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超遥武陵远,百里奔游宦
没有指示也不应该走错路,因为山中没有岔道,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绕来绕去就算把人给绕晕了,也只管向前便是了。这条路很平,但有些地方的坡度非常大,不仅弯曲而且起伏,一般的车恐怕过不来。
算算脚程,成天乐已经走了五十多里了,仍在险峻群山中打转,还根本不知道武陵乡在哪里呢!假如有与他一样的陌生外地人去找武陵乡,估计会越走心里越没底啊,因为就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其他的人烟痕迹皆不见。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汽车马达声,这条路上竟然会来车!是一辆四驱越野车,在弯曲回环的山路上离得还很远,视野内也根本看不见,但成天乐却听见了。他很好奇会是什么人开车到这里来,难道是那武陵乡的居民吗?于是放慢脚步凝神细听。
成天乐听力之敏锐,超乎一般人的想象,车越开越近了,除了发动机的声音,他甚至还听见了两个人在谈话。
其中一人应该是司机,正在嘟囔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连个路牌都没有?我们大清早出发,这都快到中午了,怎么还是山路,什么别的都没看见?”
另一人说道:“又没有岔路,直管朝前开就是了。我早就听说过这个乡很偏远,没想到竟会这么偏!”
司机:“早知道我们带点吃的上路就好了,这里根本没地方吃午饭啊。……王书记,您饿不饿?”
王书记:“听你这一说。我还真饿了,没想到路会这么远。路上也根本看不见饭店。我觉得应该快到了吧?出发前就打电话通知那边了,估计酒席早就准备好了。到那边再吃吧!”
司机又说道:“我先停下车,找地方解个手,王书记您也要方便一下吗?”
王书记:“我还真憋坏了,从大清早一直坐到现在了,有没有纸啊?我想来个大的。”
司机:“纸巾和矿泉水我都随时备着呢,后备厢里还有一箱备好的茅台,就是没带吃的。”
这两人下车方便,过了一会儿继续开车上路。司机又说道:“这连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王书记怎么会跑来上任?”
王书记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安排的!我爸和舅舅都说。我还年轻,需要在基层多锻炼,而乡党委书记是一把手实缺,毕竟是主持全面工作的履历,将来在干部考评中非常重要。武陵乡再偏都不要紧,反正这里历来都没什么事,假如不是实在太偏、一般人不太愿意去,我还争取不上呢!只要干个一年半载就好,到时候调到县里再任个实职。也就没人能说什么了。”
司机赞道:“老爷子可真有眼光啊,武陵乡再小,也是完整编制的一个民族乡,书记就是一把手。这份履历太重要了,不是人人都能争取到这个实缺的。原先武陵乡任用的从来都是当地干部,你还是第一位外派的书记呢。就是工作地点太偏远。都赶得上援藏了!我们这次熟悉熟悉路,以后王书记也不用总是待在乡里。有空就回县城住着,反正武陵乡也从来没什么事。不是吗?”
远处的成天乐已经听明白了,原来是乡党委书记新官上任。听这两人说话的语气,那位年轻的王书记要去武陵乡当一把手,而且是有人给他安排好了这个实缺,是上面空降的干部。而在武陵乡的历史上,乡干部从来都是任用当地人,外来的乡官还是第一位。
这位王书记不是真要去武陵乡干什么事业,就是需要基层党政一把手的工作履历,等过段时间自会被安排提拔到县里去,算是找个过硬的实职镀个金。这两人也从来没有去过武陵乡,沿着山间野路开了这么久,估计心里也有点发毛了。
这时车里的人已经看到远处路边成天乐的背影了,那司机叫道:“王书记,你快看,前边有个人,正在走路呢!”
王书记:“还真有个人,他居然在步行!老天,这是走了多远的路啊?”
司机:“说不定他就是武陵乡的,出来采药或者挖山货啥的,正准备回去呢,看他后面背着个包。”
王书记:“那我们过去问问,武陵乡还有多远?”
成天乐听见了身后的汽车喇叭声,紧接着那辆越野车几乎是贴着他停了下来,而他的另一侧就是百米深崖。王书记坐在后排没动,司机摇开车窗探过身子问道:“老乡,请问一下,这是去武陵乡的路吗?”
成天乐以标准的普通话答道:“是的,去武陵乡只有这么一条路,地图上标得清清楚楚。”
司机:“还有多远才能到啊?”
成天乐反问道:“你们来的时候没有打电话问过吗?”
司机:“说是从最近的村口开车过来,有一百里,可是我们都走了一上午了,怎么还没到?”
成天乐笑了,原来这条路有一百里,他笑着答道:“那是因为你们开得慢,刚过五十多里吧,你难道没有看里程表吗?”
王书记在后座说道:“还有一半啊?看来是赶不上吃午饭了。”
一百里折合五十公里,假如在平原地带并不算远路,走高速的话可能只是几脚油门的事。可是对于这种山路而言,车根本不敢开快也不可能开得快,路虽然平却不宽,而且蜿蜒曲折很多地方根本就看不见前面的状况,有些地方的坡度简直就到了越野车爬坡的极限。他们这一上午驱车过来,平均时速还赶不上普通情况下的自行车呢,五十多里路就走了这么长时间。
开越野车尚且如此,假如换做一般人步行的话,得走多长时间啊?说不定得背着干粮走几天几夜,体力不好的现代都市人根本就别动这个念头,夜间露宿还得防着野兽。
司机心里稍微有点底了,又问了一句:“请问你就是武陵乡的吗?”
成天乐答道:“我不是本地人,是来旅游的,这里不通公交车只能徒步走过去,恰好也是去武陵乡。……方便的话,能不能搭个便车捎我一程?”
司机回头看了王书记一眼,王书记没说话却阴起了脸。司机赶紧道:“哎呀,不好意思,我正在执行公务,送领导呢!……你再等等,问问下一辆车吧。”说着话摇上车窗继续前行,很快把成天乐甩在了身后。
成天乐笑了,在这种山路上他若施展神行之法,可比那越野车快多了。其实他本人也可以不完全顺着路走,直接穿山过壑到达能看见的公路另一端就行,中间能省不少弯路。而成天乐在这一条路上正修炼御神之道,也在欣赏自脚下延伸而开的风光画卷,所以走得并不快,这才会被那辆越野车追上。
既然碰到了这辆车,成天乐也稍微加快脚步不紧不慢的远远跟在后面。而车里两人正在议论他呢,王书记说道:“这荒山野岭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谁知道是不是歹徒呢?”
司机:“王书记说的对,走在这种路上,还是小心点的好!……刚才那个人好像要步行去武陵乡哎,如果真是来旅行的,胆子也太大了。”
议论了几句成天乐,话题又聊到了武陵乡。司机有些不忿道:“王书记大老远的来上任,武陵乡也不派人来接!”
王书记:“老李呀,这话待会儿在酒席上也只有你来说,我是不好直接点他们的。但你今天也看见了,他们出来一趟也真不容易,开车恐怕得走一天,当天也回不去。我昨天就说了,要他们就在乡里等着好了,我也没想到五十公里的路这么难走。……就不知道那边的条件怎么样,工作生活是不是方便?看来这个乡一把手的实缺,也是个苦差事啊。”
司机老李:“话恐怕不能这么说,在这个乡当一把手,说不定还是难得的肥缺呢。外人从来捞不着机会,王书记您是第一位。”
王书记:“哦?”
司机老李:“这个乡在深山里面,户籍上有六百多人,但常驻人口只有二百多人,大部分人常年在外面做生意,据说都挺有钱的。这些年市里、县里布置下来的工作,这个乡就从来没有过麻烦、全部顺利完成。像这种环境的地方,换别人都会申请贫困补助的,可武陵乡从来就没申请过。
看看这条路吧,是他们自己集资维护的,乡里面也通电、通电话、能上网,还有手机信号基站,也都是他们自己集资弄的,没有要财政拨款。计生工作、各项检查从来没出过毛病,也没有一个上访的,说明那地方相当不缺钱啊!只是天高皇帝远,一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现在王书记当了一把手,好处恐怕要比想象的多得多。”
王书记笑了:“你说得我像是土皇帝登基似的。”
司机老李:“可不就是嘛,可不能小看那个地方!而且我还了解到,那个地方民风很开放啊,有很多姑娘家的,根本没结婚就生孩子了,居然还没闹出乱子来。有的是在外面打工回来生孩子,有的就是在乡里生孩子。只要不违反政策或者按规定交了罚款,也就随他们自己的便了。”
王书记瞪大眼睛,极感兴趣的追问道:“哦,居然还有这回事啊?”(未完待续。。)
744、云崖横钢索,望桥徒兴叹
见王书记感兴趣,司机老李眉飞色舞道:“当然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这样,但经常有这种事,我听计生委的人说的。……王书记,据说武陵乡的姑娘一个个都特漂亮,很多都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啊。到那种地方当一把手,可能不仅是个肥缺,而且绝对艳福不浅。”
王书记不禁眉开眼笑,语气却很镇定的说道:“我是去任职的,很多方面的问题需要注意,不能造成不良影响。”
司机老李笑出了声:“王书记,你这么年轻还没结婚呢,单身男人搞对象有什么不可以的?再说了,当地的民风你也知道了,平时多关心关心乡里的留守居民,和女干部们多沟通工作和感情,这也是应该的呀!……武陵乡的妇女主任去县里开过会,我见过,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我就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子。”
王书记的眼睛亮了:“是真的吗?”
司机老李:“我哪能骗您呢!我当时都惊呆了,心里就想,只要能抱着这样的女子亲一口,这辈子也就值了!”
车中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聊,艰险崎岖的旅程受到了某种欲念的驱使,在期待中也变得不再那么枯燥难熬。成天乐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到了下午快三点的时候,算算路程已经有九十多里了,他突然又听见了另一辆汽车的声音。
奇怪的是,那辆车不是从对面开来的,而是越野车从后面追上的。那是一辆小型货车。车斗空着没有装东西。成天乐在来路上分明仔细观察过各种印迹,至少半个月内没有车经过的痕迹。那么越野车怎么会追上一辆同向行驶的货车呢?
这状况很蹊跷,实际上只能说明一件事。那货车应该是从武陵乡方向开过来的,然后又在路上掉头开回去,恰好就出现在越野车前面。成天乐这么想着,一遍展开神识留意查探,并没有发现谁施展神通法力的痕迹。
越野车司机在下意识的按喇叭,但是这种路上是没法超车的,除非到了两边没有峭壁的开阔地带,前车停下来勉强把轮打到路基外,后车才能小心翼翼的擦过去。
行驶中不可能超车。越野车只得跟在货车后面,又走了不远,终于看见了人烟痕迹,还有一座令人目眩的索桥。这条路直通一道断崖,在断崖边缘的山林间有一片平整的空地,盖了一栋白色的二层小楼,小楼后面是个小型的变电所。
有电缆线从地下冒了出来,通过两座塔架连向断崖对面的塔架。两道断崖间是近千米深的谷壑,底部有一道激流奔腾。激流在不远处拐了一个直角弯。水流拍击悬崖的轰鸣声站在崖顶就能听见。从这道断崖到对面的崖顶有二百多米宽,凌空架着一座索桥。
成天乐不久前曾穿越横断山区,对各种索道和索桥已经不陌生。在旅游观光者看来,横断山区险峻秀丽的群峰、雄伟磅礴的谷壑。都是大自然的美景;但是对于自古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来说,那些都是日复一日必须面对的艰难险阻。自古以来,当地山民的的交通以及运输都离不开索道。直到今天仍是如此。
最早的索道与索桥,都是竹藤制的。用坚韧的竹篾绞成粗索,固定在谷壑两端巨大的岩石上。下方就是深渊与奔腾的激流。如果并排拉几根索,并用横筋固定在一起,装上栏杆、铺上木板,便是原始的索桥。这种索桥的承载能力和使用寿命都有限,维护起来非常麻烦,但是相对造价比较低。
古代高级一点的索桥和索道,主结构是铁链,比如红军长征中曾经飞夺的大渡桥,桥板下面铺设就是碗口粗的铁链;而在现代,多用钢索为主结构。
现在很多人到风景区旅游,大多都乘坐过索道,粗索上有的吊着带安全扣的座位,有的吊着封闭式的轿厢。
但是在偏远山区简易式的索道,可远没有那么安全与舒适。最简单的是滑索,也叫溜索,安装在峡谷两端,一头高一头低,挂着滑轮利用自然的重力滑过去。滑索如果吊着轿厢的话,往往就像一个大铁笼子。利用重力的滑索通常需要一对,一根是滑过去的、另一根是滑过来的。
滑索太危险,用起来有时简直像玩杂技。也有的山区可见几根钢丝绳拉成的平索,下面吊着来往轿厢用绞盘控制,而且很多地方的绞盘往往是人力而非电动。
更方便的就是索桥了,成天乐见到的就是一座新的现代索桥。它使用钢丝绳为主结构,利用锚碇、连接器、震动调节器组成构件,把多根横跨峡谷的钢绳固定,两侧有软栏杆,上面还铺设了桥板,可以走车。
这座索桥应该就是外界出入武陵乡的咽喉要道,看上去修建的年代并不久。而在桥两边的高崖上,仍然保留着传统滑索。桥左边左边有台阶通往高处,一根钢索倾斜着连向对岸,下面吊着个竹编的大筐, 这筐大得可以装下一个人加一头牛。
人坐在筐里,筐通过挂滑轮在钢索上可以直接滑到对面去,筐上还连了一条绳子,从这边还再能拉回来继续用。而在右边,也同样有一根滑索,高点以及竹筐都在对岸的高崖上,人也可以从那边滑过来。索桥开通之后,已经用不着乘坐这种惊心动魄的吊篮滑索了,但当地人仍然保留着它们,仿佛是一种象征也是一种纪念。
崖顶空地上的那栋二层小楼,门是关着的并无人影。小货车经过楼门口踩油门加速,冒着烟冲上了索桥。钢索在震颤、晃悠,仿佛随时就要把这辆车给癫下去,但它还是忽忽悠悠的过了桥,转了一个弯消失不见,那路仿佛仍不知通往何方。
后面越野车司机突然看见一道断崖和一座索桥,不由自主的减速了。就在这时,路边小楼的门开了,里面蹭、蹭窜出来两条汉子,一人拿着小旗、一人胸口挂着哨子,站在桥头伸手拦下了越野车。
司机老李摇下车窗,探头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干嘛挡路?”
拿旗者也喊道:“车不能再往前开了,这座桥不能过!”
司机老李:“怎么不能过了?我刚刚还看见一辆车过去,这不是通往武陵乡的路吗?”
吹哨者一指桥边道:“这么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字呢,你们看不见啊?”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桥头左侧果然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道“此桥为武陵乡村民集资修建,为方便当地居民出行。禁止在桥上追逐打闹,以免发生危险;禁止超重、超载车辆通过,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司机老李指着牌子问道:“你们是看桥的吗?”
挂哨者点头道:“是的,我们是在桥头值班的。你这辆车不能过桥,否则发生危险事小,把桥压坏了就麻烦了。”
司机老李推开门走下来,很不满的嚷道:“为什么刚才的货车能过去,我的车就不行?”
拿旗者冷冷道:“这车超重。”
司机老李:“这越野车比那货车还重吗?你们有没有长眼睛!”
拿旗者:“刚刚过去的那辆车我认识,就是乡里的,在这座桥上走过很多次,不会有问题的。但你这辆车底盘比较重,过桥会有危险,假如真出了事可不得了!”
司机老李看了看这两个人,又俯身对车内道:“王书记,他们是乡里看桥的,说我们车超重,不让过去。”
王书记坐在车内道:“我明明看见一辆卡车过去了,他们是不是故意刁难外来车辆,想敲诈?……不知道我是来干啥的吗?快告诉他们,赶紧让开!”
司机老李有了底气,又走回车前道:“你们知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
拿旗者:“管他是谁,也得下车!你们这车不能过桥,否则出了事情谁负责?”
司机老李:“是来武陵乡上任的王书记、新任乡党委书记王崇庆!你们没有接到通知吗?”
挂哨者一愣:“王书记?我好像是听说尤书记退休了,县里又派了一名书记过来。”
司机:“现在王书记已经到了,就在车上坐着呢!你们不让王书记过桥,那就打电话到乡里,要他们派车到这儿来接。”
挂哨者扭头看着拿旗者问道:“卢白,车里是新来的王书记。他们非要过桥,怎么办?”
名叫卢白的拿旗者答道:“卢雾,你去问问站长吧。”
路边的小楼后面就是武陵乡的变电站。以往由于来往武陵乡须穿越断崖、交通不便,所以就在这个位置修了一栋小楼。在索桥未通之前,如果上面布置什么检查工作,要求有关人员必须到当地的,经常也只是到达这栋小楼为止,乡里的人员就在这里接待并汇报工作。
这栋小楼既是接待处也是变电站的办公室,索桥修成之后,变电站的值班人员同时也负责守桥。因为这个乡的人口很少,人手实在有限,很多工作人员都身兼数职。(未完待续。。)
745、非在斯道中,莫入此乡关
变电站的站长也姓卢,名字叫卢霜。所谓“站长”,只是乡里任命的、根本没级别的“干部”,他此刻闻讯跑了出来道:“是王书记到了吗?我知道今天有这回事!但是你们的车确实不能过这座桥,就把车停在变电站门口吧,派马车送你们过去,还有一段路呢。”
司机老李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马车!这年头还有马车,拉草料还是拉肥料的?让王书记坐马车进乡里!……你是变电站的站长,也是乡里任命的吧,是不是也得听王书记的?”
卢霜解释道:“我们这个变电站,同时也是守桥的值班室。乡里有规定,禁止外来车辆擅自过桥,怕索桥发生危险,假如桥坏了,来往交通也就断了。”
王书记终于忍不住打开车门下来了,神情很威严的说道:“我坐的车是外来车辆吗?乡里如果有规定,那么现在我就重新规定。刚才明明有一辆卡车过去了,我这辆车也能过得去,没有人会追究你的责任,就算有什么问题的话,我负责!”
就在众人争执间,成天乐背着旅行包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绕过了越野车和正在交涉的众人,优哉游哉的径自上了桥。其实离得很远他就分辨清楚了,到了近前则感应得更为清晰,桥头刚开始出现的是两只鹭,拿旗的是白鹭、名叫卢白;挂哨的是灰鹭、名叫卢雾。
他们当然不是以原身出现,是化为人形的两位妖修,后来又出来的那位卢站长则是一只灰鹤成妖。看来成天乐已经找对了地方。如今的武陵乡应该就是五百年前的那个妖修村寨,就连在村外守桥的也都是妖修。从神气特征来看。成天乐判断那位卢站长还很有可能是一位大成妖修。
那位王书记不远百里跑来上任,却不清楚自己一头扎进了妖怪窝。还想在那里摆官架子呢!
成天乐走过去的时候,既没有问路也没有打招呼,不仅是因为桥头的牌子上已经写得明明白白、这座桥就是通往武陵乡的,也与他这一路已求证的心境有关。看见了就看见了吧,眼前就是三位守桥人拦住了一辆车,成天乐就像一位背包旅行的路人,没有过问。
三位妖修都很好奇的看了看他,但是并有说话,也没有把他喊住。就这么看着他上了桥。那边的司机老李和王书记也很纳闷,这不是在路上遇到的人吗?车已经又开了四十多里啊,他怎么这么快就赶上来了?
也许是因为车开得实在是太慢了,而这人走得可够快的!王书记和司机老李并没有想太多,因为武陵乡的三个人还拦在车前呢。
司机老李指着成天乐的背影道:“不让我们过去,他怎么过去了?”
卢白:“只是不让车过去,走人当然没事,否则还架桥干什么?”
司机老李:“王书记都下车了!你们还不让路吗?以后还想不想干了?知不知道现在武陵乡谁说了算?”
成天乐走在桥上,听着后面的争执。卢站长仍然强调乡里有规定。放外来车辆过桥怕发生危险。可是王书记火了,严厉批评了卢站长的“官僚作风”,以新任乡党委书记的身份让他们让开,坚持要坐车过桥。
成天乐感觉这一幕很有名堂。所以仍然暗中凝神关注。刚才的货车和越野车他都看见了,根据留在路上的印迹判断,其实那空载的货车比王书记坐的越野车更轻。但是通常人看上去却感觉不出来,会自然的以为货车更重。同型号的货车也的确应比那辆越野车稍重一些。可成天乐看见的这辆偏偏不是。
亲眼看见那货车能过去,王书记便坚信越野车也一定能过得了桥。
成天乐还没有走过桥的时候。那边王书记就已经又坐上了车,司机老李强行发动,越野车也上了桥。不得不让开路的卢站长仍在后面喊道:“王书记,快停车,有危险啊!”
王书记在车内答道:“这里的事情,我负责!”
话音未落,这座桥可真给面子啊,成天乐感到脚下传来一阵急剧的震颤,那边桥头有三声如放炮仗般的脆响,钢索一下子就绷断了三根。车下的桥板也被压断了,越野车直坠深谷,下方则是奔腾的激流。
成天乐也在另一端的桥上呢,脚下有三根钢索断了,他却没有掉下去,因为桥板还在。这座索桥由七根钢索搭成,下方并列排开的主索共有五根,上面铺着木板,两边还各有一根较高的副索,挂着尼龙网与最边缘的主索相连就是栏杆。越野车上桥的时候,压断了中间三根主索,然后木板断裂,车掉了下去。可是成天乐站的位置,一左一右最外侧的两根主索仍在,木板两头仍搭在上面,还是可以站人的。
桥下就是深渊,成天乐眼见着越野车在空中翻滚时车门开了,两个人被甩了出来,恰好落在伸出悬崖的一颗大树的树冠上,然后就听桥那边有人大喊:“不好啦,出事啦,王书记的车坠崖了!” 紧接着又传来特别响亮高亢的哨音,在山谷中激起阵阵回音,显然是某种报警的信号。
成天乐吃了一惊,他刚才感应到了法力波动。越野车掉下桥的一瞬间,是那位卢站长施法打开车门,将司机和王书记在千钧一发之际都救了出来,正好落在伸出悬崖外的树上。但那钢索的确是自行被压断的,并无人施展神通法力去破坏。
成天乐就走在桥上凝神关注,对事情发生的经过很清楚。那辆越野车的确过不来,而看桥人也很清楚。如此说来,方才那辆货车的问题就太明显了,分明就像个诱饵,故意让人看见它能过桥。然后王书记就坚持要坐车过桥,怎么劝都拦不住啊!
……
成天乐此行要到达的目的地,武陵乡的乡党委兼乡政府会议室里,下午正有一群“人”在开会。坐在中间的就是武陵乡的老乡长云冲漠,在座的是武陵乡的各位“党政领导”与大成妖修。武陵乡的在籍居民有六百多人,长年居住人口接近三百人,其中有二十五位大成妖修,但此刻并没有到齐,屋子里只坐了十来个,其余十多人则是乡党政机关领导班子成员。
云乡长说道:“王崇庆那小子已经到村外了,大家的意见都是给打发回去。……哎!你们呐,就是推三阻四的,谁也不愿意当书记。现在好了,终于惹出这种事情,虽然不算什么麻烦,但也没必要啊。”
旁边的副乡长兼组织委员莫尘清说道:“当初好不容易劝尤三籁上了,他年纪轻轻的干了这些年,结果身份证上的年纪到了,终于欢天喜地的退休了。可如今找谁去啊?这也不能随便啊!很多人就是想干也干不了的,进党委还要提前好几年做准备。
我已经挨个去劝说了,可以干这个而不会露出破绽的人都不愿意。乡里许的好处都说了,可是大家还是迟迟没表态,而县里瞅这个空子派人来了!像我们这么偏远的地方,只有几百人口的小乡,居然还有人真愿意跑来上任?”
云乡长:“那还不是怪你们,在座的乡党委委员都可以啊,有人挺身而出当个书记就这么难啊!”
副乡长兼派出所长金龙碧小声道:“可不是嘛,多烦人!隔三岔五就要跑到县里去开会,配合各种检查、汇报工作,简直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太耽误修炼了。咱们这些妖修,化形来到人间,如果连个乡书记都能干得像模像样,那么必然已熟知世事,谁还会真愿意干这个呢?况且在这里又不是真能说了算,谁还不明白吗?……尤三籁一直说,他这些年没有玄牝大成,就是因为给大家献身当了这个书记!”
云乡长怒道:“净扯淡!难道他不当书记就能大成了?乡里明明有秘书,报告也不用他写,没事去开个会、发个言就行了,有多难的事啊!而且他的好处少了吗?药田里的饵药,凡是适合他用的,不都是让他先采?修炼上遇到什么问题,诸位大成妖修都会开口指点。
就是看尤三籁平时游手好闲,我当初才让他去做这个,不然的话,他将来想求证大成更难!你们看看凌水芝道友,人家既是妇联主任又兼卫生所长、计生办主任,还是宣传委员、工会主席,前年不是一样玄牝大成了?”
凌水芝插话道:“大长老啊,不是我想干这些,但我们现在以一个民族乡的形式存在于世,这些形式上的事情就必须有人去做。而且我虽然挂了这么多衔,其实根本没什么日常工作要操心,但是书记就不一样,就算乡里没事可是外面的事实在太多啊!
依我看来,这次事情的发生,主要在于大长老不够决断。您心里明明知道都有谁能干,早点定下来指派一个人,再设法疏通一番也就没这事了。我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呢,希望卢家兄弟在桥头不要做得太过火,事情搞大了,影响也不好。”(未完待续。。)
746、轻车驾熟路,送马归来山
云冲漠虽是乡长,但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大家仍然习惯于叫他“大长老”,他是这里的妖修实际上的领袖。此地世代有妖修聚居,传承已有千年,主事者被称为大长老,负责带领群妖祭拜传说中的祖师,也相当于一个部落大祭司的身份。
武陵乡的“党政领导班子”,主要是给外人看的,有些必须的世俗事务当然也是由他们处理,在其位就司其职嘛!可是由于此地的特殊情况,平时需要操心的事实在有限,以他们的神通修为,有些日常事务也不算什么烦劳。
另一方面,此地妖修间重大事务如何处置,自古以来都由长老会决定。长老会的成员自动产生,就是此地全体大成妖修,比如凌水芝前年玄牝大成后,就自然进了长老会。云冲默担任大长老已有近百年,当然了,他曾换了好几个身份与名字,如今还是武陵乡的乡长呢。他也是此地如今修为最高者,已是一位脱胎换骨的妖王。
听凌水芝如此说,云乡长仍面带怒容道:“我早在两年前就定了最合适的人,让他先进党委班子准备着,我可是一点私心都没有。但那小子自己坚决不愿意干,而且去年还修为大成了!你们这些人又是能躲就躲,我总不能强逼谁吧?我本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结果还真有人跑到这里来当书记,看样子我们原先疏通的关系没发挥作用啊。是我失算了,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
乡政府秘书兼司机兼交通员江锦鳞插话道:“我虽不是长老会成员,但也看得清楚。其实这事也不能怪大长老啊。县里组织部门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让我们当地再推选一位书记。结果突然派了一个王崇庆来,据说是市里面领导的意见。居然莫名其妙盯上我们武陵乡了。
那王崇庆就是想要个民族乡党政一把手的实职、在履历上镀镀金,而恰好只有我们武陵乡有实缺。这些年在大长老的带领下,我们的决策从来就没失误过,比如当初确定民族成分、升村为乡,都是英明之举。但凡事毕竟有利有弊,有些麻烦我们也应该早就能想到。”
武陵乡是一个民族自治乡,想当初解放后确定民族划分时,就由云冲漠拍板决定,村子里的全体妖修都报了白族。一方面从出身来看。他们确实很“白”;而另一方面,这个村子自古以来确实也有一些白族的生活习俗。事后看,这个决定是无比英明的,能够享受不少经济、文化、教育、卫生等方面的优惠或宽松政策。
后来也是云冲漠拍板决定,向上级提出申请,此地由一个自然村升格为一个民族乡。中国的民族自治地方有自治区、自治州、自治县三级,而民族乡是一个补充。少数民族聚居地域较小、人数较少之处,不宜建立民族自治地方的,可以建立民族乡。云大长老就是抓住了这条政策。
作为一个乡,就有完整的基层政府职能了,很多事情都变得非常方便。举一个小例子,给当地“新出生”的居民开准生证、上户口、发身份证。武陵乡自己就能办了。但凡事有利有弊,比如虽然按规定乡长、副乡长等政府干部要在当地少数民族公民中选拔担任,但是党委书记还是上级指派任命的。
武陵乡的居民神通广大。也自有办法搞定一些事情,不会让外来的普通人贸然闯入这里。可如今出了点小纰漏,王崇庆跑到这里来当书记了。而且此人也是一位白族干部。他的父亲是汉族人,母亲是白族人,身份证上的民族填的是白族。这个任命倒不违反规定,但多少有些出乎武陵乡众人的意料。
这时,邮政所长兼文化站长兼小学、初中校长陈玄同说道:“孔琦那小子就曾经建议过,我们应该培养一批人去走上层路线,把县里要害部门的位置都占住,最好也要占据市里面的领导位置。他说这样武陵乡就会清净了,这也是我们应该走的发展路线。”
凌水芝嗤之以鼻道:“我们中能干这些的总共才几个人啊!有这份世间见知的妖修,谁会愿意烦这种神,说这些话无聊不无聊?现在连个乡书记都没人愿意顶上,还要选派人去县里、市里当上领导,把天下都当成武陵乡了吗?他的脑袋是怎么想的,话说得倒轻巧,他自己怎么不干啊?有能耐现在就回来,我们把那王崇庆打发走,让他孔琦来当书记!”
副乡长莫尘清冷笑道:“他哪里屑于干这个,人家眼光高得很呢,他说的这些人、这些事自己都看不上的,但是觉得别人应该去做。人家现在已经是名流了,研究的是社会时尚,据说如今海归范都不流行了,又开始流行民国范。假如他回来了,还不是说那一套,武陵乡应该怎样、我们又应该怎么做,然后拍拍屁股继续找他自己的感觉去。”
云乡长开口道:“靳晓夜的汇报中提到,孔琦已经回来了,估计过两天会到武陵乡来的。他需要找感觉,大家既然清楚其习性,也不必计较什么。”
金龙碧:“王崇庆这个人倒不是什么问题,只是我们自己安排不周,把他打发走了也就得了。可是成天乐要来,卢家兄弟那点把戏却是拦不住的。”
云乡长:“我们本来就没想拦着成天乐,他想来,就让他来吧;他想看,就让他好好看个够。他来看我们,我们也正要好好看看他。这位妖宗和他在世间创立的万变宗,将来必然会与我们发生很重要的关系,我们如决断就看其人了。众位祖师爷千年前的遗训,看来就要在如今这个时代应验,武陵乡也终将融入昆仑修行界。”
话刚说到这里,屋中众妖忽然听见远方传来的、带着法力的高亢哨音,云乡长沉声道:“卢家兄弟发信号了,成天乐已经过桥。”
……
成天乐已经过了桥,但身后的桥却断了,他站在断桥上回头,听见那显然灌注了法力的哨音,并不清楚这是自己来到的信号,还以为是通知远处的人这里出事了呢。
过了不久,果然有人飞奔而来。桥已断,他们就用滑索坐着大竹筐滑到了对岸。那筐可真大,一下子滑过去六个人,看来保留滑索是很有必要的,在索桥出问题的时候就是备用的交通手段。桥那边的援救很快很及时,有人腰上系着绳子从崖顶缒下去,经过一番折腾把挂在树上的王书记和司机老李都弄了上去。
成天乐就在桥的另一端看着,这些人都是各种各样的妖修,装模作样七手八脚的救人,当着他这个外来旅游者的面,并没有公然显露甚么神通。
那辆越野车落到深壑激流中,半漂在水面上被冲走。这条激流在深谷中拐了一个直角弯,溅起的浪花很大。站在桥上望去,越野车就像个火柴盒般被抛起撞在了山崖上,发出轰然之声音,然后卷入白浪中消失不见。
人已经被救起,司机老李受了轻伤;王书记有几处骨折也受到了惊吓,人已经晕了过去。卢站长将王书记拍醒,在他耳边喊道:“王书记,你受伤了,幸亏命大还没有死!……我们是过索道去乡卫生所治疗,还是用车把你送回县里去住院?”
王书记有些神志不清的问道:“有车吗?”
卢站长:“有车,马车!在这条路上,跑得比汽车快。”
王书记:“回县里,回县里,赶紧去县医院!……然后去市里,去市里住院。”
已经有人给王书记做了简单的包扎和断骨固定,用树枝弄了好几个夹板将他绑了起来。卢站长从小楼旁的树林里牵出来一匹马,又有人拉出来一辆车。这车带篷,很干净也很精致。那匹马不情愿的被套上了车,甩着鬃毛好像有点情绪。
卢站长则瞪了马一眼,看样子好像是用神念在暗中叮嘱他什么,大概是路上不要尥蹶子、赶紧把人送回去之类的话。
成天乐远远看见直想笑,因为刚才坐滑索过去的六个人中,分明有个人是马妖,他跑进树林里不见了,再牵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匹浑身毛色油亮的黑马。成天乐见过马修炼成妖,比如吴燕青,早已超脱原身族类。让一位已化为人形的马妖再恢复原身去拉车,估计是不会很情愿的。
卢白驾车,卢雾在车上照看两名伤者,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山道上。这车跑得比方才的越野车快多了,奔驰间平稳迅捷无比,不仅是因为轻车熟路,不愧是马妖拉的车呀!
成天乐不禁暗叹一声,这伙妖怪做的事情,想挑毛病有的是,但站在一名修士的角度想找茬的话,还真找不出来。他们就是当着成天乐这个“外乡人”的面,将搞不清状况误闯妖怪窝的王书记当场送回了县医院,可一切又都发生的顺理成章。(未完待续。。)
747、足下寻常道,歧路人不同
莫说是“妖宗”成天乐,就算是昆仑盟主石野在此,恐怕也无法追究这伙妖修什么;假如成天乐就是一个过路的普通人,那么武陵乡众妖做的更是没什么问题。不谈别的,若以世间法而论,就算那司机和王书记随着越野车落入深谷中葬身,恐怕责任也不在别人,只怪他们要自寻死路。
如此说来,这伙妖修还算“客气”了,毕竟将人救了起来、又送了回去。
成天乐在路上曾请求搭便车,也算是有意无意间的缘法试探,被王书记和那司机老李拒绝了。那两人拒绝他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在荒山野外碰到一个陌生人,有警惕心很正常,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假如他们答应了呢?在那艰难漫长的山路上,顺便帮助一位徒步还要走四十多里山路的独行者,也算是结一段善缘。
假如是那样,成天乐也会坐在越野车上;假如他坐在越野车上,这车就不会掉入峡谷。成天乐既受人相助之恩,就自有办法保这辆车开过桥,至少会保他们在路上不会出事,这点神通手段他还是有的。成天乐可以让王书记安然到达武陵乡,那么武陵乡的众妖怪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再换一种假设,假如王书记听从了卢氏三妖的劝阻,没有坚持要开车过桥,而是坐乡里派的马车过去,又会怎么样呢、他能不能过这座桥?若是一件还没有发生的事,总可以假设出种种可能的结果,可事情已发生之后。这些假设仿佛都没有了意义。
王书记是不会让成天乐上车的、他不愿意帮这位孤独的步行者走过近五十里艰难崎岖的山路;王书记自己也不会愿意下车的,当他看见那辆货车过了桥之后。就绝对不会让武陵乡的工作人员拦住自己、也不会听从劝告。他就是那样一种人,所以过不了这样一座桥!
假如王书记能过桥、进入武陵乡。众妖又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有些事情的发生,可能只是偶然因素所导致,但还有一些事情就是会发生的。人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其心性已经决定。
武陵乡众妖以这种手段将来上任的王书记给送了回去,看上去并没有改变上级的任命,王崇庆仍然是武陵乡的党政一把手。可实际上这个人的存在,已经不会给武陵乡带来任何麻烦。还是谈世间法,可讲究的地方就多了。
上级指派的乡党委书记,不顾乡民的劝阻和警告。命司机强行开车过索桥,损坏了武陵乡对外联系交通的命脉,这是一起什么样的事件?假如从民事责任的角度,王崇庆个人是要负责赔偿的,可他陪得起吗?
最直接的损失,就是断了三根钢索和几块木板。但是账可不能这么算,在这样的山区、建造这样一座索桥,各种成本加起来是惊人的。修复这座桥,以武陵乡众妖的神通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以正常的方式姑算工程费用,再加上因交通中断给武陵乡全体居民造成的各种损失,核算一番可能会达到天文数字。
这座桥究竟需要多少天才能修好?说实话,武陵乡众妖想让它断多少天就会断多少天!
这还不仅仅是民事责任的问题。社会影响更要恶劣得多。假如因此闹出什么**,王崇庆这个书记当然别想干了,就连安排他到此地就职的父辈。仕途都会受到严重影响。王崇庆新官尚未到任,就已经为祸一方了。这怎么得了!
目前武陵乡众妖只是救了人,并派马车把伤者送出山去住院。暂时没看出来要追究责任的意思。假如王崇庆出院了,仍然是武陵乡的书记的话,他的命门就等于被人掌握了,武陵乡的事情就是当地众妖说了算,说什么他就得听什么。那伙妖怪有的是办法,让这位书记顶着书记的名头却相当于不存在。
成天乐倒没有替王崇庆着想的意思,他只是从头到尾见证了这件事,心中自然明白。更有意思的是,那桥头的卢氏三妖说的始终是实话,比如那货车他们认识、过桥没问题,而越野车超重、不能上桥的等等,而这一幕就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就看王书记闯不闯了。
桥那边伤员已经送走,刚才过去了六个,现在从另一道滑索上坐着竹编吊篮回来的也是六个人。卢白、卢雾随车去了山外,还有一位拉车的马妖,而卢站长却不在变电站值班也不守断桥了,与另外五人一起过了峡谷。
成天乐看着那大竹筐装着六个妖怪滑过来,莫名又想起了武侠小说中的某个情节,就是令狐冲坐着吊篮上黑木崖。但令狐冲坐的那个吊篮是被绞盘吊上去的,眼前这个大筐是从山那边滑过来的。这箩筐里装的是什么?世间百态族类!包括传说的和眼见的、杜撰的与真实的。
成天乐不禁呵呵笑了,带着笑容转身,终于走过了这座后路已断的桥,踏上了峡谷对岸的道路。此时的成天乐已经求证了他所求的心境,养元之道境界圆满。他这一路行来,就是在见证世间众生百态、山河人烟画卷,途中的每一步都是修炼,而桥头所见则是顿悟的契机,心境圆满就在踏过索桥的一瞬间。
但成天乐并没有脱胎换骨,也没有迎来换骨劫的考验,心性虽然已穿凿透彻,可是功夫还是没用足。其实以成天乐的神通法力,已不亚于世间某些飞天高手,也不在某些已脱胎换骨的妖王之下。但他走的这条路不太一样,以人身而玄牝妖丹大成,远比其他人求证脱胎换骨要艰难得多。
成天乐现在的状况,与当初的丹紫成恰好是两回事。丹紫成年幼时就服用过九转紫金丹,换骨劫对他来说没什么凶险,且修炼多年神通法力不俗,论功夫早已圆满,他只是心性穿凿上总有些欠缺。所以石野会找了个由头罚丹紫成去神木林闭关,直至脱胎换骨而出。
而成天乐如今是相应的修为心境已堪破,就是修炼功夫未足,但只要他继续修炼下去,必有一天会迎来脱胎换骨。那么届时的换骨劫对他而言,可能是相当凶险的考验,成天乐左臂曲池穴中留的那枚黑鱼妖的玄牝珠,就是为此做准备的。
他的处境就像此刻脚下的路,虽然已经过了桥,可是还没有到达武陵乡。这百里长途,还剩下最后三里地。此时的成天乐,虽然还不是脱胎换骨的飞天高手,但已经拥有了一位妖王的心境与眼界。
断崖这边的路与那边是一样的,在山中起伏曲折。假如不清楚确切的里程,过了桥也许会心里更发毛,因为仍然仿佛穿行于无穷无尽的深山,不知武陵乡在何处。其实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再走个s形的大弯、绕过两座山就到了。
那六个妖怪已经从后面快步赶上来,成天乐仍然不紧不慢的走着,并没有回头。卢站长走到与成天乐并肩的位置,突然开口道:“小伙子,你刚才都看见了吧?太惊险了!”
成天乐答道:“是的,我也吃了一惊啊。来的路上我就遇到他们了,他们曾向我问路,我想请他们我捎一程,结果他们没让我上车。”
卢站长:“幸亏你没有坐他们的车,否则就麻烦了!……你也看得清楚,我们已经仁至义尽,可他们就是要自寻死路,拦都拦不住!”
这话有意思,卢霜没说“否则就危险了”,而是说“麻烦了”。假如成天乐真的在半路上了王书记的车,麻烦的可不是成天乐,而卢站长等人,幸亏这个麻烦并没有发生。成天乐也并没有接腔,卢站长又主动问道:“小伙子,你是外乡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成天乐笑着答道:“我是个旅行者,听说深山中有一个古老的村庄,所以特意跑来看看,见识一下这里的原生态风景。”
卢站长:“你是来旅游的?我们村里还从来没有来过游客呢,谁会往这么偏僻的地方钻!说实话,对于一般人,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但要说原生态的话,确实也够原生态,按你们城里人的话来说,就是特别环保。……我姓卢,叫卢霜,霜雪的霜,叫我老卢就行,请问您贵姓啊?”
成天乐:“我姓成,叫成于乐,叫我小成就行。”他没有报出成天乐的名号,但所言也不假,就是身份证上的名字。
那卢霜显然是个自来熟,既然主动上前和成天乐搭讪,一路上也就聊了起来。攀谈中成天乐问道:“老卢,武陵乡有住的地方吗?”
卢霜:“住,当然有!村里全是房子,都是可以住人的。……我们乡出去打工、做生意的人非常多,很多房子都空着呢。”
成天乐:“那是老乡的家,我问的是客栈、旅馆一类的地方。”(未完待续。。)
748、皆是化形物,夹道看妖宗
卢霜一拍脑门道:“哎呀,宾馆啥的还真没有!武陵乡几乎没有外人会来,开宾馆给谁住啊?刚才过桥之前,变电站前面那栋楼,曾经就是乡里的接待处也算是招待所吧,过去有人来都在那里休息。可那里离村子还有三里路呢,如今连桥都断了。”
成天乐:“我也去过很多山村,那里都有农家乐,不知道你们乡有没有?”
卢霜:“农家乐啊?我知道,那不费什么事,就是人家嘛!应该是能有的,我帮你问问乡长吧。”
他们走进武陵乡的时候,成天乐一左一右有卢霜和另一名妖修,身后还有四名妖怪一字排开随行。这架式既像陪同领导视察,又像押送犯人入狱,成天乐不禁又感到有些好笑。假如那位王书记没有坚持坐车过桥而是下车步行的话,估计进村时也会是这种场面吧。
王书记被这伙妖怪打发走了,成天乐却来了。
武陵乡乡政府所在地其实就是一个自然村,这里户籍总人口只有六百多、常驻人口不到三百,本就是一个不大的地方。走进村或者说走进这个镇子,却让成天乐大开眼界,大大小小的房舍错落约有数百栋之多,其间各条小路连通,却只有一条从南到北的大道。
村外就是山野,层层起伏的山峦上有各种不知名的花草,成天乐展开神识感应其物性,认出了其中一些,竟然还有炼制陆吾神仑丹十八味灵药中的两味。成天乐以前见过轩辕派送来的、已加工提炼好的成药,生长在药田中的植株还是第一次看见。感应物性才认出来。
最近有不少妖修跑到万变宗,其中绝大多数来自昆仑仙境蛮荒。他们也带了各式各样的拜山礼,大多是出身地附近的天材地宝和瑞草灵药。成天乐在其中也见过那两味。如今这表面上是天然山野的药田,他也发现了很多最近曾见过的灵药。
再看这村庄的房舍,如果是一位建筑设计师来到这里,估计会目瞪口呆。它们造型各异、显示出各种各样的审美情趣。有的像蘑菇、有的像萝卜、有的像板凳、有的像怪兽、有的像裤子、有的像柱子。当然了,太怪异的房舍只是一小部分,绝大部分建筑还是有模有样的。
成天乐走过村中那条宽阔的主道时,两边有不少人或站在门口、或在窗前、或在屋顶、或在阳台上看着他们,还纷纷跟卢霜打招呼喊道:“老卢啊,今天怎么了?”
卢霜则大声答道:“上面派的王书记今天来了。我怎么劝都不听,他非开车过桥,结果车掉下去了,还好人被救了起来,已经送回去住院了。”然后主动介绍道:“这位是外乡来的成先生,他是到我们这里来旅游的!”
卢站长的嗓门很大,声音传出去很远,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于是很多人家的门和窗都开了,还有人干脆跑到了街旁。呈夹道欢迎之势。但他们更像是夹道看热闹、瞅稀奇的,既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放鞭炮,就是好奇的望着成天乐,一边笑嘻嘻的和卢霜等人打招呼。
人群中来了一个妖怪。可能会引起围观;妖怪群里来了一个人,情况也大抵一样。
成天乐一直带着标志呵呵傻笑,沿着大道走过了半个村庄。来到了乡政府门前。乡政府的建筑样式还是比较规矩的,方方正正的二层楼。看屋顶有点像庙宇宫殿,建筑年代仿佛并不久远。小楼正面却有两扇大门。分别挂着乡政府与乡党委的牌子。成天乐却注意到了这栋建筑的地基,是以整块的青色条石铺成,感应其气息少说也有八百年了。
乡政府的对面还有一栋四层楼,造型像五十年代的苏式建筑,两侧还有两层的辅楼,窗户也显得高而窄,用非常结实的灰砖砌成。这栋楼大门前挂的牌子就多了,不仅有乡人大,还有财政所、土地所、经管站、水管站、计生办、林业站、文化站、畜牧站、农业站、派出所、武装部等。
卢霜在乡政府门前停下脚步道:“成先生啊,你不是要找住处吗?就在这等会儿,我帮你问问。……哎呀,云乡长、凌主任,你们在啊?这位成先生是来旅游的,想找个农家乐。”
此时武陵乡的内部会议已经散了,众妖修各回各窝,但云冲漠和凌水芝还站在乡政府门前,就是特意在等成天乐。云乡长的嗓门比卢霜更大,站在乡政府门前吼一嗓子,估计全乡居民都能听见,他很豪爽的说道:“找什么农家乐呀,成先生乐意的话,就住我家得了!难得有客人嘛,应该由我这个乡长来接待。”
凌水芝却说道:“怎么能住乡长家呢?你家那么大那么空,住着也怪闷的。不就是农家乐嘛,成先生住我家吧!”
云冲漠:“你一个单身女子,家里也没个男人,不太方便!”
凌水芝却笑道:“只要成先生住进去,我家不就有男人了吗,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们在讨论让成天乐住哪里,成天乐本人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呢,反而像个站旁边看热闹的。这位千娇百媚的凌水芝主任,听名字好像是草木之精,但成天乐分辨的很清楚,她的原身是一只翠鸟,感其无形中的神气,很可能也是一位大成妖修。
至于那位云乡长,成天乐暗中感应,却察觉不出其原身的生机律动特征,不清楚是何种妖物。此人神气收敛的如此完美,已达到超脱族类的程度,修为境界应比成天乐更高,至少是一位已脱胎换骨的妖王。
成天乐倒也不是绝对认不出来,云乡长的情况和当初的范妖王类似,成天乐要想准确判断其原身,必须直接展开神识对其施展感应法术。但贸然那样做太失礼,在修士之间无异于斗法挑衅了。
凌水芝还在说呢:“我家比较舒服,没事我可以陪成先生说说话、聊聊天,这样气氛会比较欢乐融洽,农家乐嘛!”
成天乐赶紧上前道:“云乡长,凌主任,真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我在别的地方听说此地有个远离尘嚣的山村,原生态环境保持的非常好,特意来见识一番,也是参观学习。我只想找个能借宿的地方,房钱饭钱都不会少的。”
凌水芝:“说什么房钱饭钱啊,八百年难得来一回客,我们本来就应该好好招待嘛。”
云乡长:“人家是来参观的,不是来陪你聊天说话的,还是清静点的好,没事不要去打扰。……成先生,我给您安排地方吧。我儿子出门了,他的小院正空着呢。楼上楼下带客厅花园,无线宽带上网,纯天然饮用泉水、洗浴温泉热水二十四小时直接入户,您喜欢住什么房间自己选。”
成天乐终究还是跟云乡长走了,没有被那位千娇百媚的女妖精拐回家。他倒不是怕那位大成女妖修会把自己怎么样,而是因为云乡长说的地方确实更清静。更重要的是,自从进村后所见的妖修,以云乡长的修为最高,看他说话时众妖的神色反应,他也应该是这里的主事之人。
云冲漠给成天乐安排的住处,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靠近村子边缘的山野。这栋楼目前是空着的,云冲漠本人另有住处,他把成天乐领进了院说道:“成先生,你就住这儿吧,什么东西都可以随便用。”
成天乐本想找“农家乐”,有间干净的屋就行了,不料云乡长却给了他一栋独立别墅,不仅没登记身份证,就连房钱也不收。前院有修竹翠树,后院有池塘花草,收拾的非常干净整齐。一楼有会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二楼有卫生间、两间卧室和一间书房,一间卧室里有床、另一间卧室空着,整栋楼里都可以无线宽带上网。
成天乐进村的时候也看见了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的信号发射塔架,这里不仅通电话而且手机也能正常使用,生活方式足够现代。成天乐还发现,二楼没床的那间空屋,完全就是按照修行静室的标准所建,在那里定坐涵养神气,感觉非常好。
此处是云乡长儿子的住所,但成天乐并没有发现哪里悬挂着主人的照片,也没有发现什么个人物品。看来云乡长的儿子生活习惯也很简单,或者这栋楼事先就被人收拾过,拿走了很多东西特意空出来的。
云乡长将成天乐带到楼上看一圈,就请他一切自便。成天乐点首道:“谢谢云乡长,您太客气、太热情了!”
云乡长大手一挥道:“说什么客气的话,这就是待客之道!……请问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安排的吗?”
这里的乡民真是热情好客,民风是多么的淳朴、多么的令人感动!成天乐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哪里还能有别的事打扰。我只想多问一句,村子里有饭店吗?”(未完待续。。)
749、但见炊烟起,不闻鸡犬声
云乡长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饭店?有的,当然应该有!你什么时候饿了,就到村子里问一声,他们都会告诉你饭店在什么地方。”
成天乐刚才在楼下看见了厨房,虽餐具齐全,却没有通煤气,看痕迹也从来没人在这里做过饭。成天乐既然是来旅游的,那么食宿问题总得问清楚吧,有地方住也得有地方吃,虽然他未必需要吃饭。
当天晚上成天乐并没有用餐,也没走出这个小院,这一路万里风尘,身上虽然干干净净,可是沾染了太多看不见的气息,他要清心涤虑。玄牝大成之后,成天乐便周身不染污垢,但那只是相对于身体而言。
成天乐用天然温泉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未必是把身体洗得更干净,但形式本身也很重要,它就是一种涤除杂染的象征,否则各宗门也不必打造金册制定各种仪轨了。焚香净手、沐浴更衣,成天乐点的是寒针翠燃香、以玉龙烟化入温泉洗髓,然后就在静室中定坐。
自姑苏至此山村,一路穿行万里,此刻万里画卷皆在元神中徐徐展现,所遇种种一幕幕重现,直至宁静归元。成天乐刚刚堪破脱胎换骨心境,此时的修炼也是一种巩固,凝聚天地灵息助长神通法力。也只有到这种境界才能如此行功,在他还没有过索桥时尚且做不到。
如此心境,宛如生命的诞生之初,仿佛已孕育圆满、随时会破胞衣而出。
行功至后半夜,成天乐进入画卷世界又见到了小韶。在姑苏人烟风景里、山水灵韵的环绕中。他吃了一惊。
“小韶,你鲜活如斯!”成天乐握着小韶的手。竟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小韶伸出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握在双掌心,含笑道:“你见到的一直就是我。难道我以前是假的吗?”
成天乐:“今天的你,不仅仅是这画卷世界的山水神韵,也真真切切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形神。”
小韶脸色微红道:“与其说是属于自己的形神,不如说就是灵体之人身。……只可惜,我仍在这画卷世界里。”
发生了什么事?小韶竟已拥有脱胎换骨成就,就连换骨劫的考验也在短短时间内度过了,她此刻的修为已在成天乐之上。前段时间小韶曾对成天乐说,这画卷世界变得越来越鲜活,实际上也是她自己在发生变化。所以感受与以往不同。
在成天乐的怀中,小韶从来都是一个真正的、真实的人,但今天与以往又有玄妙的不同。小韶不仅是姑苏山水神韵之灵,她已经超脱灵体而凝聚了人身,与画卷世界中所有生灵都不太一样,她是真正完整而独立的自己,并非映射人间风景的推衍。所谓鲜活,不仅是指她在成天乐元神世界中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她自身。
成天乐感概万分道:“你不仅是这姑苏世界的神韵。这世界也成了你的风景。”然后将她搂在胸前,那种温软的感觉前所未有。
小韶在怀中道:“我是你的风景,你也是我的。”
这话没用神念,成天乐却完全能听懂。他这一路的修行见证与种种感悟。同样也属于小韶,小韶也堪破了脱胎换骨的心境。但她的情况和成天乐又不一样,早已修炼多年。随即就度过了换骨劫。
成天乐:“可是我还没有找到让你走出这画卷世界的办法。”
小韶:“但我们毕竟离成功更进了一步,脱胎换骨。我仍然走不出画卷世界;可是不脱胎换骨,我则不可能走出画卷世界。这便是我今日的感悟。……傻乐,你自己还进不来呢,那是你要求证的。”
小韶为何说成天乐自己还进不来?以她如今的修为,已经感应的非常清晰,这画卷里的山河仍只是在成天乐的元神世界中展现,成天乐本人还是定坐在那妖修村落的小楼中。迄今为止,成天乐与小韶之间所经历的一切真切如实,但在某种意义上仍只是一种神交。
一个人怎么可能真正走进一幅画呢?就算他“进”去了,也只是修炼中的一种意境、精神世界的感受,反射给身体拥有完全真切的感觉。可是小韶能在画卷世界中脱胎换骨,则至少说明了两件事。以成天乐如今的心境与眼界,不用去多想,自然就明白了。
首先这画卷世界已非纯粹的人烟风景映射、元神才能感受到的世界,它自身完全能以实有的方式存在。若非如此,小韶是不可能在画卷世界里脱胎换骨的。脱胎换骨成就不仅要在元神定境求证,它也是实实在在原身超脱,小韶是真的,那么这个世界就是真的!
灵体可以存在于依托元神感应的意境世界中,而脱胎换骨,并非意味着凌驾于众生之上,却象征着超脱了出身所限、有俱足之神通。灵修当然可能有此成就,比如訾浩将来若继续修为精进,也可以求证脱胎换骨、凝聚真正的人身。
可是小韶想突破此成就,必须在真正的世界里才行!小韶当初得知“真相”之后,希望能走出画卷到现实世界中,除了想阅历人世,她也明白这一点。可如今的状况出乎意料,小韶并没有走出画卷世界,却仍然脱胎换骨,不再仅是灵体。
小韶的修行求证,也说明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成天乐应该可以进来,原身形神真正的进入画卷世界。可是成天乐怎么进来呢?他们还不知道,也许是修为境界未至,也许是这件神器的祭炼未足,因此找不到门户。
这幅画卷的妙用是伴随着成天乐的修炼过程层层打开的,其实成天乐很清楚,当初的画卷世界并非如此,如果小韶不走出画卷的话,是不可能求证脱胎换骨的。可如今她却做到了,只能说明画卷世界也在演变。
神器妙用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成天乐祭炼神器的过程才将这种可能变成了现实。而如今画卷就融合在成天乐的形神之中,成天乐本人尚无脱胎换骨成就,那么对画卷的祭炼也尚缺火候,他本人也无法真正的进入。这是一层尚未打开的妙用。
成天乐这一路行游,以人烟山河祭炼形神中的画卷,小韶首先感受到了。成天乐勘破脱胎换骨心境,这个世界鲜活实有,小韶便拥有了脱胎换骨成就。现在,时有的画卷世界与外面的现实世界之间仿佛还缺一道门户,成天乐还没有打开。
成天乐在小韶耳边道:“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你能否走出这画卷世界,其实在于我将这件神器祭炼到什么程度。它包含的种种妙用,其实就是种种可能,不仅要看我们如何去祭炼它,也要看我们选择什么样的方式去祭炼。”
小韶:“你根本就没有选择过,就是融入了自己的修行。”
成天乐:“你就是我的修行。”说话时嘴唇就擦着小韶的耳垂,虽是元神感应中的意境,但那热息却与真实无异……画卷世界里的双修,是前所未有、甚至无法想象的乐境。
……
第二天早上,成天乐走出小院的时候,心情从来没这么好过。他抬头看着阳光,心境是那样的开朗,仿佛能拥抱这个村落、这十万大山、眼前所见的整个世界。成天乐的脸上仍带着呵呵傻笑,与他第一次走进姑苏山塘街时是同样的表情。
他刚出了院门,对面墙角就转出来一位妖修,笑着点头打招呼道:“成先生,您要去吃饭吗?请跟我来,我告诉你饭店在哪里。”
真有意思,云乡长昨天说成天乐什么时候饿了就问一声,村里人都会告诉他哪里有饭店。今天早上他还没问呢,就有人主动来了,仿佛是故意跑来献宝似的。成天乐也点头微笑道:“谢谢你!”
那妖修答道:“不客气!成先生出门也得问别人,所以我就先在这里等着。……自我介绍一下,我复姓公输,名叫公输子迷。”
成天乐没认出这位公输子迷是何种妖物,并不是感应不出来,而是没见过。比如成天乐在这趟行游之前就从未见过犀渠兽,假如有一头犀渠兽化为人形出现,他也是认不出来的。在横断山中他之所以认出了犀渠兽,是因为那群妖兽就是原身呈现,而他看过画册。
成天乐:“原来是公输老弟,这个姓氏可真少见!”
公输子迷:“我们村总共六百多人,却有三十多个姓氏,还有复姓东方的呢,待会儿您就能看见了。……去饭店请往这边走,我给您带路。”
其实用不着他带路,成天乐出门前站在二楼阳台上望了一眼,就知道哪里有饭店了,因为他看见了最明显的炊烟升起,还飘散着饭菜的气息。这个妖修村落有很多独特之处,比如天亮的时候,成天乐并没有听见公鸡打鸣;穿过村子的时候,也没有听见谁家的狗乱吠。
鸡犬之声不闻,这在别的乡村里是难以想象的。(未完待续。。)
750、瞩目村中餐,历历如是观
成天乐曾走过不少村庄,村子里有一个陌生的外乡人经过,只要一条狗叫了,往往就是一片汪汪汪的狗叫声。一般的山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可是这个山村养狗的人家却很少。成天乐也见到了几条狗从村中跑过,它们只是远远的望着他,神情很好奇的样子,却不敢靠近更没有乱叫。
成天乐认出来了,那是几只尚未化形的犬妖。它们怎会出现在这里呢?可能是这里的乡民出山行游时所遇见,于是就带了回来加以指点,平日还可为护法侍者。
村子里有几户人家也养了普通的狗,并非是犬妖。但那些狗也不冲人乱吠,显得很乖巧知趣的样子。成天乐当然明白是什么原因,村里就有几头犬妖乱跑,一般的狗恐怕也不敢乱叫,而且此地有那么多强大的妖修,动物天性的直觉中就能感受到某种气息。
看来此地有的居民也学会了人间的生活习俗,这连宽带上网都有,家里当然也可能会养点宠物。狗在别的山村是看家护院的,在这里却是最用不着它们干这个。
成天乐并没有在村子里看见公鸡,但也有人家养鸡,是下蛋的母鸡。他听见了远方某个院子里传来“咯咯哒”的叫声,那是母鸡下蛋了吗?虽然修为达到一定的境界,人就可以辟谷不食很长时间,但在突破真空妙有之前,也是不可能总不吃东西的。辟谷只是一种修炼的方式,而非生活的方式。
就算突破了真空妙有之境、可以长期辟谷不食,但修士一样会吃东西。这既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形式,哪怕仅仅是为了品尝。但这个村落的毕竟与人间其他地方有所不同。就算这些妖修会吃东西,也不是像普通人那样一日三餐。很多人在大部分时间里仍是辟谷修炼。村外群山中有广袤的药田,灵丹饵药对他们而言是更重要的食物。
村里二百多栋房舍,早上只有几十户人家冒起了炊烟。每户人家的炊烟只有一阵,间或出现此起彼伏,但有个地方的烟囱一直在冒烟,而且人间饭菜烟火气息最为明显。那个院子就在乡政府旁边,成天乐昨天曾从门前走过,确定里面并没人住,没想到今天就成了饭店。看来是在他进村后才“开业”的,就是因为他昨天问了云乡长那句话。
走在路上,成天乐问公输子迷:“你们村的饭店,是刚开张的吧?”
公输子迷答道:“不是今天刚开张的,昨天晚上就开张了!……您来的真巧啊,我们的乡政府一直没食堂,昨天才决定要和别的乡一样也搞个食堂,同时对外营业。像成先生这种外地游客,就有地方吃饭了。”
说着话就走到地方了。饭店在乡政府旁边一个院子里,屋里的地方挺大,昨天还是空着的,此刻厨房、柜台、桌椅一应俱全。这伙妖修的动作可真够利索的。离得老远,成天乐就听见有人在饭店里说话,里面还聚集了不少妖修呢。显得非常热闹。
“我们乡政府也搞食堂了,乡干部是不是免费吃啊?”
“中午的工作餐免费。平时的会议餐也免费,跟其他的乡一样。这是福利嘛。”
“那我能不能免费啊,想吃东西的时候就来?”
“不能,除非你是乡干部,而且吃的是工作餐或会议餐。除此之外,就算乡长不是为了工作来吃饭,也得付钱。”
“大长老?他老人家一年能吃几顿饭啊!”
“你就不能小点声?说话要注意,长老会怎么交代的全忘了吗?要叫乡长!”
“你想吃工作餐?也当乡干部就是了!熟知人间诸事,然后就可以上任了,把我替下来吧,我求之不得!”
“你想得美,我一个月才吃几顿饭啊?这是食堂又不是丹房,只炒菜不炼药吧?”
“你才想得美,谁家饭店的后厨帮你炼药啊?”
“不管怎么样,我们村也有饭店了,这是好事。……我还是喜欢吃东西的,现在天天都有地方吃了,成先生来得真好。”
这个村落以前既没有旅馆也没有饭店,成天乐来了之后住处不用发愁,云乡长又指示乡政府搞了个食堂,每天也对外经营,结果成了顺应妖心之举。这里很多小妖每天还是会吃东西的,有一家饭店对他们来说也方便了不少。
这时有人招呼道:“公输子迷带着成先生来了,你们都别乱说话了。”
就算他们不再乱说话,成天乐也早就听见了。常人或者寻常妖修,可能在远处听不见这些话,但成天乐远非常人更非一般的妖修,他以人身玄牝妖丹大成、并服用了六枚陆吾神仑丹,其知觉之敏锐恐怕也算独步天下了,不输于这里的任何妖物。
有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妖站在饭店门口,公输子迷老远就悄声向成天乐介绍道:“那位美女叫东方静雪,在乡政府负责后勤,但平时事情也不多,今天她终于有表现的机会了。”
东方静雪主动走过来打招呼道:“成先生早!我们这儿的风景如何?”
成天乐:“东方姑娘早!这儿的风景很好。”
东方静雪本来是板着脸的,此刻突然掩口一笑,低首婉转间忽有万种风情:“原来成先生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嗯,我叫东方静雪。”然后又冲公输子迷道:“你这小鹿蜀,这么多嘴,我本来还想做自我介绍呢!”
成天乐微微一怔:“东方姑娘,你为何叫他小鹿蜀?”
东方静雪答道:“外号,这是他的外号!”
《山海经》中有载:“杻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看来和犀渠一样,这鹿蜀也是人间已非常罕见的兽类,没想到却是公输子迷的原身。东方静雪大概不太高兴公输子迷未经同意就先说出了她的名字,所以用这种方式叫破了公输子迷的原身。
公输子迷只得点头解释道:“是的,我在这里的外号叫小鹿蜀,小时候长辈们都这么叫。”
而这位东方静雪姑娘,成天乐感其神气,很可能也是一位大成妖修。至于其原身为何物,成天乐费了点神才看出来,竟是一只北极狐,以前只在动物园里见过。这是寒带的兽类啊,怎么跑到亚热带与热带交界的十万大山来了?看来这里的居民有些并非出身周边地域,只是成妖后在此修行,既已超脱原身族类,当然也能适应不同的气候环境。
成天乐走进了饭店,看见七、八张桌子旁围坐五、六十号形形色色的妖修,不禁感叹这里物种之丰富啊!假如他们都化成原身的话,这山村就变成动物乐园了。
东方静雪笑起来风情迷人,可她却不太喜欢笑,此刻又板着脸说道:“你们这些不吃饭的,就别占着桌子,客人来了都没地方坐!”
闲人们赶紧让开了一张空桌子。成天乐坐下问道:“这里都供应什么呀?”
公输子迷赶紧说道:“菜单啥的还没准备好呢,我把今天能做的菜都给您报一遍,您想吃什么就随便点吧,我请客!”
东方静雪瞪眼道:“小鹿蜀,怎么变成你请客了,要跟我争吗?……就算我都没有争得过云乡长,云乡长已经说了,成先生在饭店里用餐,都记在乡政府账上。”
邻桌有妖修小声嘟囔道:“为什么要乡政府请客啊?他又不是来视察工作的!”
东方静雪粉脸一寒,扭头道:“你说什么呢?成先生是第一位到我们乡的游客,就是来考察生态环境的,你懂不懂什么叫生态环境?怎么就不是视察工作了!”然后将公输子迷赶到侧面,自己在成天乐对面坐下,微笑道,“成先生,您请点菜吧。”
公输子迷说相声般报了一串菜名,成天乐点了几样东西,厨房很快就做好端了上来。其他桌的妖修们纷纷喊道:“我们也要,我们也要!”他们点的大多都是成天乐吃的那几样,很快每张桌子几乎都摆满了,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起来。
成天乐在吃饭,有的妖修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成天乐,更多的人则只是看着成天乐吃饭。民以食为天,成天乐进过各种各样的饭店、吃过各种各校的饭菜,但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围观,心里素质不好的话,还真吃不下去啊。
成天乐未动声色,就和平常吃饭一样细嚼慢咽,脸上带着有点傻乎乎的微笑,一边吃一边与公输子迷、东方静雪小声的攀谈。
有更多的妖怪听说饭店已经开业,而外乡游客成先生来吃饭了,纷纷跑来也加入围观队伍。东方静雪很不满的叫道:“不吃饭的就别占桌子,都贴墙根站着去!”还真有不少人跑去贴着墙根站着,而更多的人则是坐下来吃饭,其他的桌子很快就挤得满满的。
眼看桌子坐不下了,东方静雪又扭头叫道:“已经吃完的赶紧结账起来,让还没吃的坐下点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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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1、南吕一枝花,碧海金龙鱼
有妖修问道:“怎么结账啊?外面的饭店都有菜单、上面标着价钱,这乡政府食堂里也没有啊。”
东方静雪:“都去柜台里记上,今天这顿吃了哪些饭菜,等菜单出来一块算。”
这么多妖怪轮番凑热闹吃饭,大家一起围观成天乐,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这个乡政府食堂准备的所有饭菜很快全卖完了,再来人想点菜都没了。这时候成天乐也吃完了,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道:“多谢诸位的款待,也替我谢谢云乡长以及乡政府诸位领导!”
这时屋子里已经有近百位妖修了,有的在桌边坐着,其他的贴着墙根转圈站着,大家目送成天乐走出了饭店。公输子迷与东方静雪也站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东方静雪在门口回头冲着屋里道:“成先生是来考察的,你们不要没事总围观,该干啥就干啥去吧。”
这顿饭的场面实在不寻常,俗话说事有反常必为妖,可成天乐见怪不怪,因为那些人确实都是妖怪。看来此地虽然过上了现代的生活、连网络都有,但很多妖修常年住在这与世隔绝之处,保留了开启灵智之后淳朴与好奇的天性。
成天乐还注意到,虽然饭店里有近百号妖修在围观他吃饭,但可能都是常年在此地修炼的懵懂小妖。除了东方静雪之外,仿佛并没有其他大成妖修出现,成天乐昨天见过的卢霜、云冲漠、凌水芝等人都不在。
看来这些大成妖修行事还是有分寸的,不像那些小妖,他们可能也在不同的地方关注着小妖们的行止。借此试探成天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离开饭店后成天乐并无特定的目标,只是在村落里随意漫步。假如是普通人进了这个村子。还真需要别人来带路,除了中间一条贯通的大道之外。两侧的房屋院落错落分布,点缀着造型各异的假山、花树,还有很多瑞草灵药就种在院子里或池塘边,小路勾连宛如迷宫,在外面看不觉得复杂,走进来视线与神识一旦被遮挡,就很令人发晕了。
这是阵法,没有特定的阵眼所在,每一栋房屋都是阵枢。有一点类似于万变宗前院的万山大阵。而这个村落本身就是一座庞大的法阵,假如启动运转,阵中人如入苍茫十万大山。就算法阵不启动,这些房子也能很容易让人在村庄里迷路。
见东方静雪和公输子迷一直跟着自己,成天乐笑道:“二位,我只是随便转转,就不必烦劳你们总是陪着了。”
东方静雪答道:“我们这个村子里容易迷路,成先生是外乡人,对情况不熟悉。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陪您一起走走吧。您看见什么想问,就问我好了。”
公输子迷也说道:“我们这个村子房子盖的比较乱,很容易让人转晕了,还是有向导的好。而且也能随时给您介绍情况。”
迷路?成天乐当然不会!就算这村子里埋伏着十万大山,只要法阵没有真的运转,也不过是二百多栋错落分布的房子而已。他所走过之处,元神世界映照清明。完完全全就展现于脑海中,就算再复杂的地方。成天乐也不会迷路啊。
东方静雪突然站定脚步,瞪着公输子迷道:“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公输子迷退后一步,笑着说道:“东方,我不是跟着你啊,是在陪成先生逛村子呢。”
东方静雪:“用得着你陪吗?谁交待你的?”
公输子迷赶紧解释道:“缘份,这就是缘份!成先生今天早上一出门就碰见我了,是我把他领到饭店的,现在再陪成先生逛逛我们村子。假如东方姑娘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着跑跑腿。……成先生,我是不是可以陪您一起逛逛啊?”
成天乐能说不行吗,只有笑着答道:“今天多谢公输老弟了,就是怕耽误你别的事情。”
公输子迷摆手道:“没事没事,我没别的事情!”
成天乐早看出来了,公输子迷今天就是特意找上门给自己带路的,只要他出了小院,无论碰见谁都会将他领到饭店,而公输子迷一直就守在院门外的墙角边。武陵乡指派陪同成天乐“参观”的人应该是东方静雪,公输子迷却找个由头也跟在他身边了。
刚才吃饭的时候,所有的桌子都挤满了,只有成天乐所在的桌子只坐了三个人,显得很空,处于被围观的中心,他对面是东方静雪、侧面是公输子迷。成天乐见怪不怪,细嚼慢咽吃自己的饭,一边和桌上两人小声的谈话,而公输子迷当时的神情也挺有意思。
见自己也坐在被围观的这一桌,公输子迷略有些得意,但又不敢显得太张扬。和成天乐说话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偷瞄东方静雪几眼,似乎想看这位大成女妖是什么反应?可是东方静雪就像没注意到,一直对他板着脸。
吃完饭之后公输子迷还跟着成天乐,这原本应该不是他的“任务”,但他又开口求成天乐,想要有继续套近乎的机会。成天乐既受人引路之恩,也不好赶他走啊。
这村落里不仅有很多房子造型极具特色,居民们也很有意思。成天乐走过很多户有人住的院落,那些妖怪并不上前搭话,只是好奇的望着他们,面带微笑。有人见成天乐他们走过来了,还特意把院门、房门、窗户都打开,仿佛是想让成天乐看抢出,然后自己就站在门口现眼。
成天乐一路见到了不少这样的妖修,他们却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或者问什么话,就是很好奇的望着成天乐,同时也让成天乐看清楚他们自己。
也有很多房舍是空着的并无人居住,或者主人此刻不在家,而刚才饭店里聚集的那些妖修又纷纷回到各自的院落里,靠着门框站好接受了成天乐的另一次“检阅”。成天乐还注意到,这个村子里所有的房屋都没有门牌号码,假如是邮递员进了村子,估计会晕头转向的,根本找不到谁家是谁家。
但每一栋房子也都有自己的特征标志,只要熟悉了便很好认。有那么一些房舍院门的门楣是用整块的条石搭成的,上面还刻着字,字体以及所留的年代各不相同。成天乐就看见了“我有书半卷”、“放下就是空”、“一念一世界”、“南吕一枝花”、“想了又遐想”、“独坐看花雨”、“养草育虫人”、“灵山只在吾心头”、“碧海金龙鱼”……等等。
这些刻字含义不一,有的像是某种修行感悟,有的像是某种名号或堂号。成天乐经过一家院子时不禁指着门楣问道:“请问东方姑娘,这些刻字是什么意思?”
东方静雪答道:“不仅是因为他们识字,主要代表了某种想法、感受或愿望,有的也是名号。……写文章的人会起笔名,上网的人会起网名,嗯,还有的叫呢称,意思都差不多吧。”
公输子迷补充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在门楣上刻字的,只要刻了字都是有原因的。……成先生,你家院门上面也应该刻着字吧?”
成天乐“家”的门楣上确实刻着字,就是“万变有宗”,但在这里他也不好提这茬。而东方静雪扭头喝道:“小鹿蜀,成先生家门楣上刻了什么字,关你什么事?”
公输子迷赶紧低头道:“好吧,我不该乱问。”
他既然这么说,搞的成天乐也不好乱问这些门楣上的字了。这些门楣上以条石刻字的人家,很多都空着无人居住,就算里面有人,也没有像其他小妖一样站在门前傻望成天乐。
经过那门楣上刻着“碧海金龙鱼”的院子时,却有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子站在门前向成天乐点头致意,主动打招呼道:“成先生好!我叫金龙碧。”
公输子迷立即上前一步介绍道:“成先生,金龙碧是我们这里的副乡长兼派出所长。”
金龙碧则笑道:“其实我们这个村子里没什么事,我这个派出所长根本就没正经办过案子。”
成天乐也笑着点头打招呼,心中总算明白了此处院门上的刻字是什么意思。这位妖修的原身就是一条金龙鱼,好像唯恐别人不知,竟然直接就刻在了门前。在金龙鱼前面加了碧海两个字,应是一种誓愿,希望有朝一日能腾云出海、飞天化龙。
世间妖物修行道法万千,甚至可以说有多少妖修就有多少种修行,因为他们都是开启灵智后在天地间自悟,也不一定都按万变宗那套正传法诀的路数走。成天乐早就听说过,很多水族追求修行至脱胎换骨、原身化龙,能遨游四海飞天腾云。
世间自古传说的各种龙,很多都是这样的来历。水族原身化龙之后,同样可以显现出人形修炼,但迄今为止,成天乐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妖修。
这位金龙碧,应该已玄牝大成,但修为离脱胎换骨、原身化龙之境恐怕还有一段距离。(未完待续。。)
752、民风朴如是,风景观彼此
走过金龙碧的住所,前面又出现了一栋很整齐的建筑,带着院落操场周围比较开阔。主体是三层楼,每层楼中间有三个大教室,两侧各有一间办公室,院门两侧各挂着武陵乡小学与初级中学的牌子。再看那些教室,门口也各挂着一块牌子,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三年级,正好每个年级一个班。
可是这里哪有那么多人上学呢,本地常驻居民还不到三百人,全来了也坐不满这九间教室啊。成天乐很好奇,拐弯就进走了学校。武陵乡邮政所长兼文化站长、小学、中学校长程玄同就站在教学楼前,笑着点头打招呼道:“成先生,您来了?”
此人应该也是一位大成妖修,其原身为獏。这回东方静雪没有让公输子迷抢先,立即介绍道:“这位是程玄同,我们这里的邮政所长与文化站长,也兼任小学和初中校长,负责武陵乡的义务教育与科普推广工作。”
公输子迷在后面接了一句:“程校长还兼任小学到初中九个班的班主任呢,九年制义务教育嘛,国家规定的,就是现在班里没学生。”
成天乐上前与陈玄同握手道:“程校长好、程老师好!……既然没有学生,你为什么还呆在学校里呢?该给自己放假了呀!”
程玄同:“我今天是特意来值班的,我们就不要站着说话了,到校长办公室喝杯茶吧。”
空荡荡的学校里没有一个人,老师学生都不见。校长室同时也挂着文化站的牌子,这位程校长显然就是在等着成天乐。进屋之后茶很快就摆上了。程校长的茶非常好,说不清是什么品种。却有清心朗神之妙,也是某种助益修行的灵药。普通人饮用都很有益处,公输子迷今天也跟着来蹭茶了。
成天乐说了声谢谢坐下,然后问道:“程校长,这村子里怎么没有孩子上学啊?……既然没有人上学,为什么又保留了这样的学校,每个年级的教室都有?”
程玄同叹息一声,以忧国忧民的语气解释道:“成先生有所不知,如今广大农村地区儿童失学现象非常严重,并不是当地没有提供九年制义务教育。而是外出打工人口太多,大量儿童也跟随父母外出,并不在当地就学。
我们乡这种情况也很严重,户籍上有六百多人口,实际常驻的不到三百人,其中并没有适龄儿童。其实全国很多地方都面临着这种问题,生育高峰过去,就业人口向城市流动,原先兴建的很多乡村小学与初中都招不满适龄学生。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撤并学校。
但是我们乡的情况太特别了,离最近的村庄也要走一百里艰险曲折的山路,学校是不可能撤并的。所以乡里面决定,平时不论有没有人上学。也要保证九年制义务教育完整的设施与师资力量,所考虑的不在眼下一时。
经费是乡里自己出的,做为教育机构。上级往往有各种检查,我们把学校和每间教室的牌子都挂好。设施条件什么都不缺,也是为了应付检查。虽然从来都没人进村真正的检查过。可是我们自己要做好工作嘛,首先保证只要有适龄儿童,必定会相应的的教育。”
公输子迷嘟囔了一句:“成先生今天不是来检查工作了吗?”
成天乐赶紧解释道:“我就是来旅游的,四处看看而已,贵处乡民太热情了。”
程玄同笑道:“他们只是好奇,也不能算热情,成先生这一路走来,也没请你进屋去坐坐。”
东方静雪板着脸道:“程校长不是请我们进来喝茶了嘛!”
成天乐饶有兴致的追问道:“程校长,假如真出现了一个需要接受教育的适龄儿童,学校马上会开课吗?”
陈玄同答道:“是的,立即开课,哪怕只有一个学生,该上哪个班就上哪个班,乡里有不少人都可以来当老师。”
成天乐自从进入武陵乡以来,这里的所有妖怪都没有向他显露原身,也没有提及修炼之事,所展示的就是一个乡村的世间生活。成天乐倒也不好主动挑破什么,他就是外乡来的游客,而武陵乡接待的很热情周道,甚至太周道或者说热闹了。
这里恐怕没什么适龄儿童上学,平时也不需要天天开课。若是真向那些懵懂妖修传授什么世间法,也没必要正儿八经的搞几年全日制教育,修行高人自有手段,以神念心印传授世间诸事,要方便简单得多。但是学校在这里,就是一种象征,这位程校长估计就是村中负责此事的人,他必须是一位大成妖修。
成天乐又问道:“程校长,您还兼任邮政所长,这里也收发信件和包裹吗?”
程玄同笑了:“从来没有邮递员进村,您也知道往这里送一趟信有多难,我们也不想为难别人。本乡在县里设有联络站,所有信件包裹都送到那个地方,我们自己派人去取,假如有谁要向外面邮寄什么东西,也都是自己出山或托人捎出去,不必麻烦外人。”
公输子迷接着解释道:“其实我们乡的居民都很自觉,知道交通不便,往来太麻烦,平时都很少邮寄信件,想传递什么消息或者东西,都让自己人捎。如今网络时代了,如果仅仅是消息的话,联系起来就更方便了,打个电话或者发份电邮就行。”
进入武陵乡的第二天,成天乐在东方静雪与公输子迷的陪同下逛遍了整个村子,考察这里的民风生活以及各种设施。他比那位没能过桥的王崇庆更像是新上任的书记,不厌其烦的四处“视察”,乡里还专门派人员陪同、安排好了食宿接待。
一天转下来,整个村庄的情形已在成天乐元神中清晰的展开,除了妖身来历和修炼之事没有挑明,这里的居民对他这位外乡来客表现的很坦然,村中的一切让他随便看,同时也毫不掩饰的看着他。成天乐有些暗暗心惊,这个自古传承的妖修聚居之地,实力颇为不弱,放眼昆仑修行界,也没有多少宗门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且不说整个村庄就是一座宛如十万大山的法阵,这里生活着数百位有各具神通的妖修。仅仅是成天乐已经亲眼见到的,就有卢霜、云冲漠、凌水芝、东方静雪、金龙碧、程玄同等大成妖修,其中还有云冲漠这样已脱胎换骨的妖王。
成天乐心里也明白,还有很多大成妖修他尚未见到,而且此乡的妖修有一半并不常驻于本地,如此估算一下,武陵乡众妖实力惊人!他们常年隐居于此,保守着共同的秘密,不为昆仑修行界所知,至少绝大部分修士是毫不知情的,除非是正一门掌门泽仁那种身份才有可能获悉,但千年以来也相安无事。
这天午饭和晚饭,成天乐都没有再去饭店。吃饭都记在乡政府的账上,也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早上那顿饭是去看情况的,其实成天乐也没必要用餐。
第二天上午一出院门,公输子迷又从对面的墙角转出来了,点头笑道:“成先生又要去吃饭吗?我陪您一起去。”
以神识扫过周围,附近还躲着不少妖怪呢,他们倒不是想设埋伏暗算成天乐,就是很好奇的在观望,但并没有太靠近。因为东方静雪昨天已经打过招呼了,没事不要乱围观。而这位公输子迷昨天已经跟成天乐混熟了,所以仍然等在院门口。
成天乐也笑道:“我带着干粮呢,就不用总蹭乡政府的饭了。今天就不烦劳公输老弟陪着了,我想出村子到外面的山野中看看风景。”
公输子迷:“成先生要去村外山中逛?那我得告诉东方一声,她还在饭店那儿等着呢。”
成天乐:“那就麻烦老弟也转告东方姑娘一声,她有事就去忙自己的事吧,不用辛苦跟着我去爬山了,我一个人四处走走就好。”
公输子迷欲言又止道:“其实,她这几天的事情就是……好吧,我替您转告一声,但她跟不跟来可不关我的事。……如果东方姑娘来了,成先生也不介意再多我一个陪着您吧?我帮您拎包!”
成天乐:“我没带包。”
公输子迷:“没关系,我回家拿个包帮您拎着,山上可以采不少瓜果呢。”
成天乐:“包就算了吧,你快去转告东方姑娘,她不必陪同我了。”
公输子迷匆匆去找东方静雪了,成天乐一转身也出了村子,走进了连绵起伏的山峦原野。他并没有等东方静雪和公输子迷赶来,而东方静雪也没有追着成天乐进山。村子里好像有人发了话,成天乐愿意在附近山野逛、那就去逛吧,不必在跟随陪同,自有人会关注他的动静。
成天乐在武陵乡村外的山野中整整逛了两天,第一天甚至山中过夜并未回村,他走得不快,一路伴随着御神之念,将所见花草树木、山峦景致皆清晰的映入元神。(未完待续。。)
753、极目不得见,寓神妙自陈
山中有农田,面积都不大,更像是一种园艺,确实是纯天然、原生态、无污染,根本就没有什么化肥农药的痕迹。但更多的是药田,并没有明显的分布区域,因为很多瑞草灵药都需要生长在相应的野生环境里。
成天乐不禁想起了正一三山,这里有些情景很类似,将天然环境和洞天福地巧妙的融合为一,让不明内情者根本看不出痕迹。听闻千年之前昆仑仙境仙境中有十大妖王,曾帮助正一祖师凿健正一三山;而此地聚居的妖修,最早就是那十大妖王从昆仑仙境中带出来的。
成天乐见过正一三山中的药田,如今在武陵乡郊外的山野中又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两者之间果然有渊源。
行游中有野趣,甚至可以夸张的说,所有的地方都是药田,有很多看上去很好吃的瓜果,说不定在山野何处就能看见不同的瑞草灵药生长。虽是原始野地,也带着人工施、移转地气灵枢的痕迹,利用天然环境进行了巧妙的改造。这茫茫山野经过历代经营,所培育的药田已有千年之久。
山中也有野生禽兽出没,但这些飞禽走兽往往都不敢靠近武陵乡所在的那个村子。走在山野中,成天乐也能印证与确定一件事,这里生长的很多瑞草灵药,都是昆仑仙境中的品种。成天乐最近在那些到万变宗拜山的妖修们手中见过,万变宗的库房里也收存了不少成药。
成天乐只是看,并没有动任何东西。
他虽是孤独一人穿行在起伏的山峦中,却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应。仿佛无时无刻都有人在看着他。观察他的人也许不在附近,而是通过某种玄妙的手段。并没有什么敌意与恶意,就是一种审视。想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而成天乐什么都没干。
成天乐也清楚,他就活动在武陵乡群妖世代修炼的福地之中,那些高手们总有办法随时获悉他的动静。他在万变宗中尚有彩鳞壁可以监视周围,这千年传承的妖修村落怎会没有相应的手段呢?爱看就看吧,自从进了村,那些妖怪们早已将他夹道围观了。
两天之后,成天乐终于转遍了武陵乡周边一带所有的山野。这天夜里,他回到小楼中定坐,元神中清晰的浮现出这一方世界。包括这个村庄、村庄周围与外界有明显分界的起伏山峦,一草一木皆纤毫毕现。怎么形容呢?勉强以常人能理解的方式描述,它就像一个全尺寸三维立体沙盘,出现在成天乐的脑海里。
这是成天乐所修炼的独门法术。所谓法术不仅是用来打架的,也可以用来感知,一般的修士很难有他这么强大而广博的元神世界,这与成天乐独特的修行经历有关。想当初,在他尚未玄牝大成之前,就用最笨的方式。走遍了画卷与现实中的姑苏,并将之完全展现于元神中。不如此,他后来也不会祭炼出神器画卷的种种妙用。
成天乐当初元神外景与内景相合,能够包容整座苏州城;那么今日施展更高明的手段。也能呈现整个武陵乡,且还带着天地灵息所赋予的自然御神之念。
成天乐不禁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想起了横断山脉深处那群犀渠兽生活的地方。武陵乡的环境与之非常相似,看来千年之前是有人特意挑选的。以进村时那座桥下的千米深壑为边缘。走过一个大圈,会发现这里是完全与外界隔绝的、被天然屏障所封闭的一个孤岛。南北长约三十里。东西宽约二十里的深山地域,只要是不会飞的东西,根本就过不来。
但这里的村民和那些犀渠兽不一样,他们自古就是神通广大的妖修,并没有自我隔绝在这孤岛中,自有各种办法出入此地、与外界有联系沟通,但他们的秘密却不为外界所知。成天乐不禁又想起了梅兰德,假如那位地气宗师来到这里,一定会感叹道——此乃绝处逢生之地,千年生息之所!
但元神中的这一方世界却是变形的,比如村中的房舍,都呈某种奇异的扭曲拉伸状,这也让成天乐百思不得其解。他走遍了武陵乡周围的地域,在元神世界中沿其与外界隔绝的轮廓重现了它的全景,那么所显现的景象就应该完全如实,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变化,简直就象幻化一般!
想到幻化二字,成天乐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隐约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这一片地域的轮廓是准确无误的,就像拼图一样,但如果中间缺了一块、其他的部分延伸填补了空白,那么必然会导致所观察到的景象出现变形拉伸。
一念及此,元神中的这一方世界开始出现了变化,沿着轮廓边缘,所有的景物都恢复成了正常模样,完全就如成天乐在现实中所见。这是一种心念化转神通,出现在妄境里,所见种种可以依心念而化转,因此仿佛无所不能、心想事成。
成天乐此刻用的是妄境中的神通,但化转的却并非妄境,而是在推衍真切的世界。渐渐的,元神中的这一方世界呈现出最终的变化结果,就在村子的北侧,出现了一片空白区域,方圆约三、五里。成天乐这两天将这里的山野所有地方都走遍了、看遍了,但这片区域却始终未曾察觉。
这是成天乐在元神世界中化转推衍的结果,但他确信,事实就应该如此。自从他进了这个妖修村落,群妖就将这里的世间生态毫无保留的展示给他看,同时也在围观他究竟能看到多少东西。这里有一片地域是隐秘的,能不能发现,就看成天乐自己的本事了。
成天乐这两天根本就没发现,瞪大双眼展开神识也没看见,却以这样一种特殊的神通手段推衍了出来。元神外景与内景相合,尚未大成修士都可以做到,但像成天乐这样能够完全于元神中清晰的展现一方世界,还能依心念去化转推衍,恐怕就极少有修士能办到了。
并非是他们没有这种神通境界,而是没有这份强大而广博的元神世界,没有成天乐那种特殊的修行经历,更没有像成天乐那样下过一番常人无法想象的笨功夫。
发现了这个隐秘,成天乐却更纳闷了,那片地方并非小昆仑洞天结界,就是真实存在于这片山野中,不是宛如另一个世界的空间。但是成天乐曾走过那片区域,当时应该从这一端迈步就过了三五里的距离,直接走到了另一端,却毫无察觉。
那么这片区域是用怎样的神通法术遮掩的呢,它虽不是小昆仑洞天结界,与外界的分隔却带有洞天结界的特点,要想进入其中,就必须要找到门户。那里面,可能才是这个妖修村落千年来所守护的秘传所在。而成天乐这几天所看到的,只是化为人形如普通乡民般生活在这里的一群妖怪。
……
第三天上午,成天乐走出了院落,迎面就见东方静雪正堵在大门口站着呢。他赶紧笑着点头道:“东方姑娘,你为什么站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吗,可以敲门进去呀!”
东方静雪面有不豫之色:“成先生,你已经两天没去食堂吃饭了,也没有让我陪同,乡里派的任务,我完成的不好啊。……请问是不是因为那小鹿蜀太讨人嫌了?所以你才不愿意去吃饭,也不愿意让人陪着。” 说着话她伸着手向侧后方一指,公输子迷正低着头躲在那边的墙角呢。
成天乐赶紧解释道:“东方姑娘误会了,公输老弟热情好客、礼貌周道、言谈风趣、与人为善,怎么会讨嫌呢?我这两天只是想自己走走逛逛,不想烦劳诸位。”
他搜肠刮肚尽量送了公输子迷一堆高帽子,东方静雪面色稍霁,又问道:“原来您不是被小鹿蜀烦着了,那就是嫌武陵乡招待不周喽?”
成天乐正色道:“绝无此意!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诸位太热情了。”
东方静雪:“不要不好意思,您今天一定要去吃饭!大家都在议论呢,说成先生为什么不去食堂了,是不是认为我们这里的饭菜有问题?……假如是那小鹿蜀烦着您了,我绝对饶不了他!”说着话还回头瞪了公输子迷一眼。
成天乐一看这个架式,只得笑道:“东方姑娘莫要误会,我只是这两天在山野中走的太深,就连昨天夜里都没回村呢。……怎敢劳您在门前相邀,东方姑娘、公输老弟,我们去吃饭吧。”
成天乐一边走一边在心中苦笑,这简直就是绑架他到饭店里接受众妖围观的架式啊。这回不用谁带路,成天乐一边走一边与公输子迷谈笑,施施然进了乡政府食堂。
上次来吃饭时,食堂刚刚开业,场面显得有点乱。经过了三天之后,东方静雪这位乡政府后勤负责人显然是管理有方,饭店里显得秩序井然。众妖规规矩矩的在桌边坐着,各点各的饭菜;那些不吃饭或者没占上座的妖怪,也不用谁再吩咐,都已经各自贴着墙根整齐的站好。(未完待续。。)
754、题壁点前事,拱手答相识
所有的桌子全坐满了,连一个空位都没有,只有中间一张桌没人坐,那是特意留给成天乐的。见成天乐进来了,众妖修显得很兴奋也很高兴,纷纷小声道:“来了,来了,成先生终于又来吃饭了!”
成天乐走到桌边坐下,很礼貌的请东方静雪也坐。公输子迷这回有点不敢坐,因为东方静雪的脸色不太好,成天乐又笑着请他坐,公输子迷这才又坐下了,看着成天乐神情微带感激,说道:“成先生,我们饭店的菜单已经做好了,就写在墙上,您随便点。”
这时东方静雪扭头道:“你们都让开,别挡菜单!”
现在有很多饭店将菜单和价目表就印在墙上,这样客人点餐会很方便。而武陵乡乡政府食堂的菜单和价目表已经做好了,不是印的而是手写的,就在成天乐对面的白色粉壁上。但他的正对面也是围观的最佳位置,所以沿墙根站着一溜妖修,把菜单挡住了三分之一,东方静雪让他们都闪开。
那一排妖修闪开,不仅视线没有了阻隔,也等于没有人隔断神识感应,成天乐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赞道:“好书法,好深厚的功力!请问这是何人手笔?”
墙上写的是工工整整的隶书,带着御神之念,必然出自某位大成修士之手。这御神之念不是赋予每一个字的,而赋予每一道菜的,色香味俱全。读这菜单时,若拿能感受到其中的神念,不仅能清晰的看见这道菜是什么样子。而且也等于品尝到了它的滋味,这恐怕是世上最高明的菜单了。
东方静雪答道:“是舒半卷写的。”
成天乐:“书半卷?我大前天经过村中一座院落。门楣上刻着‘我有书半卷’,就是那家主人吗?这个姓氏倒是从来没听说过。”
公输子迷赶紧解释道:“成先生记性真好。那就是他家!但他身份证上的名字姓舒,是舒服的舒。”
成天乐:“这其中有典故吗?”
公输子迷:“有啊,当然有了!想当初他坚持要姓‘我’,起名叫‘我有书半卷’,可是派出所长不让,说没有这么起名字的。他又想叫‘书半卷’,所长说没有这个姓,最后就起了个谐音叫舒半卷。”
成天乐笑道:“原来如此,倒是个有趣的人……”他笑着看墙上的菜单。笑容却突然凝固了。
东方静雪察觉不对,立即问道:“成先生,您怎么了?”
成天乐的神情为什么变了?因为他认出了这张菜单,其中有几道菜名与梦湖美蛙饭店是一样的,只是所用的某些食材换成了当地产的近似之物。但这菜单却不是梦湖美蛙饭店的,而与靳晓夜那家饭店里是一模一样,连价钱都丝毫不差!
成天乐前不久曾在市井中偶遇一伙妖修 “开会”,地点是在一家饭店里,而饭店老板靳晓夜他竟然认识。是一只芦花鸡妖,曾去过苏州万变宗,还在那里打过一个月的工。靳晓夜对成天乐说,在万变宗认见识了梦湖美蛙饭店。所以回来后自己也开了一家。
靳晓夜的饭店有上下两层楼,一楼大堂的侧墙上就贴着印好的大幅菜单。成天乐当时并没有太注意,只是扫了一眼。可是以他的见知神通,此刻仍能清晰的回忆。武陵乡政府食堂墙上的菜单。完全就是照搬靳晓夜饭店里的,从菜名到价目表皆一字不差。
世上不可能有这种巧合。成天乐一念之间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这个乡原本没有饭店,既然新开一家,咨询有现成经验的人当然最为方便。该做什么菜、卖什么价钱,找个在外面开饭店的妖修发份邮件过来,原样拷备一下也就搞定了。
成天乐曾经问过靳晓夜,藏行于市井的那么多妖修同道,怎么就像他们那样恰好聚在一起、而且还是已认识多年的样子?靳晓夜当时的神情很尴尬,自称有些不方便说,但成天乐以后会知道原因的。如今看来答案非常简单,那些妖修曾经都是武陵乡的居民,当然早就认识了。
一念及此,那么成天乐瞬间又明白了更多的事情。靳晓夜当初跑到万变宗去打工,已经有大成执事看好他了、曾动心想收为弟子,但靳晓夜离开了万变宗。如今看来,武陵乡应早已知道成天乐创立万变宗的消息,靳晓夜就是被派去考察情况的。
万变宗究竟是怎样一派宗门,武陵乡的妖修长老们也应早已清楚。而成天乐在市里又遇到了靳晓夜,告诉他自己将去十万大山,靳晓夜肯定清楚成天乐要去的地方就是武陵乡;而武陵乡这边也早已得到了消息、知道他会来。
成天乐进村时并没有报出万变宗宗主的名号,武陵乡众妖也没有人追问他的来历,想必早已心知肚明,在食堂中围观他用餐的这么多妖怪,各各都清楚他就是妖宗成天乐。应该是有人发过话,不让这些小妖开口乱问。
甚至连村子里的长老们对众妖修们发了什么话,成天乐大概都能猜到,不外乎是:那位在世间创立了妖修传承宗门的万变宗宗主、被昆仑各派修士称为妖宗的成天乐,要来我们村了。他来就让他来、他看就让他看,你们谁也不许多嘴乱问:他不说自己是谁,我们就不要点破!
众妖也不清楚成天乐想来干什么,所以都很好奇的围观,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创立了妖修传承宗门?成天乐在考察武陵乡的时候,武陵乡众妖也同样在审视着他。这自古妖修聚居的村落,是成天乐所见证的世间风景,但是他在村中走过,同样也是众妖眼中的一道风景线。
公输子迷是个很机灵的妖修,特意找了个机会接近成天乐,在成天乐看来,他是为了和东方静雪套近乎。这只小鹿蜀对那位东方姑娘应该很有意思,但是另一方面,他肯定也对传说中的妖宗很好奇,想跟随在成天乐身边观察学习,也期待有所收获。
公输子迷本人尚未玄牝大成,却喜欢一位大成女妖修,当然也想求修为精进的缘法,自然不会错过观摩大名鼎鼎的妖宗的机会。而成天乐这几天向公输子迷展示了什么呢?就是坦然行走世间的心境,哪怕是在这样一个群妖聚居的村落中、他心里清楚所有居民都是妖怪,也仍将他们就视作武陵乡的乡民。
成天乐只是看见了墙上的菜单,一念间便如此通透。想当初,成天乐是个遇事不爱瞎琢磨的人,脑袋里就像缺根筋或者说就是一根筋。而如今的成天乐仍然如此,可是随着修为精进,已经不需要他去多想什么,看见什么事情自然眼界通明。
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就可以挑明了,听见东方静雪的问话,成天乐向饭店里的众妖拱手行礼道:“东方道友、公输道友、诸位妖修同道,多谢这几日的盛情款待!我姓成,大家早已清楚,我是万变宗宗主成天乐,寻访这世外之地,特来拜山问候!”
这话一出口,方才还秩序井然的饭店一下子就乱了,众妖挤做一堆纷纷还礼,大家都在抢着开口说话——
“成总啊,我们早就知道是你来了!可是长老会有吩咐,不让我们乱问话。只要你不说,我们就不许追问!你想看什么,就让你尽管看。”
“那天你从我家门口过去,我可是把前后的房门、院门、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本来还想请你进去坐坐的,但长老会又吩咐只许看,所以我就没说话了。”
“成总,靳晓夜去过你们万变宗吧?他现在在外面开饭店了,听说你也去过!”
“听说你以人身玄牝妖丹大成,这可太了不起了!我一直就好奇啊,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结果今天看见活的了……”
“成总,能不能合个影啊?……我这小本揣好几天了,给我签个名吧!”
上百号妖修一起说话,饭店里的嘈杂可想而知。东方静雪一拍桌子,带着法力的喝声压住了所有的大呼小叫:“别乱起哄,刚学会点规矩怎么又乱了规矩?你们早就知道成总身份,人家是来拜山的,是客人,不要把客人给吓着了!”
众妖稍微安静了一些,还有妖修小声嘟囔道:“这几天把我都给憋坏了!”
这时有个浑厚的声音带着神念传来:“成总,武陵乡长老会已恭候多时!”
这是乡长去冲漠的声音,神念中带着解释。其实武陵乡早就接到了在外妖修的汇报,知道成天乐要来。自从他进村的那一刻起,所有妖修都清楚他是谁。此地虽是世外桃源,却并非与世隔绝,万变宗的事情也早就听说了。
成天乐既然要来武陵乡考察,那么长老会就决定让他尽管看,成天乐既然没有挑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点破这里的乡民都是妖修,那么这里人也不会主动说什么、更不会追问成天乐的来历,这样才能让他以游客的身份看得更清楚。(未完待续。。)
755、闻香心神往,入味品饮难
至于长老会是怎么回事,云冲漠的神念中也有详细的解释。云冲漠就是如今的大长老。此刻长老会的成员、此地全体大成妖修已经集合,就在乡政府的会议室里等着成天乐呢,只有一位东方静雪还在食堂里。
他们也清楚,只要成天乐看见了墙上的菜单,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已经做好了正式待客的准备,东方静雪今早就是特意去请成天乐的。假如成天乐看见菜单还没反应过来,或者反应过来了还要继续装糊涂,那么就算了吧,就不必以修士的身份会面了。
东方静雪站起身来道:“成总,请吧!”
武陵乡这几天并不仅是招待一位外地的游客,也是在接待一位前来拜访的昆仑修行界的掌门,这是千年以来的头一次。成天乐可能并不了解这个地方,那么就让他尽量的先了解,等待他自己开口挑明身份,到了这一刻,便是正式的同道拜山了。
乡政府很近,就在饭店隔壁。方才云冲漠的神念中已经说得很清楚,此地的大成妖修共有二十五位,但如今有十人并不在武陵乡中,或已移居外地、或恰好外出行游。长老会议事,就由当时在当地的大成妖修商讨,包括带路的东方静雪在内,共有十五人,也是由他们来接待成天乐拜山。
成天乐曾去过很多修行宗门拜山,早知大概的形式。但这里的情形完全不一样,地点不是什么宗门祖师殿,就是乡政府会议室。场面不像是修行宗门的同道访问,倒更像新闻联播上的领导接见外宾。
会议室正面的墙上有一幅壁画。画的是十万大山,正中间有两张沙发。左边是云冲漠的座位,右边是成天乐的座位,其余十四位大成妖修则分坐两侧。大家说的都是汉语,而且都会用神念,所以沙发后面就不必坐着翻译了。
成天乐先行一礼,众妖还礼,然后分宾主落座。云冲漠首先说道:“我谨代表武陵乡全体妖修、长老会全体成员,热烈欢迎万变宗宗主、成总天乐先生来访!早就获悉成总要来,武陵乡全体妖修充满期待。您已经考察了三天三夜。此地民风如何、众妖精神面貌怎样,想必已心中有数。”
成天乐心中有些好笑,但也跟着说道:“多谢武陵乡众道友的热情接待,向我展示了这世外清修福地众妖修同道的生活与修炼,他们淳朴天真、率性自然,令我倍感亲切。来之前我还曾有所疑虑,不知此处会是怎样的一方世界?到了这里才明白,如果传说真的存在,它就应该是这样的。”
云冲漠:“成总此番不远万里友好访问。希望武陵乡能给你留下美好的印象。不仅在妖修同道间,将来也在昆仑修行界,彼此善结缘法。”
成天乐终于绷不住了,喘了一口气道:“大长老啊。咱们能不能别这么说话了?”
一屋子大成妖修都笑了,云冲漠也笑道:“我们这里从未接待过昆仑修行界哪派的宗主拜山,我也没经验。都是跟新闻联播上学的。”
成天乐:“大长老可真幽默!……咱就不用这样了,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吧。”
云冲漠一拍大腿道:“是的。还是自然些好,给成总上茶!”
成天乐坐那等着喝茶呢。但端上来的却不是现成的茶。只见一位容颜秀媚的大成女妖修,也是在座的长老之一水清灵,出门拎进来一大一小两个炉子,炉中点着炭火,就放在了会议室的中央。大炉子上烧着一壶水,水清灵又取出一个砂罐,将茶叶放入罐中置于小炉子上烘烤,并不时转动着砂罐。
罐中的茶叶被均匀的烤热,发出轻微的啪啪响声,一股特有的茶香气息弥漫在会议室里。成天乐从没见过谁家泡茶先烤茶叶的,云冲漠悄然以神念道:“我们这里是白族自治乡,这敬茶之法是白族的习俗,在武陵乡则更有意趣,也是传承至今的神通妙法,一般人是不可能尝到的。”
这茶成天乐喝过,就是大前天小学兼中学校长程玄同请他品的茶,一样的茶叶,但现在却换了一种烹茗的手法。待茶香弥漫开来,壶中的水也开了。水清灵纤纤素手持壶,将热水冲入砂罐,然后就在小炉上以砂罐煮茶,发出的声音竟似滚雷。
少顷,茶已煮好,水清灵又拿出十六个杯子,在座每人一杯,以托盘献茶于成天乐面前。成天乐伸手接过,水清灵自己也端起了一杯道:“成总,请用这头道茶。”
此茶未斟满,只有半杯,色如琥珀带着浓郁的香息,闻之沁人心脾。这可能确实是白族的风俗,但水清灵煮茶时又加了炼药的手法。此茶本就是一种灵药,能清心明目,此刻已将饵药灵性完全融入茶睡中,成天乐从未见过这么好闻的茶,当即就舌下生津。
举杯饮下,感觉却与闻上去不同,此茶的滋味极其苦涩!世间有各种苦茶,而这道茶之苦,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入口的,不仅会让舌头麻了,只要沾了舌尖会一直麻到后脑勺,连全身都会觉得发涩。成天乐神情未变,抿于口中细细品之,将这半杯极苦之茶缓缓饮尽。
众人皆饮,云冲漠笑着问道:“成总,此茶如何?”
成天乐答道:“闻之香息宜人,不禁心生向往;品之苦涩至极,顿感难以饮受。”
既然在这样的场合品这样一道茶,自然不会是简单一问一答。此茶亦是修行饵药,饮下后需运转法力化转其灵效,那么对其药性如何分辨、品饮有何感悟,就是化转吸收药力的过程。成天乐清楚云冲漠在问这道茶的寓意,所以答话中也带着神念。
成天乐并不是一个演说家、喜欢巧舌如簧的谈种种理论,若是论这些,那些搞传销的“讲师”恐怕比他更擅长。成天乐此时在谈自己所见证的和所经历的,此茶就如修行之道,世人闻种种神通法术及修行之妙,每每心生向往,却不知入此门径之艰辛。就像成天乐走入武陵乡,这条路也颇为艰险啊,有的人就是进不来。
梅兰德曾经对成天乐转述他的一位导师所讲解的“一命二运三风水”,成天乐此刻便引用了。禽兽生于时间,原身是何中族类,这就是命,并非本人此世所能选择;就像世上之人,此世并不能自择出身于何地何家何门。但妖物得天地造化,有大福缘开启灵智、修炼成妖,这便是运。
在武陵乡中所见众妖,已化形为人,如寻常乡民。得此成就看似逍遥,可那**、身受、丹火、魔境等重重考验,皆非常人能消受。有多少人终身不得度过,甚至因此而陨落。这无论是对于人间修士还是山野妖修,都是一样的。
所以这头道茶闻之清香宜人,品之却苦涩至极。然而它仅仅是苦吗?却有灵效在其中!其清心明目之效并不是普通的调养治病的概念,而是真的能使元神清明、原身目力更强,其效用是永久性的。虽然对于成天乐来说其灵效已微乎其微,但对于一般的妖物或修士却是非常明显的,就看能化转吸收多少药力了。
成天乐出身寻常,少时懵懂,误交损友被骗至苏州山塘,却因此得到了妖修正传法诀,误打误撞竟修炼成功。但他在妄境中羁绊多年才得以堪破,却无法以人身而玄牝大成,这番艰辛历程不落痕迹,外人根本就无法体会。后因高人指点,退藏重修,成天乐付出三倍的努力才得以凝结玄牝珠成功。
命与运如此,而人之境也在自择,人之自择便是与己、与他人、与世间相处之道,这也是次第之修行。成天乐本人有妖修成就,又创立万变宗指引妖物于世间修行,并立门规庇护天下妖修不因其出身而受胁迫,这便是他选择的立足之道,也就是所择所创之风水。
而观诸武陵乡众妖,成妖是他们的福缘,化为人形于此地相聚,率真相处共守这一方世外福地,这是他们的选择。指引妖物安身立命、于世间相安修行,其实这就是万变宗想做到的事情,而武陵乡以这种方式已经传承了上千年。妖修如何于世间立足修行,并非只有一种方式,武陵乡这样便是其中之一。
若不谈道法修行,亦不谈妖物如何出现于世间,放眼天下世事推而广之亦如是。——最后这句话是大道理了,成天乐却没有多说什么,他主要是介绍自己的修炼经历以及万变宗的创派缘起,还有对世间有妖物存在的看法,其中最重要的是通过这道茶对武陵乡的观感。
云冲漠点了点头道:“成总品的很仔细、很用心、很实在啊!您不仅品出了第一道茶,我们这第二道茶还没煮好呢,成总就好像已经品出了接下来的滋味。”(未完待续。。)
756、一苦二清甜,三杯五味全
云冲漠的声音中也带着神念,介绍了武陵乡更多的情况。这里的妖修,绝大多数都不是在本地出生。他们都是武陵乡的居民外出行游时发现的各种妖兽,将之带回此世代妖物聚居修炼之地加以指点,有些妖兽因度劫而殒落,而有的妖兽则就在此地化为人形。
武陵乡现有的居民,其实来自不同的年代,不断有妖修殒落、又不断有新的妖兽在此地化形成妖。成天乐在武陵乡看见的居民很多,但是村中尚未化形的妖兽却很少,因为本来就没那么多妖兽会同时被带来。而妖修寿元长久、聚集成众,比如云冲漠本人,已经来到此地三百多年了。
这个村落里的居民并非与世隔绝,妖兽化形后就像村民一样相处,学习人世中的种种事情,这样将来再进入人世间才不至于祸人伤己。武陵乡并不限制居民外出行游或者迁居他乡,但必须要化为人形之后,除了遵守散行戒及共诛戒,还要保守此地共同的秘密。
在过去的纷乱、落后的岁月中,这个世外之地的事情自己人很好处理,但到了如今的太平盛世,随着现代文明发展,尤其是各种信息联网之后,有些事情就显得麻烦了。这里的妖修毕竟要与外界产生各种联系,才能熟知世事修行,所以他们才会申请成立一个民族自治乡,这样出生证、身份证、介绍信之类的东西都可以自己弄。
武陵乡居民平时带回来的,主要是十万大山一带的尚未化形的妖兽,偶尔也会在行游中带回别处的妖兽。但世间之大、山野妖兽之多,他们也不可能尽然理会。只是随缘而已。诸位长老外出行游之时若遇妖修作乱,也会出手镇压。对于那些已经化为人形潜藏红尘的妖修。只要相安无事的话,他们也不会特意打扰或去招揽,就当做没看见。
如此说来,成天乐在武陵乡所见众妖,全是在尚未化为人形之前被带到此地的,也在此化形成人、熟悉人烟红尘中诸事。他们先熟悉的武陵乡、学习妖物与妖物是怎样在此地相处的;然后再去熟悉人世间,学习如何行走人烟红尘。
他们是可以离开的,但大部分妖修仍然选择长居此地。有的小妖不出去,是因为自觉还没搞清楚人间状况。在外面恐怕尚且混不开或者混不明白。而更多妖修常住此地,就是因为喜欢这里、武陵乡就是他们的家。这里确实是适合妖物清修的一方福地,至少在武陵乡中不必掩饰身份,大家都很清楚彼此是妖怪、原身来历是什么,诸事方便而自在。
说话间,水清灵仍在煮茶。第一道茶之后,她又用小匙在砂罐中加入了几味灵药,再度冲水而煮。砂罐中发出的响雷之声更加明显,而屋中飘散的茶香也更加宜人。竟然带着洗炼形神之效。此刻她已经不是为了把水煮开,而是借炉火施法、炼制饵药灵效。
待炼药已毕,水清灵提砂罐又给众人斟上了茶。这一杯比刚才稍多,约有八分满。然后她举杯道:“成总,请用二道茶。”
成天乐此刻已清楚,这位水清灵长老应该是此地的炼药高手。借白族风俗如此煮待客。他说了声谢谢举杯饮下,方才看得清楚。水清灵在砂罐中又加入的都是当地山野中出产的灵药,不知经过了一番怎样的炼制。方才已苦涩至极的茶,竟变得清甜无比。
这种甜是真正的清甜,甜而不腻,在砂罐中发出响雷声的茶水倒入杯中竟一点都不烫,饮之微温,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说不出的舒坦,刚才口中残余的苦涩感也全然消去。此茶亦有灵丹饵药之效,若运功化转吸收药力,可强壮筋髓、洗炼形神。
云冲漠又笑眯眯的问道:“成总,这二道茶如何?”
成天乐答道:“闻之超凡脱俗,品之清甜可人。”此答话中亦带着神念。
难怪云冲漠方才说他还没有饮二道茶,便已经品出了接下来第二道茶的滋味。若是谈修行,那种种劫难考验,代表的也是种种超脱成就,在世间所追求的大自在境界。人们选择了什么样一条道路,便早就如今所处的环境,比如这个逍遥于世外的福地武陵乡。
一命二运三风水之外,还有四修功德五读书之说。众妖兽在这里化形成人,了解他们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该如何立足修行,然后去享受种种修炼的成就。他们都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考验,相对世间普通的禽兽而言,也有极大的收获与享受。
这些妖修如此,世间修士何尝不也是如此,成天乐本人亦如此。回想起自第一次踏上苏州山塘街行走至今的道路,是他想要的吗?真真切切就是他所愿所求!他甚至难以想象,假如没有走上这条道路,会是怎样的遗憾?那么就好好去品味这清甜吧。
第二道茶斟完,水清灵又往砂罐里下了几味灵药,冲水继续煮之。砂罐中发出的响雷之声渐渐的竟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能与身心神气共鸣,茶香竟已不仅是茶香,而是融入了天地灵息之间。这位水长老好深厚的修为,虽没有脱胎换骨的妖王成就,但至少也应该突破了真空妙有之境。
待茶煮好,众人皆端起杯,水清灵又说道:“成总,请品这第三道茶。”
这回杯子里倒了约六、七分满,成天乐缓缓饮入口中,并没有着急咽下去。茶水萦舌,滋味太特别了!不仅仅是苦或者甜,酸甜苦辣咸诸般滋味皆现,竟然还有神念随之。这神念的含义很抽象,就是天地之间的自然气息,宛如人们走过市井山河那种种复杂的感受。
云冲漠也在缓缓的品,过了一会才放下茶杯沉吟着问道:“成总,这第三道茶如何?”
成天乐答道:“如证世间山河万类、众生百态。”
这句话不带任何神念,仿佛解释已是多余。成天乐心中却很感慨,这是一杯世外之妙茶,也是世间之灵茶。茶中寓意不仅仅是指武陵乡,也包括武陵乡众妖所面对的人世间,成天乐这一路走来,所求证的不就是这种意境吗?
这位水清灵长老本人并未脱胎换骨,却能煮出这样一道茶,这说明了两件事。其一,她的修行所追求境界也是如此。其二,成天乐之所以能在人烟山河中勘透脱胎换骨的心境,因为这种意境就存在于人间,并不因他而生、更不因他而灭。
世间众生百态,皆是修行所证,他们就在那里。每个人都有可能看到的,却不一定能够求证,或者心境未至、或者功夫未足。
三道茶已毕,水清灵收起茶炉归座。云冲漠终于问起了正经事,咳嗽一声道:“成总,这待客之茶已经喝了,您到武陵乡来,究竟有何贵干?”
神念中带着种种设问——成天乐跑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此地千年与世相安,但如今世事巨变,成天乐在市井中创立前所未有的妖修传承宗门,然后又有大批妖物涌入人世,接着有人乘势聚集妖物自成势力。以成天乐的身份在这种时候来到武陵乡,当然非常敏感,难免会引起各种猜想。
成天乐苦笑道:“大长老,诸位道友,我若说此番拜访对武陵乡没有任何企图,只是一场修行求证,你们会信吗?”
长老凌水芝:“我等信或者不信,须成言明缘起。如今昆仑仙境蛮荒中大量妖物涌入人世,武陵乡的存在,恐怕迟早不再是隐秘,我们已经想到这一天了,但没想到第一个来的成总您。”
成天乐解释道:“我是偶然得知此地的存在,心中甚感好奇,世间妖物如何聚于一地千年相处,且不为外人所知。说实话,我是来参观学习的,此行受益良多。因际遇造就,我成立了万变宗、指引妖物于世间修行,但无太多经验,一切都在摸索中。
武陵乡令我开了眼界,这是前所未有的见知,原来妖物还可以这样一种方式聚集、相处、成长,然后再走出深山。世人相处之道、妖物修行之道,向来就不是唯一,武陵乡也是我修行中的见证。来之前我并无任何成见,亦无所求,如今也没想改变这里什么。”
长老舒半卷:“成总就是来参观的?难怪进村时不挑明身份,就像游客般四处乱逛。”
成天乐笑道:“武陵乡的妖修靳晓夜,也曾到我万变宗参观,当时并未挑明身份,我事后才得知。而我要看的并不是形形色色的妖物,而是诸位妖修同道如何在人间建立了这一方世界,既然显现给世人的就是一方乡民,那么我来到这里也就是一位游客。直至舒长老在饭店壁上的题字点破,我这才现身拜山,向诸位表达谢意!”
说着话他站起身来,向云冲漠呈上了拜山之礼,是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云冲漠起身还礼,接过小瓶打开一看,愕然惊叹道:“三枚陆吾神仑丹?成总这礼物太贵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