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海军政治风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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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蒂-西莱姆?”拿起来的钢笔重新放了下去,皇帝并不抬头,反手拾起从不离身的白手套,松弛的表情重新僵硬起来。 全文字无广告
威廉最早得知这个名字还是十数年前,1897年10月,曾经的宠臣提尔皮茨星夜将一份不到六千字,扉页上标注“论战列舰时代的非对称作战”,署名海蒂-西莱姆的论文递给了他。
平心而论,海蒂-西莱姆的论文相对于他十九岁的年龄足以令人惊艳。威廉知道年轻人所表述的并非泰奥菲勒-奥贝与拉乌尔-卡斯特的绿水海军学派的继承和变异,观点虽然粗糙略显稚嫩,但相对于马汉的海权论更却具有实际操作性。总之,这份论文有其应有的价值,却并不合符皇帝的心理预期。他,威廉-冯-霍亨索伦,德意志帝国皇帝,霍亨索伦家的王者需要的是一支足以正面挑战日不落帝国皇家海军,足以为他的帝国从垂死的帝国主义手中获得“阳光下的地盘”,绝不辜负德意志帝国大国地位的公海舰队,这支舰队应该有数不清的巨舰,林立的巨炮,而不是将资源浪费在前途未卜的全重装战列舰、完美巡洋舰、大而无当的飞艇、性能糟糕的潜艇和凡尔纳式的能够空投鱼雷的飞行器
不得不说,年轻人的观点颇具煽动性,这无疑会给皇帝的大海军计划带来难以预料的阻力。皇帝试图压制年轻人,提尔皮茨提前出手了,他用二级机密草草了结这段往事。
1898年的国会拨款听证会,提尔皮茨豪情万丈之前正是年轻人的纵横捭阖谈笑风生,海蒂-西莱姆成为海军英雄,成为帝国海军大臣助手,皇帝对这一切不置可否,然而《第一次海军扩军法案》后海军总部元帅与尉官的争执不休传到皇帝的耳中,皇帝终于有借口将年轻人调离本土,让他在远东,在东普鲁士,在东非浪迹天涯。
1905年,无畏舰时代自英国人手中开启,那时节提尔皮茨三番两次拖延和阻止布伦瑞克级后续舰和普鲁士级战列舰造舰数量和工期,一次又一次挥霍威廉对他的信任和忍耐,直到英国人开工建造无畏号战列舰,提尔皮茨图穷匕见的挥舞着“英国威胁论”这大棒,皇帝才琢磨出一点味道:年轻人的观点是对的,替他背黑锅的提尔皮茨对于非对称理论绝非无动于衷,而正是他,威廉-冯-霍亨索伦的坚持和一意孤行导致英国无畏舰开工时,大洋舰队尚有大量取之无用弃之可惜的老式战列舰摆在船台上。
皇帝敏感而脆弱的神经被触动了,作为政治家,他为提尔皮茨的无畏舰计划一路绿灯,但是对于海蒂-西莱姆,偏激的皇帝却执意要他赶出海军。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1914年,提尔皮茨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年轻人调回本土,皇帝措手不及,但是对于提尔皮茨的最后一丝眷顾也烟消云散。
“纵观开战以来所有海上行动都脱不开海蒂-西莱姆的影子。与其说提尔皮茨、英格诺尔和赫岑多夫元帅太过激进,总是妄图用脆弱的海军单独解决一切,还不如说是海蒂-西莱姆的年少气盛和目无军纪。”爱德华-冯-卡佩勒上前一步,弯腰不失时机劝诫,言语和表情同几分钟之前的海军内阁大臣乔治-冯-穆勒几乎如出一辙。“说到底,海蒂-西莱姆只是个平民……”
“也许……”皇帝终于从高耸的文件堆里抬起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大义凛然的卡佩勒。
自卡佩勒接替提尔皮茨元帅的海军大臣职位以来,卡佩勒就一直没有掌握实权,大洋舰队总司令英格诺尔对皇帝唯唯诺诺,但对于海军大臣卡佩勒却不理不睬,参谋长赫岑多夫那更是敢于挑战提尔皮茨权威要求分享权力的牛人,即便多格尔沙洲海战后海军高层换了一茬,可无论是新上任的大洋舰队司令舍尔还是舰队总参谋长雨果-冯-波尔都对卡佩勒的指令兴致缺缺,高高在上的海军大臣被一群年轻人不动声色的架空。
皇帝威廉未必看不穿卡佩勒的反攻倒算,不过,显然他们在打压不怎么听从号令的海蒂-西莱姆这一点上有着共同的话题。须知道海蒂-西莱姆功劳簿每增加一笔,仕途上每进一步都是对他莫大的羞辱,而这一点是骄傲的德皇威廉不能承受的。数次平缓的呼吸后,皇帝终于开口了:
“西莱姆可以接替古斯塔夫-巴赫曼中将的职务!”
“1915年2月,帝国的速战速决遥遥无期,德意志一步步陷入持久战这泥淖:英法联军在西线攻势如虹,努瓦荣突出部岌岌可危;英法海陆军在达达尼尔海峡发动声势浩大的登陆战,衰弱的奥斯曼帝国水雷战还能坚持多久还未可知;尽管帝国陆军东线攻势如虹,但是盟友奥匈帝国陆军的表现仍旧糟糕,大洋舰队的表现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但海军毕竟家底薄弱,丢了两艘主力舰的多格尔沙洲海战归根究底还是一场惨胜,根据《柏林纪事报》的报道,海军昨天还在波罗的海芬兰湾丢了一艘老式战列舰。”
1915年2月,两线作战的德意志陆军与陷入海军政治风暴的大洋舰队双双进入艰难的时期,与此同时,德国国会第一大党——社-会-民-主-党分裂了,所谓的修正主义派和正统马克思主义者隐约有了分道扬镳的趋势。卡尔-李卜克一如既往的惺惺作态,高呼反对战争;热情消退的社会民主党核心人物奥托-吕勒按怀鬼胎的加入进来,发表了题为《致同志们的信》,要求社会民主党放弃停止党派斗争,“发起争取和平的战斗”。爱德华-伯恩施坦,卡尔-考茨基和党魁胡戈-哈泽更是在《莱比锡**》上撰文,指责军事统帅部错误的发动了针对西线英法的战争,德国人的主要敌人应该是俄国,是罪恶的沙皇制度。
也许文字游戏和自相矛盾历来是社会民主党人的传统,因为一时头脑发热“放弃国会权利”的议员们似乎忘却了战前他们比深受军国主义影响的容克贵族还要炽烈的战争呐喊;议员们似乎忘却了8月4日的国会投票,仅有的也是唯一的议题就是是否将国会的权利交给军队,应对英国宣战后的欧洲战争;议员们似乎忘却了,正是在他们的投票支持下,那项如今匆忙改口称呼“该死”的国会议案获得全票通过!
2月7日夜,寒风在基尔港旧区工业化时代重复单调的厂房和破败的洋灰楼间穿梭而过。靠近码头的一栋老旧的洋灰小楼灯火阑珊人影憧憧,隔着厚厚的门板和幽森黑漆的楼道,来自柏林的大人物——奥托-吕勒慷慨激昂的演讲声倾泻出来,继而被楼外肆虐的寒冬撕扯得零零乱乱。
1915年战争如火如荼,除了波罗的海封锁舰队的阴霾,德意志报纸上胜利的消息长篇累牍。应邀参加演讲的石勒苏益格-赫尔斯泰因州社会民主党地方官员和工会头目刚刚坐定,被冻僵的糙脸尚未红润起来,旋即被社-会-民-主-党核心人物奥托-吕勒的异端言辞震惊了。
“同志们,出于爱国主义与人道主义的考量,社-会-民-主-党在1914年8月4日的国会上做出终止党-派-斗-争的决定,将一切权利交给军队。然而,这场战争从来就不是一场防御性质的战争,更不是一场仅仅旨在拯救俄国,推翻沙皇制度的战争,它过去是、现在仍然是一场具有帝国主义目的的征服战争。帝国政府掩盖和赞成并吞主义者的运动,让这种虚伪的自由强加给比利时或是俄国人。同志们,那些被承诺得到解放的人民现在正受到奴役和剥削,民族自决受到无情的嘲弄,因此,我们应该拿回属于国会的权利,拒绝战争,要求和平!”[1]
“拒绝战争,要求和平?!”坐在偏僻角落的基尔老码头,石勒苏益格-赫尔斯泰因州工会头目布朗特站了起来,冷笑着诘问道:“好吧,吕勒同志,既然您反对战争,认为这场战争德国一方是非正义的、反人类的,那为何不在战前,又或者是8月4日的国会表决之前提出?如果德意志发动的是一场旨在剥削其他民族的战争,那么协约国的浴血奋战也许正是为了解放我们这些精通马克思主义理论,无时无刻都在为全人类而患得患失的无产阶级精英!须知道不久之前,我们的卢约-勃伦塔同志访问意大利,带回来的消息是俄国同志列宁批判我们的在战争中的爱国表现和不忠于阶级斗争,卡尔-李卜林同志反对兼并领土和帝国主义观念也被批判为‘机会主义’与‘实用主义’,因为这种吞并‘有害于德国的利益’!”
作为一名在码头流浪了多年的老工人,布朗特目睹了太多的辛酸和见不得人,他深切的意识到工人阶级正遭受的压迫,这个群体迫切需要维护自己的权益。然而,布朗特也是普鲁士王国的退役军人,他为这个年轻的德意志帝国的统一抛头颅洒热血,他深切知道在弱肉强食的工业时代,德意志从诸侯林立到完整统一,从经济凋敝到世界第二工业强国经历了多少坎坷和波折。奥托-吕勒悠然自得的享用他口诛笔伐的反动派和侵略者带来的福利和安全保障,享受帝国政府的津贴和国会议员的待遇,过着高人一等的生活,却动辄用简单的侵略、非正义来否定一代人的热血和牺牲。也许,国-际-主-义与社-会-主-义在这些人的眼睛里只不过是一种权宜之计,他们更看重的是权利!
“吕勒同志,如果不是前线数百万将士的浴血奋战,站在全人类立场观察世界的您、‘拒绝战争,要求和平’的您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悲天悯人,因为您将遭受比利时或者是俄国的解放,又或是奴役和剥削!”布朗特辛辣的冷嘲热讽博得一片掌声,让吕勒的演讲无法继续。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有解放全人类的仁人斗士,但那必将是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消亡的年代,它绝不是1915年的德国!
演讲刚起了个头便无疾而终,华丽的崇高还未渲染烘托便转化成一地鸡毛,相伴的是不断退场的国-家-社-会-主-义-者。布朗特混迹在离场的人群中,眉头紧锁。
尽管严厉驳斥了吕勒不切实际的观点,但是这种纯国-际-主-义反战思想在越来越有市场也是不争的事实,作为地方工会头目,布朗特所能做的并不多。开战以来竭力赞扬海军的柏林报纸首次揭露海军失利的消息,而对此事负有直接指挥责任的就是他认识的年轻人——海军不败的阿瑞斯海蒂-西莱姆,这其中的魍魉魑魅局外的布朗特着实无法看透。
“风暴就要来了,西莱姆,你可一定要坚持住!”
1.这段并非夏雨杜撰的,德-国-共-产-党的前身的的确确在1915年喊出这样振聋发聩的话,也许诺贝尔应该颁发给这些“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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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海军政治风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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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战争宣传的需要,帝国媒体绝少报告前线失利的消息,在柏林地区颇具影响力的《柏林纪事报》2月7日一则布伦瑞克号触雷沉没的消息着实震惊了不少人,须知道这支舰队由海军不败的阿瑞斯海蒂-西莱姆中将指挥!
蓄力以久的人事更迭在纷扰声中酝酿成席卷德意志的海军政治风暴,策划许久的阴谋、发力后的僵持、还未可知的妥协在柏林威廉大街的首相办公室、巴黎广场的阿德隆酒店(hoteladlon)、柏林广场大酒店(hotelesplanade)和海军总部落寞破旧的办公室里上演。 全文字无广告
2月8日,从基尔基地开过来的运输舰携带的不仅有波罗的海封锁舰队的物资补给,还有柏林街头流传着的骇人听闻的旧闻——由于海蒂-西莱姆中将的指挥失误,布伦瑞克号战列舰不幸沉没,海蒂-西莱姆必须对三百多名海军将士负责。
布伦瑞克沉没,袍泽的死亡已经让封锁舰队黯然神伤,而别有用心的谣言更是让前线官兵群情激奋。平民家的水兵,贵族出身的下级军官,经历多格尔沙洲海战的老兵都还记得西莱姆将军开战之初的奋不顾身,这才有了潜艇伏击战胜利;还记得斯特拉斯堡号轻巡沉没后,西莱姆将军在美因茨号甲板上的徘徊成伤;还记得多格尔沙洲海战,西莱姆将军义无反顾的率领三艘主力舰直面戴维-贝蒂的八艘主力舰绞杀;还记得多格尔沙洲海战后,塞德立茨号战巡司令官室日夜不息的灯光和疲倦;还记得波罗的海封锁行动,西莱姆将军大口吞下的镇静药。
将军已经尽力了,他不仅是波罗的海封锁舰队的指挥官,还是第一侦查舰队司令,作为不多的德意志海军战略专家,将军还得经常参加海军总部召开的会议,繁重的事物让海军不败的阿瑞斯分身乏数。布伦瑞克号惨剧无论如何也算不到将军的头上,须知道司令官2月2日离开之前还反复强调舰队不得采取任何冒险行动,只是临时接替指挥的副司令威廉-苏雄将这一切搞砸了!
无论水兵如何强调,他们终究影响不到庞然大物式的海军部。2月9日,面对海军大臣卡佩勒与海军内阁大臣穆勒的非议,海军总参谋部终于采取行动:针对大舰队近期的蠢蠢欲动,海军决定将波罗的海封锁舰队四艘国王级战列舰调回北海,接替第五战列舰分队的是第五侦查舰队四艘维多利亚路易斯级老式巡洋舰(维多利亚路易斯、柏林赫塔、维娜塔、汉萨);正在波罗的海训练的第一侦查舰队三艘战巡(德意志、塞德立茨、毛奇号)航海训练计划得到保留,但是时间大大缩短;吕佐夫号与德弗林格尔号战巡将继续留在波罗的海,直到第二战列舰分舰队第三分队普鲁士号、黑森号和博美拉尼亚从北海增援过来。
最让皇帝威廉期待的内容并没有出现,威廉-苏雄的封锁舰队副司令和第四战列舰队司令职务被取消,王海蒂封锁舰队司令官职务被撤销,暂时代理司令一职,等待海军部派出的事故调查小组。
夜并不深沉,海浪把吕佐夫号战巡轻轻摇曳。几艘驱逐舰在如墨的夜色中四处巡视,探照灯将附近的海面照的苍白一片。
奥登的死亡对于王海蒂的冲击始终没有散去,身处翻江倒海的政治漩涡,白昼尚有封锁舰队的繁重事务和战情可以应付,而静谧的夜则成为无休止的煎熬。1897年基尔海军学院毕业夜的狂欢、奥登为谢尔曼的放肆的嚎啕历历在目,而耳畔却始终萦绕着苏雄浅薄的言语:“司令官,很遗憾,奥登上校在福克兰群岛壮烈殉国!”
壮烈殉国,这是宅男王海蒂在前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理解不了的词汇,却不想在1915年的波罗的海,他却将这份被天朝电视剧拍烂了,侮辱了的伪崇高深味,刻骨铭心。奥登并非没有父母,他甚至已经结婚生子,只是一句单纯为了国家民族的未来,为了容克军人的荣耀和传统,为了虚幻的战争目标便足以让他奋不顾身。德意志,这个固执的发动了三次欧洲战争并且三度崛起的民族究竟是怎样的存在,究竟是这个民族太过坚韧还是和平时代的他王海蒂早已虚度了年华,消解了坚持,忘却了责任?!
一口气吞下数片安眠药,这几日不曾有的惺忪睡意仍旧无疑无踪,在压抑寂寥的司令官舱室转悠几圈,无论是办公桌上完成一半的《海军基地政策与舰队》论文还是舱壁上标注了戴维-贝蒂第一战巡舰队每一次战斗巡航位置的海图都不能分散王海蒂的注意力。
带着熬红了的双眼、憔悴的身形,宅男推门走出舱室,波罗的海寒冬的冷夜扑面而来。
“司令官!”执勤的上士抬起揉搓呵气的手,竭力将身体绷紧,干净利落的行了一个军礼。水兵知道他们受人尊敬的司令官正遭受丧友之痛和在他们看来几乎是无理取闹的撤职双重打击。淳朴的水兵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疲倦的司令官,只能向将军展现自己最好的军姿。
“原来是贝格,从前的冯-德-坦恩号损管兵,如今的吕佐夫号损管副队长。”
永远不要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表现颓废的一面,军人的脆弱可以留给自己,当走出封闭的自我空间,你便不再是自我,而是掌握一个团队、一条战舰,甚至是对一支舰队成千上万的将士存在负有责任的指挥官,而是信仰铁血永不言败的德意志海军军官。这是王海蒂在基尔海军学院学到的知识,宅男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拍了拍上士的肩膀戏谑道:
“前几天还在诘问我的总参谋官辛格莱尔,因为不知道他把我的冯-德-坦恩号老兵弄到哪条船上去了,结果辛格莱尔告诉我所有人都在我的新旗舰吕佐夫号战巡上,这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走出司令官室,就连皮猴子哈贝都已经晋升成为海军上士了!”
“将军,您还记得我?!”年轻的哈贝一脸惊喜,别过脸,眼睛里闪烁着某种晶莹的液体。
“怎么不记得……”胡子拉碴的王海蒂抬头望了望芬兰湾那一轮微凉的薄月,悻悻道:“也许我不能完整记忆侦查舰队所有的水兵,但是布吕歇尔号与冯-德-坦恩号每一位浴血奋战后幸存的将士都值得我铭记。”
“将军,我原以为您会将我们视作懦夫。”水兵暴露在冰点以下的空气中冻裂的双手几乎找不到可以稍稍驻足的地方,张皇着语无伦次道:“多格尔沙洲海战,冯-德-坦恩倾覆在即,我和我的战友带着防毒面具跳下赶来救援的驱逐舰,游过冰冷的北海,在驾驶舱找着了老舰长哈恩。舰长决心与舰同沉,而我们却像懦夫一般逃离战舰。”
“与舰同沉,那是舰长最高的荣誉!”望着一脸羞愧的水兵,王海蒂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对今生的水兵也是对前世的宅男解脱道:“死亡从来就不是军人的终点,因为还有你哈贝,还有我西莱姆去继承逝者的遗志,不是吗?”
迈开沉重的羁绊的步伐,沿着平甲板船舷前行,哈贝年轻稚嫩的声音自身后传递过来,刺破这苍茫的夜色和冰凉的月光,那么真诚,那样年轻。“将军,一定要坚持住,您是海军的希望!我们都期待在您的麾下纵横七海征战大洋,获取一次又一次的荣耀!”
“哈贝上士,1915年北海巅峰之战必将上演,战争即将来临,北大西洋王座必将决出真正的主人!至于霍亨索伦家族的王,德意志的皇帝,他并不能阻挡我!”呼吸波罗的海渗人的寒气,王海蒂握紧拳头,笃定道:“哈贝,我向你保证!”
柏林纪事报引爆了海军风暴,海军大臣爱德华-冯-卡佩勒、海军内阁大臣乔治-冯-穆勒在最近一次海军会议上严厉批评了波罗的海封锁舰队司令王海蒂的渎职行为,主张撤销王海蒂与威廉-苏雄的舰队指挥官职务,暂领波罗的海封锁舰队司令官一职,并且派出事故调查小组。在随后的小范围高层内部会议上,卡佩勒以退为进,主张将王海蒂调任由古斯塔夫-巴赫曼中将担任的北海基地指挥官职务,古斯塔夫-巴赫曼调任海军总参谋部副总参谋长。
卡佩勒和穆尔显然小看了王海蒂在海军内部和民间的影响力。在威廉港和基尔港,水兵议论纷纷,中下层海军军官;除了与提尔皮茨有些龌龊的波罗的海舰队司令、普鲁士亲王威廉-海因里希上将谨慎的保持中立,大洋舰队一线指挥官与海军大臣卡佩勒的貌合神离被摆上台面,海军总参谋部对于海军大臣不断越权干涉参谋部事物积累的不满情绪被引爆。作为海军大臣的下属,大洋舰队总司令莱茵哈德-舍尔、副司令弗朗茨-冯-希佩尔,第一战列舰队司令施密特,甚至是与王海蒂交情一般的第二战列舰队司令马维纷纷充当睁眼瞎,无视躲在幕后的皇帝威廉,将各种危言耸听的书信送去夏洛腾堡宫;海军总参谋部将卡佩勒的指令强硬的顶了回去,保守的雨果-冯-波尔难得展示了他窝里横的一面,勉强同意撤销王海蒂波罗的海封锁舰队的职务和派出海军事故调查小组,而且选派调查小组成员的权利牢牢握在手中。
风暴的波澜渐渐从海军内部扩散出去,陆军谨慎的表示反对,因为海军找不出鲁登道夫口中“比海蒂-西莱姆将军更加胆大和富于进取心的海军指挥官”,而无论1915年的东线战役亦或是随后开展的西线具有决定性的战役都需要海军有力的策应和保护。在法兰克福,沉迷于研究的大学教授们陆续撰文,用感性的文字祭奠布伦瑞克号;在但泽,在石赫州,红了眼睛的年轻人掀起新一轮参军热潮,决心将可恶的北极熊捅烂;在柏林,不知情的市民捧着亲手采摘来的无名小花和自己制作的小纸花,在巴黎广场、在夏洛腾堡宫外的国王大道宫殿广场祭奠阵亡的三百二十五名德意志水兵。
愈发熟络的海军军歌越过夏洛腾堡宫厚厚的宫墙,穿过由皇宫卫士把守的书房,悄无声息的回荡在威廉的耳际。威廉穿上传承了几个世纪的盔甲,腰间别着一把从不嗜血的宝剑,指了指办公桌上厚厚一叠书信,怏怏不快道:“贝特曼,我的首相,连你也要背叛夏洛腾堡,背叛我威廉-霍亨索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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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海军政治风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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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苏格兰北部风高浪急大雾弥漫,大大小小的冰山顺着奥克尼群岛与设德兰群岛一百海里的豁口顺流而下,不时自正在这一海域巡逻的埃德加级与新月级防护巡洋舰瞭望员望远镜镜筒中一闪而过。 全文字无广告 作为皇家海军在设德兰海域唯一的存在,达德利-德-谢尔少将的第十巡洋舰队仅有数艘老旧舰龄超过20年的新月级和埃德加级防护巡洋舰,大海捞针般的临检为德国运送军火和战略物资的走私船。
设德兰群岛南部的大舰队锚地斯卡帕湾稍显冷清。熟悉的大胆、无敌、玛丽女王和雷神号战舰早已葬身冰冷的北海,规模庞大的前无畏舰舰队因为丘吉尔的召唤,义无反顾的开进狭窄的达达尼尔海峡,新加入大舰队的两艘伊丽莎白女王级快速战列舰在锚地稍稍驻足,旋即又被送回造船厂返修。如今,仅剩下二十五艘主力舰与几支装巡舰队的斯卡帕湾空空荡荡。
“以公海舰队保护神自居的德意志皇帝试图打压他们最好的海军战略家……”第一战巡舰队副司令兰帕德扶着狮号战巡的船舷,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棉质军衣纠结道:“究竟是神经质的皇帝偏激的毛病发作,还是多格尔沙洲海战式的战前欺骗?2月的德国海军当真如一团迷雾!”
“打压西莱姆?谁有这个实力?!”戴维-贝蒂哼了一声,冷笑道:“就算德国的皇帝头脑发热,他的将军和贵族也不会答应的。兰帕德,与其关心柏林纷扰的闹剧,还不如思考既能够发挥伊丽莎白号与厌战号火力和防御力,又能规避女王级航速弱点的海上战术。”
2月的北海战斗巡航,第一战巡舰队尴尬的发现设计航速超过25节的伊丽莎白女王级快速战列舰在实战中至多只能跑出24节。第一战巡舰队普遍航速都在25节以上,女王级战列舰虽然实力强悍,却也会拖累战巡舰队赖以为生的航速。
“伊丽莎白号与厌战号已经返厂交给技术人员检测和改进了。”兰帕德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朴茨茅斯和达文波特造船厂之间来回奔波,督促造船厂完善女王级锅炉设计,对于女王级改装进度可谓是了如指掌:“最迟在三月初,这两艘主力舰将重回第一战巡舰队编制。 全文字无广告 ”
“看来那两艘女王级服役时间要拖后了……”戴维-贝蒂撇过头,看了看被海雾笼罩着的波罗的海,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道:“日德兰海岸线战斗巡航计划延后吧,直到女王级改装工作完成……”
“西莱姆可是您亲手挑选的海军灵魂人物……”前大洋舰队总司令弗里德里希-冯-英格诺尔抚了抚戴在头上的鸭舌帽,与遛狗的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漫步在慕尼黑伊本豪森街头,耳畔满是巴伐利亚民众对布伦瑞克号沉没和海蒂-西莱姆将军的看法。
2月8日,海军政治风暴已经扩散开来,帝国海军协会的专业性报纸《海军年鉴》刊登了沃尔夫冈-魏格纳撰写的论文,详细分析了十数年的帝国海军军备竞赛与1914年8月4日开始德国获得一系列海上的胜利的深层次原因,话里话外无不是对年轻人的歌功,金融性的《法兰克福时报》头版头条居然是法兰克福大学金融教授撰写的《疲倦的海军战神》,指出应该负责的是威廉-苏雄中将。与此同时,《柏林纪事报》和《柏林日报》对布伦瑞克号的沉没穷追不舍,卡佩勒和穆勒将军的语气愈发强硬。
被迫辞职闲赋在家的英格诺尔元帅轻易看出大洋舰队正在经历一种深层次的,前途未卜的嬗变:“皇帝在磨刀霍霍,元帅,您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威廉陛下并不能阻止年轻人的蒸蒸日上的态势,甚至还会丢掉不少棋子。”牧羊犬在街角欢快的跳跃,苍老的提尔皮茨小心翼翼的把住缰绳,仰起头哈哈一笑道:“海军政治风暴,威廉陛下不是赢家,卡佩勒和穆勒也不是,所谓的‘提尔皮茨派’更不是,真正的赢家只有德意志!”
“陛下,海蒂-西莱姆是个天才,他是海军征战大洋至关重要的人物,就连骄傲的英国海军人也承认他是与戴维-贝蒂比肩的存在!”
2月8日,柏林的黄昏,夏洛腾堡宫外满是海军军歌,我们要出征英格兰的豪情和隐藏在雄浑音乐中的悲壮即便是皇帝的愤怒也无法抵消。
书房里的争吵和破碎声让威廉的侍从官乔治-菲利普-泰勒曼心惊肉跳,提尔皮茨馈赠的一级铁十字勋章跟随它的主人犹自在威廉的书房门前晃悠,却迟迟不敢推门过问大人物的政治。自开战以来,皇帝的精神状态并不好,时而莫名的亢奋和自大,时而不自觉的自卑和低落。平民首相贝特曼并不是性格强硬的之人,否则贝特曼也不会将他的首相职务保留至今,然而不可思议的2月,贝特曼先生似乎也失去惯有的理智,愤怒和气势汹汹。
书房内一片狼藉,奢华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横躺着亟待批阅的文件、皇帝珍爱的书籍、从不离身的白色手套和那把不曾沾惹血腥的宝剑。首相贝特曼脸上带着气急败坏的红晕,拼着气势款款而谈。皇帝背过身,呼吸沉重地凝望挂在墙壁上的霍亨索伦家族祖辈的半身油画像。
“帝国宣传机器之所以将海蒂-西莱姆中将作为宣传重心,非是他在海军届积攒的人缘,非是提尔皮茨、英格诺尔和赫岑多夫三位元帅的赏识,而是这个年轻人能够带领德意志海军获得胜利。十数年的海军军备竞赛已经证明了年轻人的战略眼光,开战以来一系列水面战事的胜利更是将他的精准的预判、勇气与智慧和果敢与责任心展现的淋漓尽致。如今帝国上下将海蒂-西莱姆视作海军的关键人物,协约国将他列上黑名单,中立国的政客和媒体更是将他与戴维-贝蒂的战争渲染成中世纪骑士的最后之战,这个时间点将海蒂-西莱姆调离一线不仅是对帝国人才最大的浪费,对德国民心士气最大的打击,更是对决定国家和民族命运的战争最无趣的亵渎!”
“贝特曼,大洋舰队是我威廉-冯-霍亨索伦的舰队。既然我讨厌那个令人憎恶的年轻人,那他就不应该留在大洋舰队!”皇帝转过身来,眼神锐利如刀,似是要将平民出身、普鲁士官僚与教师结合的贝特曼-霍尔维希和远在波罗的海的海蒂-西莱姆撕碎。
“陛下!陆军在反对,平民在反对,海军的声音更加激烈!”被广泛认定昏庸无能的贝特曼首相无视皇帝的色厉内荏,执着道:“撤销苏雄中将的职务就足够了,该是政治风暴结束的时候了!”
书房内的激辩戛然而止,泰勒曼终于送了一口气,因为他听见了他期盼的台阶。
“好吧,首相,如你所愿!”
2月10日,芬兰湾。
漫长而艰难的航行后,由帝国海军总部和总参谋部抽调的精兵强将组成的布伦瑞克号触雷沉没事故调查小组终于抵达波罗的海封锁舰队,靠帮后跌跌撞撞的爬上旗舰吕佐夫号战巡。
当老迈的运输舰缓缓靠近封锁舰队时,没有纷飞的鲜花,没有水兵的掌声,更没有飘飞的彩旗,整支舰队似乎都陷入可怕的沉寂,而这种压抑再压抑的寂灭中包含的惊涛拍岸般的伟力,即便是从未亲临前线直面死亡的海军部文职官员也能深味。
实际上,自调查小组一众官员搭乘运输舰时就已经深刻的体悟到这种**裸的、近乎摆在明面的敌视。运输舰舰长迟迟不来安排这些手持尚方宝剑的海军部大人物,然而悻悻将所有精力放在调配物资上。好不容易等到了运输舰起航,副舰长冷笑着将一帮文职军官领进空气最是污浊,声音最是嘈杂的舱室,须知道调查小组绝大部分都是文职官员,玩弄笔杆的能力是有的,但是面对苍茫的大海,再多的犀利言语和指鹿为马也无济于事,于是除了一脸军人悍勇的调查小组组长,其他人趴在船舷吐得昏天暗地。
文官们打定决心将他们看到的、所经历的一切写进调查报告中,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诘问海蒂-西莱姆,要求他做出合理的解释。调查小组登船了,他们气势汹汹杀气腾腾,但是刚踏足标准排水量3万余吨、枪炮林立的巨舰,旋即被萦绕在整支舰队上空近乎凝固的空气、萧瑟肃杀的气场和水兵阴沉的黑脸惊吓,钦差大臣们禁不住缩起了脑袋,唯恐有头脑发热的水兵当面朝他们打黑枪。
“我是……”调查小组组长尚未完成自我介绍,负责靠帮的哈贝上士像是躲瘟疫一般弹开了,凌厉的解开运输舰交通艇的缆绳,不轻不愿的回了一个军礼,那些敷衍和不耐烦全都写在脸上。
“没什么可介绍的,您是柏林来的大人物,而我只是西莱姆将军手下的一名损管兵!”
“哈贝上士,你误会了,他可不是什么大人物……”王海蒂走了过来,让开调查小组组长标准的军礼,与对方熊抱在一起。“别来无恙,埃里希-雷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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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海军政治风暴(五)
【承认最近有点卡文,不过已经是日德兰的铺垫章节了,各位期待!】
“帝国海军大臣的突然发难引爆了政治风暴,不仅海军参谋部疲于应对,大洋舰队也人心浮动,训练和战备工作几乎一团糟,而此时,北海对岸的英国佬却不断添船加炮,你的老朋戴维-贝蒂获得两艘快速战列舰后迫不及待的恢复战巡舰队战斗巡航。”王海蒂将老朋迎进他的司令官室,浓稠的咖啡还未端来,埃里希-雷德尔便开口劝慰道:“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知道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要知道我们参与的是一场事关百年国运的战争!西莱姆,在我出发之前,首相贝特曼-霍尔维希和总参谋长波尔来找过我,他们向我保证能够结束海军政治风暴!”
“结束?”王海蒂搁下咖啡杯,从半掩的柜子里摸索一封仍带有墨香的信,摇摇头桀骜道:“不,这只是一个开始!”
雷德尔接过那份信,粗略一扫便已经变了脸色,抽出纸张,身形更是剧烈一晃,
“辞职信?!西莱姆,战争时期,无论是海军大臣卡佩勒还是海军内阁大臣穆勒,又或是皇帝陛下都不能动摇你在海军的地位,既然首相和参谋长承诺挽回一切,为何还要惺惺作态的以退为进?!”雷德尔忍不住将辞职信揉成一团,扔进舱室暗黑的角落,怒火中烧道:“既然德意志这片瑰丽的土地造就了你,易北河的河水和洪堡先生的遗泽培养了你,你就有责任和义务守护这个国家民族,守护这片土地和它的人民!将事态扩大化,这是对海军的犯罪,对民族的犯罪,你这是变相的叛国!”
“可我需要排除一切干扰!”老朋不留情面的责问让王海蒂心底也生出一丝恼意,疾走几步,拉开半掩的柜门,宅男愠怒道:“一艘无畏级,三艘柏勒罗丰级,三艘圣文森特级,一艘海王星级,两艘巨人级,三艘猎户座级,三艘英王乔治五世级,四艘铁公爵级,两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两艘无敌级,两艘狮级,一艘虎级战巡,2月,斯卡帕湾大舰队随时能够动用的主力舰有27艘,福克兰群岛海战后,英国人必然将南大西洋的不倦级战巡抽调回本土以充实战巡舰队,最迟三月底,大舰队主力舰数量将会达到惊人的2-29艘!1915年下半年至1916年,英国人还将陆续获得三艘女王级战列舰,五艘复仇级战列舰,一艘加拿大号战列舰和三艘声望级战巡,更别提地中海舰队的阿金库尔号和爱尔兰号战列舰,那时候皇家海军主力舰数量将是可怖的41艘。而我们呢,只有17艘战列舰和5艘战巡,1917年之前,大洋舰队最多只能获得两艘巴伐利亚级战列舰和一艘德弗林格尔级战巡,德英主力舰数量是41:25!也许我们可以期待三艘马肯森级和剩余两艘巴伐利亚级,但是它们的完工日期最快也得1917年,而那时间,也许英国人的胡德级和纳尔逊级都已经建成服役!”
犹抱琵琶的柜门被扯开了,三层档案柜摆满了文件,也不乏成堆的、触目惊心的镇定药物和安眠药。埃里希-雷德尔抬起手试图做点什么,随即颓唐的垂下手,无可奈何的选择沉默。不败的阿瑞斯,谁都希望建功立业名垂前世,谁都希夷战神的称号,谁都认为海蒂-西莱姆是帝与战争的宠儿,可又有几个人知道荣耀背后秘不示人的滥觞!
“1914年11月正是德英海军军备竞赛以来皇家海军最虚弱的一段时间,在英格诺尔与赫岑多夫将军的运作下,海军撇开皇帝与海军大臣冒险发动了一场旨在围点打援吃掉大舰队一部,甚至是重创大舰队的特拉法尔加式的决战,可惜功败垂成。1915年,达达尼尔海峡战役牵制了英国人绝大部分精力,让两艘主力舰在地中海动弹不得;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刚刚完工,距离服役形成战斗力尚有一段时间;福克兰群岛海战让施佩伯爵的东亚舰队元气大伤,可毕竟还能牵制一至两艘英国战巡,即便回援本土的不倦级日夜兼程,毕竟还需近一个月的时间。雷德尔,这是一个机会,大洋舰队打碎英国人远程封锁最后一次机会!它几乎失不再来!”
2月1日,柏林。
清晨,柏林街头纷纷扬扬飘起了小雪花,柏林电力公司的员工循着足以令人眼花缭乱的电路线清理冰凌,市政工人忙着清扫威廉大街路面的积雪,而黑色的海军军车顺着工人清扫出来的道路缓缓驶进夏洛腾堡宫。
布伦瑞克触雷沉没事故调查小组的报告正摆在皇帝的案头。毫无意外,由海蒂-西莱姆老朋埃里希-雷德尔撰写的调查报告字里行间满是对海军不败的阿瑞斯的歌功颂德。事务繁重的皇帝无暇仔细浏览花团锦簇的调查报告,真正令他念念不忘的是附在调查报告结尾的信。
“来自柏林的非议并非空穴来风,既然有人认为我不再适合为帝国服务,而我也不是那种迷恋权力恋栈不去的人,那么,我,海蒂-西莱姆,前第一侦查舰队司令官,帝国海军中将不得不忍痛放弃一切职务和荣耀,返回老家基尔。大洋舰队万岁,德意志帝国万岁,威廉陛下万岁!”
据说曾拒绝过柏林大学哲学专业录取通知,毅然决然的选择基尔海军学院的海军战略家海蒂-西莱姆草就的辞职报告依然那么柔错婉媚,然而疏淡的笔墨中无不是一种锋芒凌厉,不动声色的将皇帝逼退至历史的墙角。
“西莱姆!”重新摆设的清国花瓶再度被摔碎了,在侍从官乔治-菲利普-泰勒曼踏足房之前,威廉的咆哮和愤怒响彻夏洛腾堡宫:“帝,这个该死的基尔渔夫家杂碎居然拒绝了皇帝的低声下气,他居然妄图让霍亨索伦家族的王狠狠地抽自己耳光!他,他可真是威廉时代的闵采尔!”
受制于良好的教育,皇帝骂不出太粗鄙的言辞,可将平民出身桀骜不驯的海蒂-西莱姆比作闵采尔,足见皇帝内心的愤怒,须知道闵采尔是德意志农民战争领袖,1525年领导农民、平民与矿工起义!
泰勒曼终究还是推门进来了,选择毫不起眼的角落一声不吭。皇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侍从官,继续失态的在桌旁转悠,良久才稍稍平复心情。
“侍从官,我是德意志帝国的主人,对不对?”冷静下来的皇帝盯着泰勒曼胸前的一级铁十字勋章,沉声问道。
2月10日,芬兰湾,吕佐夫号战巡司令官室。
王海蒂的独白仍在继续,雷德尔的情绪则如同过山车,由最开始的愤怒转变成沉默,继而发酵成难以示人的羞愧。
“多格尔沙洲海战后,戴维-贝蒂得到了两艘无敌级和两艘伊丽莎白女王级主力舰,3月中旬,自南大西洋返航的不倦级战巡归队后,戴维-贝蒂可以动用的快速主力舰数量可能有-9艘。反观大洋舰队,吕佐夫和德弗林格尔号正在芬兰湾执行封锁任务,塞德立茨、毛奇和德意志号战巡正在挪威东南海域开展战斗训练,无力顾及北海局势。苍茫的大海,大洋舰队预判并截击一支航速超过25节的快速舰队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实力此消彼长,这恐怕是贝蒂胆敢在英国的数量与德国的质量形成均势的1915年2月深入北海南部进行战斗巡航的信心来源。雷德尔,我了解戴维-贝蒂,海轻骑兵血液里流淌着冒险与大胆,为了尽快让他的战巡舰队完成磨合任务,他一定会再次南下,这显然是个机会!”
将搁在雷德尔手边的咖啡杯撤走,换皱巴巴的海图,王海蒂标识出第一侦查舰队五艘主力舰所在的位置,又罗列出戴维-贝蒂毫无重复的北海战斗巡航的路线,在某个关节点重重的做了一个记号,淡淡道:
“雷德尔,现在的确是结束海军政治风暴的最好时机,但是相安无事并不符合我的预期,这远不够!我只是战巡舰队的指挥官,没了老元帅们的海战前的鼎力支持和海战后的辞职掩护,即便有舍尔与希佩尔将军的支持,即便背负海军第一等战略家、不败的阿瑞斯这沉甸甸的名声,可我无法撇开一心想要保存大洋舰队的皇帝与昏庸无能却总是妄图指手画脚的帝国海军大臣单干。雷德尔,1915年半年是大洋舰队粉碎英国人战略封锁的最后机会,时间不多了,我必须抓住一切机会排除海军内部敌人的干扰,用决战和胜利打通帝国海运输线!”
“西莱姆,要知道你是在挑战容克贵族的传统信条,挑战帝国皇帝的权威呐!”埃里希-雷德尔几乎预见到了主角在战后因为皇帝的打压华丽而落寞的结局,没由来的概叹一声,苦笑道:“也许在战争时期,你的桀骜不驯会获得谅解,可战后必将遭受皇帝最强劲的反噬,这会提前终结你的军事生涯!”
“呵,雷德尔,你知道没有我海蒂-西莱姆的帝国欧战会是怎样的一种惨状麽……”王海蒂似是魔怔般的开起了不合时宜的玩笑,回忆道:“基尔的枪声,柏林的骚乱,斯卡帕湾的彩虹,还有屈辱的凡尔赛条约。能改变这一切,让安妮能够从容的面对物价,让艾薇儿能够多读几年教会学校,让凯瑟琳一家逃过暴乱,让大洋舰队骄傲的存在,这……就够了!”
推开舱室大门,一抹芬兰湾的霞光照射进来,很美很美,王海蒂如同了年纪的老人看破红尘的行者,重复着:“这就够了!”
第十三章 那些伪崇高(一)
【我表示我没ld住,用万年历查了查1915年3月1日,游荡者君,嘎嘎……】
卡佩勒为了夺取权力,在错误的时间引发一场错误的政治风暴,自大的皇帝以为大洋舰队还在他的掌控中,事实,提尔皮茨、英格诺尔和赫岑多夫这些有着这样或者那样毛病的旧式容克军人的被迫辞职看似维护了皇帝的权威,实际却对皇帝在海军内部的影响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因为新台的跃跃欲试的年轻人虽然骨子里浸透了德意志军人的纪律观念,但他们比前辈更加大胆,对胜利更加执着。
当缺乏长远目光的卡佩勒和穆勒固执的选择向海蒂-西莱姆发难时,旧时代的穷途末路哦已经出露峥嵘行将奔溃,当2月1日海蒂-西莱姆向皇帝威廉辞职时,旧时代终结了,然而,无论是威廉本人还是皇家海军都没能看出这一点,直到海军政治风暴后接踵而至的,由海蒂-西莱姆策划的穆德罗斯湾突袭战和戴维-贝蒂隐蔽的回马枪铺垫渲染的大舰巨炮时代最强音——日德兰海战,这一点才被世人所洞穿。
——纪念日德兰海战20周年的老兵会,从海军训练总监职位退役的沃尔夫冈-魏格纳中将发表了著名的《老兵永不死,只是渐凋零》演讲,对于1915年2月在柏林演的,持续近一个月的海军高层角力做了一针见血的回顾。
“将军……”
3月2日,完成繁杂的交接任务后,封锁舰队新任指挥官保罗-比哈尼克少将Benke退后一步,向他心目中的海军战神海蒂-西莱姆中将敬了一个军礼,尴尬道:“我取代了您的职位,您不会怨恨我?”
2月下旬,王海蒂启程参加由海军参谋部主持的事故听证会,在长达数日的事故调查中吃够了苦头的海军部文职调查组员对于王海蒂的指责和批判铺天盖地声势浩大。王海蒂封锁舰队指挥官的职务被撤销,无辜的保罗-比哈尼克少将在封锁舰队官兵仇恨的眼神中接手王海蒂的职务。
“那不过是海军部的命令,这些阴谋和暗算怎么也追究不到你头,更何况,撤销封锁舰队的职务与我来说是个解脱!”王海蒂指挥水兵将自己的个人物品搬去交通艇,转过身对比哈尼克少将似真似假道:“芬兰湾承载不了我的野心,小伙子们在德属西非苦苦支撑,在达达尼尔浴血奋战,而我,海蒂-西莱姆也有自己即将履行的使命!”
3月,达达尼尔海峡战役陷入僵局,土耳其人相继丢失三座海岸高地要塞和十余座外围堡垒,2门火炮被摧毁,弹药储备也直线下降。继巨人号老式战列舰沉没后,英国人2月24日在土耳其再度折戟沉沙,海洋号老式战列舰在海峡东南侧触雷沉没,五百多名水兵阵亡。尽管卡登中将被撤职,约翰-德-罗贝克少将接替指挥,但是扫雷任务仍旧变得旷日持久,开辟登陆场遥遥无期。
3月2日,莱姆诺斯岛穆德罗斯湾。
寂寥的夜色中,一轮满月悬在天际,苍白的月光将宽阔的海浪蒙了轻薄的朦胧美。E型驱逐舰德文特河号舰长站在舰桥,摘下军帽对他的副舰长写意道:“亨特,这不是一个适合潜艇和鱼雷舰突袭的好天气,也许今晚我们可以轻松一点,因为我的舰长室还藏有一瓶苏格兰威士忌……”
“其实,土耳其海军不值得我们提高警惕,他们根本没有主动进攻精神!”亨特副舰长洒然一笑,摩拳擦掌之余,朝苍茫的大海嘲解一句。
撕开爱琴海碎白色的海浪,循着穆德罗斯湾外围巡逻的温特河号驱逐舰桅杆的探照灯灯光追随水波淋漓的晕圈渐行渐远。这时,宁静的洋面突现波澜,一支筒状物体跃出海平面,在寒气逼人的海湾四处窥探。
“博克少校干的不赖,英法联合舰队的战列舰锚位与情报基本吻合。”仔细对比由土耳其海军航空队队长博克航空侦查来的标识图,卡尔-邓尼茨老练的将几处错误修正过来,旋即咬着笔头强迫视线从笨重的潜望镜里的猎物搬移开,朝他的航海官轻声道:“英国人一定想不到我们会选择月圆之夜突袭,南下潜艇支队从西南方向突入海湾,掩护由拉乌夫将军的鱼雷艇舰队,将军的计划太完美了!”
海湾的另一侧,一支外形酷似英法巡逻舰队的土耳其水面突袭舰队小心翼翼迫近莱姆诺斯岛外围,静待穆德罗斯湾传出来的炮声。英国人在穆德罗斯湾部署了不少轻型舰艇,为了能够顺利渗透进海湾,哈米迪耶号装甲巡洋舰与七艘德国驱逐舰进行了改装,伪装成英国驱逐舰,至于那四艘法制驱逐舰,那自然是原生态登台亮相。
“吕特晏斯,这场突袭战,无论是舰队实力还是天气因素都对我们不利,水面舰惨重的损失可以预见。虽然德国是我们的盟,但是我仍旧很感激你肯留下来,与土耳其人并肩战斗!”
大战将近,老迈的哈米迪耶号装甲巡洋舰指挥塔内满是令人窒息的静谧。自告奋勇的加入水面突袭舰队的冈瑟-吕特晏斯尉在土耳其水兵面前虽然表现的相当镇定,但是他粗重的呼吸和无处安放的颤手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和心浮气躁。拉乌夫年纪并不大,却已经经历过巴尔干战争战火的淬炼,在爱琴海闯下偌大的名声,作为过来人,他对于吕特晏斯的纠结自是心知肚明。
“既然是盟,自然要将生死托付对方,我冈瑟-吕特晏斯责无旁贷!”经拉乌夫浅尝辄止的插科打诨,吕特晏斯紧绷的神经终于能舒缓一些,凭着德意志海军人的骄傲,年轻人坚定道。
凌晨2时,炽烈的枪炮声、撕心裂肺的警报声和沉闷的爆炸声突如其来,响彻宁静的海湾。
“该死的,英国佬又在演习了!”搂着婆娘睡觉的渔民家的男人骂骂咧咧的起身,披着单薄的外衣朝窗台走。“他们都应该下地狱!”
隔着石制的墙壁,港湾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依然肆无忌惮的穿透过来,将房屋摇晃。玻璃窗在震颤,细密的沙尘一缕缕倾泻而下,婆娘裹着被子大喊大叫,拥有古铜色肌肤的铁血汉子丢下一句闭嘴,仍旧执着的朝窗台走。
血红色光线印在窗台对侧的墙壁,男人战栗着、犹豫着挪动脚步,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融进那一片血光中,旋即发现已经中水清沙白的穆德罗斯湾俨然成为沸腾的大海和人间炼狱。往日不可一世的英法钢铁巨舰如同受了惊吓的孩子,或是在辽阔的海湾里左冲右突,用6寸炮和战前临时加装的47炮向空荡的海面疯狂的倾斜弹药,或是横躺在锚地,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该死,居然是土耳其人!”渔民家的男人抓起一杆猎枪,狠狠的比划了一个十字,扭头朝他的婆娘道:“丽莎,异教徒打过来了,十字军的后裔必须保卫家园!”
“罗贝克少将,情况不妙。联合舰队遭受潜艇的偷袭,可畏号中弹,舰长已经下令弃舰,光荣号、阿尔比翁号也先后中弹,具体损失尚未统计,另外,据瞭望员报告,丹东号战列舰舯部也冒出火光!”舰队作战参谋气喘吁吁的跑进旗舰爱尔兰号指挥塔,朝罗贝克少将惊恐道。
“哈布斯堡的近海防御潜艇到不了莱姆洛斯岛,或者说……偷袭我们的是意大利人?”罗贝克少将错愕了片刻,下意识的将怀疑的目光聚焦在奥匈帝国和意大利身,满腔郁愤一股脑推到无能的海军情报部门,手忙脚乱道:“命令各舰尽量生火机动,朝海湾东南部开进,用航速优势甩掉土耳其潜艇!召唤轻型舰队增援,找到它们,消灭它们!”
潜艇偷袭水面舰,航速是其天然的劣势。水面舰艇动辄能跑出航速十数节航速,而潜艇水下航速仅有数节,水下航程甚至不到一百公里。在泛冷的月光下,英法联合舰队二十余艘战列舰裹着厚重的防潜网在锚地整齐排列,虽然天气不妙,当这足以抚慰邓尼茨的热血之心。
英国和法国的老式战列舰虽然有反潜网的保护,但是德国远洋潜艇普遍列装的500毫米G7型湿式热动力鱼雷总重1.36吨,战斗部足足有195kg,足以在笨重的防潜网中杀出一条血路,并且将英法两国那些水下装甲贫弱水密结构糟糕的老式战列舰凿穿。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可畏号因为弹药库爆炸而沉没,阿尔比翁号战列舰因为进水过多倾覆沉没,光荣号和纳尔逊号舰体受损,在洋面勉力支撑。
不过,仅仅备弹六枚的德国潜艇鱼雷很快告罄,邓尼茨不得不指挥他的潜艇部队撤退。
罗贝克少将的命令被执行,可燃煤锅炉启动本来就不容易,何况英法联合舰队那些舰龄动辄十数年的老爷舰。好在阿金库尔号与爱尔兰号战列舰与威严号、庄严、威尔士王子号老式战列舰刚刚返回锚地,锅炉尚未完全熄火。当英国和法国轻型舰艇忙着寻找德国潜艇时,罗贝克少将率先两艘无畏舰和两艘老式战列舰率先朝东南方向转进,这时,瞭望员发现有数道飞速移动的阴影朝他们扑过来。
担任水面突袭舰队前卫的四艘如假包换的法制迪朗达尔级驱逐舰极大的迷惑了三艘主力舰瞭望兵的视线,后面几艘德国型驱逐舰粗糙拙劣的伪装在夜色中倒也无伤大雅,无论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都以为那是增援过来的巡逻舰队,当瞭望员注意到冲过来的驱逐舰队排出攻击阵型时已经为时已晚。
作为领舰的哈米迪耶号小心翼翼的落在后面,在拉乌夫的呐喊声下,4艘迪朗达尔级2具450鱼雷和七艘-165级驱逐舰3具450鱼雷朝相继开火,三发幸运的鱼雷命中了为首的阿金库尔号战列舰。
出于与德国同行竞争的需要,英国人为圣物配置了大而无当的七炮塔,为减轻重量保证航速和火力,舰体结构强度和装甲防护被华丽的无视,七炮塔圣物的防御装甲厚度仅相当于当时无敌级战列巡洋舰的水平,9英寸水线带装甲不仅贫弱,而且覆盖面积也令人心寒。
刚刚返回锚位的阿金库尔号防潜网尚未来得及布置,这几乎是灾难性的。第一枚鱼雷就撕碎了阿金库尔号水下装甲,第二枚鱼雷接踵而至,将支离破碎的洞口扩大。因为是外销型主力舰,英国人在七炮塔圣物建造材料偷工减料,水密隔舱被减少,储备浮力也相应减小,然而英国人没想到外销型主力舰会被强行扣押和加强至自家舰队,英国人也没想到被他们看不起的西亚病夫土耳其会演华丽的绝地反击。
海水汹涌而入,漫过最下层甲板,阿金库尔号摇摇欲坠。这时,第三枚德国7鱼雷沉吟着撞了去,阿金库尔号舯部主炮弹药库被引爆,旋即断裂成两截。从第一枚鱼雷命中并且在防潜网出近炸到最终沉没,不列颠商人曾经向巴西人,向希腊人,向土耳其人信誓旦旦保证的史无前例强大的主力舰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便宣告抢救无效,魂断爱琴海!
第十三章 那些伪崇高(二)【修】
“司令,既然伊丽莎白和厌战号的锅炉泄露问题已经得到处理,为何不让女王级返回战巡舰队编制而是留在苏格兰刘易斯岬?贝蒂,我们的北海战斗巡航何时开始?”
2月的北海战斗巡航,首次与战巡舰队磨合训练的女王级战列舰实际航速并不能令人满意。经过朴茨茅斯和达文波特造船厂技术工程师的紧急处理,女王级锅炉水管设计得到改进,在造船厂附近的海湾海试中轻载跑出了26节航速。不过,轻载航速并不能证明什么,大英帝国第一级快速战列舰能否在实战环境下达到25节设计航速还未可知。
从司令官戴维-贝蒂口中得知女王级改装完毕,秘密抵达苏格兰西海岸刘易斯岬,第一战巡舰队副司令兰帕德少将忙不迭的拾起搁置多时的北海战斗巡航计划,期望通过高强度战斗巡航训练让两艘女王级战列舰尽快形成战斗力并且服役。
“兰帕德,耐心一点,要知道留在苏格兰西海岸的主力舰可不止那两艘伊丽莎白女王……”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将狮号战巡海图室微缩沙盘大西洋赤道附近的三艘不倦级战巡模型一齐搬至仅有几艘老旧巡逻艇的苏格兰西海岸法斯兰港,贝蒂一脸波澜不惊道。
“哦,帝!海军部不是决定只抽调一艘不倦级战巡回援本土吗?不倦号战巡不是刚刚修理完毕驶出乌拉圭蒙得维的亚港吗?澳大利亚号与新西兰号战巡不是在德属西非几内亚湾执行封锁任务吗?东亚舰队的格奈森瑙号装甲巡洋舰怎么办?”
福克兰群岛海战后,英国海军部一意孤行的将这场并不成功的绞杀战宣传成为不折不扣的皇家海军荣耀之战,在海战中沉没的布里斯托尔号轻巡与奥拉马号武装商船被华丽的无视,战前被牛逼哄哄的皇家海军定义为装甲巡洋舰的沙恩霍斯特号也在狂热的宣传中重新诠释,摇身一变成为堪比第一流的新锐战列巡洋舰。
不列颠人尚未从兵不血刃击沉一艘“战巡”的美妙中脱身,海军部的凌云壮志联翩而至:海战中轻伤的不倦号与澳大利亚号战巡将继续南大西洋围剿任务,新西兰号战巡将于近期返回本土。
这一切让兰帕德措手不及,以至于皇家海军数一数二的舞文弄墨家一气提出好几个问题。
“东亚舰队虽然逃过福克兰群岛海战一劫,但是他们的主炮弹药已经接近枯竭,封锁几内亚湾的任务交给南美洲分舰队那些陈旧的老式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足矣。”英俊风流的戴维-贝蒂拾起桌子的军帽重新戴在头,湛蓝色的瞳孔里满是一种迫不及待:“战术欺骗并不只是老朋海蒂-西莱姆的专利,无论是德国人还是我们的盟都笃定我们会撇下一至两艘不倦级战巡围困一艘格奈森瑙号装甲巡洋舰。呵,将三艘不倦级战巡秘密调回也许是我戴维-贝蒂人生最冒险也是最精彩的一次决定!”
兰帕德还在消化贝蒂三言两语中蕴含的巨大信息,而戴维-贝蒂却已经整理好军容军姿,大步流星朝海图室外走。正在埋头图纸作业的参谋们纷纷起身敬礼,贝蒂带着绅士的微笑稍稍颔首,将手举到帽檐下。
当贝蒂的身影差不多完全消失在海图室门口,海军人宽阔的背影顿了顿,莫名戏谑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了过来:“命令,第一战巡舰队各舰生火起锚,航线西南,目标……苏格兰波特兰湾拉斯角!”
“贝蒂,北海战斗巡航并不是我们全部的目的?”良久,兰帕德少将终于琢磨出一点耐人寻味的东西,将几艘战巡模型随手摆到不列颠岛另一侧的北海深处赫尔戈兰湾,迈开步子匆忙追了去,冲大英帝国皇家海军年青一代最杰出的指挥官、大舰队副司令戴维-贝蒂中将喊道。
“如果连你也这么认为,我的赫尔戈兰湾扫荡计划就完成一半了!”戴维-贝蒂扭头看了看苏格兰海平面方向最后一抹残阳余辉,不置可否道:“西莱姆,1915年北海棋盘我执先手,好戏……才刚刚开始!”
1915年3月1日1时45分,斯卡帕湾夜幕将至,戴维-贝蒂的第一战巡舰队两艘狮级战巡狮、皇家公主,一艘虎号战巡,两艘无敌级战巡不屈、不挠陆续溜出斯卡帕湾,朝苏格兰高地北部的波特兰湾开进,而在西海岸的刘易斯角,两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伊丽莎白、厌战与三艘不倦级战巡不倦、澳大利亚、新西兰汇合完毕,翘首以待贝蒂的主力舰队,于是,血腥的1915年海争雄徐徐拉开大幕!
保守的海军参谋长雨果-冯-波尔将任之初不顾大洋舰队的异议,将主力舰队绝大部分主动出击扫荡北海北部海域的计划取消。虽然德国轻型舰艇仍然可以牢固掌握北海南部至英吉利海峡水雷区广袤海域的制海权,但是向北压迫大舰队生存空间的战略态势却不得不暂时终止。
绕不过波尔将把持的海军总参谋部大洋舰队只好退而取其次,苦练内功:三支战列舰舰队和一支战巡舰队交替开进波罗的海进行航海战斗训练,配合第四战列舰队参与封锁芬兰湾和威慑俄国的行动。海军航空兵不断扩军,飞艇部队和飞机部队规模迅速膨胀起来;两艘由6000吨级的快速货轮改装而来的水飞机母舰也先后充实大洋舰队编制。
好景不长,2月,不断添船加瓦的大舰队开始蠢蠢欲动,屡屡南下游荡,当大洋舰队思考反制措施时,海军政治风暴突如其来。
政治风暴持续了近一个月之久仍未消退的趋势,2月末,曾经在王海蒂手下效命的海军官兵望见了令人心碎的一幕:为这个国家浴血奋战的海军战神在柏林海军总部举行的听证会遭遇一群从未过战场毫无指挥经验的年轻人指摘,波罗的海封锁舰队司令一职也被撤销。
身在局外的外国外交官和谍报人员镜中花水中月般的分析德国海军高层人事斗争的,纷纷预言柏林海军政治风暴僵局仍将持续,对于布伦瑞克号的触雷沉没事故并无直接责任的西莱姆中将被撤职、海军内阁大臣乔治-冯-穆勒将军的突然辞职就是最好的例子。
3月,威廉港的水兵处于骚动中,虽然刻板繁重的训练仍在继续,可私底下同情王海蒂的声音不绝于耳,对于海军大臣卡佩勒的指责依旧不依不挠。大洋舰队人心浮动的备战状态并不能隐瞒有心人,英国人幸灾乐祸,期待骑士决战的中立国民众扼腕叹息,海军内部有识之士无不夙夜忧叹。
舰队总司令莱茵哈德-冯-舍尔和副司令弗朗茨-冯-希佩尔似乎一无所知,又或是看穿了政治风暴背后的波谲云诡和渐趋消融的坚冰,须知道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早就不耐烦舞台狭小的芬兰湾和烂泥般的沙俄海军,无所事事的他甚至策划了一场类似于陆地的运动战,通过潜艇与水面舰艇突袭英法联合舰队锚地穆德罗斯湾;须知道海军内阁大臣乔治-冯-穆勒的下台意味着皇帝安插在海军的耳目被拔出,与大洋舰队的直接联系被阻挡和封锁,海军大臣卡佩勒原本就处于架空的状态,他之所以能够留在海军仅仅因为他已经无足轻重。
“第一战巡舰队五艘战巡秘密溜出斯卡帕湾,航向西南?”
1915年3月2日清晨,大洋舰队驻地杰德湾,行色匆匆的舰队情报官递过来的情报并不是有关穆德罗斯湾突袭战的前言,而是戴维-贝蒂率领战巡舰队出海这“意外”。
“你确定贝蒂舰队的航向是西南?”
舍尔将的再三询问暴露了他对于英国人异动的预判,情报官毫无沉吟的意思,点点头坚定道:“是的,司令,英国人朝波特兰湾方向驶去了。”
好战的舍尔将用力搓了搓手,纠结着来到海图前,拿犹疑的目光丈量波特兰湾与北海的距离,稍稍遗憾道:“让希佩尔将军过来一趟,另外,将这份情报向第一侦查舰队司令西莱姆中将通报。”
1915年3月2日6时21分,波罗的海芬兰湾奥兰海。
吕佐夫号战巡和其他几艘主力舰侧旋挤满了送行的水兵,比哈尼克少将喋喋不休的挽留,而王海蒂固执的摇了摇头。
“比哈尼克少将,没什么可伤心的,也用不着留我小酌一杯,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很快!”
丢了波罗的海封锁舰队司令一职的王海蒂倒也没有成为没了根的浮萍,毕竟他的第一侦查舰队还在距离芬兰湾算不得遥远的挪威海峡卡特加特海峡。顺利完成交接后,在大海漂泊了许年的王海蒂拍了拍比哈尼克少将的肩膀,顺着旋梯老练的跳颠簸不止的交通艇。
交通艇的舵手朝吕佐夫号平甲板挥挥手,示意吕佐夫号的水兵解开缆绳。负责缆绳的还是哈贝士,这位损管小队长是一等一的靠帮老手,1914年6月英国“好”访问舰队参加基尔航海周与威廉运河通航仪式时,哈贝的卖弄就曾博得满堂喝彩。那时候的哈贝风光满脸,而如今,年轻而骄傲的哈贝士眼睛里却充盈了泪光。
“西莱姆将军,您的绝密电报!”就在哈贝解开缆绳的那一瞬间,守在吕佐夫号电报室的情报参谋匆忙冲了过来,挤开送行的水兵,挥舞着电报纸喊道。
“果然很快!”比哈尼克少将咧开嘴,笑道。
第十三章 那些伪崇高(三)
【斟酌了很久,不得不很丢人的承认我小看了奥兰海到斯卡格拉克海峡的距离,对着海图算计半天,只能修改前面的章节了,在舍尔将军之后,王海蒂也是在清晨收到贝蒂出海的情报。】
当3月2日清晨德国人收到潜伏在奥克尼群岛的谍报人员关于英国第一战巡舰队秘密离港的消息时,戴维-贝蒂中将指挥的第一战巡舰队五艘战巡与由穆尔少将指挥的临时混编成第二战巡舰队的两艘快速战列舰、三艘战巡在人烟稀少的外赫布里底群岛主岛刘易斯岛北侧汇合。
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快速舰队,它由两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一艘虎级、两艘狮级、三艘不倦级、两艘无敌级战巡,总计十艘快速主力舰组成。这些主力舰过载航速普遍在25节以,虎级和狮级战巡甚至能跑出2节的过载航速,装备40门12英寸45倍径火炮、1寸45倍径火炮、24门15英寸45倍径火炮。这是一支足以灭国的海军力量,它的权柄由皇家海军年青一代最杰出的指挥官戴维-贝蒂掌握。
荒凉的刘易斯岬外海风高浪急,几艘老旧的D型驱逐舰在北大西洋的风暴潮中下颠簸蹉跎岁月。大雾、冰山、风暴潮,初春北大西洋高纬度地区并不适合轻型舰艇出没,可皇家海军西海岸防御司令部依然派出几艘老旧的驱逐舰和鱼雷艇为这支披着神秘面纱的庞然大物提供警戒,将不小心误入这一海域的任何船只扣押,以便这钢铁舰队在将来的某一个时刻给予咄咄逼人的大洋舰队足以刻骨铭心的教训。
快速舰队旗舰狮号指挥塔内坐满了舰队主要参谋和各主力舰舰长,作为大舰队副司令,负责全权指挥快速舰队的贝蒂中将站在会议桌前,闭着眼睛沉吟了许久才道出一个可怕的事实。
“我将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但是在通报之前我不得不重申一遍纪律,狮号会议桌听来的任何情报不得向外泄露,否则等待你的必将是军事法庭!”已经45岁的戴维-贝蒂中将在大舰队司令杰利科面前一直保留年青一代最杰出的指挥官称号,事实,海军意义的“年轻人”业已年华老去,华发初生。贝蒂,他就站在会议桌前,英伦绅士的风度和镇压埃及起义时的激进全然不见,只有冷峻的目光扫过全场。
“3月2日凌晨,土耳其人突袭了穆德罗斯湾,主力舰阿金库尔号、老式战列舰可畏、光荣、丹东号与其他三艘轻型舰艇沉没,老式战列舰纳尔逊、威严、阿尔比翁号与四艘轻型舰艇遭受重创,英法联合舰队阵亡数字高达……两千七百三十人!”
所有人都被震惊了,不明白形势为什么变幻的如此迅速,前几天还高调宣布即将在加里波利半岛北部开辟登陆场的英法联合舰队瞬间便遭受重创,一艘主力舰和三艘前无畏舰沉没,皇家海军几时遭遇过这般羞辱!也许多格尔沙洲海战三艘主力舰沉没代价更高,可那毕竟是德意志人,毕竟是天才海蒂-西莱姆的舰队,而土耳其人,不过是他们看不起的西亚病夫!
富有战略眼光的海军人看得出大英帝国将奥斯曼拒之门外不过是看中了土耳其海峡,不过是想将俄国人挡在地中海门户外,看不清纷纭的海军人误信谗言,总以为大英帝国拒绝奥斯曼递过来的免战不过是看了冤大头土耳其的两艘主力舰。让期盼自强的土耳其人血本无归,让自诩文明的欧洲人面红耳赤,让军备竞赛的德意志人破口大骂,让前地中海司令伯克利-米尔内爵士血压增高,3月2日,传说中的七炮塔圣物终于沉没了,土耳其人用鲜血捍卫了他们的荣誉,而无论是富有战略眼光的海军人还是人云亦云的海军人在这一刻都黯然神伤,不明白他们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英法联合舰队的战果呢……”带着一丝侥幸,兰帕德红着眼睛问道。
“击沉一艘德式潜艇,五艘德式驱逐舰和两艘法式驱逐舰,还有一艘英国生产的……装甲巡洋舰!”戴维-贝蒂紧咬牙关,将冰冷的数字报了出来,将所有人的幻想击碎。
“没有‘不沉之舰’的姊妹舰戈本号,没有新锐轻巡布劳雷斯号,只是一艘不得台面的老旧装巡……”指挥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预见到了正在弹丸般的不列颠岛酝酿着的政治风暴。前些天还在为德意志人内讧而沾沾自喜,却不想顷刻间,双方又成为隔海相望的难兄难弟。
一种无形的、近乎树倒猢狲散的情绪滋蔓开来,总结起来就是皇家海军数百年历史不曾有的悲观,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家海军将何去何从,不知道路在何方,
“将军,您有什么对策吗?”戴维-贝蒂用一声轻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失败的阴影中暂时拉回会议桌前,不屈号舰长这才记起来他们的司令官戴维-贝蒂正是被誉为一百多年来最接近纳尔逊的杰出人物。熄灭的希望重燃,舰长颤声问道。
“老实说,办法只有一个!”贝蒂的目光越过会议桌前的众人,朝指挥塔阴暗的角落扫了一眼,旋即又振作起来:“穆德罗斯湾惨剧必须有人负责,但是我们可以用一场酣畅的胜利冲淡地中海的失败!”
贝蒂扯过一场海图铺在长长的会议桌,参谋官和各主力舰舰长们纷纷站起身团团凑了过去。
“德国海军的北海体系是以赫尔戈兰湾防御圈为重心,辅之以外围的潜艇和飞艇部队。”戴维-贝蒂攥着铅笔的手移到代表德国海军控制的灰色区域的赫尔戈兰湾,语速飞快:“因为赫尔戈兰湾防御圈由我的老朋海蒂-西莱姆一手打造,所以曾进行过深入的研究。所谓赫尔戈兰湾防御圈就是由轻巡、驱逐舰、鱼雷舰、潜艇、飞艇飞机和水雷场打造了三条无形的防御圈,除了最外层的防御圈,中层和内层防御圈各自配属一定的兵力,拥有数条毫无规律的巡逻线路,并且彼此之间能够在半个小时至一个小时的时间内赶来增援对方。赫尔戈兰湾最外围的防御圈已经迫近我们的海岸线,由飞艇和潜艇组成,所以我们重点突破扫荡的就是第二层防御圈以及驻守在这条防线的德国第三侦查舰队!”
当贝蒂认真起来的时候,他绝对不是爱人与朋面前那个温文儒雅的绅士,而是自信的代名词。三言两语后,收敛起那些风流潇洒的戴维-贝蒂已经进入战争状态,狰狞着将所谓的北海战斗巡航终极目标道出来。
“扫荡赫尔戈兰湾?!”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副司令兰帕德少将脸写满了波澜不惊,倒是第二战巡舰队司令穆尔少将吓了一跳,仍不住开口反问了一句。赫尔戈兰湾海战,扫荡赫尔戈兰湾的哈里奇舰队反被西莱姆舰队扫荡,要不是贝蒂的战巡舰队及时增援,恐怕英国本土三支舰队已经只剩下两支;多格尔沙洲海战,战列巡洋舰的巅峰之战擦着赫尔戈兰湾打响,结果英国人再度折戟沉沙,龙潭虎穴般的赫尔戈兰湾似乎从来就是皇家海军的死地,容不下不列颠海军人一丝一毫的骄傲。
“司令官,我的不倦号侧舷装甲在福克兰群岛海战中被击中,虽说紧急处理后对于航海影响不大,但是的高强度突袭战中总还是有安全隐患。伊丽莎白号与厌战号刚改装完毕,单纯的航海战斗巡航倒也没什么,如果是突袭战,恐怕尚未服役的女王级并不能胜任,毕竟我们随时可能遭遇大洋舰队……”
白发苍苍的老穆尔寻了不少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试图劝说在他看来个人英雄主义和倔脾气发作的戴维-贝蒂,然而谁都知道福克兰群岛海战德国舰队的战斗力让这位老人家受到了“惊吓”,以至于在战后的总结报告中他对东亚舰队给出了“第一流的军官,第一流的水兵,第一流的战舰,最末流的皇帝”的评价,或许福克兰群岛海战略有收获的他不愿意为行将结束的军人生涯狗尾续貂画蛇添足也是重要的原因。
“在轻型舰艇的偷袭面前,西莱姆设计的赫尔戈兰湾防御圈的确无懈可击,可它抵御不了的战巡舰队的奋力一击。”戴维-贝蒂在波罗的海深处的芬兰湾海域标出王海蒂的两艘德弗林格尔级战巡,又在挪威西南海域标出另外三艘战巡,轻松道:“虽然我的战巡舰队状态不佳,可德国人比我们更差:他们的海军高层正在内斗,威廉港只有十七艘无畏舰,却没有哪怕一艘战巡,老朋西莱姆正遭受保守派的攻讦,即便他能够率领他的战巡舰队从卡特加特海峡和斯卡格拉克海峡冲出来截杀我,我们也没有必要恐惧。首先,战巡舰队深入北海的战斗巡航只有两次,即便西莱姆能够发现什么,我也有信心自大洋舰队重兵把守的赫尔戈兰湾全身而退;其次,西莱姆的侦查舰队尽管实力强劲,可五艘战巡42门主炮怎么也对付不了十艘快速主力舰0门;最后,如果西莱姆真的敢于截杀我们,而且位置距离杰德湾足够远,那就吃掉它!”
任务布置下去,庞大的战巡舰队在刘易斯岬行动起来,完成第一次补给后,3月2日5时45分,第一战巡舰队五艘主力舰在贝蒂的率领下首先开出刘易斯角,第二战巡舰队在穆尔少将的率领下与贝蒂保持半个小时的距离。
第十三章 那些伪崇高(四)
狼狈的脚步被大洋舰队司令部绝密电报挽留,王海蒂抓着电报纸不顾在侧的新任波罗的海封锁舰队司令比哈尼克少将,无数道指令脱口而出:“参谋官,命令,吕佐夫号战巡与德弗林格尔号战巡即刻起生火起锚,6时30分之前必须完成战备工作,罗伊特少将与马斯少将务必在十分钟内赶到吕佐夫号战巡海图室开会;通知位于挪威东南海域的第一侦查舰队三艘战巡迅速向瑞典海岸线靠拢,随时待命;回复大洋舰队司令部,第一侦查舰队已经采取行动;电告海军总参谋部作战科埃里希-雷德尔校,内容:德意志帝国万岁!”
一盏昏暗的台灯放在吕佐夫号战巡海图室办公桌,黯淡的光线勉强将办公桌和针对台灯一头雾水的比哈尼克少将照亮,王海蒂、德弗林格尔号舰长路德维希-冯-罗伊特、吕佐夫号舰长保罗-亨利少将、第二侦查舰队莱布李希特-马斯则不小心隐没在了无边际的黑暗中。
“司令,看来英国人放弃了北海战斗巡航计划,他们将巡航的地点放在了波特兰湾,或者是苏格兰西海岸。”红笔在奥克尼群岛、刘易斯岛、波特兰湾区域画了一个并不严密的圈,保罗-亨利随手丢下笔重回黑暗,紧锁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些,沉声道。
“可以多嘴一句,什么是……”年轻的比哈尼克少将搔了搔金发,失声问道:“北海战斗巡航计划?”
“比哈尼克将军,开战以来英国战巡舰队有两次战斗巡航,巡航的地点都是北海深处。耐人寻味的是,贝蒂的第一次战斗巡航是在虎号战巡完工之后,第二次战斗巡航也伴随着伊丽莎白女王级快速战列舰的完工。3月,女王级改装工作完毕,我们有理由怀疑英国快速舰队第三次北海战斗巡航即将开始。”保罗-亨利看了王海蒂一眼,直到王海蒂不动声色的微微颔首,亨利这才不轻不愿的继续解释:“大洋舰队有一个截杀英国战巡舰队的计划,这方案由海军参谋部作战科科长雷德尔校与我们的司令官策划,并且获得舍尔将军与希佩尔将军的首肯与支持。”
“截杀英国快速舰队!”比哈尼克少将刚刚端起来的咖啡不自觉的洒落出来,沾惹在崭新的欧洲海图。
3月,海军政治风暴似乎还在肆虐,大舰队不断添船增炮,西莱姆的第一侦查舰队散布在波罗的海和挪威近海,在这种条件下截杀拥有五艘战巡和两艘快速战列舰的英国快速舰队,这计划不可谓不疯狂和歇斯底里。比哈尼克少将差点跳了起来,涨红了脸试图劝阻什么,酝酿出来的言语刚涌喉结才想起来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德意志海军最杰出的战略家。
“也许英国人不想冒险,他们将巡航地点放到了安全的苏格兰西海岸亦或是北部的波特兰湾!”比哈尼克少将掏出手帕将染黑了的海图反复擦拭,直到地图模糊不清的波罗的海再也承载不了任何规划,这才拾人牙慧道。
“不,英国人不会轻易放弃北海巡航。”王海蒂站了起来,望着被咖啡弄脏了的海图,双手环胸坚定道:“首先,皇家海军遭遇失败的1914年,他们迫切需要做出改变,救赎之战——福克兰群岛海战和达达尼尔海峡战役都未能完成预期目标,因此,英国迫切需要做出更加有力的动作;其次,我的第一侦查舰队分散在波罗的海舰队,留在威廉港的大洋舰队主力舰数量远逊于英国,而且都是行动迟缓的战列舰,这正是英国人采取行动的最绝佳时机;再次,我策划了一场由鱼雷舰和潜艇参与的穆德罗斯湾突袭战,虽然具体战报还未出来,我相信土耳其人的决心更相信德意志小伙子的实力。先生们,那必将是一场大胜,皇家海军已无退路!”
基尔海校三剑客,德意志海军战略双杰难得展现了在19年国会听证会舌战群议员的能力,比哈尼克少将已经被征服了,只是凭着最后一丝好奇接口道:“最后一点呢?”
“最后,英国快速舰队的指挥官是我的老朋——‘海轻骑兵’戴维-贝蒂。”王海蒂撇过头,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百十毫米的防御装甲,望见正在北大西洋疾驰的英国快速舰队。“我与贝蒂曾在远东并肩作战,我们有十五年的交情,我了解那个年轻人,他并不缺乏谋略和理智,可骨子里的冒险精神却怎么也摆脱不掉。果敢是他身最可贵的优点,可也是他北海战斗巡航计划最大的败笔!”
从英国人的战斗巡航惯例,到帝国海军的破绽,再到皇家海军箭在弦不得不发的形势,最后是戴维-贝蒂的个人指挥风格,比哈尼克也再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却又摆脱不掉瞻前顾后的毛病,支吾道:
“西莱姆,海军参谋部不会同意这个计划的,雨果-冯-波尔将是个疯狂崇拜保船避战和存在舰队的老古董,没有参谋部的调令,第一侦查舰队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没等王海蒂开口解惑,熟悉王海蒂指挥风格的罗伊特、亨利与马斯少将不约而同的发出会心的微笑,这笑声不带任何朝解和不屑,却足够的大胆放肆和非德意志!
“又不是第一次欺瞒下,再说还有参谋部作战科科长雷德尔的协助……”马斯少将将目光从海图收了回来,闭着眼睛算计了半天,犹疑道:“不过,即便吕佐夫与德弗林格尔号战巡都是新锐战舰,从奥兰海到日德兰半岛足足有七百多海里的航程,全程最高航速也需要二十八小时,而燃煤锅炉是无法长时间全航速运行的,也就说3日天黑之前,我们最多只能抵达挪威海域。英国人比我们出发的时间要早,如果他们2日凌晨趁着夜色重新开进北海,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拦截他们!”
“英国人不可能在2日凌晨重新溜进北海,如果猜得不错的话,我的老朋戴维-贝蒂此刻正在波特兰湾装模作样的东北方向巡航演习,这支舰队完全不会考虑行踪隐蔽问题,而且那两艘伊丽莎白女王级绝不会在战斗序列中!”王海蒂拾起亨利少将丢在桌子的红笔,从海图的奥克尼群岛到杰德湾画出两道截然不同的航线,随后将红笔按在波罗的海,举重若轻道:“而且,我们不走卡特加特斯海峡与斯卡格拉克海峡这条线,而是……”
红笔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被咖啡染黑了的波罗的海区域留下鲜红的印迹,就在王海蒂稍稍有些恼火的时候,情报参谋推开海图室的门匆忙走了进来,将两张电报纸递给他。
“将军,还是大洋舰队司令部给您的绝密电报。”
王海蒂坐回办公桌前,古井无波的坐回黑暗中,伸手摸索口袋里的新鲜事物——眼镜。左右口袋摸了个遍仍没寻到趁着海军政治风暴在柏林新配的老光镜,这才记起来眼镜跟随他的行李落在交通艇,只得将电报纸凑近日渐模糊的眼睛。
“不出所料,2月底秘密出海的卢克纳尔伯爵与他的风帆战舰海鹰号偶然发现高调路过的英国第一战巡舰队,伯爵报告说他们只有五艘战巡,正在开往奥克尼群岛的路。”王海蒂抄起另一张电报,一众帝国海军高级军官纷纷竖起耳朵,等待更多的定音。
“先生们,今天是同盟国海军的荣耀之日,在遥远的爱琴海穆德罗斯湾,土耳其海军与帝国海军并肩作战,赢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我们最少击沉了英法联合舰队一艘主力舰,四艘老式战列舰,重创老式战列舰三至四艘!”
一屋子的将军纷纷欢呼起来,在水兵面前总是老成持重的将军们在隐蔽的海图室不顾身份的哼起了海军军歌。王海蒂将自己躲藏在阴暗的最深处,只有略微抖颤的手留在惨淡昏暗的台灯光线下,死死攥着铁质办公桌。
“欧洲战争,贝蒂成了敌人,奥登在福克兰殉国,拿时间久酿用荣辱成就的谊日渐淡漠稀薄,帝,原谅我的自私,别让拉乌夫和吕特冈瑟就这么轻易的壮烈……”伴着《我们要出征英格兰》高亢的曲调,王海蒂在心底默念道。
第十三章 那些伪崇高(五)
【真心累,在思考要不要休整一天。】
“从英国人前两次北海战斗巡航来看,它们的行动路线通常是趁着夜色溜出海港,快速通过苍茫的北海中部迫近赫尔戈兰湾外围,最后趁着夜色沿日德兰海岸线返航,大舰队则通常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南部,或者说在斯卡格拉克海峡外围接应贝蒂。”等爱琴海的悲伤和孤寂逐渐淡漠去,王海蒂这才敢收拾表情从黑暗中钻了出来,用抖颤的手重重叩击桌面,在模糊的波罗的海海图比划了一下:“马斯少将说得对,即便大洋舰队日夜兼程全速航行我们也无法在3月3日天黑之前截住从日德兰海岸线撤退的英国快速舰队,又或者在初春的夜色、大雾和风暴潮中找到了他们,我们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吃掉他们,甚至有可能被他们缠住,遭遇大舰队主力舰的夹击。可惜……”
“司令官,现在是6点27分,吕佐夫号战巡与德弗林格尔号战巡已经完成生火起锚和战备动作,第一侦查舰队三艘战巡已经启程向瑞典海岸线靠拢,总参谋官辛格莱尔校询问后续动作。”情报参谋去而复返,打断了王海蒂的发言。
海图室内的高级军官们将视线齐聚在王海蒂身,跃跃欲试的期待着司令官大胆奔放有悖德意志传统的指令。
“可惜我们不走卡特加特斯海峡与斯卡格拉克海峡这条线,而是基尔运河!”王海蒂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粗糙的手指从模糊不清的波罗的海沿着基尔运河移动到赫尔戈兰湾深处,不顾众将士惊诧的眼神飞快道:“事不过三,我了解戴维-贝蒂正如戴维-贝蒂了解我,他不会小看我的智商,更不会让他的航线暴露在我的视线之下,所以我肯定会他会选择变招,从日德兰海岸线溜进来,走直线返回斯卡帕湾。”
大战迫在眉睫,在座的将军们心情已经被穆德罗斯湾大捷发酵,即将到来的荡气回肠的1915年北海争雄之战更是让他们的鲜血和激情燃烧。除了瞻前顾后的比哈尼克少将,所有人都在等候王海蒂的召唤,而被保守和仇视海军的容克地主骂成败坏德意志风气的小丑王海蒂果真不负众望,扭头冲封锁舰队的情报官毫不客气道:“命令,第一侦查舰队即时起进入战争状态,吕佐夫号与德弗林格尔号三分钟后起航,方向西南;副司令莱温特佐少将率领塞德立茨号、毛奇号、德意志号战巡从卡特加特斯海峡南下,3日凌晨与我在基尔运河霍尔特瑙港霍尔特瑙港船闸外汇合!马斯少将,您的选择是?”
“第二侦查舰队还有两艘格劳登茨与两艘马格德堡级轻巡跟随第一侦查舰队行动!”老搭档马斯少将站了起来,目光炯炯语气坚定道。
“可是,将军们,你们没有海军参谋部的调令!”刚刚任的波罗的海封锁舰队比哈尼克少将失去新锐旗舰在所难免,老成持重的他虽然对王海蒂拿个人前途为帝国海战略态势博取一线生机的疯狂而敬佩,但是处于思维惯性,扫兴的语言还是不自觉的出口了。
“海军参谋部的调令?”王海蒂前拍了拍由他向海军部推荐的封锁舰队新任指挥官——古板而坚持原则的比哈尼克少将肩膀,气息悠远道:“会有的!”
奥尼克群岛与设德兰群岛之间的一百海里豁口满是零星的冰山和风暴潮。北大西洋初春狂暴的海风轻易掀起数米高的恶狼,不断拍打在狮号战巡的干舷,碎浪飞溅水柱激荡,堆放了救生圈、索具和缆绳的甲板俨然成为人间炼狱。数万吨的钢铁巨舰在大自然面前就好像玩偶,亦或是汪洋中的浮萍剧烈摇晃,以至于水兵们不得不用绳索将自己绑在工作岗位,在恶劣的环境中努力操持战舰。
1915年3月2日11时11分,排成一列纵队的五艘战列巡洋舰在风浪中快速通过奥克尼群岛与设德兰群岛之间的一百余海里豁口,以20节航速溜进海况更加恶劣的北海。快速舰队司令戴维-贝蒂站在狮号战巡舰桥,直面狂暴的北海,任凭海浪碎屑歪斜了他的军帽。
“兰帕德,老实说我很得意……”贝蒂撇过头对匆忙走过来的舰队副司令兰帕德少将写意道:“因为在我手有着一支世界最优秀的打击力量!”
十艘快速主力舰,这比全球其他海军强国总和还要多,须知道皇家海军的死敌大洋舰队也只有五艘战巡,加日本四艘金刚级也只不过九艘。
事实拥有诗者浪漫主义情思的兰帕德少将比他的司戴维-贝蒂更要自信,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放松的时候。
“司令,这是参谋室拟定的快速舰队路线图。”饶是在大海漂泊惯了的浪子,北海的疯癫仍旧不是兰帕德所能承受的。兰帕德扶着司令塔装甲壁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将一份详细的方案递了过去。“司令,参谋长与航海长的计划是……”
“不,即便我们只有两次北海巡航,那条线路也已经暴露了。”贝蒂伸手打断了心腹爱将的话头,看也不看的将方案递了回去,趁着呼啸而过的风浪间隙对兰帕德耳语道:“这一次我不会按照惯例,从北海中部突入赫尔戈兰湾外围,而是从日德兰海岸线溜进来,自日德兰海岸线回家!”
“以是西莱姆将军对于英国人南下路线的判断,下面是参谋部作战科对大洋舰队行动的具体规划:预判戴维-贝蒂的快速舰队会在2日深夜至3日凌晨从斯卡帕湾与弗斯湾那里获得大量轻型舰艇支持,3日12时-17时左右抵达赫尔戈兰湾两百海里防御圈。根据英国人航海状态下无线电静默的老规矩,大洋舰队可以从容自3日凌晨溜出杰德湾事先埋伏在多格尔沙洲南部,而西莱姆将军的第一侦查舰队3日凌晨穿过基尔运河,趁着夜色并且获得北海轻型舰队支援后前往北海深处,当贝蒂从日德兰海岸线溜出来扫荡北海时,大洋舰队主力与第一侦查舰队就可以两面夹击他,将他消灭在北海中心区域!”
3月2日20时,柏林海军总部。
当参谋部作战科科长埃里希-雷德尔校收到一封注明“德意志万岁”的莫名电报后,作战科科长办公室就一直大门紧闭。干过情报指挥过战舰履历多姿的雷德尔校在小纸板写写画画,为作战科一帮热情好战的下属详细讲解他与王海蒂共同策划的北海截击计划,直到口干舌燥才松开黑笔,挥手隔空抓了抓空气,旋即收拳做了个用力的姿势:
“今晚海军参谋部的值班长官是波尔将,大家都知道老将军长期患有精神衰弱的毛病,几乎熬不了夜,而第二顺位的值班长官正是我。如此一来,我们可以轻易绕过总参谋长,偷偷送出足以决定胜负的调令……”
“长期患有神经衰弱的毛病?”波尔将军望着从参谋部作战科那边溜过来的小鬼,毫不做作的拧开了药盒,接连吞下数片镇定药,就着温水咽了下去。“呵!在这个朝气蓬勃的国度遭遇荒唐的皇帝,也许神经衰弱恐怕是我最好的人生伴侣!”
“参谋长,要不要干预?”波尔将的话头有些云里雾里,做内鬼的作战科参谋诺伊尔输在年龄阅历,全然不能理解波尔言辞间的沧桑,摇摇头努力撇开司雷德尔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他内心的惴惴不安,小声问道。
“诺伊尔,虽然我能力平平,可毕竟还没老糊涂!”波尔将拾起总参谋长办公室长沙发的毛毯,舒舒服服的躺了去。伴着诺伊尔错愕的眼神,老将指了指办公桌尚未关掉的台灯,柔和道:“年轻人,我只是一个神经衰弱、应该早些休息的老头子,不是吗?”
2日22时,斯卡帕湾。
“达达尼尔海峡战役的失败让我们的海军大臣丘吉尔先生变得不可理喻,其实贝蒂将军的赫尔戈兰湾扫荡计划未必没有回报他知遇之恩的意思,可贪心的爵士居然想让大舰队为他摇摇欲坠的王座火中取栗!”大舰队参谋长查尔斯-麦登少将抓着海军参谋长斯图第中将临时变更的赫尔戈兰扫荡计划,愤愤不平道。
当贝蒂将赫尔戈兰湾扫荡计划递交至海军部时,海军委员会原则同意了,然而当穆德罗斯湾惨败的消息流传到丘吉尔的办公桌,海军部坐不住了,别有用心的修改了贝蒂的计划,苛求贝蒂的快速舰队将西莱姆舰队诱出赫尔戈兰湾,在日德兰半岛西海岸截杀之。
“麦登少将!穆德罗斯湾惨剧所带来的政治风暴,作为皇家海军高级军官,谁也躲不开!无论我们与丘吉尔先生有多少龌龊,可毕竟都是一条船的人,所以,请收起那些迂腐和浅薄的派系之见!”因为坚持远程封锁战略而保守争议的约翰-杰利科将作为与丘吉尔争风吃醋许多年的“费希尔帮”成员,在这场危机面前尽显军人的矜持与操守。那是一种不同于政客犀利和花哨却足够真诚的庄严,或许是千百年来职业军人斗不过血脉里流淌着卑劣和肮脏的政客的深刻缘由。“大舰队原则同意海军部的战略目标,但是我们不去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而是北海中部……”
迎着麦登少将不解的眼神,杰利科背向贝蒂舰队大约所在的方向,目光灼热道:“1915年快速舰队前所未有强大,与之相对的是大舰队的衰弱。即将演的北海巅峰之战,如果不能将西莱姆的战巡舰队诱出赫尔戈兰湾,使之与大洋舰队主力分割开来,那么仅有二十艘主力舰的大舰队是无法撼动拥有十七艘主力舰的大洋舰队,我们的战略目标也就无从实现。大舰队去北海中部,去误导大洋舰队主力视线,让他们误以为接应点在北海中部,这样,西莱姆的五艘战巡无论是从斯卡格拉克海峡截杀出来,或是从日德兰西海岸某个角落冲出来截击,亦或是从赫尔戈兰湾追击出来都必将遭遇一场重大失利!”
第十三章 那些伪崇高(六)
1915年3月3日午7时11分,斯卡格拉克海峡。
在内皮尔少将的率领下,造型怪异的恩斯丁号水飞机母舰、第三轻巡舰队四艘查塔姆级轻巡查塔姆、布里斯班、墨尔本、都柏林、第一驱逐舰队十艘驱逐舰领舰积极级侦查巡洋舰大胆号、十余艘补给与辅助船只在第三轻巡舰队司令T-D-崔西海军准将的率领下缓缓靠近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西南海域。横穿狂暴的北海,十多个小时的艰苦航行让这支从弗斯湾开过来的增援舰队官兵尽显疲态。
“卢恩士,虽然这里并不是德国佬的海控制区,但是我仍旧感到不自信。”
布雷西号补给舰见习少尉罗迪克与他的战扛着沉重的输送软管沿着船舷跌跌撞撞的朝前挪动。十九岁的罗迪克是海军军校生,由于皇家海军糟糕的人才储备制度,刚完成初级风帆航海训练的罗迪克不得不与他的同窗们一起接受为期三个月的速成培训,草草结束军校生涯并且分散在不列颠岛和五大洋。
老实说,这些初出茅庐的海军见习军官对于战争毫无准备,目光短浅的速成培训也无法让他们肩负军人使命,战争期间,年轻人的心绪就好像北海的天气,时而陷入莫名的骄傲自大时而又被自卑畏惧控制。就好像罗迪克见习少尉,2日深夜,在布雷西号补给舰工作的他接到出海的命令,年轻人满心以为这只是“又一次例行清场,估计3日午饭后就会发布命令返回基地,水手们在甲板晒太阳,或者清理各自的岗位,在明媚的下午踏无聊的、毫无收获的返航之旅。”可是当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卢恩士分析说他们很可能参与一场高强度的、足以震惊世界的大海战,刚才还在自我膨胀的罗迪克如蓝宝石一般纯净的眼瞳里爬满了惊慌失措,怎么也掩饰不去。
罗迪克少尉迷茫的目光扫过北海风高浪急的洋面,歪斜着脑袋幻想喧嚣的洋面会突然出现数道拖着碎白尾流的幽森的黑影,瓮声瓮气道。
“罗迪克,别瞎担心了。相对于辽阔的北大西洋,北海只不过是浅浅的一弯池塘,但是这池塘有足够的胸襟与气度容下我们,不会轻易让德国佬发现我们。”预备役舰队核心舰员制度造就的老兵卢恩稍稍用力托起架在他肩头的补给软管,趁机活动了年纪的老臂膀,安慰道:“如果这还不能让你自信,那就张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们的舰队!”
走过狭窄拥挤的舰桥过道,视线重新变得开阔起来,罗迪克一眼便望见了被数十艘轻型战舰簇拥着的、让在老旧战舰郁郁不得志的见习军官们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皇家海军主力舰。
为首的是外形优美的狮级战巡,其次是装备黑森森的15英寸主炮的虎号战巡,最后是身负世界第一级战列巡洋舰之美誉的不屈与不挠号,总而言之,那是大英帝国近一百年来最接近纳尔逊元帅的杰出将领戴维-贝蒂麾下的第一战巡舰队!罗迪克贪婪的目光自那些动辄数万吨的钢铁巨舰身偏移开,旋即投注到配属贝蒂舰队的现代化轻型舰艇,于是,罗迪克看到了仙林级、卡利俄波级和查塔姆级轻巡,看到了E级与F级驱逐舰。
T-D--内皮尔海军少将的第三轻巡舰队三艘韦茅斯级轻巡韦茅斯、达特茅斯号、法尔茅斯号与一艘查塔姆级轻巡悉尼号,亚历山大-辛克莱海军准将指挥的第五轻巡舰队四艘新锐仙林级轻巡加勒蒂亚号、曙光女神号、无常号、泊涅罗泊号散布在第一战巡舰队四周执勤,最外围的警戒则由-L-Gldit海军校的第九驱逐舰队领舰雷蒂亚号轻巡与八艘驱逐舰、J--Frie海军校的第十三驱逐舰队领舰冠军号轻巡与十艘驱逐舰负责。
“司令,第十三驱逐舰舰队在斯卡格拉克海峡挪威海岸线方向发现一批挂着挪威国旗的拖网渔船……”快速舰队参谋长抓着一份由-L-Gldit海军校传过来的电报纸走舰桥,神情紧张道。
按照惯例,戴维-贝蒂歪戴着他的软帽,抱着手臂站在狮号战列巡洋舰的舰桥,松垮的帽檐下满是凌厉的眼光和略皱起的眉头。“通知Gldit校强行登船盘查,别在乎他-妈-的外交冲突!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德国谍报人员,并且发现了拖后的第二战巡舰队,那就……”
无论是未修改过的扫荡赫尔戈兰湾计划,或是海军部修改后的北海决战,亦或是杰利科元帅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的最后决议都建立在德英两国海军信息不对称的基础。海蒂-西莱姆并不是莽夫,如果只是五艘战巡外加两艘尚未形成战斗力的快速战列舰,西莱姆绝对不会放过与贝蒂争雄的机会,但这并不意味着当贝蒂一方主力舰的数字增加到十艘时西莱姆还会意气用事。所以,贝蒂不得不在暴露第一战巡舰队与隐藏由穆尔少将率领的五艘快速主力舰之间寻找微妙的平衡点:如果西莱姆不能发现他的第一战巡舰队,足智多谋的西莱姆未必敢确定他的判断,说服他的德国同僚,如此一来,杰利科将以身涉险苦心孤诣的误导计划便付之东流,诱杀西莱姆舰队也无从谈起;如果西莱姆发现了第一战巡舰队,第二战巡舰队的行踪也随之泄露,诱杀计划同样无法实施。
英俊风流的贝蒂充满肃杀的话头戛然而止,可那种嗜血和紧张的情绪并未消散,参谋长奥斯蒙德-布罗克少将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稍稍抬起头偷看了将前途命运和职业军人的荣誉完全押在这场前途难料的海战的大舰队副司令一眼,抿嘴朝电报室大步流星。
“看来,我当真摆脱不掉剑走偏锋的诱惑和冒险所带来的淋漓快感……”奥斯蒙德-布罗克少将已经走远,贝蒂冷峻的面容终于崩塌开来,溃散了一地。“帝,但愿……但愿他们真的只是挪威渔民!”
“西莱姆,我们部署在挪威海岸线的伪装拖网渔船发来‘卡斯格拉克海峡发现第一战巡舰队’的情报后与我们失去联系……”副司令莱温特佐少将在并不怎么开阔的司令塔内埋头转来转去,支吾了许久在将内心的恐惧委婉到来。
3日凌晨1时,第一侦查舰队五艘主力舰基尔运河霍尔特瑙港霍尔特瑙港船闸外汇合,3日6时30分,西莱姆舰队进入北海赫尔戈兰岛以北10海里海域进行补给,与此同时,负责支援和掩护西莱姆舰队的齐柏林号水飞机母舰、第一、二、三驱逐舰队在罗斯托克号轻巡的率领下陆续加入战斗序列,直到这时,王海蒂手头已经有五艘战巡、六艘轻巡,二十九艘驱逐舰和一艘水飞机母舰。
初春的北海仍旧是零下温度,精壮干练的德意志小伙子纷纷脱去厚重的外衣,将结实的半身暴露在空气中,扛着输送淡水的软管接到主力舰补给口;补给舰和运输舰侧舷与舰艉的小吊臂将成吨中优质燃煤堆积在排水量不到一千吨的驱逐舰,旋即被锅炉兵搜刮一空;在厨房工作的后勤兵迎着水兵发绿的眼光,肩扛手提着将那些保质期较长的水果、面粉和时令蔬菜搬马斯少将的轻巡舰队。虽然留给西莱姆舰队的补给时间并不宽裕,可行之有效的训练让这一切变得有条不紊。
7时55分,西莱姆舰队加煤加水和补充弹药的补给任务接近完成,吕佐夫号战巡司令塔内,淡淡的担忧和愁绪仍在扩散。
“我们部署在挪威海域与日德兰海域的拖网渔船都是些没有武装的伪装情报船,贝蒂并不是屠夫侩子手,英国人最多只会扣押这些渔船,一旦战争结束我们就能将那群火气旺盛的小伙子从战俘营接回来。”王海蒂在被比哈尼克的浓咖啡染花了的海图靠近日德兰海岸线的红线重重打了个勾,粗实的手指循着那一抹艳丽的红线南下,在风平浪静的赫尔戈兰湾稍稍停留后旋即转移到北海中部。
“可是,司令官,小伙子们的情报侦查似乎意犹未尽。”舰队参谋长英格莱尔将最后一封情报翻了出来,疑惑道:“半个小时前,位于挪威情报船还向吕佐夫号报告说在贝蒂的第一战巡舰队西北侧发现大量烟柱……”
“那是贝蒂的后手——两艘女王级战列舰!”王海蒂花费顷刻功夫,凝神注视被红笔和污渍污秽了的海图,旋即拾起桌子的白手套一边往战舰餐厅走一边歪着脑袋自语。走出司令塔的刹那,身为德意志数一数二的海军战略的王海蒂自嘲一笑,舒缓紧锁的眉宇偏执般的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七艘英国快速主力舰绞杀五艘德国战巡,多格尔沙洲的翻版?不可能,两艘尚未形成战斗力的女王级就是贝蒂的全部,回援的一至两艘不倦级战巡最快也得在这个月中旬休整完毕抵达斯卡帕湾!”
【看完日德兰的铺垫给个反馈,我好调整……】
第十三章 那些伪崇高(七)
【这几章铺垫剧情的时候把日德兰参战兵力数了出来,由于1915年好多战舰尚未服役,所以我的日德兰参战兵力与历史有所出入,勿怪。还有,很久没写到四千字了,虽然是灌水出来的……】
3日中午11时03分,戴维-贝蒂的快速舰队正擦着日德兰海岸线向南疾驰,距离赫尔戈兰湾边缘只有三个小时的航程。
午饭时间,英国水兵与轮机舱技术军官排着整齐的队列前往餐厅就餐。为了保证水兵在寒冷的初春的体力,厨房为他们准备的食物是饼干面包和用整块巧克力片熔化制成的,稠厚得“竖在杯子中间的汤匙可以直立不倒”的咖啡。海军总是等级森严,在军官餐厅,一杯英国喜爱的啤酒并不被严格的约束,中低级军官摆弄刀叉偶尔举杯觥筹交错,一排轻松的氛围。事实,所有人都认为不列颠海军正在光荣之路狂飙突进。
第一战巡舰队的水兵和中低级军官心情愉悦,可狮号战巡司令塔内则是另一番景象。11时27分,向南方与西南方向搜索的三架肖特14型水飞机耗尽燃料也没能发现预料中的德国巡逻力量,不得不返回恩斯丁号母舰。习惯风度翩翩的戴维-贝蒂歪戴着军帽稍稍有些颓废的因子,睁着熬红了的双眼,拿眼睛丈量快速舰队与龙潭虎穴般的赫尔戈兰湾之间的距离,不时掏出怀表斟酌算计时间。
“老朋倒是不害怕让气吞山河的截杀战打成苍白无力的追击战……”贝蒂似乎记起来什么,在斯卡格拉克海峡方向气急败坏的打了个叉,叼着铅笔俯身在海图计算奥兰海与威廉运河的距离。良久后,贝蒂吐出嘴里的铅笔,将从奥兰海到日德兰海岸线另一道路线用虚线画了出来,狠狠道:“兰帕德,斯卡帕湾那边仍旧没有大洋舰队出海的情报?”
对于可能爆发的欧洲战争,德英两国战前都做足了功课,在对方舰队母港和航道必经之路部署了足够的耳目。双方对此心知肚明,竭力扫荡和扑杀对方潜伏谍报人员之余,主力舰队通常会选择深夜出海以保证出航的隐蔽性,但是这也只能延缓谍报人员确认和发送情报的时间。
按照惯例,贝蒂应该在早晨收到大洋舰队是否深夜出击的情报,可时间已经快到正午,期待的情报仍未传来。
“如果西莱姆想要有所作为,大洋舰队绝不会无动于衷!”贝蒂的疑惑叫参谋长奥斯蒙德-布罗克无言以对,好在副司令兰帕德少将参谋长解了围:“司令,要不要打破无电线静默向舰队司令部询问一下?”
“明明是我们占据主动权,却因为畏惧西莱姆的实力而缩手缩脚,这感觉着实不怎么美妙!”贝蒂抚了抚歪斜的军帽,丢下手里的铅笔,任凭它滚到海图北海中部的位置,不置可否道:“大洋舰队,恐怕海军总部也在疑惑……”
3日正午12时12分,杰利科将的大舰队正在向北海中部狂奔。
这是一支强大而又脆弱的钢铁舰队。
说它强大是因为这支舰队拥有二十艘无畏舰,这数量不仅让法国、俄国和意大利这些老牌海军强国掩面自弃,即便大洋舰队也只有羡慕的余地。大名鼎鼎的无畏号战列舰,一时风头无两的柏勒罗丰级、圣文森特级、海王星级与巨人级战列舰、超无畏舰的始祖猎户座级战列舰、装备15英寸主炮的铁公爵级与英王乔治五世级战列舰,拥有弹道计算机和火力射击指挥仪的铁公爵级在这支钢铁舰队肆意堆积,100门12英寸主炮、6寸主炮、40门15英寸主炮足以让任何一个国家任意一支海军望而生畏。
这并不是英国人牛逼哄哄的全部,要知道排成五列纵队走着之字型路线,以十五航速向斯卡格拉克海峡开去的大舰队并不孤单,与之相伴的是八艘装甲巡洋舰、八艘轻巡洋舰、五十二艘驱逐舰、六艘辅助巡洋舰与一艘水飞机母舰。
担任主力舰队侦查力量的是罗伯特-阿巴斯洛特少将的第一装巡舰队与-L-希斯的海军少将的第二装巡舰队,前者拥有两艘爱丁堡级装巡爱丁堡公爵号、黑太子号两艘勇士级装巡勇士号、阿基里斯号,后者拥有拥有两艘米洛陶级装巡米洛陶号、香农号,两艘勇士级装巡科克伦号、纳塔尔号。负责支援和掩护的是乐-梅西尔海军准将的第四轻巡舰队两艘伯明翰级轻巡阿德莱德号、诺丁汉号、三艘仙林级轻巡无常号、菲顿、不绥号;-J-intr海军校指挥的第四驱逐舰队、J-R--kley海军准将的第十一驱逐舰队、-J-tirling海军少校指挥的第十二驱逐舰队总计五十一艘驱逐舰,三艘侦查巡洋舰金发人号、布兰奇号、女战神号,担任大舰队旗舰交通舰的橡树号驱逐舰,还有六艘担任舰员营救的辅助巡洋舰,皇家方舟号水飞机母舰。
当然,在瞻仰这支舰队之前,谁也不能否认它的虚弱。皇家海军的无畏舰队主炮数量众多火力强劲,但是其防御实力的确不敢恭维。且不提仅仅比吃水线高一米的水线带硬化主装甲的覆盖面积,10-12英寸的水线主装甲、11英寸的炮塔正面装甲在9公里的距离几乎无法抵御德国主力舰任意一级主炮,而9公里正是无畏舰时代海战的标准交战距离。惨剧远不止于此,过度追求主炮口径、数量与侧舷火力,英国人的无畏舰舰体普遍较长,水密隔舱设计和防护能力屡遭削弱,1914年11月1日,英王乔治五世级战列舰大胆号仅仅挨了一枚水雷便抢救无效宣告沉没,这正是水密隔舱防御力不足的体现。
虽然皇家海军人对于他们的战舰火力和海神的眷顾的信赖如故,但是这种自信已经无论是气质还是内涵都已经大大缩水,正如杰利科原则同意与风雨飘摇的海军部同进同退,但是如论如何也不敢将这场绞杀第一侦查舰队的战役拖延成一场足以决定北海局势的大决战!
“信号灯的情报呢?霍尔不知道这是一场瞬息万变的战争,任何疏漏和滞后都有可能导致万劫不复的后果?”德英都是数一数二的科技强国,为了防止德国人在日德兰海岸线秘密布置的一些列无线电截听与定向搜索装置发挥作用,皇家海军习惯在航海过程中保持无线电静默,也就是只能接收不能发送电报的状态。
底牌无多的约翰-杰利科无意打破教条,只得在大舰队旗舰铁公爵号指挥塔内愠怒着踟蹰着,等待绰号“信号灯”的海军情报部部长威廉-R-霍尔信誓旦旦承诺的情报支持。
尽管大洋舰队已经考虑到隐秘问题,趁夜溜出杰德湾以避开英国人的耳目,可早晨空空如也的杰德湾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挡英国谍报人员的骚动。3日午7时35分,几经确认的英国谍报人员将“大洋舰队主力深夜出海,航向不明”的情报发送出去。
接收电报的是海军情报部的杰克逊尉,据说此人“蔑视一切民间学者和解码专家”,他拿着电报纸快速走进40号房间,向密码专家发问:“德国舰队旗舰呼叫代号现在哪里?”
破译工作毫无进展的破译专家们摊开手,于是他转身快速离去,绝不肯在“民间人士”那里多停留一分钟。杰克逊尉回到办公室后根据自己的理解对情况做出一份简略的分析报告,并准备将其交给海军情报部部长霍尔。午时01分,杰克逊尉刚出门便惊闻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英法联合舰队在地中海遭遇惨败,泄露的消息在大伦敦各个街区飞速流传,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与第一海务大臣阿瑟-威尔逊爵士于十分钟前向首相递交辞职!
混乱和眩晕在海军总部滋蔓,前所未有的惨败与海军大臣的下台让皇家海军长久以来的低效率和无头绪愈演愈烈。杰克逊尉在海军部阴暗潮湿的过道里扶着发霉的墙壁张皇了许久才消化了这个消息,记起自己的职责。踏足霍尔部长的办公室,结果被告知霍尔将军参加国防委员会紧急会议去了,失魂落魄的尉不得不按照大英帝国正常程序,将情报和分析报告转交海军参谋部。
长久以来,英国海军部由首相指定的文官海军大臣总揽全局,从职业军人中遴选出来的第一海务大臣平时负责海军具体事务,战时则成为海军参谋长。大英帝国海军掌舵人温斯顿-丘吉尔与阿瑟-威尔逊同时辞职对不列颠海军的冲击可想而知:几乎是被丘吉尔一力捧台的斯图第中将颓唐的坐倒在沙发,如丧考妣;参谋部那些年少气盛的参谋被失利击倒,纷纷将失败的阴霾写在脸;海军部那几栋破旧的大楼被闻讯赶来的伦敦居民吞没,窗台外震耳欲聋的诘问和滔天的怒火不禁让所有人思考逃避与推诿和辩解与自救。于是,情报部转交过来的最高等级情报因为人为疏忽被参谋部当做草纸收藏进尘封的档案室。
“大洋舰队已经出航了,贝蒂,皇家海军的准纳尔逊,你可一定要果敢的站出来力挽狂澜!”围在海军部外的伦敦居民的叫骂愈发难听,杰克逊尉在自己昏暗的办公室里小心翼翼的希夷着。
3日下午14时,由贝蒂率领的第一战巡舰队小心翼翼的溜进赫尔戈兰湾,在德国赫湾200海里防御圈横冲直撞,老将穆尔的第二战巡舰队则留在赫尔戈兰湾外围,与贝蒂保持半个小时的距离,负责接应与支援。
长达一个小时的搜索,囊中之物第三侦查舰队全然不见踪迹,意料之中的西莱姆舰队自始至终也未曾尽地主之谊。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消息却接踵而至,大洋舰队2日深夜出海的消息姗姗迟来,丘吉尔与阿瑟-威尔逊的辞职噩耗更是来势汹汹。
“司令,我们已经深入赫尔戈兰湾20海里了!”陌生的海域,随时可能遭遇的水雷场、潜艇与大洋舰队,无边际的压力扑面而来,由不得兰帕德少将不慎重提醒。
贝蒂沉吟了片刻,同意了兰帕德的潜台词。15时05分,庞大的第一战巡舰队开始转向,掉头以20节航速朝北方搜索去。
数十艘战舰在赫尔戈兰湾洋面掀开无数凌乱的晕圈,浩浩汤汤的朝北开进。握在手里的怀表指针飞走,转眼又是一个小时,杀气腾腾的第一战巡舰队仍旧没能发现任何一片挂着德意志铁十字与黑鹰旗的小舢板。
“判断不出大洋舰队主力的位置,意料之中的第一侦查舰队仍未露面,甚至第三侦查舰队也不在赫尔戈兰湾防线!”作为战役的策划人,成败荣誉系于戴维-贝蒂一身。承载了依附海洋而存在的大英帝国百年国运的海军天之骄子伪装出来的淡然终于被爆裂的情绪撕碎,积郁的压力在赫尔戈兰湾洋面肆无忌惮的宣泄出来,所有的压力汇聚在拳头,继而砸在十一英寸的司令塔装甲壁。“该死的,德国佬在哪?!”
冻裂的双手崩裂开来,妖艳的鲜血渗过纯白的手套。副手兰帕德急忙招呼医务兵,这时,狮号高耸的瞭望塔传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的消息:
“西北方向发现四艘轻巡,距离20000码,航向东偏北,判断是四艘不莱梅级轻巡!”
“是第三侦查舰队!是第三侦查舰队!”用手帕草草捂住贝蒂手伤口的兰帕德少将不自觉的抬起头来,一脸激越。
“费希尔帮的矜持、皇家海军的荣耀、海军大臣的知遇之恩,1915年3月3日15时43分,我,戴维-贝蒂必将崇高的定义重新诠释!”贝蒂撇过头不易察觉的长吁一口气,在心底莫名来了一句,旋即转过头对司令塔内的舰队参谋们气势汹汹道:“第一战巡舰队,冲过去,摧毁他们,消灭他们!在绞杀西莱姆舰队之前,我并不介意品尝一道清淡的开胃小菜!”
第十三章 那些伪崇高(八)
北海从来都是一片富饶之海,为无数铁血雄心的民族所觊觎。数百年前,探索新大陆、新航线的漫长旅行自这里开始;数百年间,全世界的财富在这里汇聚;数百年后,鳕鱼仍在,埋葬了金银财宝的沉船仍在,对北海的争夺仍在,可是海马车夫倒下了,高卢雄鸡倒下了,谁也不知道正在北海角力的德英谁会是率先倒下的那一个。
3日15时44分,多格尔沙洲南侧,德意志人费尽心血打造的大洋舰队精华集中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水域,北海乃至北大西洋王座的争雄即将鸣锣!
“多格尔沙洲西北侧到赫尔戈兰湾外围之间的海域有不少英国佬的船在打转,西莱姆将军预判说英国佬会从我们的正前方抄近路回家,至多还有半个小时,英国佬就会与我们的战巡舰队遭遇。如果英国佬敢倔强的话,大伙儿就给他们一个大惊喜,如果大舰队也要加入进来,我们就将去那里小小看一眼,顺带挠挠他们的咯吱窝。”
凛冽的海风拍打在旗舰腓特烈大帝号战列舰钢铁舰身,水兵的窃窃私语借着寒风若有若无的飘了过来,在莱茵哈特-舍尔海军将耳际扩散。将望着苍茫的北海,嘴角不自觉的牵扯出点点微笑,须知道在他身后不仅整齐排列了十六艘无畏舰,还包括第二战列舰队第四分队三艘普鲁士级老式战列舰汉诺威号、西里西亚号、石勒苏益格-赫尔斯坦因号,第一装巡舰队五艘装巡卢恩、约克、俾斯麦,海因里希亲王,阿尔伯特亲王号、第四侦查舰队四艘轻巡汉堡,弗劳恩洛布,斯图加特、柏林号、第四、五、六、七驱逐舰队领舰瞪羚号轻巡、三十二艘驱逐舰、三艘辅助巡洋舰、一艘水飞机母舰、五艘齐柏林飞艇。
普鲁士级前无畏舰虽然舰体与锅炉老化,最多只能跑出1节的航速,240毫米的水线带主装甲实际防御力也不尽如人意,但是23-L40主炮作为火力支援仍有发挥余热的余地;第一装巡舰队都是些老旧的装甲巡洋舰,但是作为大洋舰队的耳目绰绰有余;由快速油轮改装的彼得-斯特拉塞号水飞机母舰因为舰体大小仅能携带4架水飞机,可五只齐柏林飞艇足以提供强大的滞空时间。
总之,这是一支在某些层面足以与海霸主——皇家海军比肩甚至是有所超越的舰队。
首先,德意志战舰历来重视生存性能。无论是后发制人的拿骚级、防御力蛮横的赫尔戈兰湾级,还是数量最多的凯撒级、性能优异的国王级,它们的水线带装甲厚度都超过英国人寸主炮的口径,也就是说在9公里的范围内,德国人的305主炮与350主炮可以击穿英国人任意一款无畏舰,甚至包括水线带主装甲达到史无前例的13英寸的伊丽莎白女王级,而英国人的寸主炮在同等距离并不能击穿德国主力舰。
除此之外,年轻的大洋舰队水兵素质并不比皇家海军差,多格尔沙洲海战,西莱姆舰队官兵在夜战中出色的炮术与损管能力就曾让不可一世的皇家海军人大吃一惊。不过,英国人似乎并未能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
当然,大洋舰队的劣势也很明显。大洋舰队的主炮与口径远逊于英国人,有100门12英寸主炮、6寸主炮、40门15英寸主炮,而德国大洋舰队只有32门20炮、2门305主炮与32门350毫米主炮,主炮比例200:146,在15英寸主炮,这一比例甚至是40:0!
除此之外,大洋舰队轻型舰艇严重匮乏。由于德皇威廉一心想要打造一支强大的、足以让他在英国亲戚面前挽回颜面的主力舰队,德国海军部不得不将所有精力与资源放在主力舰,以至于战争爆发时,除了两艘被定义为破交舰的沙恩霍斯特级,一艘准战巡布吕歇尔号,大洋舰队几乎没有可供驱使的现代化装甲巡洋舰,轻型巡洋舰数量也捉襟见肘。
“司令,您就一点儿也不害怕西莱姆判断失误?”舍尔将军犹自环胸站在舰桥,等待第一侦查舰队的消息。这时,第三战列舰队司令官、舍尔的老朋弗朗茨-冯-希佩尔将扶着舷梯几个箭步登舰桥,任凭海风缭乱他金黄色的发梢,言不由衷的问道。
2日22时,大洋舰队终于收到梦寐以求的海军参谋部调令,十五个多小时的颠簸后终于来到人迹罕至的多格尔沙洲南部海域埋伏起来。
英国快速舰队尚未溜出斯卡帕之前,德意志海军数一数二的战略家海蒂-西莱姆便已经预判出贝蒂的嚣张。英国快速舰队还在波特兰湾装模作样,西莱姆的第一侦查舰队已经风驰电掣朝赫尔戈兰湾冲刺,部署在挪威东南海域的伪装情报船发现从日德兰海岸线溜过来的英国快速舰队,第一侦查舰队正扑向贝蒂的撤退路线,而大洋舰队也正以1节航速奔赴预定海域,以图在天黑之前两面夹击英国人的快速舰队,绞杀它们,彻底戳瞎大舰队的眼睛,打开通往斯卡帕湾与设德兰群岛一百海里豁口的钥匙!
“波尔将军,你把我的舰队弄到哪儿去了?”海军大臣爱德华-冯-卡佩勒将军气势汹汹的推开海军总参谋长办公室的大门,愠怒道。
午后小憩的雨果-冯-波尔掀开搭在身的毛毯,慢腾腾的从长沙发的坐了起来,微微颔首歉意道:“卡佩勒将军,您……”
“将军,我不明白……”卡佩勒前一步,皮靴在办公室破旧的木地板劈啪作响,异常无礼的打断了波尔的寒暄,挥舞着手臂怒火中烧:“作为帝国海军大臣,西莱姆舰队从波罗的海与斯卡格拉克海峡消失我毫不知情,大洋舰队昨夜溜出杰德湾我同样不知情,斯卡帕湾的大舰队主力深夜出海我同样不知晓!”
“卡佩勒将军,虽然我司职海军总参谋长,但是我只是个神经衰弱的老头子,熬不得夜,所以对昨夜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值夜的老将军似乎听不出卡佩勒的夹枪带棒,略微活动筋骨回到办公桌前,戴着老花镜俯身在桌子的文件堆里抄弄了良久才翻出一份文件,声音沙哑道:“不过,将军,我想这份海军调令的备份文件能够帮助你。”
卡佩勒将军毫不客气的接过那份墨迹未干的备份文件,略微扫了一眼,旋即脱力不自觉的后撤几步,失态道:“截杀贝蒂的快速舰队?!没有皇帝的首肯,没有海军大臣的首肯,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擅自采取行动!”
“将军,我不得不提醒您,年轻人的行动虽然有些瑕疵,但是并未违反海军部的程序和规矩。”波尔将为自己带了一杯水,仰头吞下好几片镇定药,直到眩晕感稍微缓解一点才重新开口:“卡佩勒将军,这是老将凋零的时代,也许,年轻人对个人前途的狂热和对权利的热衷并不像您这样偏执。”
波尔的无心之语似乎正中卡佩勒内心,海军大臣脸挂满了僵硬的笑,试图为自己辩解什么,波尔却扶着办公桌桌角坐回沙发,两鬓斑白的头轻轻靠在靠垫,迎着从办公室百叶窗缝隙中渗透过来的三月阳光,慵懒着闭目养神。
“贝蒂舰队的迷踪步,杰利科将的按部就班,舍尔与希佩尔的埋伏,西莱姆的阻截。呵!无畏舰时代的**,钢铁与意志、战舰与智慧的终极较量,1915年3月北海中部的巅峰决战的确值得期待,可惜德意志被绑在命运的轮盘,可惜我只是个冷漠的看客,可惜我服老了呀!”
卡佩勒终究没在海军办公室待下去,他迫切需要将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告知皇帝威廉,夺回他想要的,不曾得到的。海军参谋长的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老将猛的睁开眼睛,浑浊的视线扫在卡佩勒丢在办公桌的备份文件,那目光从凌厉到犹豫,最终挥发升华成为一种羞愧!
“参谋长,第三侦查舰队急电,赫尔戈兰湾巡航区域发现贝蒂舰队!”参谋部作战参谋雷德尔冲了进来,三分忐忑七分激荡道。
“年轻人,你们的战争开始了!”老将的踟蹰似乎随着雷德尔的呐喊而烟消云散,某种非理性的、有违个人信条的想法勃然而发,如同瘟疫一般占据了波尔将的血脉。老将军似乎回到了数十年前,回到那些激扬青春的岁月。“我的战争也开始了!”
第十四章 变奏曲(一)
漫长而枯燥的航行,3日15时,宅男的舰队抵达多格尔沙洲东北侧。这位置距离沙洲南侧的大洋舰队有40海里,距离杰德湾约有200海里,距离日德兰海岸线约有150海里。
抵达预定截击海域后,训练有素的德国水兵如同精密运转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行起来。德意志水兵与中下层军官熟悉王海蒂的指挥风格,不消指挥官强调,哪怕是吕佐夫号战巡终日在动力舱埋头干活的锅炉兵也知道这一准是海军战神又一次单干行动。能让战神大动干戈,不惜在海军政治风暴尚未平息的间歇捅破容克军官团古老传统的对象只能是北海对岸稍微有些能力的贝蒂,或者是更大的野心存在。
水兵与中下层军官无权也无心过问大人物的战略,经年累月的训练与德意志民族性格在这一瞬间展现的淋漓尽致,他们只知道西莱姆将军与那些被海军部的酒水与报纸磨平了棱角的懦夫不同,他们喜欢出动出击的感觉,渴望在大洋争雄而不是成为一支困守海港的存在舰队!他们自豪的宣布他们是德意志人,而德意志人是从不畏惧战争!
穿着深色制服仔的损管队员在主力舰狭窄的舱室通道之间来回穿梭,整理诸如堵漏塞、堵漏板、堵漏箱、帆布绳、索肋骨撑架、消防系统、沙袋等损管器械,将它们置放在趁手的地方;水密隔舱由中央控制系统操纵的电气式水密门线路、纵向隔板、注水与消防水泵、通海阀,还有弹药库配备的消除火药粉尘的喷淋设备、紧急注水系统的服役状态也是检查的重中之重,至于一些不常用的舱室水密门与通道之间的联络门则被老练的损管队员彻底锁死;与此同时,损管队员还得将舰员水兵易燃的生活物品详细编号后统一放在密封防火的舱室中,舰体油漆太厚的地方也被损管队员毫不留情的“摧残”,仅仅因为它有可能招致星火。
在一场高强度的海战中,损管的重要性无论怎么拔高也不为过。尽管北海洋面的气温不到10度,但是狭小阴暗的战舰甬道内却又湿又热,以至于损管队员不得不将衣袖卷起再卷起,努力完成自己的使命。
司令塔,光学测距仪左右目镜被轻轻擦拭,指挥塔与炮塔之间的电话线路也被仔细排查;炮塔狭窄的空间内,一些炮手正在活动身体,舒缓僵硬的肌肉,也有不少技术官员正为这些动辄数百吨的主炮塔电力驱动的旋转装置与扬弹机做最后的检查。弹药装填室内,几名装填手正对着射击表进行模拟训练。防毒面具被郑重其事的套在脖子,这是多格尔沙洲海战的经验,虽然炮塔内已经有完善的通风设备,但是高强度海战时发射炮的硝烟对于全封闭的炮塔仍是个不小的考验,如果炮塔被击中或者穿透,爆炸所产生的毒气更是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瓦解一座大口径主炮的战斗力。
燃煤锅炉并不能长时间高速运行,为了保留战舰的应变能力,轮机舱在技术军官的规划下保留了23的锅炉,剩下的13锅炉也竭力保持不熄火的状态。即便用经济航速行驶,德式主力舰航程也普遍只有4500海里,而高速行驶对燃煤的消耗是惊人的,因此,精打细算使得有限的燃煤利用效率最高是德国战舰每一位航海官的必修课程,为此,德国战舰要求尽可能的从远离锅炉舱的储煤仓开始使用燃煤,而靠近锅炉舱的储煤仓则留到最后,以免意外发生;战舰高速行驶时对燃煤的消耗数字足以令人生畏,由于轮机舱的人员数量限制,战争环境下,人手不足的锅炉兵很难及时从遥远安全的储煤仓将燃煤送至锅炉,于是舰其他部门与战时超编的舰员有义务增援,这支增援力量必须战前就要规划好。
舰的医务兵开始收拾药品和手术器材,并且抓紧时间休息。也许不了解海军的人会认为医务兵会是一艘战舰最安全的兵种,但是事实却恰恰与人们的烂漫想象相反,在弹片横飞的甲板救助伤员,在火海中挽救生命,战舰的医务兵从来都只会带着镣铐在死神的镰刀泛着冷光的刀刃跳舞!
司令塔内,舰长与参谋官们耐着性子事无巨细的聆听各部门长官汇报备战状态,静待旗舰吕佐夫号的冲锋号。
15时40分,北海狂乱的风终于有了停歇的趋势,铮铮作响的旗舰旗渐渐有了疲软的趋势,淡淡的白色雾气在海平面氤氲着、厚积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滑稽行动。大战将至的情绪经过时间的发酵愈发沉郁顿挫,水兵激昂亢奋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回归德意志人惯有的理性。
“贝蒂不会在赫尔戈兰湾呆太久,扫荡北海只是贝蒂全盘计划的开胃小菜,他的目标是我的第一侦查舰队五艘战巡,所以他一定会赶在日落之前北,发现我们,并且将战列线决战放在夜晚。夜战并不好驾驭,可它是英国人的天然盟,因为随着交战距离的拉近,我们在战舰防御力的优势会大幅缩水,而英国人则可以发挥它们的主炮口径与数量优势。”
借着波罗的海封锁任务荣登第一侦查舰队旗舰的吕佐夫号战巡庞大的舰身横在洋面,350毫米主炮威严的炮口正对贝蒂舰队有可能出现的南方。王海蒂呆在闷热的电报室内,双手环胸,干裂的唇间蹦出一连串的指令。
“英格莱尔校,将第一驱逐舰队10艘驱逐舰派出去,分别在侦查舰队西侧X、Y海域巡航,这样,一个小时之内,我们最少能获得40海里的视野。齐柏林号不是有六架续航时间超过四个小时的腓特烈FF-33式水飞机麽,现在距离日落时间还有近两个小时,让它们配合第二驱逐舰队向东和南方向搜索五十分钟,这样我们足以获得至少50海里的视野,再加部署在赫尔戈兰湾西北侧的第四侦查舰队,接近一百海里的封锁线,足够了!”
1914年月4日宣战以来,王海蒂对于海形势的判断鲜有失败的案例,积累的气质让前世总是畏缩不前的宅男变得信誓旦旦。放任贝蒂进出赫尔戈兰湾,在贝蒂的归途埋伏并反截杀之,王海蒂自认他的计划相当完美,可总是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游离于整个方案之外。
电报室并没有海图,可无形的海图已经刻画在王海蒂的内心,宅男几乎一闭眼睛就能望见3月世界各大洋犬牙交错的海局势。不怎么美妙的灵感自海军中将浑噩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王海蒂凝神静气、深呼吸、放松拳头、微微仰起头,试图揪出作怪的因子,就连电报室长官的沉痛声都没能听见。
“司令官,沙伊特少将急电:第三侦查舰队赫尔戈兰湾200海里防御圈海域遭遇贝蒂舰队,不莱梅号轻巡沉没,旗舰吕贝克号重伤、什切青号失去动力!”
“该死,第三侦查舰队完了!”不莱梅级轻巡标准排水量3756吨,内部水平穹甲厚度约为25-30毫米,斜面穹甲50毫米,装备10座单装105主炮,最高航速23节;柯尼斯堡级轻巡标准排水量3390吨,内部水平穹甲25-30毫米,斜面穹甲50毫米,装备10座单装105毫米主炮,最高航速的算得性能比较优异的穹甲巡洋舰,在世界轻巡洋舰家族也足有立足之地,可是当只有三艘不莱梅级轻巡一艘柯尼斯堡级轻巡的第三侦查舰队巡洋舰杀手——拥有数十门超过300毫米口径主炮,数百门中等口径支援火炮的英国第一战巡舰队,它的结局可想而知。
由于皇帝的固执,德意志对于海军轻型力量的投入多少有些不足,尽管在海军军备竞赛后期有所改进,可德国人仍旧缺乏现代化轻巡,以至于所谓的第一装巡舰队、第五、六侦查舰队都是些足以令盒饭回家养老的个世纪老货色。不莱梅级与柯尼斯堡级轻巡虽然都是七八年前下水服役的战舰,但对于德国人来说,每一艘现代化轻巡都弥足珍贵。
出于掌握贝蒂舰队行踪的需要,大洋舰队小心翼翼地在赫尔戈兰湾部署了由三艘不莱梅级与一艘柯尼斯堡级组成的第三侦查舰队、由四艘科尔贝格级穹甲巡洋舰组成的第六侦查舰队、由八艘瞪羚级巡洋舰组成的第七、八侦查舰队、由一艘鹦鹉螺级巡洋舰率领的第八、九驱逐舰队,却不想不幸中彩的正是第三侦查舰队,副司令莱温特佐少将扶着电报室冰冷的装甲壁,着实有些颓唐。
“不对!”王海蒂猛的睁开眼睛,自多格尔沙洲海战开始就有些虚弱的身影猛地颤了颤,脸色惨白道:“也许我猜错方向了!”
第十四章 变奏曲(二)
“德国佬的第三侦查舰队完了!”三艘不莱梅级、一艘柯尼斯堡级穹甲巡洋舰处在快速舰队主力舰最大射程之内,尽管五艘战巡的第一轮主炮毫无建树,但是兰帕德少将仍然为可怜的第三侦查舰队早早下达死亡通知。“这可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辉煌的胜利?”站在司令塔里的戴维-贝蒂放下双筒望远镜,扭头略带惊诧的打量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的兰帕德少将,隐隐皱起了眉头犹疑着重复了一遍。
气势汹汹的派出十艘快速主力舰南下扫荡,击沉四艘德国穹甲巡洋舰就是一场辉煌?须知道骄傲是皇家海军的传统,进攻是不列颠海军的信条,《Rle-Britnni》这歌声在大洋不曾熄灭!须知道折损在大英帝国面前的战舰、名将不计其数!须知道1901年在远东参与解救战争的兰帕德也是敢喊出但求一战独孤求败,肆无忌惮的张扬不列颠尼亚人的寂寥!而如今,欧战战争才进行不到一年,笑柄似的哈里奇舰队官兵便已经喊出赫尔戈兰湾海战他们炮击德国本土——赫尔戈兰湾岛将会是最后的绝唱,兰帕德少将更是不知不觉中将皇家海军胜利的标尺降了又降!
“第三侦查舰队应该将情报发出去了……”兰帕德少将怀着诗人的浪漫小资的格调眉飞色舞,浑然不觉海骑兵戴维-贝蒂眉宇间的忧虑,自顾自道:“不管西莱姆的第一侦查舰队能不能即使拦住我们,至少我们稳赚不赔!”
“少将,我看出了不好的苗头,皇家海军身某种可贵的特质正随着战争而急剧流失……”戴维-贝蒂试图委婉的批评兰帕德少将的犹豫,可心腹手下的一句话生生打断了贝蒂的后续。
“不管西莱姆的第一侦查舰队能不能即使拦住我们?”贝蒂丢下兰帕德疾走几步,俯身趴在司令塔内铺就北海海图的长桌,片刻后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帝!也许我们都低估了对方的战术素养!”
“先生们,我想我应该向信任我的人致歉!”王海蒂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晃晃,只是扶着电报室电台的勉力支撑。
德意志最杰出的几位舰队指挥官因为工作压力或多或少的患有忧郁症和神经衰弱症。自希佩尔将军接任第三战列舰队司令官一职,工作量的下降让他的病症大为减轻,海蒂-西莱姆的状态却每况愈下。多格尔沙洲海战后精神与**的双重创伤仍未弥合,浅滩惊魂后的总结会议、1915年备战工作、波罗的海封锁任务与第一侦查舰队正常训练、穆德罗斯湾突袭战和北海巅峰决战方案、无休止的海军政治风暴无疑透支了他太多的精力。
前所未有的疲倦感阵阵袭来,那种眩晕感让王海蒂不得不紧扶电台拐角,避免在下属面前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作为一支参战官兵超过一万人的舰队指挥官,王海蒂对他的官兵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不能倒下!
“我们不能在多格尔浅滩继续待下去了,第一侦查舰队即刻发出,去日德兰海岸线!”
副司令莱温特佐和总参谋官英格莱尔先是被王海蒂没由来的道歉弄得一头雾水,正准备出口询问,又为海军中将的不择言所震惊。无数个日夜的规划与排兵布阵,十数个小时的航行与等待,第三侦查舰队遇袭的这一瞬间,德意志舰队下信心爆棚,而战役的发起者却在这紧要关头临时变更计划。
“将军,您指挥过两场成功的海战,策划的水面行动更是不计其数,您应该知道变更计划将会对您自身,对大洋舰队将会造成怎样的负面影响!”英格莱尔在第一侦查舰队服役了很长时间,他了解王海蒂的谋定而后动的指挥风格,他不明白海军最杰出的战略家如此失态和不顾一切的缘由。
变更已经确定并且布置完毕的计划不仅意味着天文数字的浪费,疏漏、风险与不可预知的增加,对于海军战神的自身形象与舰队官兵士气的打击更是灾难性的。作为在海军届服役二十年的老将,王海蒂清楚的知道朝令夕改的后果,可他别无选择,他已经不是21世纪连小女怀孕都不敢面对的90后宅男了!
“贝蒂第三次北海战斗巡航选择变招,采用与惯常的北海巡航路线相反的航线。日德兰海岸线的侦查报告,大舰队南下的轨迹,这一切显得那么的天衣无缝,甚至将我也糊弄过去了!”
“也就是说德国佬误认为我们会走北海中部回家,所以大洋舰队主力与第一侦查舰队主力都埋伏在多格尔沙洲附近去了?”不成体统的海战仍在继续,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德国第三侦查舰队两艘巡洋舰宣告沉没,一艘趴窝不动火光冲天,只剩下一艘什切青号还在倔强挺立。第一战巡舰队参谋长奥斯蒙德-布罗克少将听完快速舰队司令戴维-贝蒂的分析,白皙的脸挂着一丝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的难以置信。
贝蒂犹自在海图计算着什么,不时标注出几个关节点和埋伏点,干涩的喉咙里勉强发出一个算是确认的音节。兰帕德少将抬头看了看火光冲天摇摇欲坠的吕贝克号轻巡,凑近贝蒂小声问道:“司令,我们还走日德兰这条线回家?”
“为什么不?”贝蒂直起身反问道。
“司令,您打算放弃诱杀第一侦查舰队计划?”兰帕德少将追问了一句。
“兰帕德,你觉得我能看穿的迷雾西莱姆会猜不透?”贝蒂丢下手里的铅笔,双手环胸,撇过头朝多格尔沙洲方向扫了一眼,朗朗道。
“我一直在疑惑……”王海蒂竭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咬牙道:“既然部署在挪威海域的伪装情报船能够逃过贝蒂舰队前队轻型舰艇的视线,堂而皇之将情报发给我们,那为何又会在发现贝蒂后队之前与我们失去联络。原因只有一个……”
“贝蒂从来就没想过要隐藏他的航向,他只想将那两艘女王级神秘面纱留在最后揭开!”基尔海军学院出身的辛格莱尔校琢磨了顷刻,摇摇头接口道:“不过,这只能证明英国人的目标正是第一侦查舰队,这并不能说明英国人会走日德兰这条线。”
“不,校,这说明贝蒂已经意识到他的变招可能会被我们提前预判,所以我们任何直观想象的相反面才是贝蒂的真正航线!”王海蒂撇开嘴露出惨淡的微笑,点出了英国人另一个破绽:“事实,大舰队的南下接应已经暴露了德英双方在对方主力舰队锚地安插谍报人员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即便大舰队再怎么自信或者粗心也不可能将他们的航向明白无误的暴露给我们,除非……”
“除非大舰队的南下只是个幌子!”辛格莱尔校这一次终于心悦诚服,不过埋怨和遗憾总还是有的:“将军,我们扑错了方向,看来截杀贝蒂第一战巡舰队的计划只能放弃了!”
王海蒂并不答话,而是扭过身子朝电报室发报员喊道:“命令,向舰队所属各舰发报,第一侦查舰队主力舰起航,航向东北,航速25节;第一、第二驱逐舰队与第二侦查舰队汇合后向东北方向增援,齐柏林号留在多格尔沙洲,负责召回水飞机;通知北海司令部,请求调派不少于十架飞机与飞艇侦查日德兰海岸线,寻找贝蒂的第一侦查舰队;电报舍尔将军,3日北海形势发展与职部想法完全背离,侦查舰队不得不前往日德兰海岸线截杀贝蒂舰队,求情大洋舰队主力舰队策应。”
情报参谋飞快的将王海蒂的命令记录下来,王海蒂拾起钢笔,稍稍迟疑了一下,旋即郑重的签下“海蒂-西莱姆”这几个字。
埋伏下来的第一侦查舰队重新起航,朝日德兰海岸线高速运行。
混乱几乎不可避免,因为当王海蒂的命令发出去的时候,第一驱逐舰队与第二驱逐舰队还在东进西行与南下的陆,重新集合需要至少半个小时;齐柏林号水飞机母舰则更惨,受制于水飞机的载重,装备无线电报机显然是无稽之谈,于是齐柏林号不得不等待派出去的水飞机一个多小时后返航。无论第一侦查舰队是否能够截住贝蒂舰队,这艘改装水飞机母舰都注定不能及时参战。距离第一侦查舰队约两个小时航程的大洋舰队官兵沉默着重新踏征程,然而杰德湾誓师出征时的高亢不可避免的低沉下去,“英国人居然能干扰海军战神的判断,这战有得打了!”。
“究竟何时开始,我变得如此刚愎自用?”
随着时间的随意,虚弱的神经剧烈疼痛起来,黑暗如潮水般吞噬了他的眼瞳。王海蒂几乎是狼狈的逃回司令官室,掀开铁柜掏出药瓶狼吞下不少镇定药,良久后苍白的脸才渐渐多了一丝红晕。
数不清的胜利与荣耀,水兵与中下层军官的爱戴,德意志报纸的长篇累牍,帝国宣传部的美化,还有一众海军大佬的包容将王海蒂推了神坛。三十七岁的海军中将,大洋舰队的精华——第一侦查舰队司令官,能够左右北海态势与走向,对于制度完善的海军强国来说,年轻人闯下的荣耀足以让年过半百却只不过尸位素餐的挂着中将军衔的老人无地自容。
早在这场海战之前,王海蒂就从不列颠海军的异动中翻出蛛丝马迹并且正中要害。凭着他对贝蒂的了解,自信的战略家对贝蒂的快速舰队行动做了最大胆的推测:老朋在奥克尼群岛西侧波特兰湾的航海训练只不过是装模作样,野心勃勃的北海巡航路线决计不是前两次的单纯复制,而是从日德兰海岸线溜进赫尔戈兰湾,扫荡并且将第一侦查舰队尽可能的诱出赫尔戈兰湾,在拥有大舰队主力接应的北海中部决战。
德意志人丝毫没有理由怀疑他们的海军天才。几乎是刚收到王海蒂的预判电报,将信将疑的舍尔将军与希佩尔将军便在没有海军部调令的前提下欣然率领大洋舰队主力出击,尽管不赞同王海蒂单干,但是比哈尼克少将仍然肯背负政治风险将吕佐夫与德弗林格尔号战巡划出波罗的海封锁舰队编制;参谋部的调令虽然姗姗迟来,可作战科雷德尔已经竭尽所能。
前期皇家海军一系列动作也证明了王海蒂的预判,精力充沛的卢克纳尔伯爵与他的海鹰号袭击舰证明所谓的波特兰湾战斗巡航不过是个贵族沙龙冷笑话;部署在挪威海域的伪装情报船证实了贝蒂奏响的变奏曲,卡斯帕传来的情报表明大舰队航向正南,第三侦查舰队的遇袭更是1915年北海决战的号角,一切似乎都在海军战略家的预料之中,所有人都觉得胜利手到擒来!
可是,大舰队与贝蒂舰队的行云流水的配合让他看出了破绽,王海蒂惊讶的发现他与贝蒂都低估了对方的战术素养而扑错了方向。
“也许我在世人的吹捧中迷失了方向,好在现在为时不晚!”单干行动注定要用胜利来作为注脚,它容不得任何失利与溃败,否则将是暂时处在劣势的海军部保守派与皇帝威廉凶猛的反击!想到效忠和信任他的舰队官兵、包容他的舍尔将军与希佩尔将军,还有将前途倾注在他身的老埃里希-雷德尔,退无可退的王海蒂握紧拳头,坚定道:“这战,不打也得打!”
“事实,我只会创造条件让西莱姆舰队截住我……”贝蒂悻悻一笑,自嘲道:“虽然我的老朋擅长战略欺骗与虚虚实实,可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才是他最拿手的!”
兰帕德少将暂且不能理会这玄而又玄、带有叔本华悲观主义的禅机。贝蒂攥着迟来的海军大臣与第一海务大臣台下情报,抬起头似乎感应到数十海里外老朋的低吟,附和道:“这战,不打也得打!”
第十四章 变奏曲(三)
自15时5分收到第一侦查舰队司令官海蒂-西莱姆中将发过来的情报,大洋舰队旗舰腓特烈大帝号司令塔内气氛就有些沉闷。
“西莱姆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变更计划,这可不是德意志的风格!”
第三侦查舰队遭遇袭击损失惨重的报告让气势汹汹率领十七艘主力舰出海大杀四方的舍尔将恼火不已,海蒂-西莱姆临时更改作战计划更是点着了舍尔将军的火爆脾气。不同于英国人对于海战计划的简单粗暴,德意志人对于时间和纪律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追求,即便大海总是充满太多的波折意外,可古板的德意志参谋们依然喜欢在战前将事无巨细的所有可能用数字记录和定格。
崭新的皮靴在司令塔内转悠不停,喉咙里不时蹦出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好战的大洋舰队总司令莱茵哈德-舍尔将他的纠结写在职业军人饱经风霜的脸。“既然一次会预判失误,那么这一次是否又是一次重蹈覆辙,也许正是在这种徒劳无益的折返跑中,戴维-贝蒂的快速舰队正与他们华丽的擦肩而过!”
王海蒂的第二封电报详细解释了变更计划的缘由,所有人都倾向王海蒂的判断,可舍尔将的一句反问让这一切变得不可捉摸起来。好在副司令希佩尔开口了,作为海军最杰出的战术指挥官,他的冷静与睿智并非浪得虚名。
“将,既然选择相信这个年轻人,甚至不惜挑战海军参谋部与帝国皇帝的权威而单干,那就一直相信下去!西莱姆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这场海军决战不仅我们迫切需要的,也是风雨飘摇的皇家海军最后一根稻草,所以这场海战不打也得打!”
某种意义说,好勇斗狠的舍尔更适合作为一名舰长冲锋陷阵而非一支舰队的指挥官。不过,舍尔毕竟不是能力欠缺但却迷恋权利的海军内阁大臣穆勒,他只是一位单纯的职业军人,他知道如何正确选择。性格急躁的总司令沉下心将王海蒂的电报重新翻阅一遍,从那些字里行间窥出一场势在必行的大海战的峥嵘,好战的他终于咧开嘴点头。
“我们距离英国快速舰队大致有多远距离?”舍尔凑近长桌的海图,问道。
“根据第三侦查舰队的报告,我们距离英国快速舰队大约有70海里的航程。”舰队参谋官指着海图的两点,不加思索道。
舍尔无视希佩尔惊诧的眼神,沉吟着接过舰队总参谋官的铅笔,在海图切出一条通往斯科格拉克海峡的黑线,淡淡道:“即便我们全速航迹,追英国快速舰队仍然是无稽之谈。既然西莱姆有信心抓住贝蒂的快速舰队,而我的大洋舰队实力超过杰利科的大舰队,那我们还不如直抄他们的后路,去斯科格拉克海峡!”
司令塔内的一众参谋们纷纷倒吸冷气,为舍尔将军的大胆奔放而咋舌。舍尔摸了摸他头发稀疏的脑袋,朗声总结道:“哈哈,我把这叫做进攻型接应!”
“如果德国人想要埋伏我们,多格尔沙洲北侧将是他们最好的伏击阵地。由此推测,西莱姆的第一侦查舰队大致在我们的西偏北方向,距离我们可能只有三十海里左右的距离,如果除去主炮2400里左右最大射程,那只是一个多小时的实际航程。”辉煌数百年的皇家海军也并非浪得虚名,至少贝蒂舰队的参谋官们很快在白皙的海图敲定德国大洋舰队主力与第一侦查舰队主力大致方位。舰队参谋长奥斯蒙德-布罗克少将抓着铅笔俯身在海图罗列出一系列数据,淡然道:“大洋舰队主力脱不开多格尔沙洲南侧这海域,距离我们大致有八十海里航程,也就是四个小时的航程。”
“奥斯蒙德-布罗克少将,大舰队距离我们有多少海里?”贝蒂的视线从赫尔戈兰湾一路北,逐渐平移到日德兰海岸线顶端的斯卡格拉克海峡,沉声问道。
“150海里!”
“好,为了确保最高航速的西莱姆舰队能够咬住我,并且与最高航速普遍不到22节的大洋舰队主力保持距离……”司令塔重新沉寂下来,无数道紧张期盼的眼光注视着注定会成为后纳尔逊时代伟大的人物——戴维-贝蒂身。轻轻叩击长桌的手指戛然而止,贝蒂缓缓戴白色手套,轻松道:“有人告诉我,日德兰海岸线印染过北海落日血红的峭壁是大西洋不可多得的风景,品尝过第三侦查舰队这一碟开胃小菜,我觉得是时候在风景如画的地方拿饕餮盛宴款待我的老朋了。”
“命令,第一战巡舰队向东北方向转进,航速23节,第二战巡舰队继续作为后队半个小时后,航速23节;向杰利科将发报,请求大舰队前往斯卡格拉克海峡接应快速舰队!”
贝蒂的命令着实让奥斯蒙德-布罗克少将眼前一亮。23节,那是一个美妙的数字,它既能让最高航速的西莱姆舰队及时反应,又能让行动迟缓的大洋舰队无所适从。
3月3日下午16时,向日德兰海岸线开进几成定局,可在那之前,第一战巡舰队还需解决德国第三侦查舰队。
不莱梅号、但泽号轻巡在英国人前几轮主炮弹雨中消失,吕贝克号失去动力,浓烟与大火几乎笼罩了他的层建筑,没有人会怀疑他弹药库殉爆的命运;第三侦查舰队只剩下一艘什切青号轻巡。似乎有波塞东的眷顾,什切青号运气好得离谱,在英国人不惜成本的主炮弹幕中硬是倔强了十分钟之久,当然,回光返照拯救不了什切青号,16时12分,什切青号轻巡因为弹药库爆炸而沉没。第一战巡舰队终于转向,朝日德兰海岸线开进,震惊世界的日德兰海战再也无法避免。
16时15分,北海中部,大舰队旗舰铁公爵号司令塔。
“我们距离斯卡格拉克海峡还有200多海里的距离,如果不尽早出发,我们将无法及时接应快速舰队!司令,没时间考虑了!”
大舰队南下北海中部的确干扰了德国人的视线,可无论是大洋舰队与贝蒂的快速舰队七十海里航程还是大舰队与它的快速舰队一百三十余海里航程都不能令人满意。拥有十艘主力舰的快速舰队具备绞杀第一侦查舰队的能力,可德式战舰生存能力强也是不争的事实,因此一旦快速舰队被第一侦查舰队缠住,大洋舰队又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于情于理杰利科都应该去斯卡格拉克海峡接应。
然而事物总是有两面性,虽然难以启齿,可杰利科不得不承认他的大舰队主力不是德国人的对手,3月的英国人还无法与德国来一次堂堂正正的无畏舰决战。所以,杰利科迟疑了,他害怕豪赌一场后,大英帝国会失去最大的本钱,输的连遮羞裤也剩不下。
“去斯卡格拉克海峡接应!”不列颠岛针对海军的辱骂、贝蒂的催促终于让谨慎的杰利科下定决心。司令塔内一片欢腾,数百年来习惯了主动进攻的皇家海军人丝毫不顾及杰利科的苦心和忧虑,为能够博取海功名而沾沾自喜。杰利科摇摇头,苦笑着走出司令塔,背着西斜的太阳努力眺望东方:“但愿,但愿帝能站在我们这边!”
第一侦查舰队以25节航速快速杀出多格尔沙洲,进入赫尔戈兰湾外围后,航速进步一提升至26节。
对于排水量过万吨的钢铁巨舰来说,在洋面跑出26节的航速是个了不起的成就。饶是北海的风浪渐歇,全速航行的战巡劈开的海浪崩裂后的气势仍旧磅礴,撕碎的碎白水花轻易在战巡的低艏楼平甲板飞舞,形成淡淡的水雾。
早在第一侦查舰队起航之前,第三侦查舰队的不莱梅号、但泽号轻巡已经沉没,旗舰吕贝克号失去动力摇摇欲坠,只有什切青号轻巡保留一定的战力。王海蒂要求什切青号轻巡向第一侦查舰队靠拢,可是消息刚发出去不久,便与什切青号轻巡的联系就中断了。四艘轻巡,一千多名水兵生命的陨落如同大山一般压在德意志水兵的心头,第一侦查舰队孤零零的向日德兰海岸线奔袭,庞大的辅助舰只被留在身后,只有五艘向西开进的驱逐舰汇合过来。
17时23分,惨淡的斜阳挂在西面海天一际的地方,距离日落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距离黑夜至多一个钟头。北海的初春时节,喜欢追逐军舰的军舰鸟不见踪迹,翱翔的海鸥也只有那么三两只,仅有十艘战舰的舰队浓郁在复仇与杀戮的情绪中埋头赶路,柔和的光线倾泻在钢铁,为战舰悄然镀了一层比滤光镜过滤还要独特的颜色。
德意志水兵站在桅杆的瞭望塔平台,用高倍望远镜观察海面。这个任务说不轻松,虽然他们的航向与太阳的光线平行,柔和的光线散落在并不宁静的海平面,让水兵的视线一路坦荡,可是英国人同样拥有这优势,所以更早的发现敌人,使得舰队能够抢占有利攻击位置成为观察员义不容辞的使命。
长时间的观察让布劳次产生眼睛疲劳,他对同僚打了个手势,等同僚接替他的位置才放下望远镜。布劳茨缩着脑袋眯起眼睛,缓解眼睛的疲劳感,并且拉直衣领使劲拢手呵气,试图换回一点流逝的温度。这时,刚交班的同僚遥指右舷方向发出一声惊呼。
“快向司令塔报告,发现英国战舰!”
训练有素的同僚在光晕中发现了三两点黑影。3日,大洋舰队大型舰艇几乎是倾巢而出,在超过两万一千码11海里的距离发现的大型战舰,这无疑是英国人的主力舰!
呆在司令官舱室休息的王海蒂所遭受的煎熬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作为这场北海决战的策划者,王海蒂不仅押了他的身家性命与个人前途,还得承载大洋舰队数万近乎于叛逆的官兵的未来与容克地主、海军部保守派的中伤与批判。更重要的是,1915年半年英国人的造舰优势尚未完全发挥出来,大洋舰队与大舰队主力舰的数量差距并不大,这是击败大舰队最有利时机,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第一侦查舰队跑了近40海里的距离,却仍旧没能发现贝蒂的快速舰队。王海蒂有理由相信自己的眼光与判断,可毕竟,毕竟他已经失误了一次!
“将军,右舷21000码处发现戴维-贝蒂的快速舰队!”舰队总参谋官辛格莱尔校闯了进来,兴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