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7、不善人者,善人之资
春村解释道:“这是两昆仑修士之间的约定,蛮荒中的山野妖修未必知情。他们若来到人世间应该也会听说的,是否真心遵从是一回事,但毕竟不敢公然妄为。昆仑仙境虽号称有数十万妖修,但其中大多是未化形之妖兽,真正有修为化为人形行走红尘者,不过数万之众,有机缘能乘坐飞舟来到人世中者,更是少之又少。
这些妖修混迹广大红尘,谁也不可能天天盯着他们,不闹出动静也没人去特意理会。就算他们有所图谋,也不会公然挑战散行戒与共诛戒,但暗地里其他的事情就不好说了。妖修的习性毕竟与人不同,来到人间也带着各自的目的,若能擅加指引收揽,也是一番大成就。”
刘大有再拜道:“多谢前辈指引!请问第三件事呢?”
春村:“其实妖修在红尘中聚集,宛若自立门户,自古有之。千年之前昆仑仙境深处,有一奇地曰奈何渊,那附近有十大妖王聚集妖众,是妖修第一大势力。这十大妖王还曾助正一门祖师凿建正一三山,其中不少人后来成就仙道。
十大妖王曾经施展大神通,带领一批妖修来到红尘中驻足,他们在广西与越南交界处的十万大山中建立了一个村落。如今千年过去了,那一代妖修早已不在人世,可是那个地方却成了妖修世代聚集之处,如今已经发展成一个特殊的乡镇。其居民都是妖,外人却根本不知晓,我也是在昆仑仙境偶尔听到的传说……”
春村讲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故事。千年之前,红尘中早就出现了妖修聚集的村落。到如今已经发展成一个乡镇。它在十万大山深处非常偏远闭塞之处,自古几乎与世隔绝。但如今听说也通了乡村公路。村子已经发展成一个乡,乡政府所在地变成了一个镇,居民有数百人。
数百人还没有一个大村子的居民多呢,怎么能变成乡呢?这只是行政区划的设置而已,比如青藏高原上的一个市,可能面积与内地的一个省差不多,可是总人口却只相当于一个大型的居民小区而已。因为那里是十万大山深处、交通闭塞的边远之地,做为一个村落管辖起来非常困难,就单独设了一个乡。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乡政府、派出所、卫生站都是有的,很多公职人员都是兼职,有的办公室挂了好几个职能部门的牌子,平时上班的也没几个人,但总归是那么个意思。这里没有外地来的干部,居民都是本地人,卫生站可以开出生证明、派出所可以上户口。这是非常有意思的情况,也就是说妖修来到这个乡,可以获得人间的身份。
比如这个乡可以给某位妖修开一份出生证明再报个户口。虽然他当时并不是刚出生的婴儿,可是再过十几二十年,行走红尘中便无破绽了。此地的秘密极少有人知道,甚至世间妖修也不清楚。那里的妖怪们就像村民一样生活,各有各的修行,假如外人闯进去几乎看不出端倪来。他们偶尔也会收留山野妖修。其中有人也会走出山外行游历练。
妖修寿元长久,与普通人完全不同。所以每过几十年,他们都会编造不同的身份信息。这在过去的乱世中毫无问题。而如今也不算太麻烦,反正都是自己说了算。
讲完这些之后,春村又说道:“我也不知那个乡叫什么名字、在什么确切的位置、具体是什么情况,只是偶尔听见了这个传说。假如今后你有幸找到的话,和他们打交道也一定要小心,这个消息或许对你有用或许无用,但知道了总归没有坏处。”
……
王天方与燕无欢在彩龙鳞壁前看着风雪中的场景,刘大有足足半个时辰保持行礼的姿势没有动,他们既佩服又有些担忧。后来春村开口说了三件事,他们并不清楚内容,但看刘大有的神情以及反应,应该不是坏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春村飞天而去、身形消失于暴风雪深处时,刘大有站直身体,全身骨节都发出一连串轻微的脆响,仿佛刚才一直承受着极大的压力,此刻却是充满欣喜。当他回到洞府中,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的大气运来了!”
……
远在辽东过年的成天乐,浑然不知万里之外的雪山上发生了这样一件事。热热闹闹的春节不必细述,他接到了很多拜年恭贺的电话和短信,有亲朋好友发来的,也有万变宗众妖的。熊向春节期间没有回苏州万变宗,仍留在芜城知味楼“加班”。
酒楼在春节期间生意很火爆,可是员工门也需要回家过年,往往三倍于工资的加班费也留不住。熊向是初来乍到的“新人”,也感谢此机缘,当然也就留在芜城知味楼总部加班了。九林禅院的空门之中,和尚们也不过年,熊向在这段时间仍然坚持到九林禅院做义工。
他借助法宝孔天晶已证入化妄之境,但堪破妄境还需穿凿功夫。熊向并不是一味闭关入妄,每天还在做自己的事情,只是夜深人静时才定坐修炼,若有所悟便再入妄境试炼。
乡下过年比城里更有味道,大乖在石柱村过的很开心,它也向成总拜年了。大乖不会说话当然更不能打电话,可是火龙果春节期间悄悄去了一趟石柱村看望大乖,然后替大乖给成天乐打电话转达新春的问候。其实年前任道直也去过石柱村,年后熊向也去了,这都是同门之谊嘛。
熊向尚未堪破妄境、大乖尚未凝炼妖丹,而成天乐也清楚这样的事情根本急不得。妖物最大的特点就是修行岁月漫长,通常情况下比人间各派修士用的时间都要长得多,他们需要在漫长的岁月中去感悟这个世界、积累种种机缘。
凝炼妖丹化为人形,其实就是完成一次升华式的蜕变,论其修为境界相当于人间各派修士的丹成出山,而他们经历的修行之路与一般修士完全不同。成天乐是个异数,误打误撞的经历古往今来所未有,就算教都教不出来;而他所遇的这些妖修,其实从某种意义来讲也都算是异数了。
万变宗众妖短短时间内多有境界的突破,甚至还有一批妖修玄牝大成,这在通常情况下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不是说这些妖修没有相应的资质或悟性,但他们若没有遇到成天乐,也不知需再用多少年的修行岁月才能突破如今的修为境界。
山野妖修大多寿元长久,但另一方面,由于出身和经历的原因,他们的思维习惯和习性是普通人难以琢磨的。别的不说,妄境中的种种经历可能就要复杂得多,不知要用多少年的岁月才能堪破,哪怕那长久的寿元往往都是不够的。
无上师指引的妖修,当他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证入化妄之境,发现定境中可以心想事成、为所欲为,一切感受都是那么真切,恐怕也很难出得来。超脱族类成妖,感觉本已经很脱离现实,再化身为人入红尘,感觉更像是走入了大梦。
倘若是在山野中自行修炼的妖物,没有人会告诉他们这妄境有什么不对、为何需要堪破?他们并不清楚破妄之后的重重修为境界,在妄境中可以做人间帝王、天上玉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所以只有极少数山野妖修偶尔在出离定境,蓦然回神思考身处的现实世界时,才会有顿悟的机缘。
成天乐身边的妖修,尽管大多数都是资质悟性出类拔萃者,但除了任道直之外,也都是在拜入成总门下之后才得以破妄大成的,这其中的机缘难以言述。不仅破妄大成如此,修行中的其他各种考验也是如此。就算万变宗的正式奠定宗门传承,将来再收弟子,也很难重复此前的机缘奇迹。
……
成天乐回家过年,其实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处理,却没有任何人知晓。在长假结束返回苏州之前,他首先到坐怀山庄拜山,然后又悄然去了远郊的那座溶洞,进入洞府去见于道阳。自从上次见面问落雷金为何物、怎样采取,老蛤蟆又等了他很长时间了。
当成天乐手持那灵引法器进入隐秘的洞府、穿过那片石笋林时,老蛤蟆低沉的声音从密室中传来:“成天乐,你终于又来了!算算日子,世间刚刚过年吧?”
成天乐笑了,却笑着叹了一口气道:“山中不知岁月,五百年来你恐怕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自从我上次告诉你确切的日期,你居然一直在数日子呢!”
他走到了石室前盘膝坐下,又缓缓开口道:“过年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也够凄清的,我特意过来陪你聊聊天。前不久,也就是农历八月十八,我在万变宗开了一场神丹会,多谢你告诉我落雷金产自何处、又该怎样采取。”(未完待续。。)
678、常善救物,故无弃物
于道阳惊讶道:“短短时间你已经采得了落雷金、突破真空境、炼成了陆吾神仑丹,还邀集昆仑修行各派搞了一次神丹会?”
成天乐:“是啊,事情说了就赶紧去做。今天来,与你讲讲这段经历,万变宗也发生了很多事……”伴随着随言入境神通,成天乐对于道阳介绍了这段时间的发生的事情,虽在这与世隔绝的隐秘洞府中,也能让老蛤蟆如身临其境一般。
他说完之后,于道阳良久不语,仿佛在回味着什么。而成天乐也没有再说话,更没有追问老蛤蟆关于他上次的提议考虑的怎样了?于道阳当年设此陷阱,就是想骗修法传人的玄牝珠,以换取自己一丝摆脱换骨劫的机会。尽管这希望渺茫至极,但于道阳也要做最后的挣扎,却没想到这一挣扎就是五百年。
成天乐如今已度过真空,尤其对于玄牝珠妙用的理解和体会,甚至已超出于道阳。他毕竟是以人身而玄牝妖丹大成,而且曾经假借灵体訾浩为自己的妖丹修炼,如今又在滋养一枚偶然得到的玄牝珠。
于道阳想要玄牝珠的话,成天乐左臂曲池穴中现在就有一枚。可是成天乐如今也清楚,这枚玄牝珠恐怕不能那么用。炼化吸收另一名妖修的玄牝珠,确实能帮助妖修修复自身的玄牝珠之损,按于道阳当初所传的秘诀,最佳者是同类妖修之玄牝珠,或者修炼同一门法诀的妖修之玄牝珠。
可成天乐这枚玄牝珠,得自和锋真人所斩的一位黑鱼妖,其所修法诀完全不同,其中包含的凶残暴戾气息更需要慢慢化解。于道阳可没有成天乐的事。成天乐能在形神滋养、体会、感悟、祭炼另一枚玄牝珠,从而完全掌握其中玄妙。而于道阳只能直接去炼化吸收。
于道阳自身的玄牝珠已损,很难完全将另一枚玄牝珠融合吸收,强行如此做会有很大的隐患甚至导致当场殒落。假如不能成功的话,也就意味着他的原身之伤根无法痊愈,更别提度过脱胎换骨的考验了。于道阳当初是逼不得已,只留下万一的希望,有些事情也来不及考虑更多。
成天乐如今告诉了他,自己这里就有一枚现成的玄牝珠;同时也告诉了他,这枚玄牝珠已滋养祭炼多rì。是留待自己度换骨劫时炼化吸收助益形神的。成天乐在等一个结果——于道阳会不会开口相求?
于道阳并没有开口相求,良久之后这老蛤蟆才长叹一声道:“我五百年前设此局,当时自以为是急中生智,五百年后你初来时,我也是大喜过望自以为得计。可是你三次到访此地又离去。我亦思悟再三,终于明白这个所谓的陷阱不过是个笑话、我自己的笑话。
且不说我的yīn谋能否成功,就算能成功骗到一枚玄牝珠,恐怕也救不了我。假设真的这样就能救我,那么又怎能称脱胎换骨?五百年前yīn谋得逞,我仍然是五百年前的那个于道阳,脱胎换骨在何处?这就是一个悖论。可惜我直至今rì才堪透。
成总,你就是我苦苦等待了五百年的机缘。我散尽修为之后,仍然是一只蛤蟆,就如当年之原身、却带着重伤。可这只蛤蟆已开启了灵智。拥有我这些年来的见知感悟,这才是真正的一线生机,也是真正的脱胎换骨啊!”
成天乐不动声sè道:“于道阳,你已经决定了吗?”
于道阳:“成总。你愿意收一只刚刚开启灵智、身带重伤、寿元也只剩下几十年的蛤蟆为徒吗?”
成天乐笑道:“此缘法玄妙难言啊,你这只蛤蟆当然没问题!”
于道阳发来最后一道神念:“成总。我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但你既是万变宗宗主,人称一代妖宗,有件事将会成为宗门之秘。五百年前,南疆十万大山深处曾有一个隐秘的村庄,数十户人家皆是妖修。那妖修聚居的村庄已经延续了数百年,最早一批妖修来自昆仑仙境。
我曾去过那里,离开之时曾发誓不说出那里的秘密,否则一身修为削尽。五百年过去了,不知那村庄是否还在,如果还在的话又是什么情形?我既拜入万变宗门下,便告诉成总此事。言而有信,即削尽一身修为……”
于道阳竟然告诉了成天乐十万大山妖修村庄的事情,就在不久前,chūn村也将这个传说告诉了刘大有。只不过chūn村讲的是如今的传闻,而于道阳介绍的是五百年前的情况。当这道神念发出之后,密室中便再无声息,好像于道阳已经发不出神念、也没有办法让声音穿透那厚厚的密室石门。
成天乐反应极快,当机立断举左手一弹指,一道光影飞出化为滴溜溜的圆珠,运转法力开启了石门,用的是就是于道阳当年所留下的方法。那石门后有法阵可夺玄牝珠,这也可能仍然是个陷阱啊,但成天乐却不在乎了。
石门开启,那门后的法阵没有发动,露出了一间空空荡荡的静室。于道阳当年的衣物早已朽化,密室中也看不见那只原体型庞大惊人的蛤蟆,地上散落着一串光华晶莹的念珠,白sè的质地带着金sè的纹路,那是于道阳的随身法宝。
于道阳曾在苏州云岩寺出家为僧,以念珠为法宝倒也是顺理成章。那一串念珠中间,地上蹲着一只蛤蟆,约有海碗大小,就是成天乐在附近山地中曾见过的地特有的一种大型蟾蜍。它看上去虽然比普通蛤蟆大了一圈,但却比于道阳先前的原身显像小太多了,一身修为法力已削尽。
这只蛤蟆的气息很微弱,以神识扫过能感到它带着很重的内伤,正抬头睁开一双蛤蟆眼看着成天乐。四目相对之时成天乐并没有说话,那祭出的玄牝珠也没有收回,而是顺势落在了蛤蟆身上,化为半透明的液泡状将其包裹,又缓缓融入它的形神之中。与此同时成天乐发出了一道神念,告诉这只蛤蟆该怎么做,然后弹指shè出了一枚陆吾神仑丹,让蛤蟆张口服下。
成天乐并不是把那黑鱼妖的玄牝珠给了蛤蟆,一只刚刚开启灵智的蛤蟆,也不可能有事炼化吸收一枚妖王的玄牝珠。他是在给蛤蟆疗伤,这枚玄牝珠已被他炼化为一种奇异的法宝,想当初尚能给一棵树治疗原身之损,现在当然也能给蛤蟆治伤。
他还让蛤蟆服用了一枚陆吾神仑丹,并祭出玄牝珠融入它的形神,运转法力助它化转吸收神丹药力。于道阳曾经服用过十一枚陆吾神仑丹,早就超过了九枚之限,多服不仅没有灵效反而会受丹毒之害。可如今它散尽修为神通,就不再是当初的于道阳了,那神丹效力自然也无存,所以它还可以从头再服。
妖修服用陆吾神仑丹最佳的方式是什么?理论上在sèyù、身受、丹火、魔境、风邪、妄心、真空、换骨、苦海这些修炼中所须经历的考验来临之际,依次服用一枚,能够达到最完美的灵效。但这只是一种理论,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灵智除开、尚且懵懂的禽兽,上哪里去找陆吾神仑丹去?就算面前有一枚,它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啊!就算吃下去,它也没这个事和法力去运转和吸收其灵效!就算有人告诉它应该怎么做,它也听不懂更别提能办到了。
可今天不可能之事却成了可能,蛤蟆散尽修为,可灵智与见知感悟犹存,五百年岁月洗炼,度过sèyù劫的考验其实只在转念之间。成天乐当场让它服用一枚陆吾神仑丹,以玄牝珠疗伤的同时,也运转法力助其化转吸收神丹灵效,蛤蟆只需要保持定心不乱就可以。
假如换另一只懵懂的蛤蟆,遇到这种情况不可能不惊慌挣扎,而也没有哪位高人会把一枚陆吾神仑丹莫名给它服用,成天乐也不会。恰恰就是眼前这只蛤蟆的情况最特殊,它是独一无二的。成天乐早就答应过于道阳,只要听从他的建议,他便会助它疗好原身之伤,而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尚未得到这枚玄牝珠。
假如换一种方式,用寒针翠燃香和炼形龙髓辅助疗伤也是可以的,但是怎能比上这玄牝珠再加上陆吾神仑丹呢?成天乐闭目端坐,默默的运转法力;而那蛤蟆也闭上了眼睛,静静的趴在那串念珠围绕的地面上。
三天三夜过去了,成天乐与蛤蟆同时睁开了眼睛。蛤蟆正想开口叫两声,成天乐又发出了一道神念,同时弹指将第二枚陆吾神仑丹shè入它的口中。成天乐片刻都没有耽误,也毫不吝惜神气法力,并没有收回那枚玄牝珠,当即又让蛤蟆服用第二枚神丹,助他度身受劫。
所谓身受劫又称“小练形”,是指入门之初身体中各种旧伤隐患一齐发作,待缓缓退病之后,将拥有完全健康的身体,为下一步的修炼奠定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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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9、幽牢孤蟾,脱枷冲霄
..om 很多山野妖修在自悟修行的途中,就是因历身受劫伤病发作而陨落。对于这只蛤蟆而言,度sèyù劫只在一念,待伤势稳定、修为之门之后,随即迎来的就是身受劫的考验,所有隐疾都会发作。这是最为凶险的,成天乐丝毫都不敢大意。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不能施展太强大的法力,但要随时施法绵绵不绝,考验的也是成天乐的定心以及功力。蛤蟆趴在地上看似奄奄一息,但那玄牝珠不停的在滋养它的形骸,陆吾神仑丹的药力也在吸收化转之中,又是四天四夜过去了。
当成天乐终于长出一口气,把玄牝珠从蛤蟆的身形中摄出的时候,它已经明显小了一圈而且光华黯淡了不少,看来需要重新滋养祭炼了。但成天乐把它收回左臂曲池穴中并没有理会,他已经累得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甚至都没多看蛤蟆一眼,又重新闭目定坐涵养神气。
蛤蟆当然清楚成天乐这七天七夜的连绵施法,神气消耗极巨、人也疲惫到了极点。这也就是成天乐啊,人身而玄牝妖丹大成,服用过六枚陆吾神仑丹,身子骨比铁打的还要强悍,且功力雄厚绵长远非一般修士能比,才能以如此手法助蛤蟆疗伤修炼,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最佳机缘,但他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说于道阳这五百年来的经历是一场悲剧,那么如今这只蛤蟆七天七夜所遇,就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大福缘!虽然它目前只有几十年寿元,对于其他刚刚开启灵智的山野妖修而言,这一世恐怕修行无望了,可成天乐却为它重头修炼打下了最好的、梦寐难求的根基。
此时的蛤蟆不仅伤势尽愈,而且完美的吸收了两枚陆吾神仑丹的灵效、度过了身受劫的考验。它趴在那里,眼神中充满难以形容的感激,像人一样默默的跪拜叩首。
又过了两天两夜。成天乐终于身形一动,展开双膀舒活筋骨,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就听见呱呱两声响,那只蛤蟆跳到身前,又向他跪拜叩首,从它极力想模仿的动作可以看出来,此番行的是师礼。
成天乐看着它长出一口气,心中有无限感慨。然后将这堆积五百年的感慨收起,微微一笑道:“正式拜师,要等到你化形之后,目前且为万变宗记名弟子。你的伤势尽愈,重头开始修证已度身受劫,这是我可以帮你的。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高人,也无法代替你的修炼,从现在起,修行之道每一步都需你自己去重新印证。那心境感悟需要岁月积累,你早已有之。很多考验可能不难,但重新为妖。你便不是当初的你,很多心境亦需重新求证。”
成天乐可以帮蛤蟆疗伤,却不能替它修炼。这段时rì蛤蟆度sèyù劫再入修行之门,度身受劫而旧伤消尽,这其实都是蛤蟆自己的修炼,对于拥有五百年见知感悟、早已证入换骨劫的蛤蟆来说,数rì闭关即可jīng进。主要的凶险在于身受劫的凶猛,成天乐帮助它安然度过。
接下来的rì子里,仍须蛤蟆自行修炼。将五百年前所突破的境界一步步重新印证。这与成天乐当年的重修还不同,因为蛤蟆的神通法力已削尽,是彻底的重修。对于这只蛤蟆而言,只要修炼的功夫用足,有些劫数对它而言并不难,比如丹火;有些劫数在万变宗的庇护下,也能安然度过,比如风邪、真空。
从这一点来看,它的修炼可能要比其他的妖修顺利得多,但有两个重要的关口,成天乐也拿不准它是否有绝对的把握能度过。首先凝炼妖丹化形为人,这是一种升华式的突破,对于蛤蟆来说也许没有别的难处,就是需要修炼功夫的积累,成天乐却不清楚它要用多长时间。
另一个关口则更为艰难,便是破妄大成。蛤蟆既已不是当初的于道阳,那么它重历的妄境也会不一样。五百年过去了,如今这个世界已完全不同,当蛤蟆走出这个隐秘的洞府来到人世间,也会有很多不一样的感受,这都可能是妄境中出现的新状况。在堪破之前,它的寿元还够吗?
但既然蛤蟆做了这样的选择,这些就是它所要面对的历练,它又呱呱叫了两声趴在那里用力点了点头,意思是听明白了成天乐的话。成天乐也一招手道:“于忠肃,你随我去吧!”
成天乐没有再叫它于道阳,而称它为于忠肃,“忠肃”就是于道阳五百年前于苏州出家时的法号,如今便是这蛤蟆之名,它又将回到苏州。出了荒郊溶洞尚是凌晨,星光仍依稀闪烁,天边已露出一线鱼肚白。
成天乐掏出手机打开,随即就收到了一堆信息。他在山洞里呆了九天九夜,那洞府中没有信号也无法与外界联系,为了省电干脆就关机了。有几条仍然是拜年的短信,有人上班之后祝成总新chūn快乐、事业发达,但一多半的信息都是訾浩发来的。
今天就是正月十五,訾浩与小溪的大喜rì子。成天乐刚想回个电话,手机就响了,接通之后就听訾浩叫道:“师兄啊,终于联系上你了!今天中午开席之前,你究竟能不能赶回来啊?”
听他的声音急的简直都快哭了,成天乐赶紧说道:“这几天在处理一件事,已经办完了。我答应过一定会喝你的喜酒,你就好好cāo办婚礼、等着做新郎官吧!”
訾浩:“我和小溪还有吴老板都商量好了,要请你当证婚人,你不来我怎么办事啊?”
成天乐笑了:“有没有证婚人没关系,有新娘子就行啊!你放心吧,我会按时赶到的。”
挂断电话来到三十里堡镇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大连机场。那司机正把车停在路边小睡呢,突然碰到这么一桩大活,趁机狠狠敲了一笔车费。成天乐也懒得和他计较,连价都没还,就要司机赶紧开车。
司机在成天乐关车门的时候,看见一只蛤蟆也跳进了车,叫道:“老板,有蛤蟆跳进来了,赶紧把它弄下去。”
成天乐面无表情道:“它是和我一道的,你就开车吧。”
司机吃了一惊,心中暗道这年头真是养什么宠物的都有啊!而这人养蛤蟆简直养成jīng了,居然会跟在后面跳上出租车!他问道:“老板,你是去赶飞机的吗?上我的车可以,但你怎么把蛤蟆带上飞机呢?”
成天乐:“这是我的事,不用你cāo心。”
看在车费的面子上,司机很知趣的闭嘴了,一路疾驰来到机场。买了最早一班去浦东机场的票,由于赶上节rì经济舱卖完了,成天乐就坐了头等舱,过安检的时候使了个障眼法,很轻松就把蛤蟆带进去了,登机时也是如此。
于忠肃五百年后于人世间再度为蛤蟆,看见什么都是新鲜的,它没见过汽车更没见过飞机。起飞的时候,空乘人员不在周围,成天乐旁边靠窗的座位是空着的,于忠肃趁机跳到了座椅扶手上,后腿蹬直扒着弦窗往外看。
这只蛤蟆在感叹——五百年枯守岁月实在太遗憾了,没能亲眼见证人世间如此剧变。想当年他若突破换骨劫考验,便拥有飞天之能,可惜五百年来都没有成功,以为就要那样殒落了。遇到成天乐真是大福缘,它出了洞府立刻就飞上了天,这可是它平生第一次冲上云霄啊!
出机场的时候,成天乐将蛤蟆收入袖中,先坐地铁再换高铁赶回苏州,恰恰在訾浩的婚宴开席之前半小时赶到。訾浩、小溪以及众妖还有樊师傅等人看见成天乐,终于松了一口气——成总真是说话算数,按时赶到了。
梦湖美蛙饭店这天停业,婚礼仪式就在大堂中举行。到贺的宾客很多,吴老板开了这么多年的饭店,当然也认识了不少生意上的伙伴,这些都算是娘家的来客。楼上还专门有间屋里开了两桌,是给婆家的来客、万变宗的妖修弟子们准备的。
时间太紧张,成天乐来不及把于忠肃送回万变宗,就让它也待在了那间屋里。成天乐还给所有的万变宗门人发了神念解释——这只蛤蟆妖是他此番出门新收的弟子,目前刚刚度过身受劫,尚未化为人形也不能开口说话,让大家照顾好这位小师弟。
众妖很惊讶——成总怎会收了这样一位弟子,究竟有怎样的缘法?更让众人感到不解的是,于忠肃若论修为只是刚刚开启灵智的蛤蟆妖,连控制天赋神通的丹火劫都没度过,不可能会说话更不可能会写字,它是怎么拜成天乐为师的呢?
难道成天乐过年回家出门散步,在山上碰到只蛤蟆,一看已经修成了气候,于是就收为弟子带回万变宗?这不是成总的习惯也不是万变宗的风格啊,找传人哪有这么随便的!于是众妖纷纷猜测——成总以前就认识这只蛤蟆、曾经点化过它,此番回乡又遇到了,发现它修炼有成,便带回了万变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qidian.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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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0、小愿合情,大成灵修
..om 事实究竟是怎么样,成总在楼下大堂参加婚礼呢,也没法当场追问。既然这只蛤蟆已经是同门,那就要以同门之礼相待,包间里的酒席还特意给它安排了一个座位。可是蛤蟆趴在凳子上也够不着桌子啊,于是就跳到了桌边趴着。开席之后,众妖还轮流做了一番自我介绍,那蛤蟆应能听懂人言,不住的点头示意,样子十分恭谨。
成天乐在楼下大堂主桌边坐着,他曾经是梦湖美蛙饭店的员工,如今又是苏州园林风景研究会的理事长,同时算男方与女方的客人,由他来做这个证婚人倒挺合适。艾颂扬师徒当然也来了,但这是一场世俗间的婚礼,大堂中坐的也有不少普通人,比如易斌也来祝贺,送的红包那是相当厚啊。
令成天乐稍感意外的是,许久不见的李轻水jǐng官今天也来了,如今他已经调到市局升任副局长。当年因为开枪事件短暂受挫,后来这位李jǐng官便官运亨通,几年过去了,如今已成了市局的领导。这令婚礼上的很多客人都有些吃惊,心中暗道吴老板或訾浩的面子好大,李轻水反而成了酒宴上与人打招呼最多的客人。
热热闹闹的婚礼自不必细述,成天乐也没有起哄要闹洞房,还给訾浩放了半个月的“婚假”。訾浩大总管这些年来辛苦了,就好好享受新婚吧,万变宗的事情暂时不必再cāo心。
可是訾浩真“敬业”啊,婚后才两天,就带着小溪来到苏州园林风景研究会,说是来串门认婆家的,众妖各自以理事会职员的身份笑着接待了他们。趁着小溪和甄诗蕊等人在办公室说话的功夫,訾浩跑到外面在元神中问成天乐道:“你出门领了一只蛤蟆回来,你一来得及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成天乐并没有告诉訾浩——那蛤蟆就是五百年前于山塘街石狸像中留下神念心印法诀之人,因为于忠肃已重新为妖。不再是当年的于道阳。他笑着以神念答道:“那只蛤蟆是我的旧识,我认识它已经很久了。想当初回家时我就在山野中见过,如今它终于迈出了修炼中最为艰难的一步,我感觉很欣慰,所以就把它带回万变宗收为弟子。”
訾浩:“看来大家猜的不错,果然是这样的缘法!……成总,您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成天乐盯着訾浩一脸愕然之sè。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了。訾浩的天赋神通就是能在元神中交流,他们俩说话一直很随意也很方便。但訾浩方才那句话却不同,并不仅仅是元神中发出的声音,而且伴随着神念,包含着万变宗众妖对那只蛤蟆来历的猜测!
能够使用神念,则说明訾浩已破妄大成!成天乐先是吃了一惊,等反应过来看着訾浩哈哈大笑,给了他一拳道:“你可真是出奇!我见识过种种破妄机缘,但还从来没听说过入洞房而修为大成的!”
訾浩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这些年,不就是这么点小心思嘛。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万变宗有两枚法宝孔天晶,你给了熊向一枚。另一枚放在器物库中,过年的时候被我拿走了,也证入了化妄之境。后来嘛——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成天乐又给了他一拳:“我知道什么了?算了,你的妄境我就不问了。……小溪已经清楚了你的身份吗?”
訾浩以神念道:“她已经知道了,其实我们大家的身份,她也多少能猜到一些、清楚我们都是修行人,只是还没想到内情会这么复杂、除你之外都是妖怪。我也正在教她修炼题龙山的入门法诀。她学得还不错。”
成天乐:“修行能否入门,勉强不得,此事也不必着急。就算小溪一时不得入门。但修炼养气调神之法总归没有坏处,借此契机让她能了解修行诸事,这是最重要的。”
訾浩:“她还不清楚吴老板的身份呢。”
成天乐:“吴老板的事情,回头慢慢说,你先好好的享受新婚生活吧。等假期结束了,在万变宗给你举行一场庆典仪式,祝贺你修为大成!以前我们没办过这种仪式,按照传统还要‘问魔’,如今宗门金册已经草拟,这个宗门仪式就从你开始吧。”
说着话他又给了訾浩一拳,訾浩怪叫道:“成总,你的拳头太硬,注意点,别把我打散架了!”
成天乐笑道:“你是大成灵修,哪有什么散架不散架的?就算被打散了也能重新凝聚身形。”说着话走到了后园,把正在池塘中休息的于忠肃叫上了岸,向它介绍了万变宗的訾浩大总管。于忠肃不会说话,呱呱叫了两声算是打招呼,在池塘边向訾浩点头行礼。
訾浩觉得于忠肃的样子很可爱也很乖巧,和成天乐开玩笑道:“它尚未化为人形呢,就已经有了人名。像这样的妖兽应该先有个小名才对,它也是‘大’字辈的弟子吗?叫蛤蟆不太好听,蟆大蛤怎么样?”
成天乐一愣:“怎么听起来像马大哈?”
于忠肃也是一愣,蹲在地上抬前爪似行长揖礼,看架式好像是在感谢訾浩,又或者是求訾浩饶了它、别起这么个搞笑的名字。而訾浩笑道:“你看看,它自己都答应了,就这么定了!”
成天乐:“蛤蟆你也见过了,快回去陪小溪说话吧!”待訾浩离去之时,他又意味深长的说道:“师弟,祝你早rì脱胎换骨!”
訾浩走进宅院,立刻向万变宗众妖发出神念,以大总管的身份交待宗门中最新“注意事项”:“诸位都听好了,以后走路要小心点,别踩到马大哈了!”至于马大哈是谁,神念中自有解释——就是成总新收的蛤蟆徒弟。
蛤蟆的个头太小了,在万变宗道场中四处蹦跶,若是一般人走路不小心还真容易踩到它。可是訾浩的提醒并无太大必要,于忠肃毕竟是有修行的,还服用了两枚陆吾神仑丹,根本不怕人踩。而且万变宗众妖神识感应敏锐,走路也不可能踩着它。
但訾浩以神念这么一吵吵,却起到了另外的效果。众妖都知道总管已经修为大成了,纷纷表示祝贺!大成修士以神念恭喜,至于其他的门人则找个机会走过来以神念拢住声音说话。訾浩高兴的是眉开眼笑,chūn风得意正当时啊,什么好事都让他给赶上了!
只有于忠肃多少有些无语,想当年老谋深算的于道阳,如今重新为妖成为于忠肃,居然还得了马大哈这么个混名!马大哈就马大哈吧,果然是完全不同的新开始啊。
……
当天夜里,成天乐于后园假山凉亭中定坐,又进入了画卷世界。小韶终于出关了,成天乐便与她说了訾浩的事情,最后感慨道:“訾浩与我当初同时修行入门,如今也终于大成了!小溪知道了訾浩的秘密,却还不清楚吴老板的身份。那天婚宴之上,吴老板看上去非常高兴,后来却喝醉了。以他的修为不应该啊,除非是有事闷在心里。”
小韶说道:“我此番闭关修炼养元之法,同时也在画卷世事里追溯吴燕青往事,终于查到了结果。”
成天乐惊喜道:“你究竟查出了什么,吴小溪是哪来的、她的亲生父母又是谁?……小韶,你的脸sè怎么有点不对啊,难道不是好消息吗?”
小韶低头道:“你可能不太愿意听闻,情况比较复杂,小溪的父母就是被吴燕青所杀!”
成天乐彻底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韶向成天乐介绍了二十多年前发生于画卷世界中的一段往事。那时吴燕青在阊门一带开一家小吃店,有一对夫妻也经常光顾他的店铺。其时吴燕青的修为尚浅,神气收敛的也不是很好,他在厨房做菜时常动用神通手段,自以为无人察觉,不料却被人识破了,就是那对夫妻发现了端倪。
小韶此番闭关之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不仅仅在追查吴燕青于苏州的往事,发现新线索之后,又去追查那对夫妻的来历,因此节外生枝多耗了一些时rì与神气法力。这对夫妻是玄妙观弃徒,玄妙观就是观前街的那座道观,但在从前也是一个门派之名。
巧合的是,当年偷袭于道阳将之斩成重伤的那位剑修,也是玄妙观弟子,名叫董伯川,其师就是当时的玄妙观掌门纪承中真人。这个门派就以道观为名,但其宗门内堂并不在玄妙观中,而设在平江路的卫道观,这两处都是该门派的道场。——于道阳在介绍往事的神念中曾提到过这些,成天乐此刻都想起来了。
花膘膘曾在已废弃的卫道观中以幻法设宴请吴燕青与成天乐,后来成天乐又如法炮制请董洛赴古往今来帅哥宴,地点也是在卫道观废址,可见那一派宗门传承如今法嗣已绝。昆仑修行界有传承千年的十三大派,也有在传承断绝边缘又重新恢复的青城剑派,但在漫长的年代中,当然也有一些门派消失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qidian.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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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1、善复为妖,正复为奇
于道阳恐怕想不到,玄妙观这一修行门派五百年后已不在。其实自民国期间玄妙观就断了道法传承、连续三代无大成弟子在世,有各种各样复杂的原因,总之一言难尽。那对夫妻男的姓宁,叫宁文白。夫妻两人是玄妙观末代弟子,年幼时因举止不端违反门规,被年迈的师父逐出山门。
他们的师父原先是玄妙观中的一位老道士,本人修为就未大成,将这对夫妻逐出山门后不久便仙逝了。其时是文革末年,老道士亦早已混迹市井不住观中,玄妙观一派至此法嗣彻底断绝。虽无宗门依托也无师长指点,但这对夫妻还在修炼啊,师父死后,便以为世间无人知晓他们的身份——捉妖师。当他们遇到吴燕青时,已经是九十年代。
发现吴老板有“问题”之后,这对夫妻就动了心思,暗中跟踪与监视他。吴燕青浑然不知情,他平时也要修炼,到僻静无人的郊野中化回原身吐出妖丹凝炼。很多妖物见识红尘种种之后,往往都会自悟化为人形之法,走的都是凝炼妖丹的路子,但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可能需要多年的岁月积累感悟,吴燕青也不例外。
这对夫妻暗中窥探,终于确定吴燕青是妖修、原身是一匹白马。宁文白则对妻子说道:“可惜啊,不是大成妖修,若他的妖丹已经炼成玄牝珠,那用处就更大了,我们的愿望一定能实现的。”
妻子却说道:“一点都不可惜,反而是我们的运气!若真是一位大成妖修。我们怎么可能是对手?这个妖物我们应该能搞定,但得想办法让他乖乖听话才行!”
宁文白:“这还不好办。妖物混迹红尘最怕被人揭穿身份。只要告诉他我们是捉妖师,已经看出他是白马妖。他肯定会乖乖听话的。”
这对夫妇便在小吃店没有客人的时候,登门去找吴燕青。吴燕青当时正在后厨摘菜,小吃店没有请伙计,一根一根的摘菜洗菜实在太麻烦,所以吴燕青施展了法术。小吃店当然也要洗碗,吴燕青也试过以法术来洗,可是他修为尚浅控制不好,碗多了总是打碎,试了几次也就做罢。
但对于他这样的妖修。开这么个小店是累不着的,开业不到一年来生意还不错,熟客渐渐也多了起来,已经攒了一笔积蓄,正打算把隔壁的店面也盘下来呢。听见有人进门,吴老板用围裙擦着手走了出来,看见是这一对老熟客,便笑着问道:“二位怎么现在就来了?饭点还没到呢。”
宁文白说道:“吴老板,我们找你有事。请坐下来慢慢聊。无论我们说什么,你都不要紧张,先有个思想准备。”
吴燕青纳闷的坐下道:“你们难道不是来吃饭的,找我还有别的事吗?”就在说话间他突然中了暗算。神气被封变化不得原身,惊骇欲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宁文白的一番话让他彻底傻了。只听这位玄妙观弃徒道:“我们夫妇是捉妖师,吴老板的身份我们早已看穿。你不要害怕。我们并不想害你,出手略施小计。免得你以为我们虚言诓你。”
宁文白要他别害怕,吴燕青却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颤声道:“我虽是妖修,但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啊,只是老老实实开一家小饭店而已,不知何故得罪了二位高人?”
宁夫人说道:“我们注意你已经很久了,若是你真的在世间作乱,岂能容你安然无恙到今天?正因为你行事规矩,所以才会找你聊聊!放心,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你老实听话不乱动,这就解了法术,可以谈点事情。”
吴燕青哪还敢乱动,惊慌之下已经口不择言了:“二位上仙饶命!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宁文白收了法术,宁夫人又说道:“今天来不想要你的命,就是打声招呼而已。出于好意提醒你,我们早已识破了你的身份,但考察你的行止并无什么劣迹,所以登门相告。你今后不要随便乱用妖法,就算躲在厨房里,也一样会被我们这样的大派修士发现的。
市井中偶遇就是缘法,只要你不起歹心于红尘中相安无事,这也是善缘。我们夫妇今后可能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若你安分守己,也可能赐你修行中的莫大福缘,一切就看你自己如何表现了!”
这次登门,宁文白夫妇并没有说出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是点破了吴燕青的身份震慑了这位妖修。他们走后,吴燕青已汗透层衣,坐在那里良久无言,这天他没有营业,把饭店的门关上了,一直在考虑那两人是什么用意、自己又该怎么办?
吴燕青一度也想过赶紧收拾东西悄悄溜走,但最终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宁文白夫妇此次登门倒也没有威胁他,只是点破了彼此的身份。吴燕青自思并没有得罪过这两人,只是在厨房中偶尔使用妖法被他们察觉了,所以他们才会登门提醒。
吴燕青没走的原因,并不完全是因为舍不得现在的身份和这家小饭店,同时也抱着某种侥幸心理。山野妖物的修炼确实需要指点,希望能从那两位“大派高人”那里得到更多的指引,也许真的是福缘呢?另一方面更重要,他也吃不准那宁文白夫妇是否在暗中盯着他。
接下来的日子表面看上去很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宁文白夫妻还是经常来吃饭。他们夫妻俩有时一起来,也经常只有一个人来、再打包一份带回去。吴燕青当然恭恭敬敬的接待,每次要结账的时候都说:“先记下吧,回头一起算。”
至于私下里,宁文白也找过吴燕青几次,说是要考察他的修为。吴燕青渐渐的已经不再害怕了,但更不敢违背他们的意思,曾在僻静处演法展示。而宁文白反复要他演练吐出妖丹祭炼之法。吴燕青则趁机向宁文白请教,宁文白引经据典一番也总能敷衍过去。
其实他们都是菜鸟。吴燕青是山野妖修出身,开启灵智自悟修行至今,对更高境界的法诀尚在摸索之中。而宁文白夫妇少年时就被逐出师门,当年学到的东西也很有限,后来是自行修炼至今,也缺乏高人指点。但宁文白毕竟是玄妙观出身,对修炼诸事的了解可比吴燕青强多了,随口扯几句也显得很高深玄妙。
吴燕青有时觉得很后怕但也很庆幸,幸亏遇到的是这样两位“高人”,假如是被别的捉妖师识破,下场可能就惨了!吴燕青也问过宁文白夫妇,得知自己的破绽是在后厨中使用了妖法,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注意了,花钱雇了个厨师还有一个伙计,当起了真正的老板不再亲自动手干活,就不可能使用妖法露出破绽了。
小韶介绍到这里,成天乐突然插话道:“吴燕青在修炼中特别注意收敛气息,在当年那些妖修中,他是隐藏的最好的,以至于我在那么长时间内都没有发觉。后来还是他自己当着我的面使用了法术,当时他以为我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我这才突然察觉到不对。”
小韶说道:“这就与吴老板的经历有关了,他当初并没有学过你所传的那套收敛妖气的秘诀,但在修炼时肯定特别注意了这一点,尽量控制神气波动。另一方面,这个人太有特点了,那么大的派头总是显得气场十足,表面上非常引人注目,却反而让人不容易意识到他是位妖修。”
成天乐:“吴燕青这副做派,可能也和经历有关。就算如今他尚未玄牝大成,但我所传那套收敛妖气的秘诀,他也是练得最好的,几乎到了完美的程度。假如他从一开始就像今天这样,只要不动用法术,连我都不容易发现他的破绽。
你说的那对夫妻,应该就是小溪的父母吧?依我对山野妖修的了解,吴燕青绝对不会主动招惹他们,更不会去得罪,而是他们说什么就会听什么。而你又说是吴燕青杀了小溪的父母,这其中肯定另有文章,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韶叹息一声:“后来的事情太出人意料了,其实也怪不得吴老板。”她接着往下介绍——
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月,到了农历七月份,正是苏州夏季最炎热的时候,宁文白突然来找吴燕青,半夜里把他叫到郊外说道:“吴老板,通过这段时日的考察,你虽是妖修出身但为人忠厚行事可靠,也不枉与我们相交一场。我想请你帮个忙,同时也赐你一场大福缘,如果此事能成,你的好处无穷无尽!”
吴燕青赶紧说道:“您有什么事情就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就绝不推辞。”
宁文白盯着他沉声道:“你一定能办到!”
就在这天夜里,宁文白教了吴老板一套御器法诀。吴老板的修为已有御器之能,应该可以使用法宝,但他本人并没有法宝,更不会有人专门教他其中的诀窍,在正常的情况恐怕要在漫长的岁月中凭机缘去领悟了,而宁文白今天则指点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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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2、福兮祸倚,孰知其极
没有法宝怎么御器?别忘了妖修有自己的本命法宝就是妖丹。想当初张潇潇袭击成天乐,最后也是以妖丹为法器。但在正常情况下若非迫不得已,妖物是不会让妖丹离形的,一旦失去或者被毁,那就意味着假借人形修炼的神通法力全废。
宁文白也不是白教,他需要吴老板帮忙去打开一扇门。据说那扇门被法阵封印,而开启阵枢的关键就是妖修之玄丹。至于那扇门在哪、需要怎么开启,宁文白只说到时候按他的吩咐办即可。他告诉吴燕青门后是一间密室,密室中有无穷宝藏,对修炼大有助益,能打开它也是吴燕青的大福缘,可以得到很多梦寐以求的东西。
事情的经过很复杂,小韶也不可能用一道神念就解释清楚,她一边述说一边用了随言入境神通。讲到这里的时候,成天乐又插话道:“我怎么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小韶反问道:“你是说于道阳吗?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宁文白所说的那扇门,和于道阳在洞府中所设的陷阱非常像!”
成天乐:“这一阵子你在闭关,我有些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于道阳如今已削尽神通修为,重新变成了一只蛤蟆,从开启灵智之初修炼,已被我带回万变宗不再是当年之人,名字叫于忠肃。但于道阳当年所设陷阱,那法阵是要用玄牝珠才能触动的;而宁文白所说的那道门,用普通的妖丹就可以了,好像并没有那么高明。”
说话的同时。以神念介绍了他将蛤蟆带回苏州的前后经过。小韶摇了摇头道:“于道阳的事情回头再说,但宁文白所说的那扇门和那法阵。其玄妙恐怕不亚于道阳所设的陷阱。只是那宁文白修为有限、所知也有限,所以不清楚而已。就算他清楚。也想勉强去试试,假如出了变故,倒霉的反正不是他自己,而是吴燕青。”
成天乐:“你见到那扇门和那个法阵了吗?”
小韶:“我没有见到,因为他们根本没去成。但根据后来的追查,宁文白想打开的应该是玄妙观的某间密室,只是我没查清它在什么地方。”说着话又继续介绍宁文白与吴燕青的往事——
宁文白虽说是请吴燕青帮个忙,但语气不容丝毫的质疑与拒绝,传了那套御器法诀说完那番话之后。就要吴燕青回去好好修炼、随时做好准备,计划在七月十五中元节那天动手。吴燕青根本来不及多说什么,这件事情就已经被宁文白敲定了。
吴燕青也算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啊,谁叫他说只要能办到的事就会帮忙呢?结果宁文白便让他祭出妖丹去开启门户法阵!回去之后吴燕青一边修炼御器法诀,一边在想这件事。以他的修为境界本已掌握了御器之能,所以习练这法诀并不难,很快就基本掌握了如何操控本命妖丹为法宝。但是琢磨起这件事,吴燕青却越想越不安。
妖丹对于妖修而言,可是像命根子一样珍贵。是超脱族类化形成妖的象征,假如妖丹被毁,吴燕青就等于被打回原身重新去做一头没有神通法力的马。宁文白要他帮的这个忙,可不像吃饭不结账、跑腿办点事、尽心卖力效劳那么简单。假如不小心出了意外,吴燕青就会修为全废、身受重伤甚至会殒命。
这种事情不得不谨慎,但听宁文白的语气。也根本不容他拒绝,当时甚至连质疑的机会都没给。吴燕青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登门拜访宁文白夫妇,当面问个明白。如果一定要他帮忙,也至少要个保平安的承诺。
宁文白夫妇经常去吴燕青的小饭店吃饭,一个人去的话还打包带走一份饭菜,显而易见就是住在阊门附近的。吴燕青也不是没心眼的人,他虽不敢特意跟踪宁文白夫妇,但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也打听出他们住在哪里了,还知道这对夫妇有个一岁多的孩子。
这天晚饭后,吴燕青带着早已准备好的礼物登门拜访,既有给宁文白夫妇的重礼也有给孩子买的东西。宁文白住在一个新小区内,那时盖的房子楼层不太高只有四层,宁文白家在顶楼。吴燕青敲了半天门却没有应声,看来是无人在家,他又展开神识查探,确定屋里真的没人。
鬼使神差般,吴燕青突然动了一个念头——他想趁此机会进宁家去看看!一直以来都是宁氏夫妇有事找他,似乎把他的底细摸得很透,但他却根本没搞清楚这两人是什么来历?只知道他们是捉妖师,而且自称大派传人。
如今他们又让自己做那么危险的事情,而且由不得他不答应,吴燕青当然也想查查这对夫妻的底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强烈的无法抑制,吴燕青终于还是没忍住,上了楼顶再下到阳台进了屋内。
他并没有搜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结果,屋中并没有什么与修行有关的法宝丹药,只是有一些不太常见的道家典籍,在隐秘的地方他还发现了大量的现金,看来这对夫妇也积蓄颇丰,却没有把所有的钱都存在银行里。
吴燕青搜查屋子的时候很紧张、心跳的也很快。他刚刚搜了没多久,宁氏夫妇就回来了,而且很突然,他们走上楼的时候吴燕青并没有察觉到动静,等拿出钥匙开门时,吴燕青才突然警觉过来。宁家的房子是三室一厅结构,吴燕青当时正在一间并没有住人的小屋内,有个放杂物的柜子看来并不是经常用的,他趁势就躲了进去。
从察觉到宁氏夫妇回来,到他们开门进屋这段时间,假如换作别人家的话,吴燕青可能来得及冲出屋子从阳台跑掉,但在这对夫妇面前,他却很难不被发现,只得收敛气息躲进柜子,期盼再找机会悄悄溜走。
到了夜里,这对夫妇却没睡觉,在厅中聊了起来。他们也没想到隔屋有耳,虽然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躲在柜子里的吴燕青却能听见。宁夫人说道:“我们已被逐出师门多年,对那玄一门的开启方法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门后法阵要以妖物玄丹触动,可吴燕青的修为尚浅,他能行吗?”
宁文白:“师父当年收我们入门时,感慨道法传承已不继多年,前辈祖师封印了玄一门,期待我们将来修为有成能够开启,虽然三代无大成修士,但师徒传法未绝总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可是后来师父把我们逐出山门,除了叹息之外便没有再说任何事情,他自己把这个秘密带进了棺材。
但据师父生前透露的信息,那玄一门要用妖物玄丹来触动开启,本门阵法之道你我多少也学过一些,这些年也一直在研究,修为更精进了不少,应该能有几分把握。我猜测开启玄一门最好用玄牝珠,但用妖丹试试也未尝不可,只要有一线可能就是值得的。哪怕这次不成功,我们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来,以后再动手不是更有把握了吗?”
宁夫人:“可是我们没法预料会发生什么状况,能成功是最好不过,假如不成功可能会生变故。”
宁文白:“假如真出了变故,冒险的也不是我们。”
宁夫人:“我听说妖修对妖丹十分看重,绝不会轻易动用,那吴老板要是反悔了怎么办?”
宁文白:“话已出口,就由不得他不答应!”
宁夫人:“那我们也要注意口风,回头再告诉他,此事定万无一失,才能让他放心的跟我们去。”
宁文白点头道:“我会对他这么说的,如果他到了玄一门前,他再想反悔的话就已经晚了。玄一门所在,是世上只有你我两人知道的秘密,他若帮忙便有好处,若不帮忙的话我也不会让他活着离开。他当然知道好歹、会做出选择。”
宁夫人:“最好是一切顺利,这次能够成功。可如果不成功的话,吴老板可能会身受重伤、妖丹损毁。观前街如今很热闹,我们怎么把一匹受伤的马带走?”
宁文白:“触动法阵损毁妖丹,在那种情况下吴燕青十有**会没命。但我们得把他带走,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挑后半夜去,弄一辆小货车,以你我的本事应该不难。妖物原身遗骸也有大用啊,我派传人最擅长以此炼器,说不定我们还能炼成法宝呢!”
宁夫人叹息一声道:“到如今,我们连法宝都没有呢!若打开玄一门,应能得到无数法宝甚至神器。……吴老板这个人不错,我倒不希望他送命。”
宁文白:“我当然也不希望,若顺利打开了玄一门,我也不会杀他灭口。会给他一些好处,让他成为听命于你我的护法侍者,我们在这世上岂不是更加自在逍遥!得到了宗门秘藏之物,必然是修为大进机缘,说不定还能成为当世高人、重振……谁!谁在那里!”(未完待续。。)
683、惊马冲腾,赤子啼声
话刚说到这里,宁文白突然发出一声厉喝,夫妇两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左一右冲向小屋门前,挥手祭起一片风刃护身,并向着小屋门内飞斩而去。与此同时,那扇半虚掩的门突然崩碎成无数木片,一头白马冲了出来,周身一片光毫散开堪堪突破了风刃交击。
宁文白夫妇的话把吴燕青给吓坏了,他躲在屋里越听越惊,惊骇之中心神稍一散乱,气息收敛便发出了微弱的波动,随即心神一慌又弄出了点动静,立刻就被发现了。这是谁也没料到的状况,吴燕青毕竟是妖修,在这种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事——惊马!
受惊的马狂奔冲撞,有极大的冲击力与杀伤力,更何况一头修炼有成的马妖?宁文白夫妇反应够快了,可是惊马的速度更快,直接撞破房门冲了出来,宁文白夫妇还没来的及完全展开法术呢。
风刃斩在那马的护身白光上湮灭,虽看不见伤痕,但吴燕青也感受到了形神所受之损,吃痛之下腾空弹起了后蹄,正踢在宁文白的脑门上。这一蹄之力异常沉重,于承中修的可不是铁瓦金舍诀也没服用过陆吾神仑丹,当场脑浆崩裂死于非命。
宁文白夫妇虽一直在吴燕青面前充大派高人,实际上他们在少年时就被逐出师门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临敌斗法的经验,真要拼命的话未必就能制伏吴燕青。
吴燕青并不清楚这一点,而宁氏夫妇自己也不清楚。他们少年时只听说玄妙观传人擅于镇妖,而世间妖修见到捉妖师是如何的惊惧。如今道法修炼有成,便自以为也是降妖高人了。他们碰到吴燕青点破其身份。对方果然乖乖听命,再看他修为不过尔尔、甚至修行中很多事情都不懂。就更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而今天事发突然,宁文白夫妇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就突然撞上了这斗室之中狂奔而出的惊马,宁文白的手段都没来得及完全施展呢,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送了命。
宁夫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转身双臂张开,周围的空气在扭曲,身后的架子也出现了无数道裂缝,风旋升起甚至带着淡淡的黄色光芒。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那被风刃割裂的架子尚未坍塌,她已凝聚了最强大的法力,就在这时,屋中突然传出啼哭声。
普通的民宅的客厅能有多大,白马撞破门框冲出来后蹄腾空踢倒宁文白,脑门就已经撞在天花板上了,等它落地时已没法往前冲了,前蹄踏上了沙发,茶几被踩成了碎片。宁文白夫妇刚才说话时。沙发旁放着一张带四个轮子可以到处推的小床,里面有个一岁多的孩子正在熟睡。
睡梦中的孩子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了,闭着眼睛开始哭。从宁夫人的角度看过去,那张小床就在扬起的马首和前蹄之间。她凝聚风刃若挥洒而去,能不能将这头马妖分尸说不定,但孩子肯定没命了。就在法力展开之时哭声传来。她顿住了,并没有顺势攻击。
她这么一顿。一道白光正击在她的胸口。那是吴燕青的妖丹,以御器之法将妖丹为法宝使用。就是宁文白教他的,这是吴燕青第一次在斗法中施展。那团白色的毫光穿过凝聚在空中的风刃时光华暗淡了不少,可见神气受损,但此时正在搏命,吴燕青也顾不上别的了。
宁夫人飞了起来,撞在了靠墙的架子上,架子连着上面所有的东西都碎了,然后软软的滑坐在墙根,她已经身受重伤命在须臾,连动都动不了。这时白马下意识的收回妖丹又化为了人形,屋中一片寂静,只有那孩子仍在嗷嗷大哭。
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早就被白马撞碎了,客厅中一片黑暗,那孩子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回过神来的吴燕青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短短几秒钟之内情况就变成了这样!看来是这孩子救了他,否则不死也得重伤。不知为何,他伸手将孩子抱了起来,搂在怀中不让她看见屋里发生的事情。
靠在墙角那一堆碎片中的宁夫人挣扎着说道:“吴老板,无论我们夫妇怎样,孩子是无辜的!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一念之差,我原本只是想再回玄妙观……”话说到这里就再无声息,她已经断气了。
屋里这么大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隔壁及楼下的邻居,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上来敲门。吴燕青的大脑却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恰恰在这时,孩子止住了哭声,闭上眼睛露出了笑容,粉扑扑的小脸蛋是那么的可爱。
黑暗中看见这孩子的脸,仿佛就是一道光明,吴燕青突然清醒了。他抱着孩子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一下东西,没碰别的,只带走了刚才所找到的现金,然后从阳台悄然离去,连孩子也一起抱走了。没人能解释吴燕青为何要这么做,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吴燕青离开了阊门附近,带着孩子又换了个地方开饭店,这孩子就是吴小溪。这期间他认识了两个人,一个是黄裳,另一个是樊师傅。黄裳是吴燕青在红尘中遇到的第一位妖修同道,偶然的机会互相识破了身份,成为了朋友。
那时吴燕青带着吴小溪已经搬家了,关于吴小溪的来历他编了个瞎话:吴老板从前有个未婚妻,分手离他而去,却给他留下了一个孩子。后来在人口普查的时候,他给吴小溪上了户口,黄裳律师也帮了一些忙,总之顺利搞定了,吴小溪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落户这种事情手续往往比较复杂繁琐,还需要各种证明材料,但对于吴燕青和黄裳这等妖修来说并不算太困难,施展一些特殊的法术,哪怕手里只是一张白纸,也能让对方看上去以为是真实无误的证明文件。当然了,就算不用法术也是有办法的,网上曾经报道过那么多房叔、房婶的“事迹”,都是有好几个合法户口和身份证的人。
吴燕青很宠爱吴小溪,但和世上其他的父母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他从来就不逼迫小溪一定要考上什么样的好学校、找什么样的好工作,而是怎样开心就去做什么。当然这也有个前提,那就是他能够保证小溪一辈子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成天乐最初以为吴老板这是妖修与常人不同的习性,现在看来,原因还不仅止于此,更要复杂得多。
樊师傅后来一直在吴燕青开的饭店里做大厨,直至如今观前街的梦湖美蛙饭店。吴燕青一直不太明白宁夫人最后的遗言是什么意思,他到底也没搞清楚宁氏夫妇究竟是什么来历。宁夫人最后提到了玄妙观,吴燕青也不清楚那是一个门派之名,而梦湖美蛙饭店最终定址在玄妙观前,这其中不可能没有微妙的联系,或许是吴老板的潜意识吧。
而小韶在画卷世界中是倒溯观察吴燕青这段经历的,先是看见了发生在某小区四楼一户人家的惨剧,然后查清了宁氏夫妇与吴燕青的结识过程,最后又去追查宁氏夫妇的来历,最终发现他们是玄妙观一派的弃徒,玄妙观曾经是个修行门派、如今传承法嗣已绝。
小韶不可能无限制的追索下去,搞清楚小溪身份的来龙去脉之后,就出关告诉了成天乐。成天乐也是默然良久,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但他这人有个优点,能把复杂的事情很简单的总结,最后对小溪说道:“这件事不怪吴燕青。”
小韶点了点头,成天乐又说道:“吴老板对小溪很不错,他是个好人。宁文白夫妇若泉下有知,应该感激他!”
小韶又点了点头,成天乐接着说道:“我刚刚认识吴老板的时候,他那副作派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小韶终于开口道:“人如果在某一方面压抑的太深,每天都面对着深藏的隐秘,或者又难以形容的畏惧,在另一方面可能就显得很张扬。”
成天乐:“这是吴燕青的心结,如果不解开,他此生难以修为大成。但想解开的话,又必须说清楚。”
小韶:“你打算怎么办呢?”
成天乐紧锁眉头道:“这还得琢磨琢磨!但我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就是已法嗣断绝的玄妙观,他们的传承秘法很特别,我总觉得似曾相识。宁文白提到的‘玄一门’,和于道阳在秘室中设下的陷阱如此相似;还有宁氏夫妇点破吴老板身份时所用的偷袭手法,按你的描述,分明就是我最擅长的缚灵印!
当今世上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种的门户法阵了,我曾经亲手打开过两次,它是于道阳所设,而我所修的缚灵印,同样也是当年的于道阳所传。但如今看来,这些应该是玄妙观的传承秘法,老蛤蟆是怎么学会的?于道阳在石狸像中所留的,是专门指引妖修的正传法诀;但那个陷阱和缚灵印秘术,却像是专门对付妖修所创的!”(未完待续。。)
684、飞箝之辞,先呈高帽
小韶附和道:“明代时偷袭于道阳的修士,就是玄妙观弟子董博川。天下之大,于道阳哪里都不躲,偏偏藏身到苏州云岩寺当和尚,想来其中很多恩怨可能与玄妙观有关,他也可能通过某种途径学到了玄妙观的秘法。……可惜上次我并没有把整件事情查清楚,也没想到吴小溪的身世会牵扯到玄妙观的末代弃徒。”
小韶说的“上次”,就是追查五百年前于道阳丢入山塘河中那枚玉佩下落的那次,最后没想到在樊师父家里找着了。当时小韶没有别的目的,只一心查这么一件东西,过度使用天赋神通,以至于形神一度消散无法重新凝聚。
成天乐也叹道:“可惜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会向于道阳问清楚的。”
小韶:“于道阳没有对你说出全部的经历?”
成天乐:“那是当然。他刚开始对我说的倒全是实话,但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有时候想误导人,说出部分的实话反而更容易些。等到他无所保留的时候,纠结往事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五百年前的事情我便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带回来一只蛤蟆。”
成天乐要于道阳做的,是削尽五百年来的修为法力,彻底从一只开启灵智之初的蛤蟆重新修炼。那它就是一只蛤蟆,与五百年前的于道阳无关,明代时期的往事,成天乐也没有必要去刨根问底。
于道阳曾告诉成天乐自己当年的经历,但一开始他并不完全信任成天乐,很多隐秘没有说出来。到后来当于道阳终于下定决心。斩断一切重新为蛤蟆,就更没必要再提往事了。何况就算他想说。五百年前的所有经历,也没办法事无巨细全告诉成天乐啊。
当时成天乐还要着急赶回去参加訾浩与小溪的婚礼。所以并没有多问什么,只问于道阳有没有做出决定,然后于道阳就削尽了修为。好歹这只老蛤蟆在最后还告诉了他一件事,认为他身为万变宗宗主应该了解,就是关于广西那个妖修村庄的。
小韶清楚这一切的过程,叹了口气道:“你是不会去问于忠肃这些的,对吗?”
成天乐点了点头道:“我好不容易才让那只蛤蟆告别于道阳的一生,打回原形从头开始修炼,这就是我指引它的修行。怎会再去违背!在于忠肃玄牝大成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再对它提起五百年前的事。……而且我们此番追查的目的,并不是去追究玄妙观一派当年怎样,而是解决吴老板的问题。”
这就是修行高人与普通人心境上的区别,换做一般人如果对某种隐秘感兴趣,又清楚能找谁去问,当然会去问的。可成天乐却不会再问于忠肃这只蛤蟆,至少在它玄牝大成之前不会,尽管心里也对玄妙观一派的往事、那门户阵法、缚灵印的来历感兴趣。但是能放得下。
小韶欲言又止道:“如果你想的话……”
成天乐断然摇头道:“你不要再去追查了,这可与当初只需盯住山塘街看一块玉佩的下落不同,你若去追查一个修行门派的往事与各种门中秘法,千头万绪线索太多。使用天赋神通的消耗不知是当初的多少倍。就算以如今的修为,你也绝对是吃不消的,我可不想再失去你!
虽然理论上。你能看见我进入画卷之前、这世界中的所有往事,但实际却不可能随心所欲的办到。除了神气法力之限,有些特殊的场景与事件你也是看不见的。因为受到画卷中人所施展的神通法力的干扰。若勉强运功去看,除非你的修为比当事人更高,而且消耗极大的神气法力。”
小韶点了点头道:“我追查了宁文白夫妇的来历,也查到了他们的师父,却不清楚他们所说的‘玄一门’究竟在哪里?有些场景是我无法在回溯画卷世界时看清的,如果勉强一定要去看,那就不是实境而成了妄境了。”
成天乐搂住了她的肩膀:“所以就不要再去费那么大的代价追查了,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闭关这么久,本应该法力更强,而如今却显得有些虚弱,真让人心疼。”
小韶笑了:“连续施法这么多天,我当然有些虚弱,但此次闭关修炼并非没有收获,除了帮你查清了这件事,我的修为法力也确实比以前更强,只是现在累了而已。……其实你想打听玄妙观的事,无论是在画卷世界里追查、还是去问于道阳,都不如去找正一门。”
成天乐也笑了:“对,这种事情去找正一门打听再合适不过!正一门有昆仑修行界最丰富的典籍记载,几乎涉及到天下各门各派,玄妙观曾是传承了那么多年的大派,怎会没有详细记录呢?我会找机会去问的,但目前,还是把吴老板和小溪的事解决妥当。”
小韶又一次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呢?”
成天乐:“先去查清楚人世间的事,找旁证确认一番。”
……
公安局副局长李轻水,接到了苏州园林风景研究会理事长成天乐的电话,约他出去吃顿晚饭,说有事要找他帮忙。如今的李局长很忙啊,每天不知有多少个饭局在等着,推都推不过来,但是接到成天乐的电话,他还是推掉了其他的安排专程来了一趟,见面的地点就在梦湖美蛙饭店。
成天乐早就在包间里等着,看见李轻水进门,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李局,你发福了!”
李轻水瞪了他一眼道:“成总会不会说话?别人都夸我的身材保养得很好,只有你一见面就说我胖了。”
成天乐一耸肩:“我说的是实话啊,与当年比你确实发福了,虽然身材保养得很不错,精气神也非常好。……我们最早就是在这家饭店见面的,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派出所的片警呢。”
李轻水笑了:“那时候我干的活很杂,经常就和片警差不多。……成总,你很不够意思啊,这些年都没有主动联系过我,连顿饭都没找我吃过!假如不是前几天訾浩结婚,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已经调到市局了吧?”
成天乐解释道:“我知道领导忙,所以没事也不好打搅。别说找你吃饭了,每天想约你的饭局很多吧,假如你都答应了,一天还不知道要吃多少顿呢!就算平时不见面,我们也还是朋友啊。”
李轻水突然叹了口气道:“成总这种朋友,才是真朋友。”
成天乐一怔:“此话怎讲?好几年没请你吃过饭,反而成了真朋友?”
李轻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也清楚我是干什么的,去年又升到市局当副局。平时与我交朋友的人,若有什么事情经常找我,恐怕多少都是因为自己或亲朋好友犯了事,希望在我这里说情或者帮忙开脱。让我最难办的就是这些,所以一听见哪位朋友打电话要约我出来,我这心里就直打鼓啊!
只有成总是例外,我们这么好的关系,你这些年都没有找过我,说明你没什么事,根本无求于我,这才最是让人放心与安心的。今天晚上有三拨人等着呢,都说是专门宴请我的,我都推掉了,只和成总来小酌几杯。因为我知道成总才是真正的朋友,绝对不会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来为难我,就算找我帮忙,也是我能办的事情。”
成天乐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笑道:“李警官啊,你这官是越当越熟练了!我还没开口说什么事情呢,你高帽子就连着飞过来、夸我够朋友,想把我的嘴给堵上啊?”
李轻水也嘿嘿笑道:“不不不,绝没有这个意思,我就说实话。”
成天乐赶紧摆手道:“你先别着急说这种实话,听我把话说完。我找你没有别的事,也绝对不会让你违法乱纪、循私包庇谁,更不是想从局子里往外捞什么人、要你写条子啥的。但这件事确实可能不太符合内部程序,我想查公安系统内部的卷宗档案,有关二十五年前在阊门附近一个小区里发生的凶杀案,一对夫妻在家中离奇身亡。”
这回轮到李轻水愣住了:“你难道想问的是这个案子?……不用去查档案,问我就行,所有的卷宗记录我都看过,而且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追查过很久呢!”
成天乐纳闷道:“二十五年前的案子,能是你查的吗?那时候你才多大啊!”
李轻水笑着解释道:“那年我还在读小学六年级呢,当然不可能在公安局查案。但你也应该知道,我在加入经侦大队之前曾经是刑侦大队的,也干过刑警。刚刚毕业加入公安系统时,有一股热血冲劲,特崇拜影视剧中的各种神探,因此在业务上非常用心。”
成天乐:“刑警学业务,也包括看档案吗?”
李轻水很认真的点头道:“那是当然,案例研究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分析各种罪犯的作案手法与动机、办案刑警的破案经过以及经验总结。虽然没人逼我这么做,可我当时就想做个出色的警察,把能看的卷宗记录尽量都看了,并且做了很多笔记。你说的这个案子,我的印象非常深,刚才一提就全想起来了。”
**(未完待续。。)
685、雌雄大盗,往事钩沉
二十五年前阊门附近的凶杀案至今仍是悬案,邻居听到屋中的动静敲门报jǐng,有数人还在门外听见了婴儿的哭声传出,但是当jǐng察赶到打开门之后,屋里只有两具尸体,凶却不知道哪了,遇难夫妇的孩子也不见了。
遇害者的死因不难判断,一人颅骨碎裂,另一人胸肋骨骼几乎尽断、脏腑也震碎了,但法医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攻击造成的?地上和沙发上都有未钉铁掌的马蹄印,看宁白的致命伤似乎是被马蹄踢中的,可是居民小区里哪来的马?还上了四楼!
就算有一匹马,它又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宁白夫妇的孩子又哪里了?此案一度闹得人心慌慌,但岁月抹了它曾发生过的痕迹。那个小区后来又动迁了,人们将此事渐渐淡忘。
多年之后,刚刚当上刑jǐng的李轻水翻卷宗时发现了这个案子,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并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做各种调查分析,他有了一个大胆而惊人的推测——死者宁白夫妻,很可能就是此前被jǐng方追缉已久的“雌雄大盗”。
听到这里,成天乐插话问道:“雌雄大盗?这又是什么典故?”
李轻水答道:“只是jǐng方起的一个绰号而已,大约是二十五年前到三十多年前这段时间,苏州及周边一带发生了一系列入室盗窃案抢劫案。有的根没有留下线索,成了无法追查的悬案,但有一个共同特征,犯罪分子不动别的东西、只拿现金。后来通过调查发现,做案者是一男一女,而且会飞檐走壁!”
那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与之类似的案子经常会发生,刚开始jǐng方并没有把它们联系在一起。那时新式的居民小区和单元楼刚兴起不久,取代了传统的家属大院,人际关系也在悄然发生改变,左邻右舍渐渐变得陌生、甚至在一栋楼里住了很久都不清楚彼此叫什么名字。
人们的防盗意识渐渐增强,但相比如今还比较薄弱,单元楼里的防盗门开始流行起来,一楼人家大多也加了防盗窗网,可是住在三楼往上的人家却没装防盗窗。从阳台可以入户,人们睡觉时也经常不关窗。
作案者踩点很准,下的对象非富即贵,很多人家失窃了大量的现金却没有报jǐng。除了居民之外,还有一些企事业单位放在铁柜中的大笔现金也被盗了。涉及到的往往都是内部小金库或各种灰sè收入。
最早确定犯罪嫌疑人身份是一男一女,完全出于偶然。有一位官员落马交待贪渎罪行。事先jǐng方已经掌握了行贿者的证供,知道某年某月某rì有人给他送了大批现金,就在审问追查这件事,结果这位官员却交待了一起入室盗抢案。
官员某天半夜那所房子拿东西,进屋后却撞破了一对行窃者正往背包里装现金,犯罪分子见到他回来也不惊慌。反而冷笑着威胁了他一番。他们是一男一女,都蒙着面,那位官员也没看清楚他们长什么样子,事后当然也没有报jǐng。
那时候监控设备虽还没有如今这么普及。但在很多重要场所已经出现了。在另一起盗窃案中,jǐng方也发现了偶尔拍下的犯罪嫌疑人的影像资料,是蒙着面的一男一女,由此确定有那么一对“雌雄大盗”的存在。
这两人究竟做了多少起案子。没有人清楚,因为有很多受害人是没有报jǐng的。比如那位落马的新区管委会领导。若不是栽在纪检部门的里,jǐng方也不可能知道还有这件事。最终jǐng方并没有抓住罪犯,雌雄大盗后来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还有各种别的案件经常发生,他们留下的痕迹淹没在各种杂乱的信息中。
李轻水重新研究档案记录时却注意到,当年有很多悬案可能都是这一男一女所为,有个别案子甚至jǐng方当时可能抓错了嫌疑人。它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案发的楼层比较高常在顶楼,失窃的人家或单位都存有大笔现金,没有留下入室痕迹,犯罪份子仿佛能飞檐走壁。
李轻水还注意到两件事。首先在阊门小区血案发生之后,周边一带类似的案子就消失了,虽然还有其他的盗窃案不时发生,但作案法和现场痕迹明显有所区别,不似那一男一女所为,也再没有出现过那对雌雄大盗的任何消息。
另一方面,jǐng方在宁白夫妇家里搜出了好几张银行存折与银行卡,经查其中都有大笔存款,登记的是不同的名字。中国的存款实名制是从二零零零年四月一rì起实行的,那年是九三年,在银行存款不用登记身份信息,可随意使用化名,银行卡也是刚刚出现不久。
案发现场还有大量现金,总数约有三十多万,分别放在两个隐秘处。而事后走访调查左邻右舍,谁也不清这对夫妻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从哪里赚来这么多钱?于是李轻水就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断,这对夫妻就是那雌雄大盗,他们有飞檐走壁之能。
发生这起凶杀案,肯定是因为他们得罪了什么仇家,凶也同样有飞檐走壁之能!这是能得通的、最合理的解释。可案发现场的马蹄印是怎么回事?李轻水猜测可能是某种凶器留下的形状。但李轻水想不通——凶为什么不拿那些巨额现金,反而把孩子抱走了?难道是这对夫妇偷了人家的孩子,所以才结的仇吗?
假如能揭开这一切的真相,将是一个多么曲折离奇的故事!年轻的李轻水当然也有过种种设想,他甚至还做过白rì梦,假如自己能查出线索破了这样的案子,定会成为一代神探!可惜时间过的已经太久远了,相关线索早已无法查证,所以他只能是空想而已。
如今对成天乐回忆起这段往事,李轻水不用人劝,不知不觉中自己自斟自饮,等完之后,四两多白酒已经下肚了。成天乐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李轻水的推断完全正确——宁氏夫妇就是jǐng方所追缉的那对雌雄大盗。
小韶在画卷世界里追查过那对夫妻的来历,也简单提到过这些,但没有当做重要的线索来讲,因为追查的重点并是这些,小韶想搞清楚的只是其身份来历。在画卷世界里以天赋神通追查过往之事,有时只需浮光掠影,若将所有的场景都巨细无遗的展现,对神气法力的消耗是难以想象的,也没有那个必要。
案件已经过了那么久,宁氏夫妇也早已身亡,jǐng方想破案恐怕是不可能了。成天乐也清楚李轻水为何会有疑惑,吴燕青并没有将宁氏夫妇家全部搜完,只搜到一半人就回来了,所以他还有两笔现金没发现。看来宁氏夫妇就算在家里放钱,也有不藏在同一处的习惯。
李轻水完之后拿起酒瓶给成天乐斟了一杯酒:“成总,不,成大师!我敬你一杯,想求你一件事,先干为敬!”
李轻水着话已经把酒干了。成天乐端杯道:“你慢点喝,有什么事要求我?”
李轻水感慨道:“成总今天突然找我问起了这个案子,必然有原因吧?这么多年了,我记得仍然这么清楚,其实是太想知道答案了,我终究是个jǐng察!我知道这案子蹊跷,也知道成总身怀绝技,难道是追查出什么神秘事件了吗?一定要告诉我,我保证不对别人。”
成天乐笑了笑:“我当然清楚你不会随便这种事,否则别人还会认为李局长神经不正常呢。但是你身为jǐng察,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存在吗?”
李轻水一顿酒杯道:“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嘛,我信!几年前那起jǐng察遇害的案子,你不就告诉我凶是一条成妖的大蟒吗?当时我也信了,起来你还算救了我一命呢!……二十五年前那个案子,难道凶是一匹成妖的马?”
成天乐点了点头道:“你猜对了,凶确实是一匹马,而那对夫妇也确实就是你的雌雄大盗。他们也是身怀绝技之人,想打那匹马的主意,结果却反被其杀。至于那个被抱走的孩子,如今生活的很好、很幸福,她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
李轻水又站起身来举杯道:“成总啊,谢谢你!原来我当年前的判断是对的,终于解释了心中多年来的困惑。”
成天乐:“我告诉了你,你也得帮我一个忙。……此案件当年的档案记录,我有用,你给我弄一份影印件。”
李轻水:“好的,我能办到,想个办法弄一份给你就是。……成总啊,能认识你真是我的运气。很多老刑jǐng干了一辈子,或多或少都遇到过一些无法解释的奇事,却一直到死都想不通只能憋在心里。前几年那个案子,凶叫曹邝,我没记错吧?如果不是成总,我也是永远都想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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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6、真解其忧,勿寄杜康
成天乐看着他道:“难为李局长百忙之中还能记清楚这么多事。”
李轻水却长叹一声:“成总,我最羡慕的人就是你啊!”
成天乐:“此话怎讲?”
一向严肃的李轻水,此刻说话的语气竟有几分像文艺青年,他又叹道:“因为你的世界很精彩,我的世界很无奈!想当年我也曾意气风发,一心想做一名好警察甚至是名扬天下的神探。可是蹉跎至今一事无成,看看现在的我,天天各种应酬,只能坐在办公室里发福。”
成天乐笑了:“李领导,你这么说话可就有点矫情了!想当神探你就继续去当呗,我不信提拔你当局长的时候,你自己是不愿意的!”
李轻水瞪了他一眼道:“就算我自己愿意,矫情两句不行啊?来来来,喝酒,这么长时间,就今天这顿酒喝得最舒服了。”
成天乐又笑道:“想当初我就说过,像你这样的人不提拔还能提拔谁呢?如今看来果然言中,而且你越来越会当官了,这也是好事啊。”
李轻水端杯道:“多谢成总吉言!”
成天乐:“你也不用感慨,其实你一直是个好警察,只是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同。我也一样啊,与当年所处的位置也不同。”
李轻水哈哈笑道:“是啊,当初还是我把你抓进去了呢!谁能想到会有今天?”
成天乐:“别再喝了,再喝你就多了。”
……
李轻水做事很快,两天后就把当年那个案子所有的档案材料私下里交给了成天乐。不是复印件,而是高精度扫描的电子版彩色打印件。甚至连现场照片都能看清楚,很厚很全的一份东西。当年很多记录都是手写的,墨水的颜色也不一样。
成天乐拿着这份档案去了淝水知味楼,吴燕青如今正在知味楼中代表万变宗值守,但他首先要找的却是知味楼的总经理履谦。成天乐与正一门的和锋、泽真这两代门人都很熟,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找这位年纪轻轻、修为高超、为人谦和、博闻强志的履谦道长更合适。
意外的是,他在淝水知味楼中竟见到了昆仑盟主石野。石野正站在收银台和人说话,看见成天乐进门,很随和的点头道:“成总。你来了!正月登门,有事吗?”
正是营业时间,大堂里有很多客人,成天乐也不好行大礼,只是点头致意道:“是的,我有事登门求教!您怎么会在这儿?”
石野笑了:“我怎么就不会在这儿呢?这家酒楼可是我的产业,虽然年终奖已经发过了,但我正月里来慰问员工,再给大家发个红包。……成总有事别在这儿谈。随我上楼吧。”
成天乐本想找履谦,不料却被石野叫到了二楼君子居中,履谦道长闻讯走了进来。石野坐下后微笑道:“成总,你的神丹会开得不错。题龙山之事。干得也很漂亮啊!”
成天乐一边给石野和履谦斟茶,一边说道:“多谢夸奖,多谢诸位前辈高人的指引。”
石野又指着他放在桌上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你的来意与此有关吗?”
成天乐打开了那牛皮纸档案袋,抽出卷宗递了过去道:“我是为一件陈年往事而来。此事与我万变宗弟子有关,可能还牵涉到别的修行门派。我本想向履谦道长请教如何处理才妥当。既然石盟主也在,那就烦劳您也看一眼。”
成天乐说请他看一眼,石野接过卷宗真的就只看了一眼,连封面都没翻开,大约也只有几秒钟,他便看完了递给履谦。成天乐暗暗惊叹,石野的神通尚是他无法企及的境界,所以也想象不出石野怎么这一眼就把卷宗里的内容全看完了。
履谦接过卷宗在手,似有一阵风吹过,那卷宗一页一页的自动翻过,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将卷宗还给成天乐道:“这是二十五年前的旧案了,成总的门路倒是不少,竟然能把这么完整的档案拿出来。警方并没有破案,那作案的凶手,应该就是吴燕青吧?”
成天乐微微一惊:“我啥都没说呢,道长怎么猜得这么准?”
石野解释道:“虽然这里面没有提到凶手的信息,但是屋中有马蹄印,而吴燕青就是马妖 ,二十五年前已到苏州。倘若不是与他有关,成总又何必把这卷宗带到淝水知味楼来找履谦?”
成天乐又问道:“履谦道长,你熟知昆仑修行各派典故,可曾听说过这宁文白夫妇?”
履谦的面色有些凝重,摇了摇头道:“我从未听说过这两个人,难道他们另有身份?此案的内情,成总一定查过了吧?”
履谦和石野都没有追问成天乐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的,因为他既然带着这份材料来了,必然会给个解释,如果有些地方不便解释,可能就涉及到一些私人隐秘了。成天乐答道:“我是听一位在公安局工作的朋友讲到这件旧事的,是他多年来一直难以忘怀的离奇案件。同时我也查到,吴燕青于案发当时就在阊门一带开饭店,离那个小区非常近。”
说话的同时伴随着神念,介绍的并不是画卷世界中小韶所看到的事情,而是李轻水讲的往事,包括警方当年追缉的“雌雄大盗”。
听完之后,石野看了履谦一眼,履谦点了点头,开口道:“这件事,还是把吴老板叫来当面问清楚最好,我想其中的内情也只有他自己最明白。在没有搞清楚之前,这个消息且不要让外人得知。”
……
吴燕青正在后厨“洗碗”,一边忍不住又回忆小溪与訾浩的婚礼上的种种情形,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可眼中却隐藏了一丝忧色。不知为什么,参加小溪的婚礼回来之后,这段时间他洗碗时经常走神,一不小心又打碎了不少碗碟。
就在这时,连云派弟子陈子君进来叫他,说是石盟主、履谦道长、成总三人在二楼君子居有请。吴燕青惊讶道:“成总来了吗?我怎么事先不知道!”
陈子君答道:“成总是刚来的,一进门就被石盟主叫上楼了。这不刚过完年还没出正月嘛,估计成总是到逍遥派去看秋叶仙子的吧,顺便来知味楼一趟。你在这里洗碗,当然不知道。”
吴燕青来到君子居,关好门行礼已毕,这才问道:“叫我来有何吩咐?”
成天乐递给他一份档案卷宗:“吴老板,有一件陈年往事,恐怕只有你才清楚内情。你先看看这份材料,然后有什么话想告诉我们的,就尽管说出来。”
一头雾水的吴燕青接过东西,翻开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接着再往下翻时,手指忍不住在轻轻颤抖,鬓角也渗出了汗珠。他并没有把卷宗翻完,只看了几页便放回桌上,退后一步下拜道:“这个案子里的凶手就是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这世上再无人能知晓!可这几天我一直心神不宁,莫名担忧往事会被发现,没想到它真的发生了。也罢,这就是我的劫数吧,也算是一种解脱!”
石野看着他缓缓说道:“吴道友,人生感慨事本就难免,你先莫要着急叹息。这份卷宗上记录只是警方的调查结果,案子却始终没破。既然是你做的,那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将前后因由都说出来,只要你能回忆起来的事情,就尽量不要错过每一个细节。”
吴燕青低下头,双肩控制不住的轻轻抖动,开始讲述回忆中的往事。他的反应并不完全是因为害怕或惊惧,多少年来,这段记忆一直是他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隐秘,就像挥之不去的梦魇,他极力想忘记,今天却要如此清晰的去回忆起每一个细节。
成天乐面无表情静静的听着,其实他早已了解真正的内情,假如吴燕青撒谎或者另做掩饰的话,根本骗不了他。但吴燕青没有撒谎也没必要撒谎,他源源本本的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宁文白夫妇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没有遗漏。
吴燕青此刻才意识到,多年来自己一直想忘却的经历,却像元神烙印般记得这么清晰。他并未掌握神念手段,等说完了之后天已经黑了。知味楼中的其他人早得到吩咐,并没人来敲门打扰。幸亏吴燕青当年与宁文白夫妇真正接触的时间加起来并不太长,所以天亮前才能讲完。
石野等人都很有耐心,谁都没有插话打断。吴燕青最后下拜道:“当年实情就是如此,事发突然我也是迫不得已。这些年一直藏在心中没有对任何人提过,我毕竟杀了小溪的父母,不希望她知道这个秘密。石盟主、履谦道长、成总,我该接受什么样的惩处,就请尽管惩治,但我只有一个希望,不要让小溪伤心。”
石野长叹一声,摆手道:“吴道友,你是个好人,请坐下说话吧。就事论事,你也不应该受到什么惩罚,我反而很佩服你。……说这么长时间也口渴了,先喝杯茶吧。其实今天我们并不是想追究你什么责任,就是听说了这件事,要问清楚。”(未完待续。。)
687、母慈子孝,大爱无声
随着石野的说话声,吴燕青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扶起,他还没回过神来就已坐到了桌边。成天乐给他斟了一杯茶道:“吴老板,事情我们都清楚了,先喝杯茶压压惊吧。”
吴燕青说了句:“谢谢成总!”双手捧杯默默的喝茶,也不知这茶是什么滋味。他感觉一阵轻松,就像卸下了沉重的背负,同时心里也空荡荡的,莫名有些失落。但他的眼中仍有忧色,也许并不是担忧受到什么惩罚,石盟主已经说了他并无可罚之处。
成天乐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那宁文白夫妇在吴老板面前自称大派传人,后来在家中谈话时,泄露了他们早年已被师父逐出山门,可终究没对吴老板说出他们是哪一派的出身。”
石野答道:“他们说了,宁夫人的最后一句话‘我原本只想再回玄妙观……’,就已经泄露了门派出身。只是这话没有来得及说完、吴道友也听不懂,他们应该是玄妙观弃徒。”
吴燕青抬起头惊诧道:“玄妙观?我后来就把饭店开在观前街,天天都能看见玄妙观,那里也是个修行门派吗?”
石野解释道:“玄妙观就是一座道观,但它在很久之前也是个修行门派之名,如今玄妙观殿宇仍在,可这一派传承法嗣已绝。我对它的了解也不是很多,只是听说过曾有这么一个门派。”
成天乐正竖着耳朵等着听下文呢,没想到石野说的这么简单,不禁纳闷道:“石盟主。连您对玄妙观都不是很清楚吗?”
石野笑了,又解释道:“是的。我所知很少。玄妙观一脉,自清代中期时传承日渐凋零。民国时遭受重创一蹶不振,建国后已无传人消息。我的年纪不过比成总大十六岁,想当年修行入门之时,世间早无玄妙观一派,而三梦宗是我所创建,并无千年传承。
师尊教我的,只是大道超脱之修行与守护红尘的责任,至于天下各派的掌故却没说太多,估计他本人也不是很清楚或者没兴趣去深究。他在忘情宫中所知的仙家诸事。也不太适合说给我这个凡人听,至于世间修行各派的事,他如今是更不会多谈论了。
我成为昆仑修行各派盟主,只是适逢其会,面对的也一直是需要解决的事情。至于玄妙观一派,也没有人会特意提起。前几年我师尊游苏州玄妙观,我与张荣道闲谈时提及此事,张先生告诉我那曾经也是一个门派之名,并简单介绍了几句。否则我至今还不清楚呢。”
如今的石野很高深,那种质朴中自然的高深,提到自己时并不故弄玄虚。履谦沉吟道:“我知道宁文白夫妇是什么人了!”
石野指着履谦对成天乐道:“如果你想请教这样的事情,来找履谦就对了。连我都很感兴趣,相请教这位履谦道长呢。”
履谦赶紧说道:“石盟主过奖了,我也只不过是在山中看过正一门的历代典籍笔记而已……”
玄妙观的最后一位门人叫封证玄。也就是宁文白夫妇的师父、那位老道士。他生于一八八六年,一生颠沛流离。同门因各种原因先后亡故、弟子皆不成器,并没有留下传人。他逝于一九七五年。玄妙观一脉的传承法嗣就此断绝。
这个世界很大也很小,玄妙观一派的往事也与成天乐有密切的联系,甚至与他如今的修炼有关。
玄妙观一派连续两代没有弟子大成,就是从封证玄这一辈开始的。但在封证玄年轻的时候,他还有两位修为大成的师叔,却都在民国乱世中死于一位妖王之手,让本已传承凋零的玄妙观遭受重创。而那位妖王的原身是一条黑鱼,法力深厚神通强悍,在人间的身份是一位残暴的军阀。
那妖王暴行惊动了正一门弟子和霞,和霞追查出线索在一番激斗而陨落,而那妖王也带伤远遁,后来被和锋真人亲手所斩。那妖王的玄牝珠被和锋以封印保存至今,去年送给了成天乐。
这些都是正一门的典籍中记载的,包对天下修行各派的记录与介绍资料,还有和锋真人留给传人参阅的行游笔记与修炼心得,最近的内容便与这件事有关。无独有偶,关于落雷金的来历、物性、妙用最近也录入了正一门的器物谱中,与万变宗的做法是一样的。
宗门典籍不可能事无巨细什么都记录。还有另外一些事,履谦在平时曾偶尔听长辈们提起过只言片语,此刻也都想了起来,介绍完典籍所记载的内容,他又说道:“守正师祖曾偶尔谈起过玄妙观,提到了封证玄道长其人,也很是感慨啊。
据说在一九六零年,封证玄外出行游路过中原时,于饿殍中救起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带回苏州收为弟子。后来这两个孩子犯过,被封道长逐出师门,玄妙观一派从此也就没有了传人,封证玄也没有来得及再收弟子入门。现在想来,当年那一对孩子应该就是宁文白夫妇。”
成天乐叹道:“在封道长仙逝后,那一男一女才渐渐修炼入门、掌握了神通法力。他们了解玄妙观中的修行诸事,却不太清楚别的,以为师父一死便无人能管他们,成了飞檐走壁的雌雄大盗,以至于越陷越深。”
说话的同时伴随着神念,告诉了吴燕青雌雄大盗的事情,因为吴燕青还不知道这个典故呢。听完之后,吴燕青又起身行礼道:“成总、石盟主、履谦道长,吴某有一件事情想请教。”
石野又摆了摆手道:“吴道友还是坐下说话吧!如今往事已真相大白,出了这间屋子,尚无他人知晓。你是想问我们会怎么办,你又该如何自处?还在想究竟应不应该告诉吴小溪、假如她知道了又会怎样?”
吴燕青又坐下了,默默的点了点头。其实这件事吧,石野与履谦说了都不算,只有成天乐才能决定,因为他是万变宗宗主。石野等人只能监督成天乐是否包庇纵容门下弟子,而如今吴燕青并无可治之过,那么石野和履谦也不好插手万变宗内务。
可是成天乐也不知道怎么办才最为妥当,否则他何必带着卷宗跑来找履谦呢?这时石野有些突兀的问道:“成总,谢谢你将大乖送回了石柱村!既然如此,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身世吧?”
成天乐点头道:“是的,我多少知道一些。”
石野出身芜城梅氏,其身世多少与吴小溪有些类似。他出生后不久便父母双亡,被守正真人抱到石柱村,由当地一户农民夫妇抚养成人,因此姓石。石家父母待石野如亲生孩子一般,甚至比亲孩子照顾得还好。
这些是成天乐已经了解的,但还有成天乐尚不完全清楚的——
石野的养父母从来都没有告诉他有关身世的事情、至今都没说过。石野修炼有成,一步步了解修行诸事,后来甚至成为昆仑盟主,是他自己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得知往事之后,石野做了一个决定,永远不对养父母说出来,就让父母永远以为他不知情。
石野最后叹道:“父母不告诉我,只是不希望我与其他的孩子有什么不同、让我没有忧虑的长大。其实我对他们的感情就是亲生父母,不会因为身世而改变,但我也很理解人的感受微妙之处。
假如他们知道了我已了解自己的身世,心里多少会感到尴尬与遗憾。所以我不会说,让他们永远以为我不知情,这便是孝;父母爱子女,他们不希望我因身世而忧虑,希望我与其他孩子一样快乐成长,这便是慈。……成总,你听明白了吗?”
成天乐起身拱手道:“多谢石盟主指点,我听明白了,也知道该怎么办!”
石野提到自己的身世,实际上也是说给吴燕青听的。吴燕青亦起身长揖道:“多谢石盟主的点拨,使我想通了很多。但万变宗的情况比较特殊,请问成总,您认为该怎么办呢?”
吴小溪入籍也不能完全算是普通人,她嫁给了訾浩也清楚了訾浩的身份,并且在修习题龙山的入门法诀。吴燕青当然也希望她将来修炼有成,可那样的话,吴小溪就难免会了解越来越多有关修行的事情。假如她得知吴燕青是妖修,那么必然会怀疑自己的身世来历,所以吴燕青仍在担忧。
成天乐语气有些奇怪的反问道:“吴老板,我所传收敛妖气的法诀,在万变宗弟子中,你修炼得最好近乎完美,是不是这样?”
说话时伴随着神念,告诉了吴燕青自己的决定,这件事情除了万变宗中现有大成修士之外,他对谁都不会说,当然永远也不会告诉吴小溪。为什么要告诉万变宗中的大成妖修,因为成天乐要在宗门金册中增加一条门规:万变宗弟子未经许可,不得擅自将同门的原身告知他人。(未完待续。。)
688、为熊证向,意马收缰
这一条门规并不仅仅是针对吴燕青的,因为世间其他的修士可没有成天乐这等本事,就算能发现妖修的端倪,也很难准确判断其出身。而妖物原身本就是隐秘,涉及到各种天赋神通的特点以及弱点,不便轻易暴露。
如果妖修本人愿意说也就罢了,假如自己被人看穿了那是因为修为不到家也怪不了谁,但假如自己不愿意说,那就不必刨根问底。万变宗那么多弟子的原身是何物,就算参加过神丹会的江湖同道,有很多人也是不清楚的。因为成天乐没有刻意说过这些,拿些妖修本人也不会刻意宣扬。
比如几乎人人都知道任道直是毕方出身,很多人都清楚是甄诗蕊是蟒妖出身,但知道吴燕青是马妖的人却很少。各派同道了解其人是妖修也就足够了,刻意追问其原身也不符礼数,除非彼此关系好到可以不必忌讳,或者本事大到可以看穿其来历。
这是要在宗门金册中写下的门规,以此为由,如今就有一条掌门之命,那就是关于吴燕青的身份,今后谁也不许告诉吴小溪。吴小溪若不发现问题是最好,若她发现了,那就由自己她决定是否开口相问吧。
总之成天乐的决定就是——这件事不必再提,顺其自然。
吴燕青又问道:“成总,那我该怎么做呢?”
石野突然插话道:“吴道友,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吴燕青微微一怔:“恕晚辈愚钝,请石盟主明言。”
石野面露微笑道:“这还不简单吗?你的碗还没洗完呢,天都快亮了。当然是该回去继续洗碗了!”
履谦亦笑道:“吴道友,你明白了吗?”
吴燕青恍然似有所悟。起身行了一礼道:“多谢,我这就回去洗碗了。”
说着话他转身要走。成天乐突然说道:“慢着!……石盟主,你不是说来看望员工发红包的吗,吴老板如今也是知味楼的员工啊,您想给他发什么样的红包呢?”
履谦和石野都笑了,履谦呵呵笑道:“成总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智了?真是照顾门人的宗主啊,惦记着为吴老板要红包呢。”
吴燕青赶紧说道:“不敢不敢,我能来到到知味楼已是莫大福缘,这几个月打碎了那么多碗碟。已觉得惭愧万分,我这样的员工还要什么红包?”
石野真是来给员工发红包的,这位昆仑盟主说话并无虚言。仔细想想也挺幽默的,在淝水知味楼“打工”的伙计,没一个是冲着薪水来上班的,就算倒贴,恐怕也有很多人哭着喊着想来打工。但是名额有限,由各宗门派弟子轮值。
他们的薪水其实很不好算啊,比如南明离火烤羊腿那样的菜。一般人上哪请厨师做去?就算能请到这样的厨师,又该付多少钱呢?但淝水知味楼不算这些,就像其他的酒楼一样正常的给员工发薪水,还有加班费、奖金之类的一样都不少。待遇算是很不错。
酒楼老板石野过完年来给员工发红包,那就是真的红包,里面绝非法宝丹药一类。石野笑着摇头道:“吴燕青。你莫如此说!既然在我的酒楼里打工,我这个老板怎么可能不给红包呢?你那一份我早就准备好了。但请不要失望,你一分钱现金都拿不到。”
履谦好奇的追问道:“石盟主想给吴燕青什么红包?我毕竟是这里的总经理。也想听听有没有道理。”
石野很潇洒的一摆手:“上个月到现在、包括过年期间打碎的碗碟都不用赔了!……吴燕青,去吧,把这些往事都放下。”
吴燕青在这里可打碎了不少碗碟啊,淝水知味楼的制度是每月一赔,以前那几个月都赔过了。但是今年的包括春节期间的账还没算呢,老板发红包,把这些给免了。以吴燕青的身家,打碎多少碗碟他也赔得起啊,但石野这么做显然是另有深意。
吴燕青的眼神忽由恍然变得清明,似瞬间有所顿悟,这位妖修在君子居门前再度下拜道:“多谢点化,我放下了!”
时间是凌晨,其他员工都没来上班。吴燕青又下楼来到洗碗间,里面还是白天他离开时的样子。其实这家楼的准备的碗碟非常多,就算吴燕青今天没洗完,明天酒楼里也够用,但这是他的工作,此刻继续。
吴燕青真不愧是为老板着想的好员工啊,坐下洗碗时连灯都没开,太节约用电了!黑暗中那些脏碗碟接连飞起,变得干干净净落在架子上码放整齐。吴燕青施法控制得既精妙又迅疾,没有一个碗碟被打碎,甚至凌空码放时都没有发出碰撞的声音。
二十五年前,他在阊门附近开小饭店的时候,也曾尝试过如此洗碗,可那时实在没有这等本事只能作罢。如今在知味楼中,他却已能得心应手,在黑暗中甚至闭上了眼睛全凭神识操控,而且神气波动控制的极为完美。就算他在施法,也很难看出他是妖修;除了成天乐这种人之外,就算有高人能看出其神气波动的端倪,恐怕也看不破他就是马妖。
吴燕青的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显得很放松,很多事情此刻才真的放下了。
而在二楼的君子居中,石野、履谦、成天乐三人仍在说话。吴老板走后,石野笑道:“成总,万变宗真是人才辈出,听说总管訾浩前几日修为大成,我还没有来得及祝贺呢。今天还有另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说起来也与知味楼有关、我也觉得很欣慰。我从芜城来时刚刚得知——你的弟子熊向玄牝妖丹大成!”
这是个令人欣喜的好消息,而成天乐也并没有感到太意外,熊向的修为他很清楚,离破妄大成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他只是对其破妄的机缘很感兴趣。自古以来弟子妄境不问,成天乐虽是熊向之师,也不会去追究他的妄境种种,但搞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在什么情况下破妄,也是一种见知的积累。
细问之下果有妙。石野今天刚从芜城来,他在石柱村过的年。芜城知味楼是这家连锁酒楼总部所在,他以老板的身份也去慰问员工了。听说九林禅院的法澄大师外出云游而回,石野离开芜城来淝水之前,便去九林禅院拜望三位神僧。
他是晚上去的,寺中并无香客与闲杂人等。寺门前新拆迁了一片地方,空地上到处堆着各种杂物,看似散乱却很有章法。有一位大汉正在整理东西,将幢栋上的各种石雕板按层分别码放。有些石雕是新的、信徒们所供奉,有些石雕是旧的、打算原样重建。
这些雕着经文与佛教造像的石板都很沉重,然而大汉却举重若轻,在夜色中默默的干活甚至没有发出石块碰撞的声音,他就是万变宗弟子熊向。这时有个老和尚走出了庙门,熊向放下手里的活计向老和尚行礼,来者是法澄大师,他当天刚刚回到九林禅院。
法澄笑眯眯的问道:“熊向,你找到感觉了吗?”
熊向答道:“大师,我感觉到了!”
法澄:“你师父很有趣。贫僧让你拜在万变宗门下,他便派你来向九林禅院布施。你在知味楼为门童,迎来送往见众生相;又在九林禅院做义工,晨钟暮鼓洗躁动心。你的天赋神通有狂暴之能,若去其戾气证金刚成就,与佛有缘啊!
无论那终南深山还是这芜城市井,皆是你修行之地,出身为熊而证熊向,便是贫僧眼前之人。贫僧当年要你回山中感悟的、到世间寻找的,便是这个叫熊向的人。今天你就不要回知味楼的宿舍,这就去禅房中休息吧,九林禅院僧众也要谢谢你连日来的辛苦。”
熊向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的石板告退。这时石野从民居小巷中走到寺门前,向着法澄行礼道:“法澄大师,好久不见!那人就是成天乐新收的弟子熊向吧,今天真巧,此来正看见您在点化他。”
法澄:“顽石若能点头,只因顽石有心,否则老僧也不能点化什么。……石野,你大晚上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石野:“我是来拜年的。”
法澄:“空门中不过俗家之年。”
石野:“空门内亦是人间道场,也有人间岁月。”
法澄笑了:“嗯,你能说出这番话,便是与佛有缘。”
石野也笑了:“我既与大师有缘,又怎能与佛无缘呢?”
法澄一招手:“快进来吧,知道你要来,两位师兄正在等你呢。”
石野当夜与三位高僧论道谈经,第二天早课之前离开的九林禅院,恰好看见熊向去膳堂用斋。熊向谨记成天乐的吩咐,这段时日只做义工然后回知味楼吃饭,今天还是第一次在九林禅院中用斋呢。他的神情有些恍恍惚惚,神气波动也有些特异之处。
以石野的修为境界,一眼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熊向昨夜定坐中刚刚堪破妄境,若大梦初醒之状,境界虽已突破,但修为尚未巩固如常。(未完待续。。)
689、玄门镇妖,威赫千年
石野暗中施法安抚其身心、调匀其神气,并以神念叮嘱了几句,让熊向且在九林禅院静室中定坐两日巩固修为境界。石野随后来到了淝水知味楼,此刻告诉了成天乐这个消息,而熊向本人尚在定坐之中,还没有来得及向宗门以及师尊禀报呢。
履谦听闻前后经过,起身道:“恭贺万变宗,恭贺成总!今年还没出正月呢,訾浩与熊向先后大成,万变宗门庭日渐兴旺啊。”
成天乐赶紧起身还礼:“万变宗传承特殊,这是借自然造化之功,非我之能!”他很谦虚,心里清楚熊向这个大成弟子是拣着的,并不是他亲自教出来的。
石野又说道:“自然造化之功,就是机缘。其实无论是法澄大师还是成总,也都在天地自然造化之中。……弟子大成应举行宗门问魔仪式,但成总可以不必着急,也许不久之后,可为三位门人同时举行。”
履谦点头道:“是啊,吴燕青不久之后,也该回去了。”
他是酒楼的总经理,居然说吴燕青该回去了,难道是想开除这名员工吗?这当然另有所指。吴燕青的破妄大成火候已足,恐怕很快就能看到这一天。成天乐顺势问道:“如果是吴老板回去,万变宗可另派弟子于淝水知味楼值守吗?”
石野笑道:“成总当然可以另派,而且我也能猜到你想派谁来。”
成天乐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问道:“石盟主、履谦道长,我还有一事要请教。如今我的弟子熊向已修为大成。按照昆仑修行界自古以来的约定俗成之规,我们这些长辈是不是就不要再收传人了?而原先门中诸执事。就可以升任长老了?”
石野与履谦同时答道:“不必如此!”话语中各带神念——
弟子大成,长辈便不再收徒。这是约定俗成之规,但并不是绝对的。万变宗的情况很特殊,成天乐本人的徒弟是不少了、可以不再收徒,但宗门创立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年,其实正式开宗立派一年都不到,门中与他平辈的大成妖修有不少人尚未收徒呢。
在这种情况下,门中执事们想升任长老也为时过早,应该再等更长的时间,等宗门诸事完全走入正轨。在一场法会上明确传承划代。在通常情况下,两代弟子入门的时间间隔要相当于世间两代人。这对于其他传承已久的宗门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问题,但对于万变宗却成了问题。
以入门先后定长幼之序,但哪有一两年时间就划出一代人的道理?妖修的寿元与人不同,就更应该注重这些,否则宗门传承可能会有辈序混乱之忧,这还不仅仅是年纪长幼的问问题。成天乐其实很注意这一点,比如吴燕青、禇无用、任道直等人,他并非以弟子相称。而是在门中平辈论序。那么再传下一代弟子时也要注意,他如今虽已有弟子大成,但再传辈序,要注意隔上几十年。
否则的话。短短两三年内,门中就有了三代传承,貌似平辈之人却是祖孙之序。恐有些不合适。熊向已大成,若有缘法也可指引世间其他妖修。但最好引荐其拜入万变宗诸位尊长门下为徒,他平日可以像成天乐指点黄裳、吴燕青那样指点他们修炼。
成天乐当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向明白人请教,听完之后心里也就有底了。他拱手道:“多谢指点!万变宗草创,宗门事务没有什么经验,须时常向各派同道请教。……履谦道长,方才吴燕青回忆往事,那宁文白夫妇所说的‘玄一门’究竟有何典故,不知您是否听说过?”
小韶也曾提醒过成天乐,想打听当年玄妙观的事情最好去找正一门。而正一门弟子中,他最好来请教履谦。履谦反问道:“成总,你以为呢?”
成天乐答道:“听宁文白夫妇的语气,似乎是收藏玄妙观宗门之物的秘室。玄妙观传承法嗣已绝,但东西应该还在,比如历代的法宝、典籍等等。”
履谦又问道:“成总,你是否因此想起了题龙山,认为那是类似点睛小筑的地方?”
成天乐点了点头,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宁文白夫妇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不会费尽心机去打开它。石野却摇了摇头道:“我虽不知玄一门的典故,但宁文白夫妇恐怕是想当然了。玄妙观与题龙山的情况完全不同,它就在市井中立道场,百年间逐渐衰败。成总可曾见过在世间连续几代衰落直至销迹之豪门,能留下多少财物的吗?”
石野的意思很简单,就算曾经的世家豪门,在百多年间逐渐衰败,难道还能留下太多财富宝藏吗?玄妙观的道场就在苏州闹市中心,它并不是因为内部的原因自然的传承凋零,而是出了各种变故,尤其是近代连续遭受了重创,直至法嗣断绝。
宗门内堂所在卫道观早成废墟,那么玄妙观一派的各种传承法器大多早就散失了,至于丹药也不会留下多少。题龙山的情况则完全不同,它是因为曾经兴盛的年代已经过去,在偏远险绝之地孤守一脉传承至今,而前辈攒的家底可都是留在小昆仑洞天中了。
履谦点头道:“石盟主说的不错,清末至民国,玄妙观接连遭受重创,连宗门三典都失落了,最后两位大成修士亦身亡,哪里还会留下什么宝藏?”
石野:“玄妙观一派往事我曾听张荣道先生提过,现在是越听越感兴趣了,请履谦道长赐教!”
履谦:“赐教二字万万不敢当,但当着成总的面,有些话恐有失礼之嫌。”
石野:“你就尽管说吧,都是事实,也没什么失礼的。”
成天乐一头雾水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当着我的面说怕失礼呢?有话就说呗,当年还根本就没有我呢,能扯上什么关系?”
履谦苦笑着反问道:“成总,玄妙观一派自古以来还有一个名字,你猜叫什么?”
成天乐摇头道:“我不知道啊,正等你说呢。”
履谦轻声答了三个字:“镇妖门!”声音中带着神念,介绍了这一门派的过往——
玄妙观一派的传承道法,是道家的四大天师之一、晋代的许逊真君所留。许真君神通广大、擅降妖之法,最终飞升成仙。许逊在世时与风门远祖郭璞是至交,郭璞曾做过芜城太守。芜城中至今仍有一座景福寺塔,也称开元塔,相传最早就是郭璞所建。
但郭璞本人并非是如今的江湖风门创派祖师,江湖风门第一代地气宗师是唐代的杨筠松,而郭璞只是早在晋代时留下了风门秘术。玄妙观也一样,并非许逊真君所创,在其飞升成仙之后,他的一位侍童修习其留下的降妖之术有成,而这位侍童的弟子后来创立了玄妙观一派。
许真君本人有各般神通,但那位侍童学的就是降妖术,所以玄妙观一派的秘术以此为主,在世间又被称为镇妖门。千年以来,镇妖门斩除镇压于人间作乱的妖修无数,其秘传手段也是专门针对妖修的,比如有锁妖阵可摄妖修之玄丹、将其打回原身;又比如有缚灵印可锁神气变化、使妖修不得化形。
这样一个门派,震慑世间作乱之妖,但有时其弟子出手,对妖物也难免会过份严苛,而且有很多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世间天材地宝难寻,各种妖兽的原身之物,是最重要的也是最丰富的器物材料来源,既可炼制法宝也可加工丹药,而玄妙观弟子最擅长此道。
玄妙观的门规中就有一条:后世弟子得传真君道法,当以降妖除魔为己任、镇压世间作乱之妖修。这条门规本身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在于做事的人。有时候有些妖修并未犯当诛之过,却因别的原因死于玄妙观弟子之手。虽然这种情况比较少见,但千年以来肯定也有过不少。
镇妖门千年行事,肯定是功德之举,但那些死于镇妖门弟子剑下的妖修,多少也有无辜的。而且这种事情往往都发生的很隐蔽,不为其他门派所察觉,事后也难以追究什么。久而久之,在世间妖修中便流传——镇妖门弟子就是专杀妖修的。至于为什么,很多山野妖修并不知情,以讹传讹以至于引起很多误会。
说到这里就很清楚了,镇妖门和世间的妖修是千年世仇,它的对手并不是某个或某群特定的人,而是不确定的某一类存在。昆仑修行各派千年来当然也有很多降妖除魔之举,但只有镇妖门弟子是专门干这个的,他们才是名符其实、真正专业的捉妖师。
俗话说乱世出妖孽啊!这妖孽指的并不仅是世界露出青面獠牙的各种妖怪,也包括世人所行之不端。自清初起,玄妙观一度门风不整,这当然也与世间妖孽层出有关。其弟子在外行游总能遇到各种妖修的踪迹,有的弟子难免带有私心,斩杀妖修往往出于别的目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