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日德兰,日德兰!(一)
第一侦查舰队五艘主力舰被王海蒂排成纵队阵型向赫尔戈兰湾北部边缘高速行驶,旗舰吕佐夫号作为首舰,德弗林格尔号与塞德立茨号战巡作为二号舰,三号舰存在,性能稍稍逊色的毛奇号与德意志号战巡则对于队尾。
吕佐夫、德弗林格尔、塞德立茨号都是后塞德立茨型快速主力舰,为了提高命中率尽量形成跨射,捉对厮杀正是大海战的惯例。毫无疑问,后塞德立茨型战巡的对手正是英国人的狮号旗舰、皇家公主号、虎号三艘新锐战舰。后塞德立茨型战巡350毫米水线带主装甲厚度显然可以无视英国人的寸343毫米主炮,即便英国人的15英寸31毫米主炮也未必能咬得动。反之,采用烈性炸药的德国305与350主炮显然可以在同等条件下轻易击沉英国那些新锐舰。
毛奇号虽然有五座主炮塔,但是斜跨式布局让它在巨大部分时间只能在侧舷使用四座主炮,270毫米水线带主装甲与250毫米主炮塔装甲面对装备12英寸305毫米主炮的无敌级战巡游刃有余,可在狮、虎级战巡面前显然底气不足;德意志号战巡虽然被广泛的定义为战列巡洋舰,可在德国海军内部,热衷于防护的海军设计师无视欲哭无泪的英国同僚,固执的将它视作“终极版布吕歇尔号”。令人生畏的350毫米主炮、让德国人各种不屑的250毫米水线带主装甲最高航速,除了腿短,某种意义说德意志号战巡更像是具有英国血统的德国主力舰。因此,王海蒂毛奇号与德意志号战巡留在最后,它们的对手将是那两艘无敌级战巡,或许还有两艘伊丽莎白女王级快速战列舰。王海蒂将毛奇号、德意志号放在最后显然是对这两艘主力舰的保护,无论怎么高估也逃不掉“渣渣”这评价的无敌级战巡不是毛奇号与德意志号的对手,伊丽莎白女王号与厌战号虽然能够主宰毛奇号与德意志号的命运,前提是女王级能追它们!
“就好像一场猜谜游戏,输赢的赌注是一个国家百年的国运!”
日德兰,日德兰!一百海里之外就是日德兰海岸线,那地方曾经是大洋舰队浴血奋战的地方,数万德意志将士拼死决战也只不过换来“德国舰队攻击了它的牢狱看守,但是仍然被关在牢中”的评价,背负骂名,在基尔港虚度年华,直到斯卡帕湾空悲壮的彩虹。日德兰,日德兰!一百海里之外就是日德兰海岸线,那是穿越前狗血的宅男无数个深夜闯下的美梦,幻想着白衣飘飘,幻想着金戈铁马,幻想着香草美人。日德兰,日德兰!一百海里之外就是日德兰海岸线,王海蒂前世的皓腕嗟叹已经化为苍凉的历史回忆,有穿越客的历史稍稍偏移了轨迹,可这仍不够!
“这战,不打也得打!”为了守护可爱的女儿,守护海瑟薇坟前的矢车菊,守护那些他爱的或是不能承受的感情,疲倦的王海蒂暗自在心底誓言,誓言要打碎戴维-贝蒂的快速舰队,打碎皇家海军温水煮青蛙式的远程封锁!
北海不再强劲却足够冰凉的海风绕过辛格莱尔倚门的身躯,斜斜的吹了进来,掺杂了十数年不容瑕疵的私人谊,裹挟着两个相向而行的、注定要在北海这一隅用铁与火决出胜负的民族身的悲壮感、肃杀感扑面而来,王海蒂的脑袋依旧昏沉,脸爬满了病态的红晕,然而一种莫名的、试图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如同甘醇的毒药占据宅男的心头,让他慌了手脚!
短促的哨声与蜂鸣器的警报声撕心裂肺响彻耳际。大时代的影子,创造历史的忐忑,对于责任的深味,王海蒂竭力深吸一口气,试图滤去那些浮躁与激进,随意抓起一件厚重的大衣冲出司令官室。
吕佐夫号战巡甲板满是忙乱的脚步,不当值的官兵迅速从空气污浊的休息室里钻了出来,或是转成预备炮手,或是加入损管队员,或是成为临时锅炉兵;脖子挂着防毒面具的炮手杂耍一般跳过船舷肆意堆砌的绞索与杂物,钻进笨重的炮塔。炮塔深处的装填手看了看发射药库、弹库的舱口和扬弹筒通道方的装甲防护盖。根据安全条例,战斗中弹药库的舱口只有在运出弹药时才能打开,弹药运出后就要立刻关闭,当扬弹机将弹药运炮塔,扬弹机的防护盖也要立刻关闭,直到这时,主炮塔才能发射。损管队员正在进行最后的热身,一场高强度的海战,损失管制将是主力舰当之无愧的最后一道防线。
“已经确认是贝蒂的快速舰队,主炮射击平台的具体数据还没出来……”
行走在狭窄的艏楼舰桥过道,总参谋官辛格莱尔校抓紧时间介绍战情,王海蒂侧耳聆听,并不时对舰桥奔赴各自岗位的损管兵与技术官兵回敬军礼。
军靴刚踏足拥有400毫米正面装甲与300毫米侧面装甲防护的吕佐夫号司令塔,莱维特佐少将脸掩饰不住的兴奋与蔡司高倍望远镜便一齐浮现在王海蒂眼前。王海蒂再次举起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在帽檐一扫而过。
“辛苦了!”
高倍望远镜镜片中闪过英国主力舰的浮光掠影,苍茫的大海,五艘充满英伦风格的薄皮战列巡洋舰排成长长的纵列阵线,那些皇家海军惯用的珍珠白涂装,泛着寒光的大口径主炮,标志性的三脚主桅杆,还有喷着煤烟的烟囱,王海蒂几乎不用对照军舰船手册便能将夙敌的名称喊出来。
“狮、虎、皇家公主、不屈、不挠,两艘女王级暂缺!”对于老朋戴维-贝蒂可能的反应动作,王海蒂早已经在脑海推演过无数次。抓着望远镜的手不曾放下,一战定乾坤的浩荡感愈演愈烈,王海蒂尽量熨平呼吸心跳,冷笑着将带着死亡气息的指令下达:“参谋官,命令:第一侦查舰队各舰渐次转向,右舵三十,满航速,修正角度!”
王海蒂的第一侦查舰队与西南方向开过来的英国第一战巡舰队差不多处在平行的位置。虽然无畏舰时代主炮射程超过21000码,可炮战仍然在一万码左右距离开展。主炮的射击精度总是与管身的寿命、测光仪基线、炮手的素质、形成跨射的时间窗口有关,而炮击距离也是重要的参数。极限射程开火,主炮的命中率显然处在惨不忍睹的水平,而炮弹的存速能力、穿透力也大大下降,这也是第三侦查舰队能在五艘战巡面前坚持半个小时的缘由。
电光火石之间,王海蒂决定放弃在极限射程开火以打乱英国人阵型的想法,试图用高航速抢占更有利的位置,也就是所谓的T字横头。虽然有利萨海战的乱战加近战流,还有19世纪0年代法国人绿水海军流,但是T字横头仍是海战最重要的战术。在海战中,处在横队的一方可以发挥全部火力,而纵队的一方只能使用舰艏火力,简单的主炮数字优势叠加足以决战决战的走势,英国人正是用这一法宝纵横七海天下无敌。
虽然英国人是T字横头战术的老祖宗,但是这一次情况有些不同。狮级战巡最高航速27节,过载状态下甚至能跑出2节,虎号战巡实力则更加强劲,无需强压通风都可以跑出航速。在狮级、虎级战巡面前,普遍只有最高航速的德系战巡只有灰头土脸黯然神伤的余地。不过,木桶原理在大海同样适用,第一战巡舰队那两艘无敌级战巡,还有两艘尚未出现的伊丽莎白女王级快速战列舰就是阿喀琉斯的脚踝。
无敌级战巡最高航速只有由于舰体老化锅炉陈旧,即便采用强压通风,它的过载航速也只有伊丽莎白女王级性能不错,可在过载状态下才能达到25节的航速在真正的战巡仍然不值一提。于是,贝蒂的快速舰队最高航速也被限定在只有王海蒂完全可以用高航速去抢占更好的射击角度,并且让贝蒂的后队——两艘女王级追之不及。
伴着吕佐夫号战巡航海官一系列简短的口令,舵盘带动电动转向室舵机,标准排水量超过31,000吨的钢铁巨舰舰艉掀起层叠的细浪,向右侧切出一个角度,朝英国人前方斜插过去,不出意外,震耳欲聋的轮机舱,轮机长捂着耳朵努力重复司令塔的指令,锅炉兵则甩来有力的臂膀,飞铲起燃煤丢进炉膛,强压通风之后,吕佐夫号战巡航速陡然升高,从26节提升到最大航速继而升到
“三十右舵,航速满,角度修正!”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失误,指挥官的任何命令完成后,负责执行的部门长官在都必须复述一遍。
转向完毕的吕佐夫号浪现象愈发明显,琐碎的水柱与气在舰艏飞舞。有些萎靡的铁十字与黑影海军旗重整旗鼓,在高耸的桅杆铮铮作响奋力向前。信号兵努力将“右舵三十,满航速,修正角度”的信号旗挂主桅杆,电报室也用无线电重复指令,于是,紧随吕佐夫号战巡的德弗林格尔号、塞德立茨号、毛奇号、德意志号战巡陆续开始转向。
“既想保护两艘没有形成战斗力的女王级,又想从我手中拣便宜,贝蒂,你失算了!”
第十五章 日德兰,日德兰!(二)
【多格尔沙洲海战写的很粗糙,恶补了不少海军知识,决心稍稍向技术文靠拢一下,不知道这种尝试可行否?】
王海蒂丝毫不掩饰他抢占T字横头的意图,五艘战巡切出角度,全速赶超夙敌第一战巡舰队。
即便没有多格尔浅滩的淬炼,贝蒂也绝不会低估德国主力舰的生存性。21000码的距离进行炮战为时尚早,即便进行炮战,第一战巡舰队占不得任何便宜,于是他将快速舰队航速提升到极致,并且蛮横的下达了迫近第一侦查舰队的指令,不惜做出德国人不屑一顾的贴身肉搏姿态。
决死冲锋?如今可不是利萨海战的年代,多格尔沙洲乱战加近战流也几乎不可复制,德国人绝对有信心将英国人那些水线带至不过9英寸229毫米的渣渣货在9公里之外魂断北海!
17时51分,两支舰队的距离迫近至1000码,尽管视线不佳,可两支舰队的水兵都能清晰分辨出对方主力舰遥指的炮口。
“英国人想缠住我们?”作为德国海军战神仅有的敌手,贝蒂绝非易于之辈,可除了南下北海时的令人惊艳的日德兰魅影,戴维-贝蒂在海战前的战术动作无论怎么看都是昏招迭出。总参谋官辛格莱尔将两支舰队的航行轨迹草图抓在手,百思不得其解:“就凭那两艘行动迟缓的女王级?”
战前不怎么美妙的预感如潮水般袭来,与刚摆脱德国内部保守派的羁绊,摩拳擦掌的想要在日德兰大干一场,用华丽的决战结束北海水面战事的急切心理悖逆冲突。在海洋素来杀伐果决的王海蒂迟疑了,英国人输不起,德国人也输不起,追随他或者为他背的海军人更加输不起。
17时51分,更高处的瞭望塔发现第一战巡舰队旗舰狮号炮塔幽森的炮口喷薄而出的硝烟与火焰。
“司令塔,英国人开始试炮了!”布劳茨急忙抓起话筒,向司令塔报告。
试炮历来是大海战的序曲,德国水兵几乎已经望见了跃跃欲试的英国水兵将一枚枚被扬弹机送来的穿甲弹填进炮膛,炮管升至最大仰角,恶意地指着他们。训练有素的损管队员啐骂了一句,朝德国本土所在的方向比划了一个十字,将装有家人或是恋人的照片收进军装最深处,俯身抄起损管设备;医疗兵从他们的舱室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试图将最后的宁静隽永在心底,深吸气等待德意志军人的血与火。
一声巨响,第一发343毫米被帽穿甲弹砸向吕佐夫号与的德弗林格尔号战巡之间的海域,惊吓了寥寥三两只海鸟。战舰餐厅内的后勤兵,底舱的轮机兵,被装甲带保护的电报室发报员都感受到了来自大海的震颤,于是,他们知道军人的宿命也是最高荣耀即将来临,所欠缺的只有司令官海蒂-西莱姆中将的反击命令!
“第一侦查舰队,反击!”既然英国人率领开火了,所有的猜度与阴霾只能暂且放到一边!王海蒂指着第一战巡舰队旗舰,被骄傲的英国人称赞为“完美之猫”的狮号战巡,用冰冷的语调打开了杀戮之门。
吕佐夫号战巡司令塔测距台,测距士官科迪小心操纵测距旋轮,使测距目镜中的菱形光标前后移动。
德国流派的测距仪称为“体视式”,其工作原理主要是通过测距仪左右两侧的透镜组,用类似横置的潜望镜的反射镜系统使目标在测距仪中间的左目镜中成像,测距人员用双眼分别通过左、右目镜同时观察,当测距目镜中的菱形光标与目标的影像重合,与测距旋轮连动的刻度盘可以直接读出已经换算出的距离数值。英国人采用的是合像式测距仪,原理与“体视式”相类似,只不过德国的测距系统的优势在于它的进光量比英国设备少,在视线条件恶劣的环境下工作的更出色,同时这也意味着当两支舰队遭遇时,德国更有可能先发现英国舰队的轮廓。
“压住目标!”测距目镜中的菱形光标与目标的影像重合,科迪紧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些许笑容,扶着测距转轮向测距台指挥官报告道。
测距台指挥官抓着军舰内部使用的电话话筒凑了过来,确认过测距仪刻度盘的数值,将先前用方位盘测量出来的敌舰队角度一同向司令塔与主炮指挥塔报告。“目标狮号,距离1000码,误差300码;角度91,误差0.12度。”
不同于英国人已经开始列装的使用弹道计算机的中央火力控制系统——坡伦系统与德雷尔系统,德国人的全舰火力指挥系统仍然采用人工计算的方式:测距塔的数据与舰底测程仪回报的船速被迅速反馈至全舰火控指挥系统,参谋人员将所有的测距值以人工输入距离平均仪以求得平均测距值,再将平均距离连同舰体横摇周期、风向等资料输入射击盘来求出射击解算诸元,复杂的计算后,射击参数通过电话系统传至各主炮。
主炮炮长们在获得指挥塔提供的射击诸元后,指挥炮手操动电力驱动的绞盘调整重达数百吨的主炮塔射击角度与炮管的仰角。炮塔下方的弹药装填室装填手们则依据敌舰的距离调整火炮发射药的装量。完成主炮射击准备后,炮长将消息传回火控中心,并且等待战舰枪炮长的射击指令。
虽然主炮射击通常通过一枚小小的电动按钮完成,但这丝毫无碍炮术这门艺术的魅力。过万码的距离开展炮战,抛开玄幻莫测的运气,主炮的命中率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于是跨射就成为无畏舰时代战列线决战的主流形式。所谓跨射是指主炮射击时,舰桥最顶部的射击指挥所通过观察弹着点的散落区域,不断对主炮瞄准方向进行修正,直到炮弹能够同时覆盖目标舰船的两侧。
吕佐夫号战巡空撕心裂肺的警报声再度传响,甲板的水兵纷纷离开甲板,或是大张着嘴,或是抓紧任何能够固定身体的东西,踮着脚等待海军人最光辉的一刻。
17时54分,最后一抹残阳无可奈何的没入海平面的另一端,西侧天际仅剩下经空气散射而弥留下来的霞彩。第一侦查舰队旗舰吕佐夫号率先开火,350毫米主炮炮口附近的空气猛的收缩一下,旋即爆出一团橘黄色的火焰,半吨重的炮弹如流火一般飞向第一战巡舰队那一侧。
除了司令塔与测距台,其他水兵并不能直接获知有他们参与的海战战斗过程与结果。比起司令塔与测距台,主桅杆的瞭望兵从他们的同僚更加近水楼台。于是在望远镜镜筒中,狮号战巡舰艏左侧约500码的位置飞溅起高高的水柱,如同白色的小花在一万码距离外暖黄色的洋面盛放。
“指挥塔,更新参数,距离1100码,方位测距台将最新的数据反馈到火控指挥塔,新一轮弹道与射击计算紧锣密鼓,惨烈的日德兰海战终于拉开大幕!
“第一侦查舰队渐次开火”的命令被信号索、灯语与无线电报传递出去,作为舰队心脏的吕佐夫号指挥塔一片繁忙,长桌的海图标注与数据密密麻麻,而新的数据仍旧不断汇总过来。
“司令,有个情报您必须看一看……”莱温特佐少将抓着一份由V-117号驱逐舰发过来的电报,稍稍有些震惊。
“发现那两艘女王级快速战列舰了?”王海蒂站在司令塔角落里,右手握着装有温水的杯子,平淡的问了一句,旋即仰头吞下数片镇定药。
“不止!”莱维特佐左右张望了一下,竭力压低声线附耳道:“还有三艘不倦级战巡!”
“五艘快速主力舰?”放在唇边的水杯顿了顿,两三秒后又重新靠近干裂的嘴唇。喝下小半杯水,将药盒不易觉察的放回口袋,王海蒂这才有功夫回应惊慌失措的副司令。“好,副司令,虽然有些麻烦,但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确定我们仍在光荣之路!”
第十五章 日德兰,日德兰!(三)
【因为要做兼职,所以近期更新可能不太稳定,我尽量把传新章节的时间安排在晚七点半,如果七点半没有发,估计那一天的更新就没有了;这一章bg蛮多的,趁着半夜修改了一下,最后惊闻一个噩耗,德国人在距离使用公制,而英国人用码这个单位,看来修改这个得从赫尔戈兰湾海战开始了,下一章德国这边改用公制,前面的慢慢修改。】
17时56分,北海黑夜将至光线暗淡,戴维-贝蒂的快速舰队后队——第二战巡舰队五艘主力舰排成纵队阵型,追随第一战巡舰队高速行驶。
苍茫的大海,尚未形成战斗力的旗舰伊丽莎白女王号一马当先,姊妹舰厌战号紧随其后,三艘刚经历福克兰群岛和罗杰斯特温斯基疯狗式的数千海里转进的不倦级战巡则期期艾艾的留在最后。临时司令官穆尔少将站在旗舰伊丽莎白女王号舰桥通道旁,主桅杆顶端的海军旗猎猎作响声与迎面扑来的寒风不断拍打在心事重重的老将脸。
“司令,我们与前队的距离还在拉大!”
两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在赫尔戈兰湾跑出了轻载海试都不曾达到的成绩,可第二战巡舰队与以航速高速行驶的前队距离仍在扩大。
“第一战巡舰队与德国第一侦查舰队战斗态势是战列线向东偏北方向开进,根据日清黄海海战、日俄对马海战与多格尔沙洲海战的经验,铁甲蒸汽时代矛与盾的对决绝非三五个小时就能尘埃落定,前队与德国人短兵相接的海域距离日德兰海岸线至多不过100海里,也就是说两支舰队必然会选择转向。”数分钟前,第一战巡舰队旗舰狮号发来与德国人交火的消息和戴维-贝蒂的召集令,可老将穆尔却有了更加美妙的想法。穆尔倚着舰桥通道的扶手,对他的临时参谋长款款而谈:“贝蒂将军战前制定的的计划是将德国人引出赫尔戈兰湾,并且尽可能的向北,那么我们就向北截击!”
“向北?向北!”望着一脸自信的老将,第二战巡舰队参谋长歪着脑袋重复道。
1912年下水的狮级战巡以其流畅优雅的外形和周身散发出的英伦绅士气质征服了挑剔的大英帝国,以至于牛逼哄哄的不列颠人将“完美之猫”这美誉毫无保留的送给了它。德弗林格尔级战巡是巴伐利亚级战列舰与马肯森级战巡服役之前,德国最现代化、火力最强劲的主力舰,大洋舰队下对其无可匹敌的性能寄予厚望。1915年3月3日17时56分,距离日德兰海岸线100海里的赫尔戈兰湾北部边缘,两艘代表各自国家最先进的造船工艺与技术积累,代表两种截然不同的战舰设计思路的快速主力舰旗舰巅峰决战自然是众望所归。
接敌的信号旗被挂吕佐夫号战巡主桅杆,司令塔的测距台与舰底测程仪将目标舰狮号的距离方位传回火控指挥塔,经过复杂的、令人头晕目眩的精密计算后,射击参数被传送至各主炮塔。
在炮长有条不紊的指挥下,由金属容器封闭运送的发射药包被训练有素的装填手填入分装式炮弹。无畏舰时代,主炮炮弹重量动辄超过300公斤,为了减少炮手的劳动强度,调节射程,减少对炮管的损害,炮弹的弹头与发射药分离也就成为必然。炮弹装填完毕后,发射药库、弹库的舱口和扬弹机通道方的装甲防护盖被快速打开,过半吨重的350毫米穿甲弹经由扬弹机,从拥有350毫米装甲防护的炮座装甲、200毫米侧舷层装甲外加150毫米扬弹机通道装甲的炮井被送至主炮塔,旋即被炮手迫不及待的推入炮膛。
恼人的残阳在观测人员的咒骂声无可奈何的跃入海平面以下,深受太阳光线干扰的德英两国测距台纷纷获得解脱,更加详实的数据经过坡伦火控系统弹道计算机解算后被传送至炮长的手中。
1905年,英国人在前无畏舰爱德华七世级二号舰主权号安装装有测距仪的射击指挥中心,受制于技术因素,英国人的主炮与副炮实际仍处于各自为战的状态。1912年英国皇家海军在雷神号战列舰首次安装了中央火力控制系统,由皇家海军军官珀西-斯科特爵士发明的射击指挥仪安装在主桅杆的平台。由火力控制中心控制舰各门火炮的射击瞄准,在主炮齐射时可以集中观测校正弹着点、统一解算射击诸元,火炮根据指令调整方向对准目标变得相对容易,可惜珀西-斯科特爵士的发明尚未经过实战的验证,雷神号便魂断多格尔浅滩!1912年服役的狮号战巡是唯一一艘装备坡伦火控系统的主力战舰,相较于德雷尔系统,坡伦火控系统由测距仪、方位仪、自动绘图仪及射击指挥仪等组成,自动化程度更高,更加先进。
17时56分,习惯追求炮击速度的英国人完成试炮后率先开始第一轮炮击,位于舰艏的、B炮塔、二号烟囱与三号烟囱之间的炮塔,舰艉的X炮塔开火,八门343毫米主炮向夙敌新晋吕佐夫号投掷死神的焰火。
狮级战巡可以轻易打到23000码的距离,虎号战巡15英寸主炮射程更是超过25000码,然而没有雷达没有精确制导的无畏舰时代,主炮命中率总是与交战距离脱不开关系。八发343毫米穿甲弹如流星雨一般,用音速砸向第一侦查舰队这一侧。沉重的穿甲部、钢制外壳内苦味酸炸药使得刚刚内敛下来的北海洋面瞬间又爆裂开起来,在洋面形成黄绿色的的水雾,成吨中的海水被掀了起来,偶有破碎的金属弹体在水雾中穿梭。好在这些大多落在吕佐夫号战巡右舷500码以外,仅有一枚炮弹形成了远失弹,对于吕佐夫号毫无威胁。
17时57分,吕佐夫号战巡率先调整完毕,警报声再度响彻甲板。无所事事的厨子暂时丢下手里的活计,趴在舰舷视角有限的观察孔内,目送八枚350毫米穿甲弹出膛,义无反顾的朝1000码外的第一战巡舰队旗舰狮号呼啸而去。
狮号战巡第二轮炮击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主桅杆瞭望塔水兵纷纷长大嘴巴,唯恐主炮炮弹出膛将他们的内脏震碎。这时,空气中传来灼热的味道,耳畔萦绕着摩擦空气的凄厉声,如一柄巨锤不断敲打他们的耳膜与心脏。这感觉着实有些不妙,因为老练的皇家海军瞭望兵知道那是德国炮弹刺空而来的呼啸声。
由被帽、粗实的穿甲部、发射药组成的被帽穿甲弹呼啸而来,重重的拍打在北海洋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惊起无数骇人的碎浪。更大的爆炸声随后传来,成吨重的海水被烈性炸药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凝成撼人心魄的水柱,高度可达六十米!偶有几片滚烫的、快速旋转的弹片从气化了的海水水雾中钻了出来,狰狞着撞狮号战巡硬化装甲壁,一阵令人揪心的摩擦声和一道几乎可以无视的划痕后,重重的摔落在狮号战巡的甲板。
这也是吕佐夫号战巡第一轮炮击最好的战果,1000码的超远距离,昏暗的视线让双方的命中率大打折扣,然而谁都对艰苦的海战抱有最乐观的情绪,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始。
在吕佐夫与狮级战巡身后,第一侦查舰队的德弗林格尔号、塞德立茨号、毛奇号与德意志号战巡与第一战巡舰队的皇家公主号、虎号、不屈号、不挠号捉对厮杀起来。
“目标皇家公主,穿甲弹,准备发射!”
“安娜炮塔准备完毕!”
“贝尔莎B炮塔准备完毕!”
“凯瑟琳D炮塔准备完毕!”
“多拉E炮塔准备完毕!”
德弗林格尔号四座主炮塔的准备工作通过内部电话反馈到火控指挥塔,枪炮长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开火命令。天色渐晚,四座双联装350毫米主炮猛地爆出一团火雾,庞大的舰身被主炮发射所产生的后坐力在洋面漂移了约半米,以至于德弗林格尔级战巡左舷满是层层叠叠的惊涛骇浪。
八枚穿甲弹势如破竹般的朝皇家公主号砸去。透过德弗林格尔号司令塔的测距仪目镜,炮弹的落点被放大23倍,以至于测距士官能够望见200英尺60米的水柱、硝烟与些许火光。
“第一轮炮击,近弹,加三百码!”观测台将令人泄气的消息反馈回来,第二轮炮击正在酝酿,然而皇家公主号预料中的反击仍未降临。
“该死,皇家公主号的炮弹打到哪儿去了?”德弗林格尔号瞭望塔水兵抓着望远镜仔细扫荡海面,30秒过去了,战巡四周的洋面静悄悄,丝毫没有爆发的痕迹。
八枚31毫米穿甲弹在塞德立茨号战巡左舷300码外形成散射区域,迸溅的海浪,激荡的水柱和浓烈的硝烟味不断刺激瞭望塔瞭望员的神经。
“报告,英国佬无一命中,落点位于塞德立茨号左舷256方位,散射区域约为300-700码!”瞭望兵抓起话筒向司令塔与火控指挥塔报告,然而轻松的话题尚未结束,英国人不可思议的第二轮炮击不期而至。
“11秒?英国人完成一轮齐射只需要11秒?!”瞭望兵呢喃了几句,旋即从穿甲弹爆炸的威力发现些许端倪:“也许英国佬的皇家公主号挑错了目标,它将我们当成了德弗林格尔号!”
第十五章 日德兰,日德兰!(四)
吕佐夫号与狮号的对轰还在继续,17000码的距离两个相向而行的民族的决战。1时05分,海交锋进入白热化,狮号战巡在短短9分钟的时间内居然打出了十六轮炮击,而第十七轮炮击的炮弹业已膛!打疯了的弹药装填手为了保证炮击速度,甚至打开了发射药库、弹库的舱口和扬弹机通道方的装甲防护盖。毫无疑问,英国人在炮击速度占得先机!
继第九轮炮击连续两枚寸穿甲弹命中吕佐夫号战巡,击中一座炮主炮塔并且引爆了其弹药库,致使吕佐夫号右舷舯部燃起大火,十三名炮手与九名损管队员阵亡后,英国人的第十七轮炮击再度获得战果,一枚寸穿甲弹命中吕佐夫号战巡二号副桅杆下右舷水线带方的部装甲。被帽头如同软泥一般依附在吕佐夫号侧旋,尾随而至的穿甲部将厚度高达200毫米部装甲带凿开,穿透了装甲带后面的煤仓,损坏了一座舱室,四名猝不及防的水兵阵亡。
爆炸产生了浓烟,并且威胁被穿透了的煤仓,损管队员戴防毒面具,拧开了消防水泵接水龙,义无反顾的朝浓雾冲过去,力图将灾难扼杀在摇篮中。因为受伤而无法动弹的水兵捂着伤口在烟雾中剧烈咳嗽,医务官与他的担架队冲了过来,将受伤的水兵抬回医务舱。
英国人固然展现了皇家海军的战术涵养,可王海蒂的第一侦查舰队也是屡经战阵的精锐力量。尽管没有装备弹道计算机,可德意志参谋的素质就是最好的弹道计算机!经历最初的兴奋与紧张后,德国炮手就像他们例行训练一般,在火控指挥塔的指令下,行云流水的执行战术动作,反击凶悍而凌厉!
早在1时整,一发350毫米弹就在狮号战巡空华丽的穿越,于是狮号战巡无线电天线消失了,第一战巡舰队暂时失去了指挥。
1时04分,又有一枚350毫米穿甲弹准确命中狮号战巡舯部的炮塔外壁9英寸的主装甲装甲板,在炮塔深处爆炸。
炮塔附近的2.5英寸6毫米的水平装甲如同脆弱的纸片一般向拱了起来,随即发生断裂,拥有9英寸229毫米的炮座装甲扭曲起来,不断发出牙酸的吱呀声。炮塔炮室和装填室中的火药瞬间被引燃,70名官兵因为肺部燃烧窒息死亡。爆炸产生的冲击力远不止于此,标准排水量26250吨的战舰猛地向右偏转了三十个角度,为洞开的炮塔吹入更多空气,白炽的火舌四处蔓延,眼看炮塔弹药库殉爆无可避免,这时,已经失去双腿奄奄一息的炮塔指挥官、皇家海军陆战队的弗朗茨-J-哈维少校挣扎着爬到通话筒旁,下令关闭弹药舱门,开始注水。
狮号因此得救,英勇的哈维少校也在事后被追授维多利亚十字勋章。但是狮号战巡仍旧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炮塔被彻底摧毁,舰体受损,航速下降。
不管塞德立茨号舰长莫里茨-冯-俄戈蒂Egidy校如何吐槽,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许是光线问题,又或是瞭望员粗心,总之皇家公主号挑错了对手,将它所有火力对准了塞德立茨号。
想到虎号战巡与皇家公主号战巡的夹击,俄戈蒂校就忍不住羡慕德弗林格尔号舰长路德维希-冯-罗伊特的好运气,至少德弗林格尔号可以心无旁骛的攻击皇家公主,而他的塞德立茨不得不硬撼八门15英寸主炮和八门寸主炮。
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家公主号战巡装备的坡伦火控系统与虎号战巡的德雷尔火控系统渐入佳境,塞德立茨号战巡连续吃了两枚近失弹。
英国穿甲弹性能早在多格尔沙洲海战结束后就被一些观测员提出质疑,可惜海战中的英国战舰惨不忍睹的命中率掩盖了这一问题。英国被帽穿甲弹战斗部主要是苦味酸,这种炸药在纯净物室温下为略带黄色结晶,虽然威力和猛度略大于德国货,但是容易与弹体金属发生化学反应,所以易燃易爆储存不易,再加英国人使用不稳定的凡士林作为稳定剂,炮弹早炸问题更加突出。
德国穿甲弹主要采用烈性炸药作为战斗部,定时引信的性能也更加稳定,所以不虞炮弹早炸问题,这种穿甲弹比起英国货更具有穿透力。可若论近失弹的威力,德国穿甲弹可就大打折扣。具体来说,哪怕德国近失弹非直接命中的爆炸点距离舰体只有四到五英尺的距离,可是因为战斗部、钝性稳定剂的技术更加成熟的定时引信,它们总是在水下部分才能爆炸,因此爆炸点与船体之间将有一层由液体海水组成的保护层,会大大减少爆炸对舰体舱壁的冲击,并阻挡炸弹破片,使得其只能造成很少的一点甚至是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即便偶尔能形成舰底非直接命中,至多只会对战舰产生震颤、位移、底舱装甲凹陷等威胁。
英国穿甲弹虽然有早炸问题,可是当这些“问题”穿甲弹形成近失弹时,其威力往往会大大增加。当英国穿甲弹触碰洋面会有相当几率发生早炸,于是爆炸产生的水柱与高速运动的破片会对水线带主装甲以的部装甲形成相当大的威胁。
两枚近失弹有一枚系皇家公主号杰作,早炸的苦味酸形成的浅黄色的水柱呼啸着拍打塞德立茨号战巡,将一艘蒙着帆布的救生艇砸坏,炮弹形成的碎片也在吕佐夫号200毫米侧舷部硬化装甲表面擦出点点星火,继而发出可怖的、刺耳的凄厉声。
虎号战巡的那一枚近失弹难得的没有早炸,反而穿透海水后在10英尺深处爆裂,于是冲击波积压炸点与塞德立茨号战巡舰体底舱的海水,形成无数细密的气,将标准排水量超过24,900吨的主力舰向左推移了近半米,并且形成剧烈的震颤。
舰体似乎跳跃了一下,光着膀子重复铲煤、转身、扬煤动作的锅炉兵顿时东倒西歪,不少运气不好的家伙在坚硬的煤仓出煤口或是锅炉密如网织的水管阀门和零件磕碰,旋即头破血流;正在检查一枚15英寸近失弹损失情况的损管兵脚下猛烈的震颤起来,似乎有一股子蛮力肆无忌惮的扑来,将他们轻易掀翻在地。
“损管队,请确认塞德立茨号是否中弹,反馈损失情况!”拥有400毫米正面防御装甲的塞德立茨号司令塔拥有减震效果,可爆炸产生的冲击力仍然清楚明晰的自脚底传来,经验丰富的莫里茨-冯-俄戈蒂校抓起内部电话话筒,向各舱室询问情况。
“第一枚近失弹,舰舷非直接命中!”塞德里茨号战巡正全速前进,巨大的风声、机器的轰鸣和350毫米主炮的炮声,以至于近失弹的爆炸声都被掩盖过去。舰体四周到处是冲天的水柱,高过烟囱,甚至劈头盖脸的泼到高处不胜寒的瞭望员身。偶尔眼前亮光一闪有东西过去,在舰体四周劈啪作响,那是四散乱飞的弹片。大胆的瞭望员不顾激荡着的水柱和飞舞的弹片,仔细检查英国人炮弹的落点,将信息传回司令塔。
“第二枚近弹,落点右舷5米处,命中情况不明!”
“损管队报告,近失弹,舰底非命中!底舱轻微受损!”
眺望台与损管队的消息陆续反馈回来,俄戈蒂校眉头厚积着的忧虑仍未散尽。“罗伊特,再不解决皇家公主号,恐怕塞德立茨号会吃大亏!”
留在后队的两艘无敌级战巡与“不沉之舰”毛奇号、“英式战舰”德意志号因为航向问题,1时左右才进入1000码交战距离,正式交火。不屈号、不挠号十六门12英寸主炮草率的开火,旋即招致毛奇号与德意志号的压制。且不论德意志号战巡那四座双联装350毫米主炮,即便是毛奇号那10门305毫米主炮就足以洞穿无敌级堪比装甲巡洋舰的防御装甲。
德意志号前几轮炮击都是些远失弹,偶尔有一两枚距离不挠号舰体足足三四十米的近失弹也足以让水线带主装甲4-6英寸,水平装甲0寸,炮塔正面装甲7英寸,指挥塔正面装甲10英寸的的不挠号战巡一阵鸡飞狗跳!
不过英国人的运气显然好过多少有些命运多舛的德意志号,6时10分,十三轮炮击后,一发305毫米穿甲弹意外命中德意志号舰艏。德意志号那一身250毫米水线带主装甲面对更加渣渣的不挠号战巡虽然说得过去,但是舰艏部位显然不会被覆盖到。
德意志号仅有70毫米舰艏装甲被英国人的穿甲弹毫不留情的打了个对穿,成吨的海水汹涌而入,两万吨级的战舰稍稍有些前倾的趋势。为了保持战舰的平衡,德意志号舰长不得不下令向舰艉舱室注水改平过载航速顿时迟缓下来。
“司令塔,我们击中目标舰舰艏部位!目标舰已经减速!”不挠号观测塔观测员激动的声音响彻不挠号舰长耳际。就在不挠号官兵欢呼雀跃的时候,英国战列线的另一端,皇家公主号战巡被德弗林格尔号连续命中摇摇欲坠。
第十五章 日德兰,日德兰!(五)
【先传,明天下午再修改,勿怪。】
1时15分,天色渐晦,海风彻底停歇,稀疏的海雾与呛人的硝烟味终于酝酿成笼罩日德兰海域的阴霾。配属第一战巡舰队的第九驱逐舰队以至于皇家公主号瞭望塔的水兵只能在晦暗的光线中寻找目标舰身影。
“目标舰中弹!落点位于目标舰舰艉背负式抬升炮塔边缘,穿甲弹穿透其水平装甲带!”皇家公主号司令塔的观测士官的目镜中,目标舰巨大的阴影似乎猛的跳跃了一下,舰艉甲板猛地爆出一团浓烟,橘黄色的火焰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皇家公主号司令塔内一片欢愉声。德弗林格尔级战巡是德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一级战列巡洋舰,其防御力与火力丝毫不亚于笨重的无畏舰,无论穿甲弹是否能够击穿侧舷部装甲带后再度穿透炮井或是弹药库厚重的防御装甲,至少德弗林格尔级有一座主炮塔战斗力受损!
“穿甲弹,全炮塔半炮齐射,发射准备!”
在海战中,开火次数越多,溅落在目标舰一侧的水柱就越多,观测也就越容易,无畏舰时代交战距离通常过万码,在这种距离测距校射并不容易,因此全炮塔半炮齐射也就成为蒸汽时代无畏舰海战中惯用的技术。
英国人信誓旦旦欢呼雀跃已经负伤的德弗林格尔级在塞德立茨号舰长莫里茨-冯-俄戈蒂的哀怨声中,开启了一轮开火时毫不起眼,炮击后被称为日德兰海战前哨战最具有决定性一击的炮击。
笨重的穿甲弹整齐排列在弹药库储藏架,穿棉质衣服与特殊鞋子的水兵小心翼翼的操纵舱壁顶轨道的液压操纵抓手提取穿甲弹,将重达300公斤的穿甲弹战斗部送至扬弹机。在发射药库中,危险的发射药被金属管状的容器盛放,这些发射药同样被送至扬弹机,与穿甲弹一齐被送至弹药装填室。老练的弹药装填手会根据火控指挥塔的数据调整发射药的装量以保证射击的精度,然后将发射药与炮弹正对着装填筒放置,然后由推杆推进装填筒。当这一切完成后,扬弹机就会回到弹药库去装载第二次齐射用的炮弹和发射药,装填筒则被提升到火炮处,以便将穿甲弹推送至炮膛中。
装填筒返回弹药装填室后,炮闸会自动闭锁,这时,所有的安全连锁装置都已被解除,火控指挥塔枪炮长面前“射击准备完成”指示灯亮起。各主炮炮长重复完成射击准备后,一轮旨在向目标舰投掷2.4吨炮弹的齐射就可以进行。
“发射!”
伴随枪炮长强有力的指令,德弗林格尔号四座主炮塔半炮齐射,四枚穿甲弹出膛,数秒后,空闲的四门主炮也向目标舰开火。当然,下一次炮击并不会让皇家公主号等得太久,即便是在战时条件下,打疯了的德意志炮手仍旧能让4座45倍径350毫米主炮打出每分钟2.1轮的射速!
命中目标舰的好消息尚未得到充足的发酵,不少参谋仍对海战态势懵懂无知,而此时,四枚裹挟着杀伐果决的气势长途奔袭皇家公主号。1915年3月3日1时17分,北海日德兰海岸无风,天色渐暗海雾滋蔓,厄运已然降临,三枚350毫米穿甲弹在皇家公主号周身溅落,破损的炮弹碎片在“完美之猫”涂满珍珠白海军涂料的舰体磕碰出无数华丽的颜色。同一时间,一枚350毫米被帽穿甲弹似乎驾着一团火气破空而来,势如破竹般的砸向皇家公主号。
碰的一声,皇家公主号舰艏X炮塔左侧那两层可笑的,加起来只有2英寸50毫米的水平装甲如纸片一般被穿甲弹的重达300公斤的穿甲部砸碎,细密的破片腾空,在舰艏甲板旋转、飞舞!
在海战中,交战距离越近,炮击时炮弹的弹道愈发平直,当交战距离增大时,炮弹的弹道更高,这意味着在主炮齐速射的条件下,炮弹会象雨点一样以几乎垂直的弹道落在目标舰周围。而狮级战巡图纸设计的时候,牛逼哄哄的大英帝国设计师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远距离交战的问题。如果说皇家公主号玩弄字面游戏的9英寸229毫米的水线带主装甲是渣渣,那么“完美之猫”水平防护设置为两层,每层只有1英寸厚度,舵机方也只不过2.5英寸60毫米的水平装甲则可以称之为天怒人怨!
事情还不算完结,穿甲弹兵不血刃的拆穿了“完美之猫”有关于水平装甲的皇帝新装,号称9英寸的炮井装甲随后也招致莫大的羞辱!皇家公主号所谓的9英寸炮井装甲实际是由6英寸152毫米侧舷部装甲带与3英寸76毫米炮井扬弹机与装填筒装甲组成,以音速砸下来的350毫米被帽穿甲弹自然毫不费力的击穿了扬弹机,在弹药装填室爆炸。
根据战时惯例,每门主炮的弹药装填室始终要备有八包发射药,穿甲弹爆炸很快引爆了这些发射药,呆在发射药室的十余名弹药装填手瞬间窒息身亡。
皇家公主号发射药装填室下方就是由四座独立弹药室与一座搬运间组成的发射药库,在下方就是置放炮弹的弹药库,这些舱室之间都有通常有4英寸与2英寸的水密隔舱防爆门组成,发射药装填室50毫米的水密隔舱装甲与装甲盖未必不能抵御穿甲弹爆炸所产生能量,可是皇家海军炮手为了追求炮速违反《安全条例》而洞开的发射药库、弹库的舱口和扬弹筒通道方的装甲防护盖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火沿着发射药装填室与发射药库之间的通道蔓延,三十一名水兵与闻讯赶来的医护兵瞬间被烧死。炮塔炮长的命令与狮号战巡的哈维如出一辙,可这一次迎接英国人的将是惨痛!
消防水泵如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大火沿着弹药库之间的通道蔓延,电力驱动的弹药库舱门未及合,通海阀尚未拧开,熊熊烈火便驱使着损管队员通过炮塔与B炮塔弹药库之间的联络通道撤退,于是炮塔弹药库殉爆再也无法避免!
炮塔附近的氧气被吸收一空,仍在与大火搏斗的十四名损管兵当场阵亡。轰隆一声,皇家公主号猛烈震颤起来,置放有100多枚炮弹的弹药库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烈焰、浓烟与飞舞的弹片从穿甲弹凿出来的洞口喷涌而出,烟雾的顶端距离海平面足足有300英尺76米,那火光足以照亮附近数百米海域!炮塔附近的两座煤仓、四座锅炉与一座电机舱被摧毁,数百吨海水第一时间呼啸而入,数百吨重的炮塔被抛天空,旋即又重重砸向舰艏,直接将舰艏的水平甲板砸碎!
高速运行的皇家公主号瞬间从高贵的公主变成步履蹒跚的老人,舰体向前倾斜,航速从下降至20节,为了防止B炮塔弹药库也被殉爆,皇家公主号舰长下令打开B炮塔通海阀,同时向舰艉密封舱注水改平。这时,皇家公主号舰体里的海水已经逼近一千吨,航速下降至十五节。
浓烟在皇家公主号方萦绕不去,观测与反击成为一种奢侈,即便是司令塔里的大人物也不得不戴防毒面具继续坚守岗位,因为司令塔换气扇再也带不来新鲜空气,弥漫的只有呛人的浓烟。
打出一轮跨射的德弗林格尔号渐臻佳境,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皇家公主号连续被命中两次,一号烟囱与下方的位于右侧的轮机舱、煤仓舱被彻底击毁,伴着钢板刺耳的扭曲声与帕森斯式蒸汽轮机水管泄露的白色水雾,皇家公主号舰体向右侧倾斜10度。舰长没有向左侧舱室注水以保持平衡,因为皇家公主号舰体进水已经高达2300吨。
1时23分,皇家公主号损管抢救无效,舰长下令弃舰并且打开所有通海阀。1时27分,皇家公主号作为惨烈的日德兰海战第一艘沉没的主力舰,倾覆并最终沉入冰冷的北海淤泥质洋底。
第十五章 日德兰,日德兰(六)
【卡文,这一章写的太纠结了,好,又灌水了。】
吕佐夫号与狮号激战正酣,从19000码的距离一直打到1560时15分,吕佐夫号主桅杆的瞭望员在狮号主炮开火的间隙意外发现英国长长的战列线中不知不觉多了一团并不清晰的鬼火。
蔡司望远镜虽然质量精良,可在逐渐浓郁的海雾与夜色的干扰下,水兵迟迟不能确认内心的猜测。狮号又一轮炮击如约而至,瞭望员只能撇过头,将注意力放在那些343毫米穿甲弹落点,扶着瞭望塔拥有装甲防护的护栏向司令塔与火控指挥塔报告战舰受损情况。
塞德立茨号战巡虽然有10门主炮,可主炮口径只有12英寸,16000码的距离足以让穿甲弹穿透力大打折扣,更遑论舯部斜跨式主炮塔设计使得塞德立茨号只有微小的角度可以发挥全部侧舷火力。皇家公主号与虎号战巡在塞德立茨号附近形成了弹雨,全金属风暴与激荡的水柱将可怜的塞德立茨号淹没,1时14分,皇家公主号甚至打出了一轮跨射,虽然并未命中塞德立茨,可那一枚擦着塞德立茨号舰艉扎入大海的343毫米被帽穿甲弹造成的损失不可小觑,一门152毫米副炮受损,爆炸产生的攻击力被300毫米水线带主装甲、200毫米侧舷部装甲带抵消,可是塞德立茨号舰身仍旧发生剧烈位移与震颤,不少水管水阀与密封舱出现细密的裂缝。
塞德立茨号摇摇欲坠,不过帝的眷顾与厚爱突如其来——皇家公主号那该死的八门寸主炮似乎熄火了,塞德立茨号压力顿时减轻,以至于莫里茨-冯-俄戈蒂在他的航海日志中大呼小叫:“感谢帝,昏了头的皇家公主号终于发现他们的应该狠狠胖揍的对手,将炮口转向他们应该对付的、无所事事的德弗林格尔号!”
塞德立茨人显然低估了德弗林格尔号战巡队的战斗力,不过这失误无足轻重,因为就连德弗林格尔号自己都没能发觉皇家公主号已经遭受重创,处在崩溃的边缘。德弗林格尔级战巡观测塔的测距仪足以将远处事物放大23倍,可这种逆天的大杀器在渐浓的雾气与渐暗的天色中侦查能力大打折扣。1时15分,观测塔向司令塔报告“目标舰舰艏甲板中弹,战果不详”,于是德弗林格尔号继续淡漠的炮击动作,并且两度命中皇家公主号。1时23分,皇家公主号完全从观测镜中消失,这时候,夜色与海雾交织下的大海已经变得不可理喻,德弗林格尔号只能向旗舰报告失去目标舰。
失去目标的并不止德弗林格尔号,与狮号激战正酣的吕佐夫号在1时23分左右失去目标,塞德立茨号在1时21分左右炮目镜失去虎号战巡阴影,而后队的毛奇号则更加不堪,落后的测距仪和超过1700码的距离让它在1时15左右就已经失去目标舰。
德意志号战巡虽然落在最后,但却是最后脱离战斗。1时13分,德意志号中弹,舰艏后部的舰桥被削去一半,水平装甲被凿穿,穿甲弹在锅炉舱发生爆炸并且引发大火。
德意志号舯部的火光成为不挠号战巡稍显陈旧落后的测距仪最好的指示标志,不挠号12英寸穿甲弹向德意志号战巡附近倾泻了数吨炸药,而德意志号因为测距仪受舯部的大火与浓烟干扰无法还击。1时24分,战斗,尽管德意志号舯部的大火尚未熄灭,可战斗仍旧不明不白的结束了,因为北海惯常的大雾接近成型,不挠号已经失去了躲进海雾中的炮击目标。
王海蒂的第一侦查舰队与戴维-贝蒂的快速舰队前哨战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德英双方意犹未尽,可超过16000码的距离与海雾让两方都失去炮击的对象,不得不暂且罢兵舔舐伤口,以图再战。
就在这纷扰中,皇家公主号悄无声息的沉没了。伴随它的并不是皇家海军风格苍凉悲壮的苏格兰风笛,不是同仇敌忾的情绪。1915年3月3日1时24分,北海赫尔戈兰湾北部边缘,日德兰海岸线100海里左右的海域,这里的白色海雾在积蓄,这里的光亮稀薄夜色厚积,这里的时间静悄悄。
通海阀的洞开让海水的吞噬愈加凌厉,不列颠人用英镑堆砌的战列巡洋舰庞大舰身因为一侧舰体进水过多而最终发生倾覆,吱呀声后,笨重的三脚主桅杆重重的拍打在不复喧嚣的洋面,震耳欲聋的海水迸溅声后,主桅杆断裂开来。
沾惹了锈迹,爬满游藻的舰底暴露在空气中,舰体深处不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每一声都不断刺激着散布在皇家公主号附近的水兵。又有一座密封舱承受不住海水的重量,爆裂进水,落水的水兵不由得加快了划水的速度,试图逃离即将形成的漩涡。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皇家公主号沉没了,在洋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附近的尸首、衣料、碎物一齐吞噬。
洋面漂浮着英勇阵亡的水兵尸体,恋人蜜甜的照片,泄露出来的机油与破碎的木料。幸存的水兵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忍受北海早春的入夜最高只有三五度的气温,驾驶救生艇在零碎之间穿梭,努力寻找生还者。至于打捞同伴的尸体,幸存者尚无立锥之地,更遑论奢侈的收殓尸首。
结合吕佐夫、德弗林格尔、塞德立茨三舰瞭望兵与测距士官的报告,王海蒂认为皇家公主号仅仅遭受重创,而贝蒂则忙着修理狮号的电报室无线电天线,恢复快速舰队各舰之间的通讯联络,皇家公主号惨剧尚未反馈到他的手中。
“司令,备用无线电天线架设完毕!”
“命令,第一战巡舰队航向东偏北40度,航速1节。”戴维-贝蒂松开自前哨战伊始就紧攥着的拳头,掏出手帕随意擦了擦手心里的汗珠,续道:“第一战巡舰队各舰尽快完成分析汇总战果、评估自身损失的工作,并且向旗舰汇报。第九驱逐舰队突前警戒,第一、二驱逐舰队搜索交战海域,救助和收殓伤员。另外,向大舰队铁公爵号与第二战巡舰队伊丽莎白号发报,询问他们的位置!”
司令塔内满是沉闷与纠结的味道。一场激烈的海战,战列线捉对厮杀的主力舰通常无暇顾及舰的生死存亡,所以汇报战斗结果是一件令人期待却又让人纠结的莫名!
不屈号战巡的战果率先统计出来。不屈号门12英寸主炮总计向”不沉之舰“毛奇号发射了0枚主炮弹,毛奇号中弹1发,判断是轻伤。不屈号中弹1发,近失弹5发,一门4.7英寸副炮被毁,阵亡12人,失踪1人。
“完美之猫”舰长紧随其后,期期艾艾的宣读了统计报告:近半个小时的缠斗,狮号向吕佐夫号发射了21寸炮弹,吕佐夫号中弹5发,判断轻伤。相对于吕佐夫号的轻伤,狮号多少有些灰头土脸,先是无线电天线与一半的信号索被毁,导致作为旗舰的狮号与其他各舰的联络中断。随后舯部炮塔被命中,七十余名水兵阵亡。
狮号战巡的战报让司令塔内的快速舰队参谋们脸多了一丝阴霾,好在虎号战巡那边传来好消息:虎号战巡向塞德立茨号战巡发射了10枚15英寸大口径炮弹,塞德立茨号中弹4发,其中有一发准确命中塞德立茨号战巡舰艉的抬升的主炮塔,判断塞德立茨号遭受重创。虎号仅仅吃了几枚近失弹,连轻伤都谈不。
不挠号战巡传来的消息更是让狮号战巡司令塔内一片欢腾。不挠号战巡向德意志号战巡发射了104枚12英寸主炮弹,德意志号中弹两发,舰体燃起熊熊烈火,判断德意志号遭受重创,甚至已经失去战斗力。不挠号中弹一发,锅炉受损,最高航速降至24节。
“皇家公主号呢?”贝蒂几乎记起来什么,俯身在厚厚一叠电报纸中仔细抄弄,冷汗潸然而下。“还有,我的第二战巡舰队跑到哪里去了?”
第十六章 底牌(一)
【昨晚终究只码了一章,还不到三千字,哎,那一章就先欠着。这本会不会被我写成周刊,月刊,年刊,表示惶惑……】
如同迷途的候鸟,立在十字路口的归人,毫发无损的德弗林格尔号,狼狈不堪的塞德立茨号,久经考验的毛奇号,满目疮痍的德意志号跟随吕佐夫在洋面飘荡。
不幸者尸首已经被纯白无暇的裹尸布安置好,幸存者或是头缠着厚厚的染血的绷带,或是捂着尚未及缝合的伤口,在医务舱内失魂落魄手足无措。舰长们匆忙完成战况清点工作,并且在第一时间向旗舰吕佐夫号汇报。
刚结束的不过半个小时的酣战如同华丽的豪门盛宴,错那芳华绕指缠头却终究抵不过暗夜与迷雾的摧残,背弃了杀红了眼的德英两国海军人,草率结束。
直面拥有十艘主力舰的英国快速舰队,第一侦查舰队在他们英明睿智的指挥官带领下果断打了个时间差,趁那两艘刚刚服役的女王级快速战列舰与三艘疲倦不堪的战巡尚未赶到战场之际暴起发难,截杀第一战巡舰队。
这是一场事关国运的海战,打赢了,英国人的远程封锁和协约国的持久战将不再是可怕的梦魇,打输了,短暂的海均势将被打破,大洋舰队会无所作为,只能凄凄惨惨的困守北海。最关键的是,机会……只有一次!
用坚持不懈率先发现对手,教科一般的战术动作,像训练一般重复开炮指令,损管队员的舍生忘死。第一侦查舰队五艘主力舰数千名官兵拼尽全力,可惜酣战半个小时的结局只是可笑的平手。平手,不,它怎么可以是平手!
中下级军官木然的躲藏在副炮炮廓附近,小口小口的嚼着罐头牛肉,尽管隔着恼人的海雾,就连附近的舰都望不真切,但是那些湛蓝色的眼瞳仍不住地飞向旗舰。水兵排着队去餐厅吃饭,北海的冬夜寒冷而漫长,为了保证水兵的体力,厨子为他们准备了热腾腾的小麦制烤面包、罐头牛肉和稠厚的咖啡,可惜厨子的心意被浪费了,狭窄的舰体内稍稍宽松的餐厅内满是难堪的沉默。静谧,还是静谧,舰长们纷纷裹紧厚厚的冬衣走迷雾笼罩下的舰桥,望着暗黑的夜色用一声声叹息道尽沧桑!
与司令官齐名的戴维-贝蒂在哪?也许他已经同他的第二战巡舰队汇合,十艘快速主力舰在苍茫的大海排成数公里的战列线,也许他正在夜色中亮出锋利的獠牙,予以曾经的猎人最致命的一击。
不甘心!无数次辛苦训练,无数个日夜的推敲,承载着熊熊的民族使命,尘埃落定后却是盛大的一地鸡毛。不,第一侦查舰队尚可一战,第一侦查舰队还想一战,可前有戴维-贝蒂这样的名将,十艘快速主力舰,后有夏洛腾堡宫与海军部保守派的虎视眈眈,已经37岁的年轻人还能如从前那般顶住压力,撇开“保船避战”的桎梏,透支军人生涯和层的支持,用铁血去拼最后一把麽?
舰长们撇过头,向沉默着的吕佐夫号询问道。
“那可是十艘快速主力舰!德意志海军经不起失败的摧残,哪怕是一艘主力舰沉没也足以让大洋舰队一蹶不振!”
脸色惨白眼睛红肿的第一侦查舰队副司令莱温特佐少将努力在王海蒂面前保持倔强,颤声劝慰道:
“司令,收手,我们还有机会!”
“正如司令官战前预言,这场海战我们仅有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与其困守海岸线,成为一支存在舰队,还不如竭力拼取一线生机!”比莱温特佐更加年轻更加浮躁的总参谋官辛格莱尔跳了出来,涨红了脸反驳道。
“存在舰队好歹还是一支完整的舰队!”与王海蒂搭档默契的莱温特佐难得发表了属于自己的看法,夹杂了遗憾、痛苦、愤怒和惭愧的情绪借着强硬的言语一股脑宣泄出来:“诚然,英国人的快速主力舰服役状态不佳,可用堂堂正正的战列线决战击败我们绰绰有余!也许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将笑谈生死,可一旦第一侦查舰队遭受史无前例的失败,德意志数百海里海岸线又该由谁来保护?!”
早在王海蒂意外晋升成为第一侦查舰队中校总参谋官的时候,莱温特佐就是少校副总参谋官。毕业于汉堡海军学院的他给王海蒂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典型的普鲁士军官团军人,信奉铁血,少说多做,严于律己,而今天,莱温特佐却展现了他另外的一面,这一面也是德意志民族嗜血的军国主义之下最可贵的东西,或许是正是王海蒂苦思不得但却依然恋恋不忘的东西。
私人关系良好的舰队副司令与舰队总参谋官突如其来的争执冲突让吕佐夫号战巡司令塔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气温似乎已经降至了冰点,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空气稀薄的让那些初出茅庐的军校见习参谋无法呼吸,周身静谧的让电报室机要员听得清自己的心跳。
即便司令官一脸镇定,可谁都知道他们最尊敬的指挥官面临的压力,饶是司令官躲躲藏藏,可大家分明望见了司令官口袋里的镇定药。打破僵局的钥匙分明就在王海蒂身,可参谋们发现多说一个字,多催促一句话都是那么的艰难!
司令塔内弥漫着无尽的压抑,数不清的沉默,而此时,王海蒂终于将他的视线从众人脸收回,淡然的开口了。
“德意志号遭受重创,锅炉暂时无法修复,过载航速只能维持在王海蒂浑浊的视线扫过众人的脸庞,似乎分辨出些许端倪,又好像固执的选择相忘:“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吕佐夫、德弗林格尔、塞德立茨和毛奇号四艘可用之舰!”
许是这个冷笑话太过震撼,以至于大家都在忙着消化,又或是觉得这个故事太过平淡无趣,遂没了开口的兴致,总之,司令塔内无休止的沉默仍在延续。
“看看我们的战果……不挠号、不屈号战巡轻伤,狮号与皇家公主号战巡重伤,其中皇家公主号可能已经失去战斗力。”王海蒂翻开电报纸,脸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情绪:“英国人两艘女王级刚刚完工,尚未形成战斗力;三艘不倦级在大西洋完成一次令人惊艳的折返跑,其战斗力还剩几何尚未可知。”
图穷匕见,曾经畏惧战争恐惧死亡的王海蒂终究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在压力和未知面前,无论是前世的宅男还是这一世的德意志海军人或多或少都会习惯性的偏向保守。可没有人被王海蒂更加清楚战争走向,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存在舰队的结局,所以,百般犹豫之后,王海蒂终于决定迈出属于勇者的一步,固执的选择了他前世百般推脱的东西。
“第一侦查舰队转向,航向北偏东20度,航速1节!第一驱逐舰队前出,负责侦查与警戒,第二驱逐舰队打扫战场,注意随时掩护。第二侦查舰队留在舰队左翼,我需要大舰队的消息!”王海蒂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振奋有些萎靡的情绪,沉郁的语调终于高亢起来:“我承认我低估了我的对手,小看了战争。现在是1时41分,大洋舰队正在我们的身后,距离我们大致有三个小时的航程,大舰队正在向日德兰半岛顶端运动的途中英国快速舰队正潜伏在我们附近,他们的任务是找到我们,尽可能的将我们诱出赫尔戈兰湾,决战斯卡格拉克海峡!”
王海蒂掏出笔在地图斯卡格拉克海峡的位置重重的画了一个圈,旋即随手丢下铅笔,意犹未尽的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
“如果说骄傲是皇家海军的惯例,那么乐于冒险则是贝蒂的死穴!所以只要有可能,他绝不会放弃歼灭第一侦查舰队这目标;而杰里科不想也不敢与大洋舰队在1915年3月决战,所以,我们的任务是在保存自己的前提缠住英国人的快速舰队,将它们成为可口的诱饵,迫使大舰队不得不提前演主力舰队决战。所以这不算完,我们还有一次机会!”
“司令,也许这个世界只会有一次多格尔浅滩惊魂!”莱温特佐似乎想把部分人的畏惧道尽,偏执的想要实现铮臣的定义。
“副司令,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赢,一定!”王海蒂满脸真诚的允诺,并且在心底暗暗地来了一句。
“少将,双簧演得不错!”
第十六章 底牌(二)
【只停更了一天,就发现小说有断裂的痕迹,一口气往回翻了好几章还记起来前面的线索。慌不择路的写完这可怜的一章,赶紧把kyri这盘菜端来,恩,此君盛夏终于混进人民公仆队伍,目测工商执法大队比我的“城管”大队要给力呀!】
数次呼叫皇家公主号电台无果后,第一战巡舰队高级军官们开始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第一战巡舰队司令部很小心的隐瞒了皇家公主号失去联系这事实,并借口搜索十六名失踪水兵,俘虏落水的德国舰员,从他们的嘴里掏出一些有用的情报,将第一、二驱逐舰队派去交战海域执行“搜救”任务。
在驱逐舰队指挥官-D-罗珀海军校发回确认消息之前,皇家海军有理由相信“完美之猫”皇家公主号只是无线电天线受损,至于将紧挨着司令塔的电报室穿甲弹洞穿,或者更残酷的弹药库爆炸瞬间沉没这种可能性则毫不犹豫的排除在外!
1时52分,正在打扫战场的第二驱逐舰队向旗舰狮号报告说交战海域发现德国轻型舰艇,数分钟后,小口径火炮取代了那些口径动辄超过300毫米的被帽穿甲弹,在平静下来的北海洋面乒乓作响,英国驱逐舰在巡洋舰领舰的率领下与德国驱逐舰队开展了一场毫无意义的小规模海战。
交战海域距离德国人的赫尔戈兰湾200海里防御圈有不少距离,显然德国人的巡逻舰艇不会在黑夜勇闯日德兰海岸线,因此贝蒂几乎可以断定夙敌海蒂-西莱姆与他的第一侦查舰队并未走远。习惯在果敢与莽撞这条钢丝跳舞的贝蒂权衡后下达了转向指令。
虽然第一战巡舰队尚未与第二战巡舰队会合,并且与皇家公主号失去联系,可德国人的德意志号战巡已经遭受重创,不挠号战巡舰长甚至拿他的职业生涯担保德意志号已经失去战斗力。四对四,穆尔少将的第二战巡舰队就在身后,贝蒂决心摆开战列线再度决战!
转向的命令刚刚下达,后方小规模炮战便草草结束了。“德国佬似乎被吓破了胆,他们无心恋战,接触不到五分钟便灰溜溜的撤退了”,皇家公主号失踪的消息被隐瞒,德意志号遭受的伤害被无限放大,第一战巡舰队官兵因此士气正盛,第二驱逐舰队的电报轻松而写意,不过英国人的好心情到此为止。
19时22分,派出去搜索失踪水兵的第一驱逐舰队返航。十艘排水量不到一千吨的小家伙散布在狮号战巡一侧,只有领舰缓缓靠帮过来。
狮号战巡侧舷的水兵来不及确认那些驱逐舰身的硝烟味与三三两两的弹痕,也不清楚舰员定额的驱逐舰凭空多出两百多名披着破烂的毛毯挤在驱逐舰狭窄的甲板,精神萎靡不堪的舰员从何而来。这时,第一驱逐舰队领舰大胆号侦查巡洋舰发出请求靠帮的灯语,一头雾水的狮号战巡水兵欣然丢下粗实的缆绳,让驱逐舰队的指挥官-D-罗珀海军校顺着舷梯爬了来。
“司令,皇家公主号沉没了!”
隐蔽的司令官舱室内,凑近雪茄的火苗无声的熄灭,而夹着烟支的人却浑然不知。良久,贝蒂才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来:“不列颠小伙子的生命不可亵渎,我以帝的名义起誓,西莱姆,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大舰队副司令戴维-贝蒂的悍勇之名,-D-罗珀海军校早有耳闻。校心底莫名咯噔一声,唯恐贝蒂将军意气用事,从刚结束的海战来看,同等数量条件下,拥有主炮数量与口径优势的英国主力舰似乎不是德国人的对手!被誉为“精品中的注水货”——德意志号战巡失去战斗力与皇家海军新锐战巡,被称为“完美之猫”的皇家公主号弹药库爆炸沉没这巨大的反差就是最好的注解!
“第一战巡舰队保持航向!”贝蒂低头看了看短暂定格在晚7时44分的怀表指针,努力压抑内心的愤怒,下令道:“向穆尔少将发报,请他务必在20时30之前与我会合!”
19时50分,日德兰海岸线,一支主力舰队正借着夜色,以25节航速向斯卡格拉克海峡方向疾驰。
“司令,交火的结果出来了……”伊丽莎白女王号战列舰司令塔,电报室机要员一脸纠结地向穆尔少将复述刚结束的海战战报:“我们重创了德意志号与塞德立茨号战巡,不屈、不挠与虎号战巡仅受到轻微伤害,不过狮号战巡遭受重创,第一战巡舰队皇家公主号失去联系。”
“噢?”穆尔少将苍老的脸闪过一丝犹豫,却竭力在下属面前表现出成竹在胸的样子,不咸不淡道:“副司令在电报中还交代了什么?”
“副司令要求我们报告第二战巡舰队所在位置,并且在20时30分之前与他们会合!”说到这里,机要员又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20点30分?”贝蒂的合理指令在擅做主张的穆尔少将面前成为不折不扣的笑话。老将浑身轻微一颤,旋即撇过头固执道:“好,向副司令通报我们的计划:第二战巡舰队最高航速有限,实在无法跟第一战巡舰队节奏,为了达成消灭第一侦查舰队之终极目标,第二战巡舰队决心直扑斯卡格拉克海峡,与副司令的第一战巡舰队南北夹击!”
就在穆尔大放阙词的时候,伊丽莎白女王号主桅杆方的瞭望兵报告说正东方向发现巨大的阴影。
“通知第二战巡舰队各舰注意灯火管制,瞭望塔继续严密监视对方,电报室向对方发送海军暗语!”穆尔少将晕头转向的下达了自相矛盾的命令,机要员再三确认后不得不执行听起来有些荒谬的指令。
电报室机要员对舰队航海官苦笑一声,折回电报室,磨蹭片刻后分别向第一战巡舰队旗舰狮号与第二战巡舰队其他各舰通报消息,并且向那片阴影发出皇家海军的暗语,航海官则带领几位参谋扎进海图室进行图纸作业。
通过舰体内部电话系统,对方保持沉默的消息被电报室反馈回来。舰队航海官终于完成图纸工作,随意丢下手里的铅笔,将潦草凌乱的海图递给穆尔少将,解释道:“第一战巡舰队与德国第一侦查舰队17时50分左右开火,几乎朝正东方向拉开战列线,并且以最高航速开进半个小时,也就是13海里左右。1时24分左右,两支舰队均失去目标,第一战巡舰队脱离战斗后的航向是东偏北40度,而我们是东北方向……”
“也就是说我们不可能遭遇第一战巡舰队!”结果已经不言而喻,穆尔怅然若失的呢喃道。
“他们是德国人!”司令塔内的一众中高级军官兴奋起来,毕竟进攻至思想作为海军传统已经渗入他们的骨髓!皇家海军人拿渴望的眼神询问信誓旦旦要截住第一侦查舰队,实现大英帝国海军自我救赎的穆尔,可老将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能蹦出一个积极向的词。
这时,情报参谋眉头紧锁的走了进来,冷峻的目光在一众海军军官的脸逡巡而过,将老将穆尔拉到一边,附耳道:“将军,情况有些不妙,旗舰狮号发来秘电,皇家公主号在刚刚结束的海战中不幸沉没!”
尽管蒸汽时代,全封闭炮塔、扬弹机和装弹筒、测距仪与弹道计算机、无线电报等技术大量使用使得战舰自动化程度不断提高,但是官兵的士气对海战仍具有重大影响。情报参谋苦心孤诣的想要隐瞒情报,保证第二战巡舰队高昂的士气,可穆尔少将却丝毫不解风情,甚至将它当做最好的注解!
“先生们,很遗憾,皇家公主号战巡沉没了!”穆尔少将以不容置喙的口气下大了一个在后世备受争议的命令:“所以,我的决定是……”
“暗语令?”王海蒂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组合繁复的加密电报了,渐渐有了老将运筹帷幄气度的他飞快的在地图两道红线,将用黑线标注的第一侦查舰队行进路线包围起来。
“先生们,我有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要通报给大家……”难掩倦意的王海蒂轻轻搁下手里的电报纸,戏谑道。
“先说坏消息……”率领一支海军陆战队登陆英国本土而闻名北海两岸的劳伦中校嘻嘻哈哈道。
“坏消息是正西方向,向东北方向开进的阴影正是英国人的第二战巡舰队,也就是说我们被英国人两支快速舰队给包围了……”王海蒂很平淡的将第一侦查舰队所面临的险恶局势娓娓道出。
“那好消息呢?”劳伦中校的脸丝毫看不出恐惧,因为他们的指挥官是海蒂-西莱姆,他的绰号是海军不败的阿瑞斯!
“好消息是英国人的十艘主力舰被我们完美的分割开来,他们任意一支战巡舰队都不是我们的对手!”王海蒂强词夺理般的自嘲了一句,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双方战前安排的手牌已经全部暴露,底牌最迟明天早将会揭开,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十六章 底牌(三)
19时52分,刚刚钻出一片浓雾的英国第二战巡舰队旗舰伊丽莎白女王号发现东侧趁着夜色向北疾驰的德国第一侦查舰队。
短促的哨声与蜂鸣器的警报声相继响起,按照伊丽莎白女王号、厌战号、澳大利亚号、新西兰号、不倦号这顺序排成纵队阵型的英国第二战巡舰队很快一级战备状态。
旗舰伊丽莎白女王号司令塔测距仪迅速调整角度,放大目标的透镜组尽可能的“咬住”在大雾中若隐若现的目标舰。厌战号值班的炮手匆忙抖动被凛冽的海风吹冷的身体,循着数百次机械训练的记忆,操动电力驱动的炮塔,森严的炮口遥指来自东方的敌人。澳大利亚号大胆的弹药装填手为了保证射速,将弹药库、装填室与扬弹筒方的装甲防护盖洞开,将炮弹推送至主炮炮膛。由于夜战距离较近的特点,新西兰号右舷4.7毫米副炮终于派的用场,百无聊奈的副炮炮手纷纷摩拳擦掌。不倦号最后一批在舰餐厅用餐的水兵叼着牛肉卷或是小麦面包匆忙冲了出来,抄近路消失在幽深的、如巴黎城市下水道般的狭长通道里。自出海一炮未发的第二战巡舰队期待战斗的号角,期待徐徐升起的纳尔逊海军旗,期待由他们创造的荣誉!
“第一战巡舰队的遭遇告诉我们,当英德两国主力舰数量相近时,我们总是失败的那一方……”穆尔少将支支吾吾字字斟酌,试图淡化数分钟前那些疯狂的叫嚣,委婉的找寻足以保留颜面的台阶。“既然我们的主力舰数量远超过第一战巡舰队,那我们就应该发挥数量优势。”
早在19时4分,在第一侦查舰队左舷一侧执行外围警戒任务的第二驱逐舰队就已经在浓浓的海雾中发现了西侧一千码附近快速移动的阴影。由于驱逐舰干舷较低,英国人没能发现德国驱逐舰,所以第一侦查舰队比穆尔少将多了四分钟预警时间。
备战的指令很快被下达。尽管17时50分那场短促却激烈异常的海战余波未尽,德意志海军水兵多少有些脱力,但是训练有素的大洋舰队官兵听闻蜂鸣器的警报声后仍旧打起精神准备战斗。
“司令塔,英国舰队钻出海雾,那里有一点点微弱的月光!”吕佐夫号战巡司令塔内响彻主桅杆瞭望塔台瞭望员有些受宠若惊的声音。尽管大略知晓英国人的方位,可无论是瞭望塔还是司令塔的测距塔无论如何都不能窥破迷雾,洞察含羞的英国人。19时52分,第二战巡舰队不小心钻出海雾,那里有点点稀薄的星光,于是一切真相大白,比较详尽的数据终于被瞭望员反馈回来。
老练的舰队参谋依据瞭望塔参数与舰底测程仪数据解算对方的大致航向与航速,并且在海图一一标识。“英国舰队位于26方位,距离大约4200码,两支舰队还在接近中!”
德意志培养出来的参谋以冰点温度汇报并不能让人满意的数据。战斗一触即发,司令塔内气氛稍稍有些沉闷,总参谋官辛格莱尔望着那张字里行间无不是德意志式精密的航向图,眉头紧锁道:
“那个平庸无能的老头究竟会留下来缠住我们还是选择与贝蒂的第一战巡舰队会合?”
“校,乐观一点,要知道主动权在我们手!”粗糙的手不自觉的放在无名指婚戒,瞭望塔更加详尽的报告经由电话线路反馈回来,王海蒂转动婚戒的手指顿了顿,转过头喊道:“命令,吕佐夫号左舵十五,航速25节,保持航向!第一侦查舰队跟随旗舰渐次转向!”
王海蒂的战术动作让陷入思维误区的辛格莱尔浑噩的大脑如醍醐灌顶般豁然开朗。第一侦查舰队航向大致正北,而英国第二战巡舰队航向东北,与第一侦查舰队保持大约40度夹角。这时候,第一侦查舰队战列线侧舷火力优势尚不明显,可当王海蒂将第一侦查舰队航速提升至极致,并且向左转向时,完美的T字横头就已经成型了,这意味着英国人赖以生存的火炮数量与口径优势将在海战中大打折扣,而第一侦查舰队则可以肆无忌惮的利用侧舷火炮,甚至舯部主炮斜跨设计的毛奇号战巡也难得有了发挥全部侧舷的可能性。
将三艘不倦级战巡秘密调回本土,大舰队在战前的战略欺骗相当成功,贝蒂虚虚实实的进军路线也极大的迷惑了早有准备的大洋舰队,好在海蒂-西莱姆拥有足够的智慧与胸襟去洞悉阴谋,坦诚错误并且力挽狂澜;五艘战巡直面英国人两艘快速战列舰、八艘战巡,其中的风险无论怎么高估也不为,而司令官淡然的选择押他的荣誉,地位和前途,率领第一侦查舰队孤军奋战,为大洋舰队争取时间。也曾年少轻狂目空一切的辛格莱尔校忍不住抬头看了王海蒂一眼,有些庆幸也有些遗憾。
“将军,不得不称赞一句,这是一步好棋!”辛格莱尔深吸一口气,涨红了脸用了德意志人最不擅长的赞语。“为了避免我们占据T字横头位置,穆尔必然会选择左转向,保持平行的战列线或者直接脱离战斗。在海雾天气下,这个战术动作未必有想象的那般困难,可尴尬的是……”
旗舰吕佐夫号主桅杆的信号索在黑漆的夜色中不堪使用,信号兵只得爬寒风阵阵的主桅杆,用探照灯向后续舰发出“各舰左舵十五,航速25节,渐次转向”的灯语,电报室则将转向命令重复。
20时整,第一侦查舰队先于穆尔的第二战巡舰队采取转向动作,庞大的舰队陡然提速,在北海洋面全速航行。
“将军,您不能采取轻易采取转向动作,只要拖住一个多小时,贝蒂将军与他的第一战巡舰队很容易就能赶过来,可一旦我们转向,一切就都完了!”第二战巡舰队参谋长抚着自己的胸口,努力让他的语气平缓,用近乎哀求的语气着。
“参谋长,并非我胆小怯弱,两艘女王级刚刚完工尚未服役,三艘不倦级战巡转战过万海里,疲倦不堪。”穆尔少将鬓角的斑白在司令塔灯光下闪闪发光,浑浊的眼珠子里充斥了复杂的、比永远还要远的情愫:“第二战巡舰队在战列线对决的条件下几乎不堪一战!”
“虽然皇家公主号沉没了,可我们还有九艘快速主力舰!”参谋长仍不放弃劝说的努力,可言语中的恭敬再度减少几分,不屑倍添:“德国人战术机动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朝西北侧转向,瓦解我们的数量优势,让快速舰队继续保持分兵的状态!”
“可是,将军,您有几成把握英国人会转向?”王海蒂话音未落,刚与他演了一局精彩双簧的莱温特佐少将不失时机的跳了出来,问道。
“十成!”王海蒂紧了紧身的呢制军衣,随意搬来一张椅子坐了下去,摆出舒服的躺姿,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好了,我先小憩一下,舰队指挥权暂时由副司令接管。”
无畏舰时代,由于硬化装甲的普遍使用,主力舰不断增加的装甲厚度,水密舱与湿隔舱设计与相对完善的损管制度,矛与盾的交锋更加需要用时间来发酵,所以海战时间和烈度不断延长和扩大。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所以即便是对一支舰队的兴衰存亡负有直接责任的舰队司令也不可能从舰队出港便开始舰队指挥,而是依据海态势安排休息时间,而那段时间通常由舰队副司令接管指挥。
王海蒂的命令让司令塔满屋皆惊,因为舰队副司令接替司令掌握舰队指挥权绝少出现在海战一触即发迫在眉睫这背景下。意外之后,一股子平静和理所当然在众人心头荡漾,他们明白海军战神正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英国第二战巡舰队不足为惧。
“副司令接管指挥权!”莱温特佐走了舰队司令义不容辞的站舞台。“通知第一侦查舰队各舰,注意与目标舰保持距离,节约弹药,不求消灭敌舰,只求缠住对方!”
一直喋喋不休倾倒苦衷的穆尔少将沉默了,直到瞭望塔报告说发现德国人主炮开火的火光,老将这才对他的参谋长口齿不清的吐出几个字。
“请服从命令,校!”
20时04分,历时数十个小时的日德兰海战又一轮遭遇战打响!
【第一次写历史小说,还没找准自己的风格,也没摸到海战文的门道,更不清楚爽文的必备要素,还有不少强加的私货,所以评价、成绩什么的都很惨很惨。现在有些后悔,后悔拿这篇军文去练笔,我是个大舰巨炮控,这一次把日德兰写过了,下一篇军文该怎么办,莫非真的要清穿,不给力呀……】
第十六章 底牌(四)
在莱温特佐少将并不怎么丰富的履历表总是脱不开第二航海长、副舰长、舰队总参谋官、舰队副司令这些副职。1915年3月3日,莱温特佐少将终于得偿所愿,指挥这支钢铁舰队向暮气沉沉的大不列颠皇家海军发起挑战。
“吕佐夫号试炮结束,远弹,减300米!”
“命令,火控指挥塔迅速修正数据,第一侦查舰队各舰主炮塔半炮五轮穿甲弹齐射!”吕佐夫主炮炮管喷出的火光宣誓了德意志人的决心,临时接管指挥权的莱温特佐少将估摸着王海蒂的战略意图与第一侦查舰队已经不再宽裕的弹药储备,略带矜持的下达了杀气腾腾的命令。
大陆民族出身的德意志海军指挥官内心多少都有些悲天悯人的情愫,将理智严谨刻进骨髓埋入血液的他们绝少有英国皇家海军戴维-贝蒂那样激情的指挥。皇家海军的风度翩翩的气度涵养、意气风发的精神状态在一战前备受赞誉,德意志人则因为渗进血液里的古板偏执而饱受质疑,然而,激情与沉郁碰撞交锋,一切正是在弥漫了硝烟与血腥的日德兰海岸线真相大白。
趁着舰队尚未被海雾与即将弥漫的硝烟笼罩,莱温特佐的命令被吕佐夫号主桅杆的探照灯一字一词的表述。随后的一分半钟内,身经百战的第一侦查舰队如同蓄满了力的发条,精密运转的机器。重新测距、解算射击诸元、调整主炮角度与炮管仰角、扬弹机供弹,这些战术动作似乎已经成为德意志水兵生命的一部分,被娴熟的执行。
“被帽穿甲弹,全炮塔左半主炮齐射,开火!”
海雾中的北海风平浪静,以至于数万吨的主力舰主炮炮击无需考虑战舰的横摇周期,炮击的指令被火控指挥塔内的枪炮长喊了出来,吕佐夫号四枚350毫米穿甲弹出膛,势如破竹般的砸向未知的海域。
“半穿甲弹,左舷副炮塔齐射,开火!”
由于前后两座背负式炮塔的使用,德弗林格尔级战巡的重心被抬高,这无疑会降低战舰的航海性能,导致战舰横摇周期大转向能力不足,与此同时,战舰的生存能力也大打折扣,因此,德弗林格尔级12座150毫米副炮塔与12座毫米副炮塔下移了一层甲板。副炮塔的下移有效降低了德弗林格尔级的重心,但也致使德弗林格尔级战巡的副炮正向射界有限,而异舷射界则成为天方夜谭。不过,英国人正在吕佐夫号副炮塔射界之内。
“司令塔,远弹,减300米!”
吕佐夫号观测塔通过观察炮弹的落点,开始向火控指挥塔反馈更加详实的数据。老练的枪炮指挥官即便闭眼睛也能背出4座350毫米主炮的详尽的弹道线路,这并不是枪炮指挥官们与生俱来的天赋,而且无数次炮术训练顶着海风烈日,一点一点的记录下来的,良好的枪炮指挥官与性能优异的射击盘使得炮击参数的修改工作相当迅捷,新的数据传进主炮塔后,电力驱动的主炮塔开始修正射击角度与主炮塔仰角,于是吕佐夫的炮击再度打响。
“被帽穿甲弹,全炮塔右主炮齐射,开火!”
饶是司令塔装甲厚度超过400毫米,并且拥有减震装置,可350毫米的主炮塔射击所产生的后坐力仍旧让吕佐夫号司令塔内一众指挥官脚底发麻。等待的过程最是缠人,哪怕第一轮炮击即取得命中可遇而不可求,哪怕吕佐夫的主炮炮管使用寿命过半,精度已然下降。气氛在这里有些凝重,这时,司令塔内部电话话筒中传来一阵嘈杂声。
“司令塔,英国人试炮,近弹,落点位于左舷276方位,距离大约500米!”
瞭望塔传回来的消息让指挥官们稍感欣慰,旋即又觉得可惜。欣慰的是英国人在4000码的距离试炮效果并不理想,这意味着英国人可能的跨射乃至命中将会被向后推移,可惜的是第一轮全炮塔右主炮齐射的结果仍旧是个谜。
“司令塔,远弹,减150米!”
观测塔的消息让吕佐夫号指挥官们能够稍稍松一口气,150米的距离相当于英国主力舰五个舰宽,那已经算是远失弹。
吕佐夫号第二轮主炮塔左半炮齐射已经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德弗林格尔号、塞德立茨号、毛奇号与德意志号相继开始第一轮主炮射击,而英国人的反击也姗姗迟来。很明显,第一侦查舰队占据战列线优势,至少那三艘不倦级战巡舯部的前向的炮塔因为一、二号烟囱之间有限的空间而不能获得异舷射界。
受制于吨标准排水量和使用燃煤锅炉,最高航速25节的设计要求,设计师不得不在不倦级战巡有限的空间内安放尽可能多的锅炉,于是舰艏和舰艉位置被安放锅炉,三座烟囱之间的距离几乎容不下中心线布置的主炮塔,再加当时英国人比较重视英国人相当重视先后向火力,于是先进的背负式炮塔成为斜跨式前后向炮塔,炮塔位于左舷前向,Q炮塔位于右舷后向,射界勉强达到10度。
保持主炮数量优势对于皇家海军指挥官的吸引力常人难以想象,为了避免伊丽莎白女王级舰艉那两座背负式炮塔与不倦级舯部的舰艉的那一座X炮塔失去射击位置,穆尔少将无视下属的规劝,执意下令第二战巡舰队转向,保持战列线,于是英国人第一轮毫无效果的炮击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竭力完成转向动作,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目标舰进入雾区,第五轮右半炮击齐射,战果无法确认!”
在夜色的干扰下,测距工作成为“畏途”,三分钟四轮全主炮炮击,第一侦查舰队的射击速度并不算快,而且均未能取得战果。饶虽如此,三分钟酣战仍旧让平庸的老将穆尔惊出一身冷汗冷汗。穆尔几乎笃定转向中的第二战巡舰队将失去一两艘主力舰,好在一片海雾“拯救”了老将的胡思乱想,随着排在队尾的不倦号战巡测距塔组透镜镜筒里闪过的漆黑,穆尔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参谋长,这是一次成功的转向!”老将摘下沾惹了汗迹的军帽,轻松道。
“司令,很遗憾,电报室送过来的消息将会破坏您美妙的心情!”第二战巡舰队参谋长领着电报室机要员阴沉着脸走进司令塔,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忧心忡忡道:“伊丽莎白女王号被吕佐夫号副炮命中十三次,二号烟囱、两门副炮和右舷的吊机被毁,右舷水下装甲因为一枚大口径近失弹爆炸而变形渗水,二十九名水兵阵亡;澳大利亚号被塞德立茨号副炮命中十二次,舯部舰桥、一门副炮和一艘救生艇被毁,十一名水兵阵亡;新西兰号被毛奇舰副炮命中两次,不过损失不大;不倦号并未受到攻击,而且不倦号观测塔自始至终也未能发现它的对手……”
“也就是说贝蒂将军的战报太过保守,事实,德国人的德意志号战巡已经沉没或者完全失去战斗力?”穆尔少将苍老的脸飞快的闪过一抹异彩,也许在下一秒钟,那些转向避战的命令就将作古,第二战巡舰队将义无反顾的扑向损失惨重的德国人。
“可是,厌战号在德国人最后一轮主炮炮击中不幸中弹,一发350毫米穿甲弹穿透了厌战号侧舷部装甲带,右舷舵机舱和附近的一些舱室被毁,四十四名水兵阵亡……”穆尔少将的参谋长轻易击碎了那些不可理喻的凌云壮志,将残酷的事实通牒。
“舵……舵机舱?!”
第十六章 底牌(五)
【一章说厌战号舵机舱与锅炉被击毁,经大神的指正,有些不靠谱,所以保留那一座锅炉,舵机,大家都懂的。】
20时05分,有些拘谨的第二战巡舰队官兵刚活动开身体,遭遇战便宣告结束。
穆尔少将绝不会承认他下达转向命令,除了与第一战巡舰队会合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当第二战巡舰队冒着德国人的炮火进行转向动作时,老将也在意淫中放大了第二战巡舰队的实力:三艘不倦级战巡虽然陈旧,可对付德国人的塞德立茨、毛奇、遭受重创的德意志号绰绰有余,更何况他手还有两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25节最高航速,4座15英寸主炮,在胡德级超级战列舰出现之前,它几乎是舰队指挥官梦寐以求的作品。
意淫无罪,可事实是残酷的。不过五分钟的时间,炮术精湛的德国炮手便取得战果,厌战号舵机被摧毁。可怜的厌战号不得不依靠人力操动的舵机进行转向动作,至于紧急规避,那只能是一种无妄的奢望。
厌战号的遭遇打断了老将最后一根脊梁,于是舰艏激起的白色浪花旋即被舰体切开压碎,舰身晕开的波浪层叠,红色的Z字旗在桅杆抖得笔直,伊丽莎白女王号、厌战号、澳大利亚号、新西兰号、不倦号排成长长的阵线,在日德兰海岸线的海雾下继续马赛回旋克鲁伊夫转身式的转向动作。
20时17分,海雾稍稍弥漫了一点,第二战巡舰队跌跌撞撞的将航向调整为西南方向,而落在队尾的不倦号战巡依稀发现东北侧的大家伙。急于摆脱难缠的对手,与贝蒂会合的穆尔少将下令撤退配属的第七、八驱逐舰队19艘驱逐舰发动鱼雷攻击。
20时25分,第七驱逐舰队率先编队完毕,驱逐舰喷着浓烟,以35节航速越过伊丽莎白女王号舰艏,朝纠缠不休的德国第一侦查舰队直扑过去。
北海冰冷的夜,驱逐舰不过千吨的排水量,蒸汽机的全速运转所产生的震颤几乎将甲板的水兵丢下水去,烟囱里喷出的浓烟遮天蔽日,饶是将自己绑在主桅杆瞭望塔的英国瞭望员也只能睁着眼睛捏着鼻子徒呼奈何。
20时35分,杀气腾腾的英国第七驱逐舰队刚绕过伊丽莎白女王号舰艏便遭遇德国第一驱逐舰队,毫无疑问,至死方休的两拨人马怀揣着相同的想法,在大洋狭路相逢。
相对于英国人,德国驱逐舰发展较晚,也没能像无畏舰与战巡造舰竞赛那般后来居。
1906型驱逐舰服役之前,德国海军内部一直沿用大型鱼雷艇这个名称。当英国等国家开始的增加他们的鱼雷艇或鱼雷艇驱逐舰的吨位和舰炮火力以及设计一种新型舰艇---驱逐舰的时候,德国人的思维还停留在绿水海军学派的桎梏下,即将鱼雷艇作为单独作战力量,使之以微小的代价攻击敌方主力舰艇。不过王海蒂的一篇论文对刚迈出探索海洋的、具有决定性一步的德国人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197年基尔海军学院的毕业论文答辩,王海蒂依据零散得来的经验提出鱼雷艇并不作为单独作战力量而集中使用,而是成为配属大舰队作战,执行保护主力舰、火力支援、侦查、搜救等任务。这些具有前瞻性的预言在当时并未受到重视,急于扩军的大洋舰队将注意力放在战列舰,所谓的19型大型鱼雷艇一如既往的小个头、薄皮和火力贫弱。不过当世界海军进入无畏舰时代以后,德国人蓦地王海蒂那篇论文的价值,忙不迭的从故纸堆中翻出那些几近作古的纸张,1906型驱逐舰很快被定型下水。由于王海蒂在它的论文中将这种具有新的使命的战舰命名为驱逐舰,于是驱逐舰这个名称也就成为德国海军的正式编制。
毫无意外,德式驱逐舰秉持了注重防护力这优良传统,牺牲的则是驱逐舰队的火力。对于德国来说,具有划时代意义的1906型大型驱逐舰745吨排水量,却只有几门35倍径毫米主炮。随后的1911型与1913型大型驱逐舰标准排水量从00吨一路飙升到1000吨,续航力与鱼雷-管数量不断增加,可35倍径毫米主炮却一直未曾变改,直到战前才临时改装成35倍径105毫米主炮,可同时期英国人的驱逐舰已经普遍列装4英寸102毫米与6寸152毫米主炮。
不得不提一句,德国驱逐舰舰型与编号的复杂程度不仅让技术最高超的英国间谍眩晕,即便是王海蒂偶尔也会有疏离感。德国驱逐舰具体可以分为大中小三型驱逐舰,而陆续开工建造的1914型与1915型驱逐舰就是小型驱逐舰,而大型驱逐舰又可以具体分为19型、1906型、1911型、1913型驱逐舰。然而撇开这一切,德国人的驱逐舰又可以分为、V、G三大类,这些简称分别取自席绍船厂,伏尔甘船厂,日尔曼船厂首字母,后期也有、B、,这一类新编号,它代表这艘驱逐舰出自比利时的安特卫普、汉堡的布洛姆-福斯、基尔的lderke。
德英两国的驱逐舰隔着不到1000码的距离打了个照面,话不投机半句多,英国人的6英寸与4英寸炮弹如雨点一般砸向德国第一驱逐舰队,在干舷低适航性差的驱逐舰四周飞溅起冲天的水柱。20时36分,一马当先的V-27号驱逐舰猝不及防,被一枚4英寸炮弹撕开近两米长的裂口钻进引擎室,爆炸扯断了V-27号所有的蒸汽管道,主发动机和辅助发动机顿时停机,一分钟后,V-27号驱逐舰被一枚6英寸炮弹击中,爆炸沉没;V2号驱逐舰也吃了一枚4英寸毫米炮弹,炮弹在驱逐舰舰桥前部爆炸,无线电天线、瞭望塔和探照灯不翼而飞。
英国人并未能猖狂太久,德国驱逐舰装备的105与毫米主炮陆续开火压制,Nd号驱逐舰部侧舷装甲带被击穿,在一门前主炮弹药室爆炸。Nd号驱逐舰弹药库瞬间殉爆,舰艏部位在夜色中断裂开来,幽森的、令人触目惊心的裂缝下爆出一团刺眼的橘黄色火焰,大块大块的铁制品与粉尘被投掷到数十米的高空。
可怜的Nd号火光冲天,在冰冷而绝情的北海洋面坚持了不到十秒钟便宣告沉没,六十多名水兵当场阵亡。Nitr号很快成为下一件牺牲品,它的舰艉不幸被命中,仅有贫弱装甲防护的舵机被摧毁,炮弹爆炸又引发了大火,继而成为德国驱逐舰在夜色和迷雾的条件下炮击最好的参照物。
20时46分,英国第八驱逐舰队与德国第二驱逐舰队加入战团,此时德国第一驱逐舰队距离英国第二战巡舰队主力舰只有700码的距离,德国驱逐舰向高速行驶中的第二战巡舰队发射鱼雷,英国人意识到情况不妙,主力舰密密麻麻的副炮和配属作战的巡洋舰、驱逐舰所有火炮不要命似的开火,德国驱逐舰那一侧海域瞬间沸腾起来。完成大国崛起的英德两国究竟谁更得帝的厚爱,谜底将随着弥漫了硝烟的海平面下方那一道道白色印迹而揭开。
“左舷前侧发现鱼雷,右满舵规避!”在一座座驱逐舰狭窄的指挥塔内,浑身沾满油垢的德国舰长们声嘶力竭,一道道指令被下达。
“防鱼制,紧急规避!”小小的驱逐舰灵巧的转向,整个舰体都因此而略有些倾斜。堪堪躲过一枚来势汹汹的450毫米鱼雷,透过那些观察孔,etrd号舰长惊讶的发现另一枚鱼雷。下达最后一道指令的英国etrd号驱逐舰舰长惊讶的发现一枚450毫米鱼雷披荆斩棘,穿透水兵用小口径火炮布下的徒劳无益的火力网,朝etrd号冲了过来。
骄傲的皇家海军舰长闭眼睛,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位于威尔士的乡下庄园,白裙飘飘的妻子,爱好垂钓的小儿子,一切美好的事物如浮光掠影般的闪过。难堪的寂灭之后,舰长依稀发现他的心跳还在。
“感谢帝,那一枚该死的鱼雷因为定深问题,从我们的脚底下穿梭而过!”航海长抹去头的冷汗,心有余悸。
没有人会看不起几乎快要虚脱了的etrd号航海长,即便他是英勇无敌的皇家海军人!因为这就是战争!
“该死的战争!”etrd号驱逐舰舰长松开拳头,捂着装有家人照片的衣口袋,不喜不悲的下达了带着死神气息的命令:“重新填补防鱼雷阵位,etrd号反击!”
“乐意效劳……”枪炮长的英式幽默传了回来,各种口径的火炮不要命的朝德国驱逐舰投射去,而瞭望员望远镜中的德国驱逐舰丢完所有鱼雷后走起了Z字线路撤退。
轰的一声,身后似乎有火红的光线散射过来,将瞭望员的军帽染红。瞭望员来不及扭头,他的同僚便呢喃着重复一个惊人的消息:
“厌战号被鱼雷击中……”
第十六章 底牌(六)
短暂的交火让牛气冲天的英国人见识到德意志帝国钢铁舰队的矜持,第二战巡舰队决心在日德兰夜色与海雾的掩护下,将它们的航向调整为南偏东方向,意图与贝蒂的第一战巡舰队会合。
穆尔少将的决定虽有些保守,但绝非一无是处。很可惜,第一侦查舰队已经打定主意纠缠穆尔,第二战巡舰队一意孤行的转向无疑让方向舵被毁的厌战号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脚下隐约传来细微的震颤声,就在操动人力舵机巨大绞盘的水兵惶惑不已的时候,那微不可闻终究酿成了惊天动地。庞大的战舰似乎被某种巨大的外力抬了起来,水兵纷纷栽倒在地,鲜血横流。
20时46分,一枚450毫米鱼雷从etrd号驱逐舰舰底华丽路过,径直撞了厌战号没有13英寸水线带主装甲防护的舰艏。破坏力惊人的鱼雷战斗力轻易在厌战号左舷舰艏水下三米处撕开一道裂缝,在舰体内部爆炸,厌战号舰艏部分顿时糜烂不堪。
受制于鱼雷的有效射程,驱逐舰鱼雷攻击一贯被水兵称为“决死冲击”。这个雅号实至名归,因为装甲贫弱的驱逐舰在不到一千码的距离直面敌方主力舰和轻型舰艇如林的中小口径副炮,冒着枪林弹雨投射鱼雷,这种自杀式袭击不可谓不九死一生。
四十多分钟的鱼雷战,第一侦查舰队损失六艘驱逐舰,另有三艘驱逐舰遭受重创。英国人损失三艘驱逐舰,两艘驱逐舰被重创,主力舰厌战号被命中,舰艏进水,航速下降至22节。
如同在前哨战中不幸沉没的皇家公主号,厌战号的惨剧未能被第一侦查舰队驱逐舰队瞭望员及时确认。当第一、二驱逐舰队冒着英国人的火力网投射完鱼雷后,生存都成为一种艰难的奢望,更遑论留下来确认战果!
鱼雷战后,两支舰队再度钻入厚厚的海雾中,第一侦查舰队与英国人脱离接触。此后的一段时间内,英国主力舰与德国主力舰保持大致9000码的距离,小心翼翼试探对方存在的轻型舰队之间距离甚至不超过2000码。
鱼雷战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德国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可惜在皇家海军人的火力网面前只有铩羽而归。英国人与德国人一丘之貉,可也许英国人会比他们的对手更能深味什么叫做出师未捷身先死。还好,硬币总是有正反两面:德国驱逐舰进行“决死冲击”的时候,步履蹒跚的德意志号战巡舰艏部位堵漏成功,最高航速升至26节;鱼雷攻势让英国人主力舰阵脚大乱,临近退役年限的穆尔少将不想也不敢放弃一艘新锐主力舰,于是老将误打误撞的下达了舰队减速,重整队形的命令。
风尘仆仆的德国第一侦查舰队就这么与跌跌撞撞的英国第二战巡舰队擦肩而过。第一侦查舰队沿着英国人先前的轨迹向前推进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撒出去的轻型舰艇力量不厌其烦的报告说没有发现英国人,临时接替指挥的副司令莱温特佐少将方才意识情况有些不妙,而耐人寻味的问题只有一个:
该死的第二战巡舰队究竟是向西北方向开进,欲与杰利科元帅的大舰队主力会合还是原地转向,航向正南,与贝蒂的第一战巡舰队会合?
王海蒂被纠结中的莱温特佐少将叫醒了。其实王海蒂未必真的有那么嗜睡,只是精神衰弱的症状因为过度劳累而愈发严重,肩负使命的王海蒂不想因为他在下属面前表现出来的失态而为吕佐夫号司令塔内一众年轻人造成心里压力。
“将军,对不起,我把英国人弄丢了……”莱温特佐少将望着王海蒂眼睛里的血丝,回想起海军不败的阿瑞斯对自己的信任,羞愧和自惭如潮水般涌他的心头。少将张皇支吾了很久,直到王海蒂快要失去耐心,他才面带羞愧的道出真相。
“哦?”王海蒂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撇过头替少将开解了一句:“少将,没什么好羞愧的,开动你的脑筋,要知道一切还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还在……计划之中?!”莱温特佐少将脸有了惊诧的意思,抿着嘴苦思,半分钟后方才琢磨出一点味道来。
第一侦查舰队的任务是缠住戴维-贝蒂的英国快速舰队,迫使杰利科的大舰队与大洋舰队决战,要知道在1915年3月,英国人引以为豪的大舰队主力不足以挑战大洋舰队,这种决战帝国的赢面更多;鉴于英国人拥有十艘快速主力舰,而帝国只有五艘快速主力舰这事实,纠缠任务被细化为利用航速优势拉开英国两支战巡舰队,使之不能首尾相顾,用钳制对方任意一支舰队而拖住对手另一支舰队桀骜不羁的脚步。
“贝蒂与将军您齐名,他不可能看不出北海迷雾下的风险,一旦纠缠的时间超过他的心理预期,贝蒂势必会放弃此次扫荡计划,利用夜色和海雾逃脱……”
大海从不以温顺者形象示人,风暴、海雾、暗流、漩涡,重重因素的叠加使得海战总是充满不确定性,这也是一场海战在尘埃落定之前最大的魅力所在。帝国海军不败的阿瑞斯绝非算无遗策的妖孽,赫尔戈兰湾海战、多格尔沙洲海战、还有此次的日德兰海战,这些在战前被重重算计的战役没有一次完全按照脚本演,英国人总是能采取行而有效的战术欺骗,从而获得相对的数量优势。然随如此,可战神的战术指挥能力丝毫不亚于他的战略眼光,他总是能力挽狂澜。
莱温特佐少将望着面无表情的王海蒂,脸的错愕渐渐转化为一种顿悟。
“这里存在一个微妙的平衡,我们需要在平衡被打破之前让英国人重新掌握优势,让他们愿意在北海这一弯池塘继续狩猎下去!”
“基尔海校三杰,论军事技能与学习成绩,我比不基尔海校数十年校史成绩最出众的雄才伯恩哈德-冯-奥登,论知识的全面性,我比不精通数门外语,手握有不少学位证的全才埃里希-雷德尔……”王海蒂终于咧开嘴笑了,有些感伤也有些后现代:“少将,你毕业与基尔海军学院,我在学院训练中出的洋相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可你知道为何我能够获得基尔海校三杰之首的地位?”
王海蒂的问题有些离题万里的意思,莱温特佐少将一头雾水,摇摇头问道:“是什么?”
“用二十年时间学会的——心理学!”
22时24分,北海东侧,略有些狼狈第二战巡舰队如同玩闹够了的孩子,带着些许惊吓重回快速舰队的怀抱。
贝蒂负手站在狮号战巡艏楼前的舰桥,那湛蓝色的瞳孔仔细丈量他的赌本:两艘狮级战巡、一艘虎级战巡、两艘女王级战列舰、两艘无敌级战巡、三艘不倦级战巡。虽然皇家公主号不幸沉没,厌战号舵机与舰艏部分被毁,转向不灵失速严重,但是八艘快速主力舰对老对手的四艘战巡绰绰有余,皇家海军快速舰队仍可一战!
“老朋,你最拿手的不是那些阴谋诡计战术欺骗,而是洞悉性格后彻彻底底的阳谋!”贝蒂面向苍茫的夜色,淡淡道:“孤军奋战是你的天性,而冒险是我的本能,你要战,那便战!”
22时49分,简单的休整后,庞大的英国快速舰队以23节航速,向斯卡格拉克海峡直扑过去。
第十六章 底牌(七)
战前玩弄的战术欺骗动作经过时间的发酵早已真相大白,试图分兵合击的皇家海军人屈辱的发现他们被德国人用航速优势拖垮了,贝蒂率领的第一战巡舰队与穆尔少将率领的第二战巡舰队被皮糙肉厚的德国人挨个胖揍了一通。
就是像是一场噩梦,皇家公主号在前哨战中沉没,厌战号在随后的遭遇战中舵机被毁,如果不是一点点运气,恐怕早已被德国人的鱼雷结果性命。
好在梦魇已经却退,厌战号的舵机被证明简单的修理难以恢复,不得不在损失同样惨重的第一驱逐舰队的保护下朝英国海岸线方向撤退。可即便如此,与第二战巡舰队会合的戴维-贝蒂手里的底牌充裕的很,他还有八艘快速主力舰,而老对手海蒂-西莱姆只有四艘!
快速舰队在洋面排成了两列纵队,第一队则是狮号、虎号、不屈号、不挠号四艘战巡,第二队位于第一战巡舰队右舷,稍稍拉下100米,分别是伊丽莎白号、澳大利亚号、新西兰号、不倦号四舰。微凉的海雾中,米字旗高高飘扬,钢铁舰队喷着煤烟在北海洋面扯出白色的浪迹,在这一弯浅浅的池塘寻觅。
谁都知道战争还未结束,也许就在日出之前,也许正是晨雾散尽的那一刻,或许在日德兰海岸线,又或者是斯卡格拉克海峡,大洋舰队与大舰队必将决出大西洋王座当之无愧的主人!冷冰的夜色下,主力舰威严的炮口遥指德国人可能出现的北方,瞭望塔的水兵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而狮号司令塔内的参谋为德国人可能的方位争得不可开交。
快速舰队向德国第一侦查舰队最后出没的西北方向搜索了两个小时却一无所获,只能放弃无妄的搜索。0时55分,快速舰队转向东北并且将航速降至1节,向斯卡格拉克海峡迫近。
斯卡格拉克海峡是大舰队的接应点,在老对手海蒂-西莱姆面前这算不得什么秘密,第一侦查舰队应该在奔赴海峡的路!
2时51分,借着微弱的光线,狮号战巡瞭望塔意外发现在快速舰队左舷快速移动的巨大阴影。
贝蒂稍稍有些错愕,脑海里闪过T字横头这个耳熟能详梦寐以求的术语,攻击的指令被下达。1915年3月4日洋面,能出没在这一片海域的只能是第一侦查舰队,至于舍尔的大洋舰队主力,最高航速不过23节的它们或许还在数十海里外苦苦追赶呢。
火控指挥塔将瞭望塔粗糙的数据传达,笨重的主炮开始由电力驱动绞盘,调整射击方向;液压装置被启用,主炮很快被放平,以意气风发的姿态遥指他的对手。
“敌舰队处于海雾交界处,三艘主力舰,方位201,距离3100码。”
更加详细的数据被测距塔反馈。装甲厚实的司令塔寂灭了片刻,旋即爆出欢呼声。三艘主力舰,这数量与英国人印象中的德国第一侦查舰队稍稍有些出入,可是海雾让这一切变得合理起来:在快速舰队的正前方正是海雾区,也许德国人的旗舰吕佐夫号已经钻入海雾中;德国主力舰钻出来的西南方向令人莫名,可那航向毕竟朝着斯卡格拉克!
“狮号目标敌一号舰,第一队各舰目标敌二号舰,第二队伊丽莎白号目标敌三号舰!”期待的这一刻终于来临,也许舍尔的大洋舰队主力相距不远,可贝蒂有信心在半个小时内给予他的老对手沉重一击!“升战斗旗,皇家海军战斗!”
苦熬了大半夜的皇家海军人终于找到用武之地,将所剩无多的精力和怨恨一股脑发泄到对手身。黄澄澄的大中口径炮弹被推入主炮和4英寸副炮,八艘主力舰按照旗舰的命令,各自挑选对手开火!
顷刻间,仅有蒸汽机轰鸣声的海洋刹那间奏响异样的变奏曲,一发发流火喧嚣着狰狞着直扑暗夜另一侧不幸处在T字横头中纵队一方的德国舰队,如雨点一般落下,很快溅起一团团诡异的水柱。
英国人的T字横头优势并不明显,不过他们的数量优势是德国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想抗衡的。德国主力舰并没有选择开火决死一击,而是选择令人揪心的转向,掉头朝正北方向的海雾区加速开进。
英国人可怖的火炮密度让这种尝试暂时徒劳无益,2时57分,被四艘战巡围殴的德国三号舰终于支撑不住,在英国人的第六轮炮击中舯部弹药库殉爆,当场爆炸沉没。不过这也是这场遭遇战最后的绝唱,英德两国的主力舰相继进入海雾区,而吕佐夫号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德国人就在附近,给我找到他们,咬住他们!”耳畔重新沉寂下来,贝蒂冷笑着下达了血腥的绞杀令。
斯卡格拉克海峡究竟有多危险?
从北海中部向海峡迫近的大舰队主力拥有二十艘战列舰,在不到3000码的夜战距离,也许第一侦查舰队还未做出反应,100门12英寸主炮、6寸主炮与40门15英寸主炮便足以将帝国的战巡舰队撕成碎片!
再者,英国两支战巡舰队会合的趋势无可挽回,王海蒂不会认为帝因为他是穿越客而对他有一丝一毫的眷顾,即便英国人的皇家公主号与厌战号已经遭受重创,可他们毕竟还有八艘快速主力舰。
3时03分,北海,一如戴维-贝蒂的预料,第一侦查舰队正在向斯卡格拉克海峡高速开进。
“缠斗,这个词当真耐人寻味……”两次海战后,吕佐夫号层建筑看起来多少有些疮痍的感觉,那些被硝烟染黑的装甲,那些触目惊心的刀凿之痕,那些断裂了的铁链钢索以最直观的面目呈现在王海蒂面前,告诉他什么是战争!
执勤的水兵在甲板巡查,损管队员正忙着修修补补,而炮手在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王海蒂坐在舰桥的旋梯,任凭咸湿的海雾明灭嘴角的烟蒂。
伸出冻裂的手仔细抚摸他的战巡舰体,王海蒂没由来的生出一丝疲倦的感觉。
“司令官,您不看好海战的结局?”总参谋官辛格莱尔晃悠过来,倚着王海蒂坐了下去,抓着军帽问道。
“不,参谋官,我从不怀疑大洋舰队会失败。”王海蒂撇过头看了看属于他的舰队,眼角不自觉的挂了惭愧。“但这并不包括第一侦查舰队!”
辛格莱尔听懂了司令官的潜台词,他扭头看了看灯火管制中的舰队,嗟叹一声,不知道久经战阵的第一侦查舰队能有多少人能逃过军人的宿命,看到即来的黎明。
“司令官,大洋舰队急电。”吕佐夫号电报室机要员匆忙走了过来,神色凝重道:“担任侦察任务的第二战列舰队第四分队遭遇英国快速舰队,石勒苏益格-赫尔斯泰因号战列舰沉没,西里西亚号遭受重创!”
【虽然写的烂,可也不至于那么一无是处,为什么都劝我太监呢?最近兼职,下午班,一点班,晚九点下班,想码几个字当真不容易,写完日德兰就不写了,看奥运会、妹纸、做兼职,其实也蛮快活的……】
第十六章 底牌(八)
2时50分,北海,斯卡格拉克海峡中线以西南50海里,日德兰海岸线一百海里海域,一支规模可怖的舰队刚从1915年3月4日赫尔戈兰湾洋面微茫的光线中冲杀出来,旋即又遭遇一丛白茫的海雾。
绣有铁十字与黑鹰的德意志海军旗和大洋舰队旗舰旗帜在腓特烈大帝号战列舰主桅杆顶端铮铮作响,高速行驶所裹挟的寒风扑面而来,顺着瞭望员厚厚冬衣的领口肆意深入,手脚冰凉的瞭望员只得在观察台使劲搓手顿脚,找寻片刻暖意。
倦意如蛆附骨,舍尔将活动手脚后不复灵敏气喘吁吁地爬艏楼后端的舰桥,将他稍稍有些臃肿的身体藏进背风处,磨蹭了许久才点着了嘴里的香烟。烟雾过肺,浪漫和惬意尚未滋蔓,遥远的东方却传开低沉的炮声,那声音像极了受伤了的野兽沉闷的咆哮声。
“东方?”一丝意外爬舍尔刻满岁月和海风雕凿的老脸,刚点着的香烟被仍在甲板,随后被高筒皮靴狠狠践踏。将扶着舷梯朝腓特烈大帝号司令塔冲去,与此同时,将头顶的瞭望员匆忙举起望远镜,扫荡波澜不惊的海面。
赶在没入海雾的前几秒,瞭望员惊讶的发现左舷数公里外竟有点点火光。那曼妙的火舞显然不能给瞭望员带来一丝一毫的新奇想象,因为与之对应的总是钢铁背景下的杀戮!
“司令塔,左舷发现不明舰队,数量超过五艘,距离超过6000米,航向与大洋舰队大致保持平行状态!”
炮声轰隆,如同犀利的铁锤敲打在瞭望员的胸口,那是一种绝望的感觉,因为腓特烈大帝号已经钻入海雾区,触目可及比比皆是那些浓稠的水汽。将扶着司令塔半掩着的厚实舱门,呼吸虽有些不畅,但是简短的指令仍被下达。
“向第四分队发电,询问战况!向第一侦查舰队通报,大洋舰队发现英国快速舰队,命令第一侦查舰队全队掉头,配合大洋舰队两面夹击!”
“那会是战神海蒂-西莱姆苦苦缠斗将近一夜的英国快速舰队?”大洋舰队副总参谋官诺伊尔校脸写满了错愕。作为与西莱姆齐名的存在,戴维-贝蒂绝非头脑简单的莽夫,他怎么敢用区区十艘薄皮快速主力舰挑战拥有十七艘主力舰的大洋舰队!
舰队副总参谋官诺伊尔的疑惑被舍尔将排除,或是武断或是果决的命令仍在继续:“最后,大洋舰队主力舰队渐次展开战列线阵型!”
考虑到英国人可能出现的方向,朝东北方向策应增援的舍尔将他的大洋舰队主力舰队十七艘无畏舰从左到右,以第一战列舰队第二分队四艘拿骚级、第一战列舰队第一分队四艘赫尔戈兰级,第三战列舰队第五分队四艘凯撒级与大洋舰队旗舰腓特烈大帝号、第三战列舰队第七分队四艘国王级这序列依次排列,每一列相距100米。按照惯例,旗舰总是排在战列线的最前端,然而为了方便同型舰的协同作战,舍尔将他的旗舰编入第五分队,而第二战列舰队第四分队三艘普鲁士级前无畏舰以及第四驱逐舰队10艘驱逐舰担任右翼掩护任务,左翼则交给舰只陈旧的第一装巡舰队与第三驱逐舰队,整支舰队以巡航阵型、1节航速朝斯卡格拉克海峡开进。
2时5分,即便第三战列舰队旗舰凯撒号深处海雾区,然而东侧骇人的爆炸声隔着刺不透的海雾,径直闯进耳膜,震撼人心。
“是第四分队的末日还是皇家海军的穷途?”第三战列舰队副司令卡夫少将小声呢喃道。
“少将,在财大气粗的英国人面前,德意志还没有资格坐等一切真相大白!”希佩尔将站在凯撒号战列舰司令塔窄小的观察孔,扭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弥漫在洋面的海雾,坚定道:“多格尔沙洲的错误不会重复,命令,第三战列舰队第七分队22节全速前进,第五分队20节前进,渐次左舵三十,修正北偏东40度航向!”
转向的命令被电报室重复,电力驱动的舵机开始工作,动辄数万吨的战列舰庞大的舰身在北海洋面划出轻盈的舞圈,朝最后交火的方向直扑过去。
3时整,腓特烈大帝号战列舰司令塔内灯火通明,气氛略有些凝重。
“第一分队航速1节,第二分队航速16节,转向与重新整队工作最少需要十五分钟……”总参谋官翻开厚厚的笔记本,将尾页密密麻麻的数据一一道出。
诺伊尔校还想多说点什么,然而电报室那个面目可憎的机要员却奋力挤了过来,用丝毫不带烟火气息的语气将短兵相接后右翼的惨状反馈回来。
“第二战列舰队第四分队遭遇英国快速舰队八艘快速主力舰,普鲁士级战列舰石勒苏益格-赫尔斯泰因号被多艘英国战巡集火,2时5分左右弹药库爆炸沉没!同型舰西里西亚号三座锅炉被毁,但是勉强保住蒸汽,借着海雾脱离战斗。”
作为布伦瑞克级的加强版,普鲁士级战列舰标准排水量13,190吨,装备两座23毫米40倍径主炮,14座单联装170毫米副炮。由于采用当时最先进的水管锅炉,普鲁士级战列舰主机功率高达20,000马力,以至于作为前无畏舰的它可以轻松跑出19节以的航速,石勒苏益格-赫尔斯泰因号在强压通风的条件下甚至能达到这航速。在防御力方面,普鲁士级水线带主装甲厚度可达240毫米,历来不受重视的主炮塔防御装甲也增强到史无前例的20毫米。
石勒苏益格-赫尔斯泰因号作为普鲁士级战列舰最后一艘开工建造战舰,其锅炉得到进一步加强,强压通风的条件下甚至可以跑出航速。故此,石-赫号不仅是普鲁士级战列舰的绝唱,更是德国前无畏舰的尾声。然而就是这么一艘在前无畏舰时代称王称霸的大家伙,短短数分钟的时间便因为弹药库殉爆而断魂北海,葬身那冰冷荒芜的淤泥质海床。
彻夜无眠的舍尔将似乎在那张歪斜变形的残椅枯坐了很久,布满血丝的眼睛重新瞥向他的副总参谋官,将恼人的问题一再重复:“校,大洋舰队距离第一侦查舰队还有多远?”
“大约34海里!”精彩的话头一再被打断,副总参谋官毫不顾忌总司令紧缩的眉头,暗自在心底毁谤一声,怏怏不快的回复道。
两支舰队的距离似乎并没有被拉近,舍尔收回那些心浮气躁,直到掏出怀表方才明白真相:时间的指针刚溜达了几圈,距离一次询问不过只有三五分钟而已。望着急于表现自己的总参谋官,将紧绷的脸有了坍塌的趋势,不咸不淡道:
“年轻人,我有一种预感,生存或者毁灭,荣耀或者耻辱,迷雾般的一夜之后,谜底将在第一缕曙光降临后真相大白!”
王海蒂的小学弟,不到三十四岁的大洋舰队副总参谋官诺伊尔不自觉的搔了搔白头。此时正是围剿英国快速舰队的绝佳时机,诺伊尔校不明白舍尔将的唏嘘感慨从何而来,直到4日清晨那一缕纯白无暇的光亮刺破迷雾,将底牌掀开……
第十六章 底牌(九)
【本来准备写到曙光初起的那一刻的,结果发现还需一千多字,只好拆成两章了。不过怎么滴蒸汽时代最伟大的一场战列线决战就要开始了,热血沸腾的大时代呀!】
迷雾中,大洋舰队主力正在小心翼翼的整理编队,期待以雷霆之势扑杀右翼的夙敌。英国快速舰队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知,还在迷雾中仔细搜索子虚乌有的第一侦查舰队。所谓的“第一侦查舰队”则借着海雾的掩护夺命狂奔,向第七分队迫近。
“穆尔少将发来电报,德国二号舰钻入海雾区,第二战巡舰队失去炮击目标!”
击沉三号舰后,意犹未尽的第二战巡舰队四艘快速主力舰开始向德国二号舰集火,不过测距仪尚未咬住对手德国人便已经钻入海雾区。
刚升腾起来的高亢情绪瞬间萎靡下去,热血和如虹的气势为之一顿,畏手畏脚混战一夜的戴维-贝蒂忍不住攥紧拳头,狠狠砸向狮号十英寸厚的司令塔装甲。
“这该死的海雾!”几个深呼吸后,贝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撇过头向他的助手兰帕德问道:“副司令,战果如何?”
“虎号、不屈号、不挠号三艘战巡向德国二号舰集火,重创敌二号舰;第二战巡舰队四艘战巡向德国三号舰集火,目标舰弹药库殉爆沉没。”副司令兰帕德挥舞着手臂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势,洋洋得意:“多格尔沙洲海战号称永不沉没的毛奇号战巡苟活数月,终究还是在大英帝国的炮火下中弹沉没!”
“等等,少将,似乎有什么对方不对劲!”胜利这杯美酒固然甘醇,然而贝蒂却从兰帕德的洋洋得意中觉察出哈姆雷特式毒药的味道。迟疑片刻后,欲与一生的敌人海蒂-西莱姆一决雌雄,以报多格尔沙洲惊魂的想法逐渐淡漠下来,贝蒂将遭遇所谓第一侦查舰队的始末在脑海中重复播放,很快便找出晦涩的端倪:“德国人有没有反击过?”
“德国一号舰有过反击,不过他们的主炮炮弹威力似乎比平时要小,射速相当快,副炮威力却大大增强。”兰帕德少将还沉浸在重创德国一艘战巡,击沉另一艘的兴奋中,对于戴维-贝蒂的质疑多少有些三心二意:“司令,德国人主炮炮弹思路一直是轻型弹,高初速的思想,使用穿透力强而毁伤力不足的炮弹也是应有之意;多格尔沙洲海战后,德国几乎所有主力舰都重回造船厂改造,德国战巡更换了性能更强口径更大的副炮也未可知;至于射速问题,全炮塔半炮射击技术已经屡见不鲜,也许这正是高射速的缘由。”
“不对!”贝蒂的回答斩钉截铁,眉宇间的忧色几乎凝成了冰:“一号舰显然是德弗林格尔级战巡,其主炮350毫米的口径摆在那里,即便采用最新式的轻型弹,大口径炮弹的威力也绝不止于此!至于射速,即便是全炮塔半炮齐射,德国人的射速也不该达到近乎240主炮的发射频率,而且狮号每一轮炮击后测距塔对交战距离的修正不大,但是角度修正却相当可观,也就是说目标舰的航速跟不快速舰队的24节。”
兰帕德少将正经朴茨茅斯海军学院高级指挥专业毕业,诗者的气质是有的,但在海战方面也称得老手。反应过来的兰帕德飞快的抽出纸笔,将之前忽视了的修正角度重新换算。
“德国舰队航速自始至终只有左右!”冷汗瞬间打湿了兰帕德少将的前胸后背,震惊的消息脱口而出:“所以,那不是第一侦查舰队!”
兰帕德的惊呼将狮号战巡司令塔内忙碌的舰队参谋和部门指挥官注意力吸引过来。所有人都惊魂未定,皇家海军的骄子戴维-贝蒂简洁有效的指令已然下达。
“命令,快速舰队快速脱离战斗,右舵三十,航向北偏东,40度修正,各舰严格执行无线电静默和灯火管制,全速前进!通知杰利科将,快速舰队遭遇大洋舰队主力,西北方向突围已无可能,请求斯卡格拉克海峡接应!”
命令被毫无保留的执行,谁都知道他们用无知和狂妄自大招惹来无法撼动的对手。
“大洋舰队比想象中的来的要快,那么,大舰队呢?”这是贝蒂的疑惑。
“大舰队距离斯卡格拉克海峡还有二十海里。”大舰队总参谋长将快速舰队面临的绝境如实道出,并且在最后来了一句冷漠的结束语。总参谋长已经努力在下属面前做到淡然镇定,可“还有”二字却将那点忧虑不经意间泄露出来。
1915年3月,大英帝国在穆德罗斯湾遭遇惨败,卑劣的土耳其人用廉价的鱼雷摧毁了一艘外销型主力舰,饶是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与海军第一海务大臣威尔逊双双下台,海军总参谋长斯图第辞职也无法平复伦敦人的怒火。面对军队也无法镇压的游行与骚乱,台不过数月的保守党领袖,现任首相安德鲁-博纳-劳为了保住王座,于3月3日夜分别在唐宁街与议会大厦悍然宣布大舰队采取有力行动,势必在4日挽回被动局面。
临危受命的安德鲁-博纳-劳首相不知道的是,他言之凿凿的复仇行动已经陷入骑虎难下的境地:被寄予厚望的快速舰队仅仅重创或是击沉德国一艘战巡,另一战果可能是拿骚级、赫尔戈兰级这种代表了荣耀的无畏舰,也可能是布伦瑞克级、普鲁士级这一类不得台面的破烂玩意。
在皇家公主号被击沉,厌战号被迫退出战斗的背景下,这种微弱的胜利既不能挽回大英帝国子民对大舰队的质疑和咒骂,也不能敷衍首相的热切期盼。时间推移到2时50分,余有八艘战巡的快速舰队意外“撞”大洋舰队主力,这几乎合了杰利科最后的退路。
保持微弱的胜利已经成为一种奢侈,现在该思考的问题是如何带领小伙子们回家!
司令塔内,目光聚焦在大舰队总司令灰暗的脸,将苦涩的光荣或者说是沉甸甸的责任一股脑丢给饱受他们诟病的海军将。
“后有大洋舰队的追击,前有西莱姆战巡舰队的堵截,而且快速舰队处于德国人的右翼,依靠自身力量,贝蒂恐怕难以突出重围,赶到斯卡格拉克海峡接应点。”奉行半辈子理智稳重的杰利科在铁公爵号战列舰拥挤的司令塔内负手踱着步子,逐渐变得冷峻犀利的目光众人脸扫过,辛辣的言语不断从干涩的嘴里蹦出,一字一顿。
杰利科将的坦然让所有人感到羞愧。习惯将米字旗的利益挂在嘴边,可在抉择的十字路口,他们却毫不客气的背弃曾有过的豪情壮志,将本应背负起的责任干净利落的推诿。
将并没有苛责什么,他选择了独立承担。一百多年前,海军战神霍雷肖-纳尔逊在特拉法尔加角花费两个小时决定最终的布阵,而杰利科在日德兰不过二十秒钟便下达“米字旗奋战”这一道足以改变历史的决定。这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大胆最不可思议的决定,回报却是大舰队的沉默和海战的不可预知!
“通知快速舰队,接应点向南偏西20度方向平移50海里,必须尽快摆脱对手,与大舰队会合!”
杰利科趴在海图室皱巴巴的海图,背对着电报室机要员,将最后的决定下达。机要员在一张发黄的电报纸刷刷记录下充满历史肃杀的命令,旋即将电报纸连同沉甸甸的钢笔一齐递给大舰队总司令。
温文尔雅的英伦绅士不自觉的扣紧了军衣的风纪扣,缓缓转过身,捋平衣服的褶皱,扶正头的军帽,磨砂胸前的勋章,提起钢笔在电报纸签自己的名字,战栗着将大英帝国百年国运、日不落帝国最有效的赌本全部押了去。
“这是我们至高无的主,
“他令深渊干涸,”
他为我们开辟出通向世界终极的路途!”
机要员已经走远,杰利科将呆呆着望着机要员最后消失的拐角,目光浑浊而惶惑。突然,杰利科将念起了吉普林的《英格兰人之歌》,那首象征了大英帝国日不落民族气质的瑰丽诗篇。
《英格兰人之歌》字里行间的气郁曾经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皇家海军人搏击风浪,奋战大洋。草就的诗篇相隔数十年的韶华,铅字已经风干,白纸已经磨损,理想已经忘却,这一次,暮气沉沉的大英帝国能撑住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