其他人,为了让气血行开彻底不留隐患,越走越快,真是一阵风似的。一口气上到三十三层,通身气血升腾,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不轻松通透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穿过安全门回到房间里洗个澡,便开始打坐休息。
夜深人静,耳边忽然听到一阵琐碎声音,极其细微,心念一动,难道是那老木鹙儿又追上来了?仔细聆听又不大像,心中突然生出警兆,睁眼一看,只见一个紫衣怪人在窗外悬绳倒挂,整个人像一只大蝙蝠,双手捧一柄长刀,飘荡而起,迎着窗户撞了过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手撕鬼子,大日明王
玻璃炸裂开来的瞬间,一片片晶莹的碎片反衬月光绽放出绚丽的色彩。紫衣人破窗而入,双手捧刀斜肩斩下,刀光如雪,落下来带着一股子抹的劲儿,顾天佑赤手空拳,顺手卷起被子,身子向后一翻的功夫,抖手将被子甩成棍子,啪的一下,以布棍还击,阻挡对手的追击。
紫衣怪人双手持刀在布棍当中一劈,势如破竹逼近而来。顾天佑从床上跳到地上。这把刀如影随形追了过来,横着一扫,布棍被破了,碎布漫天中,顾天佑一猫腰扑向紫衣怪人,似乎是有意穿裆而过。紫衣怪人收刀不及,索性向后一翻,刀光倒卷,又从下边冒出来直奔顾天佑的眉心。
顾天佑双手一合,刀光戛然而止。紫衣人倒卷身体刺出这志在必得的一刀却被顾天佑双手夹住,再想往回抽刀,却已经处在最不适合发力的角度。他果断弃了长刀,拔出短刀,双膝一发力,整个人如同一条毒龙旋转着奔顾天佑的咽喉而来。
顾天佑人在床下,双足发力一点这张床,紫衣人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半尺。与此同时,顾天佑已经借力站起,直奔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呢,一道刀光就从门外透了进来。凶狠歹毒,一往无前!
这帮孙子是真敢干啊,在酒店里就动手杀人。
容不得顾天佑细想,身后的短刀又夹击而至了。这个人蒙着面,身形与先前交手的和服男很相似,出手的速度和应变反应也是宗师级别的。前有狼后有虎,赤手空拳,且无法确定除了这俩外,还有多少敌人。顾天佑的腾挪空间几乎被挤死了,绝境,绝地,绝杀!
顾天佑爆发了,探手拿住了门外捅进来的长刀,丹田聚劲如丹,猛地炸开,接着发力一扯,外面那人果然不出所料实力远逊紫衣怪人,长刀顺利被扯了进来,一道寒光直奔紫衣怪人的当胸。与此同时,他的短刀也已经到了顾天佑的后脑!
顾天佑低头转身,抓住了丢出去的长刀把手,紫衣人手中短刀一转,刷的一下护住当胸,将长刀斩断。这货手中的短刀原来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顾天佑的流彩虹交给龙剑梅了,手里的刀被斩断,剩下的半截追着短刀的去势猛然一斩,紫衣人招式用老没有转圜余地,只好飞身后退。顾天佑背对着木门,猛然向后一撞,门破,门口正在企图破门而入的黑衣蒙面人被撞了个正着。碎木乱飞中,那人吐血狂退,却还试图抱住顾天佑。
顾天佑身子一缩,马猴斩草,左手抓住此人手臂,右手半转身一砍,整个人陡然爆出最强力道往一个方向一顺,竟生生将这人的手臂带着半边肩膀扯了下来,同时借着一带之力把此人硬丢给了后面追过来的紫衣人。
紫衣人短刀斩落,血雨纷飞中,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天佑夺路逃走。
顾天佑一口气跑进电梯,不是怕了紫衣人,而是不想把事情搞大了。自己现在是国安秘密通缉的要犯,在不确定孙明申把事情做到了哪一步的情况下,只能做最坏打算。已经死了人,想要悄无声息的摆平几乎是不可能的。另外,这个紫衣人的刀法和格斗厮杀的技巧都是顶尖的,甚至不逊当日的佐藤信斋。赤手空拳与之厮杀其实是没有多大把握的。
下电梯,出了酒店的门,头也不回的投入到灯火辉煌的城市街道中。出来的太仓促,身上只带了那部全球限量版手机和几十块钱现金,那些用来过关的假的身份证件都在随身的小包里没有带出来,估计这会儿已经成了紫衣人的战利品。
长夜漫漫,仰望月空,忽然心血来潮,跟林宏瑾结伴逃亡那段日子仿佛就在昨日,上古人类钻研体术,锻炼神魂的时候没有代步工具,师法自然与天争,与群兽夺,靠的只有这身体。我顾天佑从小失孤,刀头舔血这么多年,得老天保佑存活至今,有幸接触领悟到了生命本真大道,正应该不负苍天,在这浮浮沉沉的人世间走出一条堂皇大道来!
走,往东方去,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没有证件,没有过多的野外生存的准备,没有完备周祥的计划,就凭着一股子心向光明的意志走下去。上古的时候人和群兽最初的老师是太阳和月亮,心向光明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连番激斗过后,顾天佑的整个人精神意志处在一个高度兴奋的状态中,那瞬间扯碎一个人的狂野感觉仿佛化作了一股意念在身体里流淌着,激发着泥丸宫中潜藏的那个神魂里的狂野本性。
入了魔?顾天佑在心里自问,很快给出否定答案,决计不是!因为自己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什么,要干什么,下一步该去往何地。那就是想的太入神了,对,就是入神。不是神怪异志的那个神,而是自己泥丸真神的那个神魂,是自我本元的**在操控我自己。
顾天佑的心稳当了,脚下走的更坚决了,月正中天,刚过午夜。前面的道路上有什么都不重要了,肉眼看到的一切,包括高耸林立的建筑和绵绵无尽的道路都是虚幻表征,脚下只有这块绵绵无尽的大地。
目空一切!
一往无前!
走已经不能满足神魂里那奔放不羁的狂野**,于是开始跑起来。脚下的大地吸引着自己,头上的月光洒落的月华却勾引起神魂深处腾身纵跃追逐的**。虫书讲凡兽中之虫皆有逐月而动的习性。原来这月华真的是可以追逐的。原来太阳真的是值得去期待的。
跑吧,就这样,忘情忘我的奔跑下去,跟着月亮追逐太阳。什么拳法,什么武道,形意八卦,人最初什么都不会,只有奔跑这一个本能,第一个感受到真我的上古大能就是在奔跑中得了道。忽然心生一念:上古真人,跟现在的我们不是同一个人种,事实上别看我们用的全是高科技的现代化产品,但实质上,我们的人种已经落后上古真人许多了。
怎么才能修成上古真人的模样儿?
答案就是进化,来自人性上的不断进化。最终,证到上古真人的境界。
月华如浮起的尘埃在空气中跳跃,它们亘古存在于天地间,涵养教授万物生存升华之道。它们并不神秘,当你能够感知并和它们建立联系,它们便触手可及。呼吸,甚至是渗透,融合到我们身体里。让它们进入到我的身体里,跟我的魂和魄结合在一起。顾天佑感受着,雀跃期待着。胯骨开始热了,然后是腰椎两边的两条肌肉,接着是整个后背都在发烫的感觉,地上的引力似乎在减弱,感觉越跑越轻松。
鞋子丢了,衣服累赘,身上只留下一条裤子,在这初秋的东北大地上,向着太阳的方向发足狂奔。如果此刻有人看到,一定会觉得这个面貌粗犷的男人是个大疯子。跑的比闪电还快的疯子!
月光渐渐暗淡,天景越来越明,在这全然忘我的奔跑中感受着身后的月光逐渐消退的过程,日升月沉,阴阳交替,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宏大具体的镜像。远古时代,人们在奔跑中见到了这个景象,感悟到了生机孕育的奥秘。找到了师法天地自然万物来强化自身的秘钥。
顾天佑停了下来,就在一片荒野当中,此刻已无时空概念,顿足只是因为看到了一幅壮丽的景观。
我的躯体无限的长大,脚下的山峦比例我的身量,只是一块拳石;这巨人披着散发,长发在风里像一面墨色的大旗,飒飒的在飘荡。这巨人竖立在大地的顶尖上,仰面向着东方,平拓着一双长臂,在盼望,在迎接,在催促,在默默的叫唤;在崇拜,在祈祷在流泪——在流久慕未见而将见悲喜交互的热泪……
徐志摩的文章曾近乎完美的诠释了这样的景象。可惜只是近乎完美,因为泰戈尔的到来,他写下这篇文章,所以在赞美自然之壮美的同时还有三分人为。
顾天佑看到了这幅壮丽画卷后根本忘记了一切修辞,只有膜拜,以身体之礼仪,以神魂为献祭,展现出来的就是不动明王身的一式:明王拜大日。眼如彤火,身如金刚,刹那间一切动静寂然而止。
烈阳拳意,如日中天,无坚不摧!
原来真正的不动明王身是这么领悟到的,在一刹那间,顾天佑忽然有了跟明万军相同的感悟。这一刹那,顾天佑忽然发现自己懂了明万军,彻底的了解了这个盖世英雄过往至今人格演变的一切。
不动明王久以证得大光明遍照,已登大日华台,因其三昧耶本誓愿,而示现初发心时诸相不备之形,为大日如来之童仆,而执行诸务。不动明王是奉大日如来教令,示现忿怒形降伏一切恶魔之大威势明王。他的身相是对那些顽固不化、执迷不误、受魔障遮蔽的众生而变化的,以喝醒众生和吓退魔障。
时光倒退五十年,那个时候的明万军只有十七八岁,还只是个满腔热血的边防战士,他站在最东方的哨所里,迎着初升的朝阳,感悟天地朝气,习武悟道,练成了一身本领。那个时候他,面对冉冉升起的朝阳,胸怀着与他一起光照万世的宏伟梦想,发誓要保卫这东方的红太阳。
精神上无比虔诚的信仰造就了他,让他在那颗红太阳的指导下战无不胜,成为一个时代的骄傲。让寰宇红尘中的一切牛鬼蛇神退避三舍。那个时候,他是总参之宝,是大日如来坐下的童仆,纵然没有高官厚禄,却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骄傲资本。忽然有一天,他心中的那轮红太阳消失了,只留下夕阳的余晖指导他茫然前行。
一轮新阳升起,却再也不是他最虔诚的信仰。他无敌的力量也不再是时代不可或缺的需要。那些曾经被他压制甚至消灭的牛鬼蛇神们又复活了,回到这万丈红尘中,那个一度被他打压的或者远遁海外,或者不敢冒头的高术江湖,改头换面重新出现在大千世界中。他反倒成了这个世界的弃儿。从此永无出头之日。
曾经的辉煌正在演变成耻辱的履历,那些被他扫进历史尘埃角落的人渐渐活跃起来。历史在他面前展现了荒诞无情的一面。他的太阳落下去了,失去了信仰,他的拳神被封印起来了。
那个时期的明王,存在下去唯一的价值就是追杀他的终身大敌化名胡三变的胡如梦。他就像一柄蒙尘的屠龙宝刀,英风不显,光华暗淡,时光让他颓唐,于是他放下执念,娶妻生子,成了大时代中万千混吃等死人当中的一员。他的平凡换来的是这个时代对他的唾弃和轻视,以至于曹旭这样的年轻纨绔根本不知道这头猛虎曾经有过怎样的威风。
那件事之后,明王怒不可遏,悲愤交加中他提拳找到了曹家,然后遇上了陈芝寒和龙兴五老七绝,还有一位上代三仙中的人物。他们联手合击挡住了无敌的明万军。也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他愤怒的源头不止于那场人间惨剧,更有着对整个时代变迁的怨恨,以及对那个刻意打压他的牛鬼蛇神的私仇,那个人叫王宪!
从曹家离开以后,明王胸中封印的那个拳神又活了。他走出国门,创下复仇佣兵。多年以后,曹旭父子在他眼中不过插标卖首的土鸡瓦狗。而他要做的是继续自己的信仰,就算不能复活那个属于他的时代,也要将他曾经做过却没能做的彻底的事情做完!所以他的要做的是把这个复活了的高术江湖打的支离破碎!
这样的明王不是神佛,而是神魔!
顾天佑从感悟中醒来,发现不知不觉中竟已经是正当午时。骄阳似火,而自己的感觉却是甘之如饴。查神内视,潜运真劲,似乎没发现多大变化,又似乎有了某种新的体验,一种来自命魂深处的阴沉,和体魄五脏运转产生的元气似乎在不停交融而产生命元之本的元炁!
顾天佑忽然想起了李阳明曾说的天赋命格之说,陡生一念:难道这就是命格的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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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道见神,人心难测
顾天佑不能确定自己身处何方,烈日当空下,放眼望去,只有天苍苍,野茫茫。昨夜的狂奔究竟把自己带到了哪里?闭上眼,开始聆听这世界的声音,感受草木虫鼠的记忆。哪里是其他人类留下过活动痕迹的,哪里的草木被人为的动作改变了形貌,哪里的蛇鼠虫类的生活曾受到人类活动的影响而变得更警觉机敏。
然后,顾天佑心头通明了,忽然明白了胡三变为何能够如此逍遥自在的享受一个荒野匹夫的生活。这个大自然是如此的慷慨又简单。风吼虫鸣,天地早已把一切展现在我们眼前,鼠积粮成国,寒热相冲而生风,那些曾经的不可思议原来都自有其道。真正难解的困惑从来都在人心中。
不必问我在何方,不必想天高地远,只要想着心中的目标走就是了。顾天佑开始动身想着东北方向行进。五个小时后,眼前出现了一条浩瀚奔腾的江河。在共和国它是江,在俄罗斯它叫做阿穆尔河。这是孕育通古斯文明的母亲河。
沿着河道走,就可以到达阿穆尔共青城。
顾天佑只穿了一条裤子,精赤着上身,沿着河道走着。
在一座不知名的大山脚下,看到了一栋赫哲猎人的房子。院子里有狗,一共三条,壮的跟牛犊子似的,吼声如雷。看到它们忽然就明白了一獒顶三狼那句话的意义,这种兴安盟特产的山獒才是真正的獒犬啊。它们骨骼强健,却绝不臃肿,追日逐月练就出强大的胆魄,便是面对猛虎这样的天生王虫也无所畏惧。
顾天佑走进院子,用真诚的目光注视着它们,然后这三条凶悍的家伙忽然困惑了,歪头打量着顾天佑,接着安静下来。原来老萧说的万物有灵真不是说说而已。它们感受到不只是真诚,还有自己的神魂深处的真阳拳意。那是它们崇拜羡慕的东西。天然的渴望能够亲近。
一位老人从屋子里出来,然后惊讶的看着顾天佑,这个无视北地初秋寒意的小伙子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看着曾经撕碎野猪老熊的三头獒犬亲热的围着这个年轻人,老人笑了。他是一位赫哲族猎人,也是一位萨满,深深懂得只有灵魂纯净的人才会得到凶猛通灵的獒犬们的认可。
从老人口中顾天佑得知,这个地方叫名山镇,距离哈城四百三十公里。一天一夜,用两条腿奔走了八百里。从此相信千里马不是传说。人都能跑这么远,以奔跑见长的马儿自然也可以。
老人说天色已晚,留顾天佑在他这里住一晚。还说夜里是大山神们的天下,狼神和虎神还有熊神都喜欢在夜里捕猎,触犯了山神们,可是会死人的。顾天佑无惧黑夜,更不怕狼虫虎豹,只是忽然对这独居的老人动了好奇心,于是决定停下脚步,如果明天赶不及到达共青城,大不了给蒙毅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开车来接应一下。
老人给顾天佑找了一件浅蓝色帆布工作服,很古老的样式,说这是四十多年前那些在山上挖洞的年轻人留下的。顾天佑欣然接受,穿在了身上。闲聊当中,老人说起了他的职业。
顾天佑想起了老萧。这位大炼气士曾在东北生活多年,足迹遍及整个通古斯地区,记得在传术的时候他曾说过,萨满教也有三魂的概念。大意为人有三魂,第一魂为影子魂,名字叫哈年康。第二魂为身体魂,名字叫伯恩。第三魂为命运魂,名字叫马因。此外,赫哲族也有三魂的概念,它们的叫法是干荣,艾尔盖尼,费雅库。
老人说顾天佑是一个神,跟山里的狼神虎神一样。赫哲族老萨满朴素的说法却道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万物有灵,感道而化,这个道是自然天道,宇宙万物的演化。这个化其实就是进化,是感悟模拟天道后,灵魂与体魄融合的更好带来的进步。这不是神话,而是客观存在的自然现象。常见的老牛流泪,老犬弃家是灵性的表现,不常见的百兽成虫逐生机之地而居,恋天材地宝而食,都是这个道理。
这样的认知使他们几千年甚至更久远以前就形成的,并且留下了很多民间传说。曾经,我们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将类似的说法统统扫进故纸堆中,但是在世界真实的角落里,这些传说一直都活着。天地苍茫,人间万象,见识的越多就越发现自己的无知和渺小。忽而又想起明万军来,这个固执的男人才是一尊真神啊,一个人面对全世界的高术江湖。
老人说,从前山民们放排子的时候沿着阿穆尔河漂流而下,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到伯力。现在不成了,因为中途要跨越国境,说头太多了,追打一只猎物,跑过了边境线就不能追了,还是因为那条看不见的线。可是老人少年时期,那条线根本是不存在的。顾天佑笑着说,那我就当它不存在一次吧!
第二天,在河边辞别老人的时候,在老人的带领下找到了一块巨大的木排,据说是他年轻时放山留下的。顾天佑千恩万谢,在老人激动又复杂的目光的注视下将木排子推进水中。漂流而下的时候听到老人苍远豪迈的声音:放山喽!
滔滔不绝的江河浩浩荡荡席卷而下,千古岁月中不因任何人而变。盘膝打坐的姿态端坐在木排上,感受着坐下充沛的水元之力,这就是孕育生灵万物的另一个重要元素啊,它们是如此的活泼以至于难以捉摸。它们诞生于天与地的相合的地方,带着勃勃生机从高处往地处,流过洪荒大地,孕养了万物。滋生了流域文明。
一水之隔的对岸便是江东六十四屯,这块满洲民族的发祥地如今已经是雷池森严的国界线。顾天佑无法确定这样的漂流行为是否合法。一开始的时候还存了这么个担忧,顺水飘荡了几个小时以后已经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放开了心神,完全沉浸在木排之下那奔涌浩荡的天地元力之中。
刹那间,忽然心生顿悟。老萧在狱中所讲在心头响起: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的水具有五德。
大水东去,自西而始,绵绵不绝,历久不竭,奔腾入海,不停不息,此水长久之德。
大水东去,弃高就低,百转千回,不改初衷。此水谦之德。
大水东去,遇山则绕、遇弯则转,遇伏石则起,遇地陷则落,遇大火所不容则实而虚之,化而为云,翱翔于天。方则方之,圆则圆之,无形而无所不形。此水柔之德。
大水东去,遇沉疴泛起,携而溶之。大水处静,尘埃落定,水自清之。水溶无厌,水清无怨;此水溶之德。
水生于金,承金之质。遇寒则缩,缩而成冰,冰坚而冷,为人所不喜,不能久持。用之以兵,以伐不德。此水坚冷之德。
千万年来,风和水把天地间的勃勃生机带到了世界各个角落,孕育了许多灿烂一时的文明,然而在全世界所有文明古国关于上古文明的记载中,都有大洪水摧毁一起的记载。这便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了。
人们师法自然,崇拜自然万物,当然不会漏过了这生杀威力巨大的水。它们存在于天地之间,是构成整个世界的主要元素之一。它在大自然中便是将天与地相合产生的元炁送达四方滋养万物的生命之源,支撑着这个万物生长的自然,在人体内它便是将阴阳和合而滋生的元炁运转全身的经络。
领悟到这一点,顾天佑便开始试着以泥丸真神内视全身,寻找经络元炁运转的规律。老萧说,炼气士的传承永远不会断绝,因为最初的老师一直都活着,从古至今。这个老师便是宇宙自然。生命向着更高级的形式进化的过程中,任何语言的描述都不如一刹那的体悟来的更珍贵。师父只会教我们师法自然的方法,只有自然之师才会告诉我们具体该怎么做。
这一刻,顾天佑明悟了,清晰的看到了那一条条润物无声的经络在自己体内,元炁所至之处,勃勃生机焕发开来。那些旧日隐伤几乎是以可见的速度得以恢复。
原来如此!
人有三魂七魄,魂为阴神,魄为阳神。阴神居于泥丸,阳神藏于体魄。五行对应的五脏便是五个神的居所。元炁生于肾,故此肾主水。自己这是见到了这个水神了。原来所谓见神不坏就是这么回事。这个神并不神秘,它就是我们自身的天赋,是自然生长进化出来的功能。
顾天佑兴奋于此刻的顿悟,内照五蕴遍查全身,以经络元炁来涵养修补那些积年累月的伤患,整个人进入一种神定的意境中,几乎是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忽然感到腰肾部位一阵酸麻,莫名的枯燥感刹那间遍及全身。心头陡然一惊,顷刻间回过神来,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又做了蠢事。
阴阳生元炁,而元炁滋养生机不假。但这玩意却不是无穷尽的。似这般竭泽而渔似的使用,自然会有枯竭的时候。顾天佑醒悟过来,立即想到了那些邪魔外道们养元增慧的邪术,不管是采阴补阳还是吸食人脑元婴,目的就在于盗取别人体内的这个元炁。这玩意真是妙不可言啊。
这会儿,顾天佑觉着尽管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妥,却是莫名的感到疲乏,精神都大不如之前。这才意识到这个元炁不可轻用,否则连泥丸阴神都会受到影响。
老萧曾说,炼气者下乘借外力养元,中乘以五行之力化天地食材增元炁,上乘者以道相元神沟通天地元力为己所用。
借外力其实就是采阴补阳,三峰采战,或寻天材地宝来增加自身修持的做法,林宏瑾便是行的此道。以五行之力化天地食材增元,则是以五脏为根,吸收一切食材中的生机并转化为元炁,胡三变大概就是这个路子。他是修来的这个境界。而小龙女则是天生具备这种机能。
最上乘的做法是以元神道相去与天地元力合在一起,就好像打开一扇门,发掘出一个通道,让天地自然生成的最本初的元炁进入体内。这便是那些辟谷服气的隐士所追求的境界了。实际上,古往今来,真正掌握这样的上乘之术者真真是凤毛麟角。概因道相不一,元力难求。师法禽兽而悟道者,阴神凝聚出的是龙虎蛇猴的法相,怎么合?如何借?
所以,老萧曾说,这最上乘的增元之术,只有那些最上乘的道相元神才能运用。就比如明万军的混沌道相。他为什么牛逼,就因为他能借天地本初之力,他的老师是自然界最牛逼的包罗万象的混沌之初。
当日在国安地牢里听老萧讲道,只觉得他说的玄之又玄,且言犹未尽。这会儿身有体悟,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师父不教,而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真正的道就是不悟不得的玩意,教了不懂,心存疑惑反倒堵住了开悟的玄妙之门。
顾天佑的心思通透了,接着想到自身,大日拳意就算不比明万军的混沌拳意那么生猛,可也是煌煌大道之一。天佑哥曾以逆天意志练成了明王不动身,难道就不能再师法明万军一次,以烈日拳意打开这道门?
天近午时,乌云遮日,忽而电闪雷鸣,天地间电蛇狂舞,寒热相交,风起云涌,天地间的元力摩擦交错,终于导致这威力无尽的自然奇观发生。
顾天佑合身站起,接着开始行拳,打的正是在那宏伟巨瀑下感悟到的拳法。不在于套路,全在于心意和体悟。身体疲乏仿佛被掏空了,索性就领这个空的意境来施展。
一开始很累也很难站稳,这拳打的跌跌撞撞,打了一会儿后,感觉泥丸阴神又醒了,然后自主意识的那个我就消失了,全部感知都沉浸在这天地奇观当中。
空明如水,天地无我。
不知时,不知空,不知我,不知觉,不见不闻不思。只有百汇贯通,神游物外,向这天地呐喊索求。
轰然一声巨响,一道霹雳斜飞天际,狂风卷云,刹那间云开雾散,金阳万道,一股暖融之意自头顶百汇处灌入,顾天佑瞬息之间还神归窍,全身筋膜骨肉气血发肤无处不在发麻,不在颤抖,然而那沛然的元炁却好像涓涓细流流淌于全身各处。所有不舒适的感觉转瞬消失,顾天佑心头了然,尽管还有许多细节没有搞清楚,比如昨日体悟到的命格进化跟今天所悟有何关联?但有一点却可以断定:自己成了!
轰然向后一倒,就在这木排子上摆了个大字,暖阳加身,身体里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在滋生。一个念头油然而生,大日之下,我顾天佑得天独厚!
时至傍晚,日薄西山的时候,一座灰蒙蒙的城市轮廓出现在前方,顾天佑弃了木排跃入水中,潜水上岸徒步而行。向着那座城市走去。一辆漆黑锃亮的越野车从身后开来,停在了身边。金发碧眼的驾驶者探出头用英语扬声问道:“嗨,旅者,请问你是要去伯力吗?我可以载你一段,不过你需要帮我一个忙。”
因为儿时的基础太差,顾天佑的英语水平一直不高,从中学时便不喜欢,到了学院成了挂科大王,更是几乎放弃了这门功课。此刻却不知为何,听到女孩儿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一下子便回忆起了曾经听到学校老师讲过的那些关于这句话内容的词句,然后莫名其妙就听懂了。
顾天佑停步转身,笑着用略显生涩的英语问:“我向你请求搭车了吗?”
洋妞碧蓝的眸子闪过一抹异彩,跳下车说:“我车里有两个人,需要你帮我挖个坑把他们埋了。”然后她又轻描淡写的说:“我已经走了一整天,只遇到你一个人,所以,你必须帮我这个忙,懂吗?”
两个人?什么样的人?顾天佑一下子被勾起了好奇心,于是仔细打量她,这个女孩子有些特别呀,心中升起一丝熟悉感,猛然想起了在缅甸丛林里遇到的那个懂得用西方奇术暗算自己的牧师。对了,就是这个感觉,看似无力平凡,却有股子玄乎乎阴嗖嗖的劲儿,好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身上似的。
顾天佑一笑:“这位小姐,埋人这种事好像不大合法吧?”
洋妞撇嘴,拿出一把手枪,比划了一下,说:“这个地方这东西就是法律,人在车上,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顾天佑举起双手,耸肩道:“这回懂了,好吧,如你所愿。”然后打开这辆造型夸张到了极致的越野车的后车厢门,果然看到两具尸体躺在里边,拉出来一看,乐了,居然是昨天在酒店遇到的那伙鬼子当中的两个。暗道,这回巧了,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就让老子遇上了呢?转念又一想,这么荒凉的地方这么晚的时间,似乎也只有天佑哥一个活人,倒也不奇怪了。
顾天佑一手一个把俩人拉下车,拖到路边。洋妞见了,晃晃手枪,道:“看不出你这家伙还挺有力气的。”指了指地面,又道:“就这里挖吧,挖大一点,埋深些。”
车上有铁锹,顾天佑开始挖坑,黑土地很容易就挖了一个大坑,埋俩人富富有余了。顾天佑停下动作,洋妞看了一眼,不满意:“再挖大一些,深一些。”
顾天佑笑眯眯看着她,说:“埋三个男人差点意思,埋俩男的加上你足够了。”
洋妞刚要开枪,顾天佑一晃身就到了她眼前,一把将她的枪夺到手里。
“嗨!”洋妞举起双手大声叫道:“ok,ok!你是老大,听你的,很棒的移动魔法,真的很不错。”然后她开始念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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