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皇帝拉拢刑部抓人
宪宗皇帝叹气,“这让朕如何收拾?”
谢迁说:“臣以为,万岁留中不发为好。一则此人防卫无过错,处理东厂亦不合适。二则此事会让人怀疑御林军战力。三则会让人心疑此事为万岁暗中授使。”
宪宗皇帝微微点下头说:“言之有理。这个张述,刚刚归化就……唉!没一个让朕省心的。朕倒是想责怪那张述几句,可他又是自卫,唉。”
谢迁说道:“微臣以前只知其文采出众,没想到武力也如此超群。沿海有海盗倭寇出没,不若令其前往剿除,以免在京中生事。”
宪宗说:“朕亦有此意,但是神机营和他有赌约,如若神机营造出子弹,他便会献上火铳。他若果真献上火铳,朕也不好封他太小的官。”
“万岁,尚公公求见。”门外小太监报到。
宪宗皇帝说道:“谢爱卿,你陪太子去万国馆一次,替朕抚慰一下张述,免得他以为是朕出尔反尔。另外让户部赶紧给他入籍,免得他老拿自己不当大明子民。”
“微臣遵旨。”谢迁连忙喊完万岁,退出。
尚铭进来,宪宗问道:“尚铭,你见朕何事?”
尚铭扑嗵往地上一跪,“老奴死罪!”
宪宗盯着他,一声不吭,慢慢喝茶。
尚铭知道肯定有密报到了皇帝这里,但是怎么也得汇报一遍。皇上既然还想听听自己怎么说,那就说明事情还能挽回。
他鼻子一挤,嚎陶大哭,“万岁,老奴该死啊!老奴见那张述火铳精良,派人前往抢夺,结果折了十四人。十四人哪万岁……”
宪宗等了半天,尚铭只哭,却没再解释,他疑惑地问道:“你来见朕,就为说这些?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尚铭哭诉,“老奴如何还敢辩解?是老奴的主意,是老奴派的下人。”
宪宗心软了,“你跟朕多少年了,朕知道你是个实诚人。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派人去抢夺?”
尚铭止住悲声,感激涕零地说:“老奴谢过万岁。昨晚臣离开后,寻思着这夷人非我族类,其心难测。虽已和神机营有赌约,那子弹却非一朝一夕便能完成。那火铳在他手里委实太过危险,假如被其它国家抢夺收买,我大明忧矣。故而出此下策。”
宪宗叹气,今天他已经叹了很多次,“唉,你也不易。”
尚铭低声哭泣,“老奴请万岁责罚。”
宪宗站起来走了几步,“下去吧,好好抚恤那些阵亡将士家人,这件事就不要再声张了。”
尚铭磕头谢恩,“谢万岁,老奴感激得五内俱焚。苍天有眼,老奴何等造化,能得遇此英明宽厚仁义之主……”
宪宗打断他,不耐烦地挥手,“下去吧,下去吧。”
尚铭走后,宪宗思索片刻,笑了,“张述,朕为你解决了如此大的麻烦,多少也能收拢你的心了吧。”
谢迁从宪宗那里出来以后,回到东宫找太子朱佑樘,把刚才的事情说了。朱佑樘瞠目结舌,“竟然如此厉害?”
谢迁说道:“太子,此人文武全才,初归大明,无亲无故。或许能倚为心腹。”
朱佑樘为难地问:“可是我没钱,也没权,给不了他什么啊。皇妹年纪尚幼,都能送他一美丽侍女。可我上次那十两金子,已经是半年的积蓄。”
谢迁说:“有权、钱给人固然有效,但也不是唯一的方法。太子可以感情相处,何况太子将来总是要登基的。相信其人不是那等目光短浅之辈,定然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朱佑樘苦笑,“但愿吧,我听先生的。希望能够有所成效。”
俩人去内府拿了十两金子,然后上车直奔万国馆。
刑部,一官员快步如飞走入厅堂,对刑部尚书董方大笑道:“尚书大人,大喜呀,大喜。”
董尚书讶然,“喜从何来?”
那官员笑道:“刚才接到消息,东厂派人在街面上拦截张述那个蛮子,没想到其人心狠手辣,接连致死十四条人命。现已逃回万国馆内。”
董尚书听完放声大笑,声震屋瓦,“哈哈哈哈。果然是大喜。那蛮子今日休矣!”
那官员接道:“不错。尚书大人速速批文下去,着顺天府立刻缉捕此人,他若胆敢反抗,立斩不赦!”
董尚书笑道:“正该如此!”说着话,立即铺开纸笔,三言两语把批文写好,扣上大印。然后喊小吏进来,“速速送去顺天府,让他们马上缉捕此人,越快越好。”
小吏跑步下去。
办完这些事情,董尚书往椅子上一靠,心满意足的叹口气,说道:“这蛮子活该有今日。”
那官员笑着接道:“其人狂妄自大,视满朝文武如无物,牙尖舌利,蒙蔽圣听,实在是自己找死,怨不得他人。”
董尚书长舒一口气,说道:“他推崇姜太公,鄙视孔圣人。若论治国,太公确实是有所长处。兴周八百年啊。不过这大明的江山还用不着一个蛮子来操心。他安心的去吧。”
官员讶道:“尚书何出此言?姜太公虽然伟大,可怎么也不能与孔圣人相提并论吧?”
董尚书看看他,说道:“以孔圣人教化为根本,太公农、工、商、兵并举为手段。怎么样?”
官员思索一会,摇头说道:“不妥,不妥。圣人教化已经足够,不必狗尾续貂。若是各项并举,如何能够体现出仁民爱物之教化?”
董尚书叹道:“老夫随便说说,年弟不必当真。”
官员连忙一揖到地,“折煞下官了,怎敢与尚书大人称兄道弟?大人真是谦虚下士,恭礼行人哪!”
董尚书摇摇头,心中微叹:“温、良、恭、检、让?仁民爱物?唉!就凭这些东西能够治国?”
官员问道:“大人面色不悦,不知何事不妥?”
董尚书正色说道:“老夫在想那蛮子这次结局如何。”
官员笑道:“这还用说?押至顺天府斩首。甚至于根本不必经过有司衙门,直接就被那十四家苦主给砍头了事。那些苦主可都是当朝权贵。”
董尚书摇头不语:唉,观其人眉飞色舞,似乎很喜欢这不经有司衙门审理便砍杀人命。置我这刑部于何地?
第十七章捕快要抓人
张述正和杨絮俩人聊着,万国馆外一片大乱,顺天府来了五十多名衙役捕快,他们齐刷刷跑步到馆门外,准备进去捉拿张述。
光天化日之下,街面上死了十四个人,附近正好有个衙役看到。
他是负责这条街道的,远远看见张述冲进了万国馆,他立刻回报,捕头聚集了五十多人前来捉拿。
守馆兵丁见来了这么多人,立刻大声示警,众多护馆兵士全都出来,在门口排了一排。
“来人止步!”守馆兵丁喝道:“这是招待万国朝使的万国馆!你等不得入内!”
捕头气喘吁吁说道:“我们是顺天府的捕快,你们馆内混入了杀人凶犯,可能会对各国朝使不利,我们要求立刻进去缉拿。”
“杀人凶犯?”守馆兵丁互相看看,他们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有入馆捕人的凭据吗?”
“凭据?”捕快疑惑,“顺天府的腰牌和缉补公文算不算?”
“那不行!”守馆兵丁回道:“按大明律,若有朝使或者从人犯法,是由我大明刑部批文才能入馆认定。认定凶徒之后尚且不能缉捕,需待他国朝使面见万岁呈述。”
“刑部批文?”捕快心急火燎的擦着脸上的汗水,“我一个小捕快,上哪找刑部批文去?这不成心为难人吗?我说兄弟,事态紧急,那个凶徒可是背着十四条人命,若是不速速缉拿归案,恐怕其伤害他人啊。”
见捕快打起感情牌,守馆兵丁也放松了姿态,不再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说道:“老哥,不瞒你说。兄弟当值这么些年,从未见过这种事情。别说见了,听都没有听过。可这馆你们确实不能进去,进去兄弟就麻烦大了。丢差使算好的,起码是个流放的罪名。”
捕快急得转来转去,“这可如何是好?”
“驾,驾”一个捕快打马如飞,跑到近前。“吁”的立住战马,他从马上跳起来,没等站稳就跌跌撞撞跑过来,手里挥舞着一个卷轴,大声喊道:“捕头,刑部公文!刑部公文来了。”
“什么?”捕头疑惑地接过卷轴问道:“什么刑部公文?”
“缉拿杀人犯张述的刑部公文!”那捕快上气不接下气的解释,“刑部主动送到府尹大人手里的。”
怪了,刑部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捕头半信半疑的打开公文观看,奇怪地说道:“怎么这上面已经填充了杀犯名字?我们都尚且不知杀人者是何人,刑部怎么知道?”
不管怎么说,有了凭据就可以入馆抓人了,捕头立刻走上前去出示刑部公文。
守馆兵丁接过来看后,说道:“你们可以进去两个人,按本馆规矩,只可认定,可许抓人!”
捕头晃晃手中公文说道:“刑部已经直接下达了海捕文书,上面写得清楚明白,立刻缉拿!如若胆敢反抗,立斩不赦!不要用以前的规矩来限制了,我们要求全部进入。”
守馆兵丁默然,但原地不动,没有给捕快们让路。
捕头怒道:“这是何意?”
守馆兵丁说道:“现在事情已经超出我的职权范围,刚才已经通禀监正大人。等监正大人来处理吧。”
捕头冷笑道:“我算明白了,你们这是在故意拖时间!兄弟们,往里闯!我倒要看看公文在手,还有谁敢阻拦?”
“是!”众捕快衙役齐应一声,准备硬闯。
“监正大人到!”有兵丁喊道。
万国馆王监正珊珊来迟,一步三摇的出现在门口。
“等等。”捕头把手一竖,止住众衙役脚步。
见监正慢慢的晃悠,捕头实在等不及了,他干脆跑过去一抱拳说道:“见过监正大人!”
王监正看看他,不冷不热的问道:“你是何人?”
捕头说道:“卑职乃是顺天府下捕头,贱名不足入耳。现有刑部批文,要求入馆缉拿凶犯,还请监正大人定夺!”
王监正接过公文,慢慢的看着。一边看一边点头,有时还摇摇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他满意地点点头,称赞道:“这字一定是董尚书亲笔所题,好字!好字啊!”
捕头差点一口痰啐他脸上,好字?你半天是在这里鉴赏这字?让你看公文,你看字?你个老母的!这万国馆的孙子们真不拿我们顺天府当回事,大的小的都这样。
他恨恨的说道:“我等要求即客入馆缉拿凶徒!请监正大人示下!”语气中的怨气怎么掩饰不住。
王监正讶异,“原来你是要缉拿凶徒?可是这和我们馆内的规矩不符啊!万国馆是招待各国使节的地方,你们这么乱哄哄进去成什么样子?被别国使节看了不是笑话我大明么?这要传扬出去,我大明国威何在?不妥,不妥啊!”
捕头终于忍不住了,他怒气冲冲说道:“大明国威如何不是卑职能考虑的,卑职只知缉拿凶犯!大人莫非视这刑部批文如同无物?”
王监正咧咧嘴,心中着急:这锦衣卫怎么还不来?梁芳那么重视张述,难道会舍得把他让出去?
“大人再不让路,我等便要硬闯了!一切后果由大人负责!”捕头说道。
王监正让开路,说道:“你们非要抓人,我也不能阻拦。但本官会向上面反应,参你家府尹一本。由此造成的一切不良影响,皆由你家府尹大人承担。另外,本官还要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
捕快冷笑,老子在这顺天府当差多少年了,会被你这拿腔作势的吓倒?批文在手就是王公贵族家也敢去闯!要都听你这种腔调,还办不办差了?
他大喝一声:“走!”带头朝万国馆内走去。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街面上跑来一个百人队的骑兵,身上穿着锦衣卫的飞鱼袍服,腰间挂着绣春刀。领头的百户一声不吭打马直接入馆。万国馆监正在旁边看得微微笑,守馆兵丁都让开路,没有人过问他们是干什么来了。
捕快们恨得牙痒痒,瞧人家这待遇,问都不问就进去了。我们来了就怎么都不让进。
这一百名骑兵进入万国馆,直接跑到张述所住的院子外,把大院给包围住,然后肃立无语。
第十八章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张述在里面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军队包围?他到窗子前面观察,要是他们破门而入的话,就得开枪杀人了。
瞟了两眼后他就放下心来,那些骑兵都是面朝外部,好像是在替他警戒,又像是在迎接什么重要人物。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杨絮奇怪地问道。
“不清楚,可能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吧。”张述说着,对她笑笑。心想:要是他们冲进来,我就从窗口跳到花园里,然后往外冲。我死了以后,她就可以回家了吧?
由于万国馆内兵丁不配合,捕快们寻找张述的住所花费了不少时间。他们到达张述院门外时,那个锦衣卫百户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冷声说道:“此路不通!”
捕头喝道:“我们奉命缉拿凶犯!让开!”
锦衣卫百户冷声说道:“入内一步者!死!”
张述在上面看得微笑,这锦衣卫一边监视自己,一边还不忘记保护安全。他们也不是只会给人添堵,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
捕头脸色铁青,他们这些衙役的武器是铁尺棍棒,锦衣卫是腰刀,又是骑兵。来的这一百人无声中露出一股彪悍的气息,一看就知道是精锐,衙役才五十人,打是无论如何打不过。
可是不打的话,难道就这样算了?回去怎么向府尹大人交待?刑部公文怎么回复?最后还不是自己丢了这饭碗?
双方正在僵持,后面又是一阵马蹄声乱响,双方都惊异地把眼睛朝后面看过去,就见当先一名将军浑身铁甲,骑着战马冲过来。他边跑边喊道:“顺天府的让路,五城兵马司的来增援你们,谁敢阻拦就往死里打!”
怪了,这五城兵马司的来凑什么热闹?捕头百思不得其解,纳闷的让身边衙役都闪开,免得被马踩伤。
五城兵马司来的有五百多骑兵,万国馆内虽然道路宽阔,但也容不下这么多骑兵,道路被挤得满满的。
五城兵马指挥使?
锦衣卫百户认出了领头的这个将军,但他只是瞟了一眼,就又不声不响的原地站立。
五城兵马司负责整个京师的防卫,来的这五百骑兵都是军中精锐,他们身穿铁甲,手拿骑枪,气势汹汹的跟在指挥使后面。
五城兵马指挥使刘聚两眼血红,心中悲痛。
他刚才接到刑部派人送来的消息,在御林军当差的四儿子死了,凶手是住在万国馆的张述。顺天府的捕快正在前去拿人。
他立即点起兵马,亲自前去抓人。沿路不停的接到快报,说顺天府的衙役被锦衣卫给拦住了。
刘聚怒火滔天,锦衣卫竟然包庇杀人凶犯,今天非教你们个乖不可!
他冲进万国馆内,果然看到锦衣卫一百多骑兵把衙役们拦在院外。
刘聚打马来到小院前,对那个拦路的锦衣卫百户吼道:“滚你娘的!”说着话,手中的马鞭朝对方劈头盖脸打去。
别说对方只是一名小小的百户,就是千户见了他也得下马跪拜。
不曾想那名锦衣卫百户头都没有抬,身子在马背上朝旁边一侧,躲过马鞭,顺手揪住鞭杆猛力一夺。
刘聚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动手,再加上他富贵已久,缺乏锻炼,没有年轻时候的身手。这一下措不及防,竟然被对方从马上扯了个趔趄。他吓得赶紧撒手,好悬没有一个跟头栽到马下。
那名百户夺到马鞭,一声不吭的照着刘聚战马脖子就是一鞭,
那匹马被打得人立而起,两只前蹄竖起,唏溜溜一阵乱叫。
刘聚拼命拉住马缰绳,好一会才让马镇静下来。
他看着马脖子上的血痕,两眼喷火盯着锦衣卫百户,“你找死!”
那名锦衣卫百户冷冷地盯着他,“奉梁公公之命把守此处,入内一步者,死!”
刘聚拼命让自己从狂怒状态下冷静下来,他问道:“哪个梁公公?你们是什么人?”
锦衣卫百户摘下自己的腰牌亮了下,银制的腰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刘聚认出了这个腰牌,是梁芳贴身侍卫才有的。有这个牌子在,说明眼前这一百人都是梁芳从全**队中挑选出来的高手。
“众将听令!”刘聚从牙缝里往外挤字,声音冰冷,“推开他们,冲进去!”
“得令!”后面那五百骑兵同时大喝一声,震得人们耳朵嗡嗡响。
这是要真刀实枪的干仗啊!衙役们赶快让开路,免得被误伤了自己。
五城兵马师的部队有秩序的开始分拔,让开了一条几十米长的通路。
“驾!”通路末端的两个将校猛力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战马立刻疯狂朝门口冲去,正对着那个锦衣卫百户。
战马和普通马的最重要区别,是能不能听命令!前面就算是悬崖,只要主人愿意,那匹战马就会跳下去。而普通马你怎么打它都不会下去,打急了他会把你扔下去。
战马冲阵是军队中常用的一种手段,骑兵当然不会一起冲过去送死。他们会在最后冲刺前从马上跳下。
这两名将校把马速瞬间提升到极至,如果锦衣卫百户不让开的话,这两匹马绝对会把他撞个半死,最好的结果也是残废。
那名锦衣卫百户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的动作,一动不动,就像没有看到一样。
“这家伙真的不怕死?”两名将校正准备从马上跳下,让战马去撞对方个残废,就见百户快如闪电般抓起一张强弓,“崩崩”便是两箭。他的动作太快了,第一箭刚发出,第二箭便跟了上去。
两只箭几乎同时射中那俩匹飞奔的战马,两匹正高速飞奔的战马前蹄一软,一脑袋插在地上。
高速冲锋状态的马一跟头栽在地上,仍旧受惯性的作用向前翻滚,战马和骑兵卷成一团。
轰隆隆一阵乱响,伴随着咯咯啪啪的骨折声音,那两匹马翻滚了十几米后停住不动了。骑士和战马都是奄奄一息,两边的衙役都低着头不忍去看。
楼上,张述把杨絮转了个身,让她面朝屋里,免得看到下面血肉模糊的惨状。
杨絮紧紧拉住他的手,手心里全是汗水。她被下面的景象吓到了,有点惊慌失措。
“不怕不怕。”张述在安慰她。随后温柔的抱抱她,让她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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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开枪威慑
兵马司的人跑上去查看伤员,最终摇摇头,“没气了。”
指挥使刘聚怒喝一声,“全体举弓!目标――前面挡路的这些杂种!”
旁边的副将大惊,“将军,使不得!”
刘聚怒道:“什么使不得?本将今天拼着这官位不要了!全体举弓!”
所有士兵都把眼睛投到那名副将身上,副将不动声色地摇摇头,众士兵都把脑袋低下了。
“本将命令全体举弓!你们耳朵都聋了?”刘聚又气又怒,质问道。
士兵们假装没听见。
“你们都怎么啦?!”刘聚怒问:“他们杀了我们两个人,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你们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为什么不举弓?”
一片沉默。
百户开口了,声音依旧冷冽,“他们是为你好!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
刘聚大怒,伸手把自己的弓给抄起来,弯弓搭箭,对着百户瞄准。
百户笑了,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你这是自取其辱!”
刘聚受不得激,一箭射出。
就见百户突然一侧身,快得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随即伸手接住刘聚的箭支在瞬间反射回去。
崩!弓弦响处,一支利箭已经射到刘聚的马头上。
“这个人好厉害呀!竟然能够躲开箭。”杨絮赞叹一声。她只看到百户躲开箭支,却没有看到他反射回去。
“是啊。很厉害。”张述笑着搂搂她的腰,一点没提他刚才躲几十枝箭的事情。
刘聚胯下战马一声嘶鸣,站立不住,缓缓软倒。
刘聚大惊,他连忙从马上跳下,查看自己的爱驹。
一眼看过去他就暴跳如雷,“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射本指挥使战马,众将官,把这欲图行刺之人拿下!”
众士兵正待前行,就见百户轻蔑的说道:“看清楚那是谁的箭!”
刘聚拔出箭支,顿时目瞪口呆,正是他自己的箭支。
百户说道:“刘指挥使技艺不精,射别人却把自己的战马射死了,这也算是今年京师的一大笑料了。哈哈哈哈。”
刘聚脸成了猪肝色,觉得自己老脸没有地方搁置,恼羞成怒,拔出长剑打算过去亲自宰了那个百户。
他身后的副将也变了脸色,死两个士卒可以不追究,多要点抚恤银子就是了。可是现在这个百户竟然敢射死指挥使的战马,这就不能容忍了。要是今天不收拾他,以后指挥使的威望就算完了。
副将怒吼道:“你这该死的小小百户,竟敢以下犯上,射死指挥使大人的战马,图谋行刺!所有士卒听令,刀剑出鞘,砍杀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
副将知道这些人是梁芳的手下,砍掉他们绝对不会有好结果,所以他干脆替自己家大人出头,揽下了这个罪名。
五百铁骑一声怒吼:“得令!”刀剑哗啦啦出鞘,声音刺得人耳膜疼,随后他们开始整队,等着副将下最后一道冲杀令。
刘聚惊诧地回头,看向副将。“你这是?”
他不傻,马上明白了。他随即吼道:“所有军卒,听本指挥使将令!杀!”
“杀!”他手下的五百名铁骑齐声怒吼,随后整齐地打马扑上前去,和锦衣卫杀在一处。人喊马嘶,兵器相撞的声音和惨叫声不断响起,底下顿时乱作一团。
张述在楼上一看不妙,要是这些锦衣卫被杀死,自己就没了保护。
他往里间屋一推杨絮,说道:“快,到里屋。”说着话,他两步跨到床前,把自己的军用背包拎起来,从中抽出突击步枪。
杨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被推了一下后急急忙忙走到里屋,探出头来往这边瞅。
张述跨到窗台前一举枪,对着底下那个将军的头盔就是一枪。
呯!枪声响起,刘聚的头盔顶部被一枪打穿,措不及防之下,他被强大的冲力扯倒在地。
所有人都愣了,正在厮杀的人也慢慢停下手。他们小心地分开,回头看向刘聚。
只见刘聚的头盔前边一个小洞,后边被子弹冲出一个大洞,他系在脑袋顶部的头发已经被燎成了黑灰。
刘聚面如土色,他蹭地站起来,使劲控制着自己的腿,不让别人发现他正在颤抖。
现场除了血腥味外,又多了一股烧头发的臭味。
他们抬头看向楼上,张述正冷冷在上边注视着他们。
副将最先反应过来,他用手一指张述,喝道:“所有人举弓,将这欲谋行刺之人万箭穿心……”
张述毫不犹豫地照着副将就是一枪。
呯!副将的头盔也同样被打穿,他被子弹强大的力量从马上带下来。哐啷啷一阵声响,摔倒在地。
这下没人敢动了,所有人都明白了,刚才那一枪根本不是上面这人失手,是人家根本就没想要指挥使的命。
底下静悄悄的,张述冷声说道:“你们指挥使的命在我手里捏着,不想让他活的就往里冲!”
刘聚跳起来强叫道:“冲!”声音干涩,再没有刚才那种威风凛凛的气势。
五指兵马司的五百骑兵左右看看,都把头低下了。
刘聚没有再说话,过去扶副将。
副将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锦衣卫的那些人倒是疑惑地窃窃私语,“这人的火铳怎么能够连发两枪?他不用上火药?”
杨絮在屋子里看着张述,满心满眼都是崇拜。
突然军队后面有人喊道:“太子驾到!所有人闪开!”
这次朱佑樘是全副仪仗来的,不同上次。来的人一大堆,身后跟着威风凛凛的侍卫。
“参见太子!”所有人都下跪行礼,包括刘聚和那些傲慢的锦衣卫。
朱佑樘说道:“这么多人都聚集在这里干什么?父皇命本王前来安抚张述,你等听明白了?”
“臣明白!”刘聚不甘心的回答一声。难道杀子之仇就这么算了?张述,今天是杀不了你这个蛮子,咱走着瞧。
“小人明白!”百户答应一声,差使总算办完了。
朱佑樘说:“把这里清理干净,收拾东西走人!”
“是!”
众人把场地清理干净后都退回去,太子朱佑樘迈步进入院子。
张述连忙出来迎接,杨絮避到里屋去了。
第二十章太子安抚
朱佑樘身后,那些全身披挂的侍卫都用警惕的眼睛瞪着张述,他们都已经知道面前这家伙干掉他们十四个同袍,太子就是为这事来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只要情况有一点点不对,他们就会把眼前这家伙砍成碎片。
“张述恭迎太子。”他在院子里弯腰抱拳,心中忐忑,刚才杀了十四个人,门外又闹成那个样子,不知道会受怎样的责罚?
朱佑樘进院子,四下打量了一下,又抬头看看天,说道:“没想到本王竟然一上午来这里两次。”他笑着对张述说:“免礼。”
张述一看这架势,知道没事了,心情顿时变得极好,朝屋子虚请了一下,“太子请进。”
太子和谢迁乐呵呵进屋了。那些侍卫差点把眼睛瞪出来,太子这是干什么?和杀人凶手一见如故?
太子朱佑樘说道:“这次是奉万岁旨意来的,为刚才你在街头遇袭一事。那些人是自作主张,和万岁没有关系,希望你不要误会。万岁赐你十两黄金,以示安抚。”
张述说道:“谢万岁!谢太子!那些人是什么来路?”
朱佑樘对侍卫们挥挥手说:“你们下去吧。”
众侍卫离去,朱佑樘说道:“那些袭击你的人都是御林军,受东厂的调遣。”
“谢太子实情相告。”张述点头。又是东厂!
朱佑樘说道:“你可能不知道,这次尚铭派来的全是官员后人。你一下子得罪了十四家大员。”
张述笑笑,“尚铭可够阴险的。怪不得刚才那位将军亲自跑来抓我。”
朱佑樘看他不以为意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问道:“你能把当时的情况说一下吗?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打死那么多人的。”
张述把过程讲述一遍,朱佑樘感叹:“原来你那火铳犀利到如此地步。”
张述点点头,“射击精确,射程远。”
朱佑樘问道:“那我大明可以造得出来吗?”
张述想了想,枪支其实并不难造,是个机械厂就能制造,六七十年代中国哪个县都有造枪的能力。难的是子弹。
他说:“以大明目前的水平,要造到我这支的地步不太可能。但是有一些种类的枪支,大明可以制造。虽然比不了这支,但比弓箭已经进步很多了。”
朱佑樘问:“那子弹呢?神机营和你打的赌,你有几分把握?”这句话他几乎是屏住呼吸问的。神机营能造出枪来当然好,可那不是现在。神机营现在被梁芳把持,要是再造出枪来,那还了得?
张述笑道:“神机营不可能造出子弹来。火药不过关,以小弹壳的火药容量,击发不了那么大的弹头,打不远,力量不够。“”
朱佑樘放心地笑了,他压低声音问道:“这些话你对别人说过吗?”
看他这种样子,张述一愣,随即明白他是有机密的话说。低声说道:“以前没有对别人说过。这里隔墙有耳,锦衣卫重重监视。”
朱佑樘一惊,坐直身子说道:“没有对人说过就好,这种事情千万不要泄漏。国之利器,不可示人。”
张述点头,“是。”
朱佑樘知道这里被锦衣卫监视以后,就不敢再谈一些敏感话题,也不敢表示出对张述的拉拢之意。
只是询问张述的生活情况,过得习惯不习惯,吃得还好吗?对那个侍女满意不满意之类的。
张述也对他送自己金子表示了感谢,称那些钱解决了自己的大麻烦,于是又把不许杨絮缠足的事情说了一遍。
两人谈笑风生,都觉得相处得比较愉快。
张述觉得一个太子能拉下身段来和自己闲聊,这就很不容易,哪怕人家是存了拉拢的心思,也很难得了。
他活这么大见过的最大官员是他们校长,少将。要是在原来的那个世界,这太子相当于什么?未来的国家元首。何况这是封建社会,两者完全不具备可比性。
再加上人家上次给了十两金子,这次又是十两,可谓是雪中送炭。
又给面子又给钱,文雅点的说法是荣誉和财富都给了。所以他很承朱佑樘的情,对这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很有好感。
朱佑樘觉得张述这人直来直去,不藏心思,可是又不同于那些所谓的直臣。
这其中究竟不同在哪他一时也想不出来,但总是觉得和张述聊天很放松,和那些直言进谏的“忠臣”们聊天就会气得想杀人。
两人聊了好长时间,谢迁提醒该回去交旨了,才告以段落。
太子回宫,谢迁去户部宣旨:“圣上口谕,着户部立即办理张述入籍一事。”
谢迁走后,户部吵成一锅粥。
“什么?让堂堂六部大员去给一夷人入籍?”官本位的发言。
“天子这不是自降我大明身份嘛!”自视身份的官员。
“圣上旨意,不好不遵啊!”忠臣说话。
“本官与那夷人势不两立,绝对不会做此下贱之事。谁愿去谁去!”个人主义者。
“诸位同僚,要不我们写封折子上去?”造反派蠢蠢欲动。
“为了这等小事惊扰圣上,不妥啊!再议,再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
户部尚书看着下面摇头,从什么时候起户部就成这样了?好像是从皇上登基就这样了。
先皇复辟的时候朝臣都选择了站在他这边,所以他对大臣们纵容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当今万岁受先皇影响,也以宽容相待众臣。结果下来朝堂上争吵不休,所有事情都是拖了又拖,吵了又吵。各衙门也是如此。天子宽厚,未必是福啊。
“诸位,不要吵了。”户部尚书做总结发言,快开午饭了,他为了自己的肚子着想,决定还是做点事情。
会场静下来,大家都一齐用目光欢迎领导讲话。
“列位无非两种意见,一是去请圣上收回成命。二是谨遵圣谕。”户部尚书叹口气,“两种都不妥,列位都讲得清楚了。”
“莫非尚书大人有高见?”
“移交顺天府办理不就行了?”户部尚书很随意地说。
“这个……”没人敢说话了,这种事情好像是阳奉阴违啊!要是别人追究起来,后果怎样很难说。
“尚书大人高见!万岁定然是让那张述尽快入籍,并不是非要我等前去办理。”有人抚掌赞道。于是马屁如潮。
第二十一章入籍
尚书大人笑着掂须,洋洋自得,这户部还是得我来啊,下面都是些年轻人,办不了事情。
“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非得吵那么久,最后让尚书大人说出来?”一不明真相群众问。
“嘘,你新来的吧?吵几个时辰不用干活,有什么不好?这次还是吵得短了,有的事情能一吵好几年,吵得当事人都死了还办不了。再说了这种事情要没人过问那就没事,被人揪住就是抗旨不遵,让尚书老大人扛着……你明白了吧?”一资深命官指点后辈。
“原来如此,真乃金玉良言。听大人一席话,小的胜读一辈子书啊。”初明真相的群众感激涕零。
“呵呵,好说,好说。”资深命官拂须而笑。
顺天府尹在沉思,“办理一个夷人入籍手续,竟然由户部移交过来。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利害?”
一旁的幕僚任师爷报告情报:“大人,听说此人便是昨日从天而降那个扫把星。害得李尚书降职的也是他。另外刚才百姓传言,其当街杀人,一息之间击杀十四名御林军小校。有识得的说死的都是名门之后。”
府尹惊道:“原来是这么个扫把星,得罪了文臣又惹下武将,这满朝文武还有他敢不得罪的吗?本府绝对不去触他这个霉头,派个小吏去办理吧。”
任师爷乐了,那就找个最不待见的人去办吧。只要他和那扫把星沾上关系,很快就会被打发掉。
在任师爷的安排下,文书小吏秦奋莫名其妙接了个好差使,去万国馆给人办理入籍手续。
秦奋接到这个差使,都有点不敢置信。万国馆啊,那里住着的都是大人物,不是平常人能进的。自从当了这小吏就整日伏案书写,多少年都见不到一位达官贵人,有油水的事情都让别人捞去了,想不到今天竟然也有机会去沾点贵气。
如果将来这位大人飞黄腾达,那自己说不定还能跟着沾点光。直到进了万国馆,他都怀疑自己是做梦。
因为太过高兴,他没有多想已经是午饭时间了,接到命令直接就去了万国馆。
“顺天府来人给我办入籍手续?”正在吃饭的张述放下筷子,很客气地招呼这位文案大人。这不就是后世的户籍警察么,人民警察可不是好惹的,不招待合适了会有大麻烦。
秦奋傻眼了,怎么忘了人家在吃饭?偏瞅这时候来?
“请坐请坐,吃饭吃饭。”张述二话不说塞了双筷子到这小吏手里。
杨絮见状,欲起身回避,张述一把拉住她,“不用走,我们家没那规矩。”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感动得热泪盈眶。秦奋觉得这位大人真是待人一片赤诚,自己这么个小吏,又是头一次见面,人家就不避内眷,这是通家之好啊!只有多年相处的莫逆之交,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到于杨絮,她家教甚严,有客人来就从没有上过桌。
从小学的就是女戒女训什么的,憧憬的最好夫君是举案齐眉。举案齐眉就是自己做好吃的双手高高捧过去,夫君笑着接受,她就满足了。哪想到张述竟然能宠自己到这种程度,她低着头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掉。
张述就不明白了,好好的怎么都哭了?我说错什么了?他干笑两声,“吃饭吃饭,咳,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巨大的文化差异即使以他这样的聪明人也想不明白。
这一顿饭三个人都没吃好,张述一边吃一边还得招呼那两位食不知味的人,看他们那架势,如果不招呼着点有往鼻子眼里塞的可能。
这哭也会传染吗?张述纳闷的想,他发现旁边添菜那丫环也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那个丫环也想哭:怎么好好的突然有人给他送了个侍女呢?有这女人在,我怎么偷翻他的背包?上头刚下来命令,让尽快弄清楚背包里那几个铁球的重量,今天就得交差。这可交不了差可怎么得了?
上午的战斗过后,锦衣卫越加重视起张述来,把主意打到了他的手雷上。觉得那些铁疙瘩看起来像炮弹,想偷一枚出来研究研究。
丫环用幽怨的眼光看着杨絮,这情景让张述非常纳闷。他奇怪地琢磨:难道连这丫环也喜欢上我了?我魅力这么高?
虽然这丫环面目清秀,长得也不难看,但是张述还不至于博爱到见人就上的程度。“这人肯定是锦衣卫的,安个间谍在身边,那是嫌命长了。”
吃完饭后,秦奋给张述入了籍。张述,张少尉正式成为大明子民。
本来宪宗皇帝让户部给他办理入籍手续,意思是大明地界随便挑,愿意去哪安家就去哪。但是现在委托了顺天府,他就只能把京城当故乡了。
张述拱手大笑:“哈哈,从此以后,我就可以自称草民了!草民张述给大人行礼!”
秦奋差点一脑袋栽到地上,吓得连忙起身,双手乱摆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大人休要玩笑,折煞小吏了。”
张述说:“不玩笑,我现在是白身,理当如此。”
秦奋心说,你现在是白身不假,可你当官还不是指日可待?你住的什么地方?万国馆!我这小吏一辈子都不能来这里住上一天的。
这个时代干什么都得小费,张述给了秦奋一小块碎银子,他欢天喜地的走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贵人的赏。
午饭过后,张述带着杨絮出发,一起前往她家。万国馆门外就有等着拉客的马车,都是些上不了战场的劣马,长得倒是个个高大俊秀,皮毛油光水滑,其实没多大力气,它们就是指着个卖相过活。
杨絮脚指还肿着,张述扶着她慢慢坐上马车,直奔杨晔家。
毕竟是个第一次离家的小姑娘,对能回家看看,杨絮还是很高兴的。
昨晚父亲被逮的时候以为天塌了,没想到柳暗花明,今天遇到的却是这么好的一位夫君,关心照顾自己,还会逗乐子。她满心欢喜的想着回家和父母团聚。
第二十二章送杨絮回家
张述有点头疼,这天底下最怕的东西一是丈母娘,二是岳父。拿什么东西当见面礼?
他问杨絮,“你父母最喜欢什么礼物?”
杨絮思考一会说道:“父亲喜欢雅致一些的物件,母亲好像没有什么喜欢的,父亲喜欢的她就喜欢。”
张述犯了难。“雅致的东西?那就是玉、古董、字画……这些东西,上哪找去?再说咱也不懂,要是被人骗掉,拿金子买个假货送出去,还不得把人气死。”
杨絮见他犯难,说道:“您不用花钱买东西,给他讲点海外的事情,他肯定也会很高兴的。一事不知以为耻,他很喜欢谈古论今。”
张述笑着点点头,“那好吧,我这女婿空手上门,看看会不会被你爹打出来!”
杨絮摇头,“肯定不会!”
马车跑到杨晔府门,张述让车夫到一边等着,一会出来还要坐着回去。
大门紧闭,张述上前敲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探出个头来。“您找谁?”
张述说:“我是送你家小姐回来的。”
“小姐?”那人把头伸出来往后面看了一眼,欣喜地喊道:“真是小姐回来啦,我这就去禀告老爷。”
哐!大门关上,咚咚的声音远去了。
这是干啥?你家小姐回来还得去禀告老爷?还把门关上?张述不解地问杨絮:“怎么你回家还得吃闭门羹的?进自己家还得老爹批准啊?”
杨絮也是两眼问号,迷惘地看着院门。“不知道呀,以前没这样。”
那仆人回来了,把门开一条缝问道:“我家老爷问您是谁,和我家小姐是怎么回事?”
张述更加诧异,“我叫张述,张少尉。其它的事情,还是由你家小姐自己说吧。”
杨絮上前解释道:“昨日汪公公对我说,他是为清乐公主做事,让我给公主当侍女。今天上午,公主把我赏赐给了这位张大人做侍女。后来,后来蒙张大人不弃,愿意娶我为正室。所以,所以今天张大人送我回来。”
女孩子脸皮薄,谈婚论嫁这种事情,总是羞于出口,她结结巴巴解释了个大概。
那仆人说道:“小姐,您稍等,我这就再去禀报老爷。”关上门,撒腿如飞进去了。
这次等了老大会儿,门才慢慢开了,那仆人低着头出来,不敢看杨絮,递过一封信说道:“抱歉,小姐。老爷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和张大人。”
张述接过来一瞅,全繁体字,再加上竖行排列看不习惯,还没有标点符号,看得晕头转向。随手递给杨絮,“这写的什么?”
杨絮这会也顾不得奇怪他竟然不识字,接过来念道:
“絮儿糊涂啊,你既已答应公主,岂能再入家门?出尔反尔,祸将至矣!为父赖你赎罪,芶且偷生,每思及此,肝肠寸断!非不欲与你相见,实不能也!听你所述,张大人欲许你为正室,实乃喜从天降。为父只能在此恳请张大人,多多照顾于你。从今你为他人妇,务必谨慎恐惧,好好奉持箕箒……”
念完信,杨絮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怎么好好的就不让进门了?张述完全理解不了这古人的思考方式,不过看这样子今天是进不去了。
他伸手扶杨絮,劝道:“别怕别怕,不就是今天不让进门么?咱可以明天再来,后天再来,大后天,总有一天他会让进去的。别哭了,看这脸都哭花了。”
他替杨絮抹掉脸上的泪花,把她扶起来。杨絮泪眼朦胧,把头伏在他肩膀上小声啜泣。
张述很自然地搂着她腰,让她脚少出点力,她脚指还肿着呢。“哥们这肩膀,二十二年终于有个女孩靠了。”
杨晔的府门前聚了不少人,都指指点点的在一边看热闹。张述无所谓,他脸皮厚不在乎,很自然的冲周围比V字手势。那些街坊邻居看不懂他的手势,却也都知道他是在打招呼,都冲他点头微笑。
忽然有人喝道:“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你们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听这吼声,杨絮猛的颤了一下,越加把头藏在张述怀里。她听出来了,这人就是自幼和她定亲的刘宗,大学士刘健的公子。
张述扭头一看,是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书生,满脸的傲色。他反问道:“我们做什么还要你批准?你不知道打扰别人很不礼貌?”
那书生厌恶地说道:“真是世风日下,做此下贱之事还振振有词!”
张述冷笑,“你是哪位?下贱与否是由你的嘴皮子来评判的?你说下贱就下贱?那我说你也挺下贱的,要不然不会这么没家教的打扰别人。”
那人傲然说道:“某乃举人刘宗是也。你又是何人?”
张述报道:“张述!”
刘宗不屑地说道:“原来系一白丁,怪不得行此逾礼之事。行了,我不和你们计较,把路让开,在翰林院编修大人府门前做这种苟且之事事,玷污了这片雅地!”
张述笑笑,“我也不和你这腐儒计较。杨絮,我们把路让开,让这位举人老爷过去。”
“杨絮?”刘宗惊愕地望过来,随后三步两步走到两人跟着急问道:“你是杨絮小姐?”。
张述连忙阻止道,“哎,举人老爷,非礼勿视!”
杨絮把脸紧贴在张述身上,刘宗急了,伸手去板她肩膀。他刚伸出手就被张述给打开了,“动手动脚的,有没有点家教?你再这样我按调戏妇女处理!”
张述生气,那一下打得相当狠,刘宗的手鼓起一个大包,又红又肿。
他却似不觉得一样,说道:“你是杨絮小姐吗?我是刘宗啊,自幼和你定亲的刘宗啊。我父亲他老人家便是大学士刘健。”
“原来是你啊,”张述点点头,理解了对方这么急切的原因。
刘宗顾不得搭理他,自顾对杨絮倾诉,“今日收到家书,说婚约作废了。我在城外读书,刚刚赶回来。未进家门便匆匆赶来这里。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二十三章情敌
张述说道:“你的不幸遭遇我很同情。但你还是请节哀吧,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至于为什么,你家里没告诉你吗?”
“你住口!”刘宗脸色铁青,怒目横眉,猛吼一嗓子,“这里轮不到你插嘴!”
杨絮被他吓得一哆嗦,猫在怀里一声不吭。
张述心疼了,他冷言说道:“婚约既已作废,你们就已经没有关系了。吓唬别人的妻子,是你应该做的?”他对杨絮温言说道:“絮儿,我们走吧。”
杨絮轻轻点了下头,微声说:“好。”
“不许走!”刘宗怒气冲冲拦住二人,眼睛瞪得像要裂开一样,“杨小姐,你自幼许配与我!你我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情深意切。你为何如此断情绝义?宁愿不要我这举子,反要跟这个白丁?”
围观的人看杨絮的眼神都变了,轻微的议论不断传来,都是同情刘宗的。
张述也恼了,他可以不在乎名声,但是杨絮她一个女孩子家被人这么议论,又是在最重视名节的明朝,那心里能舒服得了吗?他冷声说道:“杨小姐是公主许给我的,你想造反?或者你要觉得自己还是个男人的话就和我单挑!冲女人撒什么威风?”
“公主许配啊,”
“坏人婚约……”
“都不想活了?公主是随便议论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家是金枝玉叶,愿怎样就怎样。许配个婚姻算什么?要你们全家的脑袋都是理所当然!”
……
议论的声音消失了。刘宗脸上一会白,一会青,他终究没敢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但也不肯放张述走。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抢回杨絮了。但是周围那么多人看着,让他感觉无地自容。自己的未婚妻躲在别人怀抱里,还有比这更丢脸的吗?盛怒之下,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优势,举人。决定用诗文来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刘宗一指张述,说道:“你可敢与我比试诗文吗?”
张述说道:“怎么个比法?”
刘宗傲然说道:“你敢就行,本举子任你出题。”
张述笑着摇摇头,“比试我倒不怕,但是为什么要跟你比?有什么理由?”
刘宗问道:“你什么意思?”
张述说:“很简单。我要赢了,你再不许纠缠杨絮。其实你纠缠也没用,但我还是想让你安静点。”
刘宗问道:“那你要输了呢?”
张述耸耸肩膀,“我要输了的话,就带着杨絮从这里离开。”
“你……”刘宗气结,但他仔细想了下,发现人家真的是没有任何理由要和自己比试,于是点头说道:“好!你出题吧。”
张述笑道:“很好。刘公子既然是举人,肯定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那么想必对古往今来的诗书典故都无所不知。我今天呢就说一首诗的前半段,如果你能够说出后半段,甚至于能说出诗名作者,我都认输。”
刘宗有点心虚,没敢当即答应。古往今来的诗文多了,他也绝不可能全部看过。
张述见他的样子,干脆把条件放宽,说道:“你回去查诗书问朋友都行,什么时候知道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这下刘宗放心了,他点点头,“你说吧。不过事先得说好,要是你胡诌出来的可不行。”
“你一听就知道是不是胡诌的。”张述念道:“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你要能够把这首诗的下半或者作者找出来,就算你赢了。”
刘宗放心了,这么有气势的诗句绝对是名句,书中肯定有记载。“我现在确实不知道这首诗,你等着我回去查找。”
回去查找?张述差点笑岔气,你要能查出来你也是穿越者。
优势!这就是信息不对称的优势!这一刻,他深深地体会到了作为一个穿越者的信息优势。
这时,杨家府门开了。
门外闹成这样,杨晔不出来也不行了。
“父亲大人……”杨絮一见杨晔,又哭了。她一下跪在地上,用膝盖往过蹭。张述看得直皱眉,这是哪家的走法?
“絮儿。”杨晔几步迎上前,把她拉起来,老泪纵横。
“杨……世伯。”刘宗行了个晚辈礼,默然站在一边。
张述发愁了,这怎么办?我也上去?怎么称呼?叫岳父吧没成婚呢,叫大人吧生分,都不合适。
“您是张大人吧?”杨晔擦擦眼睛问道。:
张述决定不要脸皮了,说什么也得把这名份给定下来,他弯腰行礼说道:“不敢,正是小婿。”
“你也配?”刘宗忍不住在旁边猛哼一声。
张述拿他当空气。
杨晔没理刘宗,拱拱手对张述说:“岂敢,岂敢。幸赖大人不弃,收留小女。她后半生就托付大人了,我这半大老头子在这里拜托,请一定好好待她。小女从小娇纵,顽劣不堪,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张述连忙解释,“岳父大人,我是想着让令爱先住家中,等我安顿下来好过来正式迎娶。”
杨晔摇头叹气,一脸的疲惫,“你的好意我明白,只是这样不妥,不必再说啦。絮儿我也见了,你们回去吧,好好待她,比什么都强。”
张述一看劝不动,只好点头,“请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她。”
杨晔一揖到地,“多谢!”
张述心说,岳父给女婿行礼,这是哪家的礼节?但他也不敢说什么,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
杨晔又对刘宗做了一揖,说道:“贤侄,是我杨家对不起你。”
刘宗吓了一跳,连忙躲开,“世伯这是?”
杨晔说道:“你还没回家吧?所以不知道。跟我进来吧,我给你解释。”说完,走入院门。
刘宗恋恋不舍的看了杨絮一眼,跟着进去了。
“好了,我们走吧。”张述对杨絮笑着说:“哎呀呀,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
杨絮低泣道:“父亲不让我进家门。从今以后,我就只有大人一个可依靠了。”
第二十四章一心报复的纨绔们
拜年拜年!票票拿来!
张述安慰:“怎么会呢?现在不让进,不代表以后也不让。过些时候我们再来。不要这样难过。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要有勇不言败的信念。”
“嗯。我听大人的。”杨絮使劲往张述怀里依偎了一下,说:“脚疼。”。
可不疼么?本来伤就没好,刚才又跪在地上往前蹭。张述说:“我抱你。”他一手抱住杨絮臂弯,一手抄起她膝弯,抱上马车。
车夫“驾”一声吆喝,马车冲出人群,驰离杨府。
回到住处,照旧抱着杨絮入内。张述一眼就看出,背包又被人动过了。虽然表面仍就是原来的折叠模样,但是这骗不过他。打开背包查看一下,仍旧什么都没有少。
张述奇怪,难道只是那个丫环在收拾东西?不对,肯定是在试探,查看我带了些什么。
这种事情,闹开也没有益处。
一是没证据,
二是不知道是谁干的。
三是就算抓住谁翻的又能把人怎么样?翻东西不是偷,最多骂几句。
他们现在还不敢光明正大的翻,心中有顾忌,先假装不知道,有机会狠狠收拾他们一下。
以后杨絮要在这里住了,张述回来时顺便买了点布,把她的床给围得严严实实,不能让那些偷窥的锦衣卫给占了便宜。
天快黑时,杨家送来一个丫头,长得还不错,名字叫笛儿,是杨絮的贴身丫环。她把杨絮家中物品全给搬到这里,据她说,以后她仍旧跟着小姐。至于通房不通房的,看老爷的意思。
“通房是什么意思?”张述不解地问。一句话把两女都给问红了脸。
“通房就是通房丫头啊。”杨絮红着脸解释。
张述嗯嗯啊啊的敷衍了几句,然后在旁边琢磨通房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述把俩女孩安排在隔壁的房间。笛儿来了以后,张述才知道这时候女人的闺房什么样子,四面墙壁全用白纸贴上,屋里到处悬挂着纱幔,简直就是在屋里搭一帐篷出来。
他站在房门往里瞅什么都看不见,窗子肯定也是相同效果。他笑了,这还不得把那监视的锦衣卫给气死?他们留的那些窥视孔全堵了,要是他们敢弄破,里面的人肯定发现。
他决定每天查几次二女的屋子,看看墙纸破了没有。
张述走进二女的屋子,四下打量。
“您怎么进来了?小姐还未出阁,您不能进小姐的闺房,传出去不是坏小姐的名声吗?”笛儿张牙舞爪的把他赶出门外。
怎么这丫环比小姐架子还大?张述这个纳闷。
杨絮连忙阻止:“笛儿,你别乱说。快请大人进来。”
笛儿摇头,“小姐。怎么能让男人进你闺房?传出去怎么见人啊?未成亲就进您的房间,这样完全是不尊重你……”
她不停地说着,向外摆理由。杨絮都找不到机会插嘴。
张述说道:“算了算了,我不进去了。你们注意点就行了,每天早晚各检查一次屋子,看四面的墙纸破了没有。”
笛儿止住话头,说道:“遵命。”
晚上,京城里有十四家达官显贵办丧事,白发人哭黑发人。
领兵在外的将军,在外省的封疆大吏,都有家人在御林军中当差。往好了说是提拔照顾,不好的说就是人质。
尚铭本来计划巴结一下这些豪门,送份功劳给他们。所以上午派来狙击张述的全是名门之后。没想到这些人全死了。
不过这倒是间接地达到了另一效果。现在那些大员们恨张述到骨子里。
文官武将们平时斗来斗去,互相看不顺眼,但是现在对张述的看法上却出奇的一致:必须死!而且要让他不得好死!
皇上不但不追究张述,还派了太子前去安抚。这些大员们当然不会明着去杀张述,那样是抗旨不遵。
但是他们家里的年轻人就没那个顾虑了,完全可以用为亲人报仇的名义找张述私下打斗。
他们的计划是,等到这些年轻人把张述弄个半死以后,家族里面再把他们领回去管教。这样既不抗旨,又可以报仇。
当然了,这些大员们绝对会假装事先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在朝臣们的纵容下,家里死了人的每家派出一个少爷前往卫国公府。
卫国公府中,外面吹着哀乐,搭着灵棚,来来往往的宾客吊唁。屋子里酒气冲天,十四家的长子聚集在一起,正在商量复仇。
小公爷赵信问道:“众位,那蛮夷杀我兄弟,岂能就此罢休?”他有个堂弟从小要好,一起溜街玩姑娘,一起打架欺负人,后来进了御林军,今天被张述所杀。
“此仇不报,势不为人!”
“如何报仇?”
“我等埋伏在万国馆外,那蛮子出来,就打他个狗娘养的!”
“好计策!”
这些只会街头斗殴的纨侉们,也就只能想出这种计策了。
接下来的日子,张述过得很快乐。平时哄哄杨絮,早上一起锻炼身体,上午一起下下棋,听听她吹箫弹筝,下午享受一下她的按摩。
还是古代的女孩子好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生活情调十足。就是工作没有任何消息,宪宗皇帝像是已经把他忘了。
张述也不着急,有得吃,有得喝,还有美人相伴,正好恢复一下精神,就当战后休养了。
想当年在军营里一关就是小半年,白天兵看兵,晚上看星星,都没觉得怎样。现在有吃有喝有美女相伴,上街干什么?
好几天过去了,苦苦守候的十四家豪门纨绔又聚在一起,
“那蛮子数日都不出门,怎么办?”
“我实在是等不及了!这他娘叫什么事儿啊?天天等在这里,连姑娘都没得玩。憋死老子了。”
“莫非我等走漏了风声?那蛮子惧了,不敢出来?”
“要不,我们干脆打进去?”
“那么多护馆兵丁,怎么打?”
“听说那是锦衣卫的地盘。”
“听说礼部尚书李孜省被降为侍郎,也是因为那蛮子的原因。咱们都是纨绔,脑子不太好使。要不,咱去找下李侍郎?让他给出个主意?”小公爷算是脑子比较好的,他出主意道。
“大哥说得对。”别的纨绔全没主意,同声附和。
第二十五章当腐儒遇到纨绔
李孜省大人虽然很不愿意当侍郎,但终究还是上任了。新官上任得请客,一方面可以收点礼,另一方面可以拉拢下人情。中国人素来有酒桌上商量事情的传统,过去得罪过的,喝一顿酒陪罪,多少也算个化解。
李大人自认为一向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财。没想到半生清名栽到一小贼身上。前几天派人去万国馆偷东西,结果那人被锦衣卫拿住打个半死,把李大人给招了出来。
“原来说得好好的绝对不会招出本官,结果还是招了,这下贱之人的话就是不能信啊。”李大人懊恼地摇摇头。
这时候就有仇家落井下石,狠狠地在宪宗皇帝面前参了李大人一本,说什么“勾结江湖匪类,图谋他人钱物!”还要求把李大人给一撸到底。
好在皇帝是英明的,没有全听那人的一面之词。李大人很庆幸。
但是他也没讨得了好去。宪宗皇帝龙颜大怒,“以朝廷命官身份行此苟且之事,你还像个朝廷大员的样子吗?”
最后的结果是罚他一年的俸禄。要是贪官也就罢了,人家根本不指着俸禄吃饭,李大人是清官,这一下罚了个倾家荡产。
现在家里真的是穷的快揭不开锅了,不趁这机会收点礼金,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李大人准备大排宴席,好庆祝一下自己光荣地降为侍郎。
一大早,李大人就在院内等候。他琢磨着自己毕竟是前任尚书,现任侍郎,客人应该络绎不绝,源源不断才对。没想到一上午冷冷清清,根本没人来。
这倒霉蛋儿选的这日子,正好和新任尚书大人同一天。
新任尚书大人是和李孜省最不对付的周洪谟,所有人都知道李侍郎完了。先失圣眷,顶头上司又是仇人。谁都不敢来拜会这位李侍郎。再加上李大人平时又专横,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没人愿意去自找麻烦。
尚书府的匾额被仆人取下,换成侍郎府。
李大人高声吟唱,声音悲呛:“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大风起兮云飞扬,卷我屋上三重茅……”
“大人是个清官哪。”家里的仆人们都被感动得掉眼泪。
“大人好像念错了。大风起兮云飞扬是汉高祖刘邦的,后面那句是唐朝诗人杜甫的。”有个念过几天书的仆人小声说道。
“闭嘴!大人是侍郎,三品大员。你算什么东西?”管家严厉批评道。
“是是,小的知错。”仆人败退。
李侍郎悲叹:“小人,小人哪!满朝文武,尽皆小人!得势时蚁附,树倒猢狲散哪!本大人还是侍郎,你们就都不来了。要是一朝赋闲回家,又能指望得上谁?”
终于来了一位客人,李大人连忙迎上去热情招呼,“原来还是有君子的!年兄里边请。”
“恭喜李大人荣……荣升侍郎。”来庆祝的宾客不知道该怎么祝贺。
“同喜同喜。”李侍郎嘴角抽抽着,笑得比哭还难看。
“万尚书让下官来祝贺大人,送上字画一幅。尚书大人知道您是清官,说君子之交淡如水,那些俗物什么的不敢拿来玷污大人清名,备下卷轴一副聊表寸心。”宾客说道。
“多谢多谢。”李侍郎想哭。金子呢?银子呢?你们为什么就不能送我点钱?难道我这君子就活该被饿死吗?
“大人,我这就告辞了。”宾客转身欲走。
“这就走啊?留下来吃个便饭吧。”李侍郎热情挽留这唯一的君子。
宾客很尴尬,“李大人,那边尚书大人新上任,下官也得去随个份子。”
李大人顿时像被霜打了一样,“请便,请便。”
宾客走后,李大人哀叹,“昔孔圣人绝食于陈蔡,想不到我李某人也有今日啊!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奈何,奈何啊?”
“老爷,外面来了十四个穿孝服的。说是给您庆贺来了。”仆人前来报告,脸色很差。
“孝服?什么孝服?”李侍郎有点反应不过来。
“就是死了人穿的那个。”仆人提醒。
“穿死人衣服给我庆贺?莫非是有人见本大人降了职,前来捣乱?”李侍郎大惊,“关门,快关门。”
“是。”仆人答应一声,往大门口跑。
门口站着一摆溜十四个人,全是白麻布罩袍,一片惨白晃人眼睛。
卫国公世子赵信已经进了门,正在打量府里的下人丫环,“啊呸!又一个母猪!我说兄弟们,怎么这李侍郎府只用一些丑八怪做下人?这李侍郎不怕吓得阳萎啊?”
一纨绔挤眉弄眼笑道:“嗨,也许人家李大人就好这个调调。只要灯一关,母猪赛貂婵么!”
众纨绔哈哈大笑。
“各位大人,对不住了。我家老爷不在。您改日再来吧。”仆人一边说着,一边关门。
小公爷可不是好惹的,一看情况不对大骂:“好你个猴崽子,让你去通禀你家老爷,结果倒往外轰爷!爷是那么好欺负的?”
他抡开巴掌照着仆人就是一下。啪,那仆人被打得鼻子出血,刚往右边一栽,旁边另一人怒火熊熊的左手一巴掌又把他打回来。
不知道谁伸出腿,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爷!”
“哥几个,往里走!”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里冲。
那仆人爬起来,慌慌张张跑进去汇报,脸上带着两个巴掌印,前襟衣服上一个鞋底子,“大人不好了,小的去关门,让人打回来了。”
李侍郎慌了,撒腿往后院跑,“我先躲躲,有人来了就说本大人不在。”
他说得晚了,这时候纨绔们已经冲进来。
“李大人,您往哪儿躲啊?”小公爷赵信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这李大人怎么见了我们就跑?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事儿?”一纨绔立刻有了疑问。
“我说哥几个,是不是这李大人干了什么对不起咱的事?”另一位马上接道。
李孜省一听,吓得双手乱摆,“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李大人一向信奉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动口不动手。要被这些人打一顿,他这老脸往哪搁?
普通黎民打他那叫殴打朝廷命官,最低也是流放,可这些纨绔都是有军职在身的,官打官的结果就是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最多不过关几天,罚点钱,可他李大人以后却没脸见人了。
一句话,穿新鞋的不能踩狗屎,咱斯文人不跟混帐一般计较!
怎么说侍郎也是个三品大员啊!
“那你躲什么?”小公爷吊儿郎当问道。
李孜省言辞恳切地说:“误会,误会。我以为有人来捣乱。”
“那这就算误会了。李大人,我们这次来找您,是为了收拾那个蛮子张述。您给出个主意。”小公爷说道。
李孜省擦着满脸的冷汗忙不迭答应:“好好,下官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这句话说开两边就算自己人了,互相都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李孜省把自己家的酒席搬出来请这些纨绔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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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简体字就是蝌蚪文
十四个纨绔在李大人府上大吃大喝,“嗨,不知道李大人今天上任,要知道的话就随份子了。”
“李大人这人缘也太差了,怎么新官上任都没来庆祝的?”一纨绔纳闷。
“可能是饭菜太次的缘故吧!吃的连咱府上下人都不如。”另一纨绔张嘴接道,挑了一块大肉送进嘴里。
“哈哈。”众人哄笑。
旁边的仆人听不下去了,说:“我家大人是清官,没有那么多钱糟蹋。”
“清官?”小公爷赵信冷笑道:“清官?清官顶个鸟用!无能到极点的家伙就标榜自己是清官,因为他连怎么贪污受贿都不会。”
他的话引得周围那些人哈哈大笑。
一纨绔踩着凳子站起来,“就是就是,看咱吃的啥,穿的啥。看这老爷子,带着老婆儿子活受罪,清官哪,这就是大明的清官!”
另一纨绔大笑,“李侍郎,这大明的江山可就指着您一个人啦!除了您这青天大老爷,都是贪官哪!”
“哈哈……”
李孜省也不辩驳,心中流泪,“这是我攒下来准备招待朝中大员的饭菜,却被你们这群纨绔子弟给吃了,还有空侮辱本大人的清名。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大人不和你们计较,忍!”
小公爷实在懒得吃李侍郎家这酒席,他用筷子扒拉着一盘鸡叫道:“李大人这是寒碜咱兄弟,这能叫饭吗?猪都不吃。”
李孜省分辨道:“这已经是本官备下的最好饭菜了。”
小公爷一挥手,制止他的分辨说道:“得得,知道您是大明仅此一位的清官!咱不是来吃你家粮食的,想好了没有?用什么办法叫他出来?”
李孜省说道:“请将不如激将。我和那蛮子势同水火,如若请之,必不肯来。我举办个聚会,邀请名流。再用言词激那张述一通,他不甘受辱,定会前来争辩。”
小公爷用扇子拍拍掌心,“还行。那我们就等着。”
李孜省发请柬邀请寒门士子,那些穷学生们对于能得到侍郎大人的邀请还是备感荣幸的,朝堂上的事情离他们太远了。倒也很快聚集了上百位。这些穷士子们对李大人家的饭菜还是很中意的,个个松开腰带,吃了个风卷残云,吃得不亦乐乎。
那十四家就埋伏了席间,每家出两个武师,张述要敢来就让他横着出去。
“不要他命!断手断腿!让他一辈子残废!”小公爷冷笑着吩咐:“朝廷不会要一个废人做官,等过阵子他成了贱民,咱再慢慢玩!”
“赵大哥这才叫好谋略,李侍郎那是个屁呀!”有纨绔吹捧道。
顿时一群人都连拍马屁,小公爷赵信笑眯眯的听着,不住点头。“各位兄弟,把事情办了咱就去找姑娘,每人一个清倌子,兄弟请了!”
“好嘞,好啊!”众人欢欣鼓舞。
万国馆内,有个小厮送来一封信,张述接过来喵了一眼,“又是这讨厌的竖行排列繁体字,连标点符号都不加。杨絮,给本大人念信。”
杨絮抿嘴偷乐,接过来念道:“长夏之夜,本侍郎府。京师盛会,士子如云。挥手成雨,舞袖成风。大明繁华,尔可知乎?尔野蛮卑鄙,不学无术,可知圣人教化……乎?……哉……尔敢来乎?”
张述听得晕头转向,“这说的什么?”
杨絮笑道:“这是新上任的礼部侍郎李孜省大人给您送来的请柬,邀请您去参加一个什么文人聚会。”
张述听了大笑,“这老家伙是生怕我收拾不了他啊!非得凑上来找别扭。”
杨絮问道:“那大人去不去呢?”
张述摇头,“当然不去。家里有美女不看,跑去跟那老东西鬼混,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杨絮点点头,“嗯。”
张述问道:“没别的了?刚才我怎么还听着好像有不少骂人的话?什么野蛮卑鄙之类的?”
杨絮垂下眼睑,微声说道:“有的。上面有不少骂您的话,我怕您生气,没念。”
张述说:“以后再有这种事,你要全告诉我。我要生气也不是生你的气,我生那老家伙的。竟敢骂我,看本大人给他写封回信。”他拿出自己的圆珠笔,扯了一张纸开始刷刷点点。
杨絮和笛儿好奇的凑过去看,十个里有九个不认识,“大人写的这什么啊?”
“蝌蚪文!一种古体字。老家伙不是自以为才高八斗么?我看他认不认得。”张述头都不抬地写道:李孜省,本大人向你全家致以来自淫民的问候!所有浏览成=人网页的淫民都和你家女性有着亲密关系。你妹!啊不,你孙女!……玛勒戈壁……我靠……你母亲的……
这封信多年以后被人发现并保存在博物錧里,那时候简体字已经人人都认得。所有人看到以后都一致叹气,公认这是那位科技奠基人做的最有失风度的事情。怎么能够用那么多恶毒的语言骂人呢?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嘛。唉,人无完人啊。
张述写好信,递给那个小厮,“把这封信交给你家侍郎大人。”
小厮问道:“那大人什么时候来?”
张述说:“让你家大人看了信就知道。”
小厮拿回去,交上信。“张大人说这封信是拿蝌蚪文写的,说大人看了就知道。”
李侍郎一看就蒙了,这写的什么?蝌蚪文?天底下还真有这种字?
“李大人,那张述怎么说?”旁边一人好奇问道。
“咳,他说晚上准时前来。”李大人觉得不能暴露自己学识浅薄,要藏拙。更加不能让那十四个混蛋知道。
李孜省侍郎邀请了许多名流,在家里等着那个野蛮人张述,准备好好让他出一次丑,结果等他等到心痛。名流们把酒菜吃了个精光,等到深夜全散去了。这次李大人家里是真的揭不开锅了。
唯独有十四家死了人的贵族,死活等着不走。李大人也不敢轰人,只能是陪着打呵欠。
那些人等的望眼欲穿,张述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最终,在李孜省家等待的那些纨绔们见事不奏效,一个个怒气冲冲也离开了,临走时踹翻了几张桌子,蹬倒几个仆人丫环,还在李大人门前吐了口唾沫,“什么狗屁侍郎!连个人都叫不出来。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弄半天鸟就长在嘴皮子上。”
第二十七章手雷还是炮弹
李大人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有和那些纨绔生气,而是把帐记在了张述身上。天亮后上朝就把这件事给奏了上去。
“启奏万岁,那张述宁愿在家中陪妇人画眉,亦不愿意去见我等朝廷大臣。又不曾通禀,实在是野性难驯,藐视朝廷命官啊。”
没想到的是宪宗皇帝听到这个消息后很高兴,宪宗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说张述宁愿在家陪女人也不愿意去见众官?”
李孜省叩头:“是的万岁。由此可见此人胸无大志,实在不成器,难当大任啊。”
宪宗皇帝早就决定要用张述,当然不会听李孜省的。
他闻言笑得很和蔼,“此人行事倒是与朕有几分相似。朕是宁愿去见太后,见嫔妃,也不愿意来这朝堂啊。你说你们内阁就把事情给处理完了,非让朕来此,真是多此一举。”
“臣等死罪!”内阁众臣都爬地上磕头,心中琢磨:皇上这什么意思?是不是说咱们篡权了?
“啊?”李孜省傻了,“万岁何以发此……”
新任礼部尚书周洪谟出班打断李孜省的话,奏道:“万岁仁心由此可鉴。若无父母,我等何来?百善孝为先,万岁至纯至善至孝,天地可鉴,日月可明啊。”
“奸臣啊,这就是奸臣。”李孜省心中感慨,“想我做尚书时,经常提点万岁勤政爱民,哪像此等奸贼,只知媚上。小人当道啊。”
宪宗皇帝满意地点点头,龙颜大悦,“周爱卿言之有理。颇显才华啊,”
周洪谟喜形于色,高兴的退下了。本大人这才叫一语双关,即解了内阁众位大人的围,又取悦了万岁!
李孜省还跪在中间,“万岁,那张述……”
宪宗皇帝打断他的话,问道:“上次朕说的封张述五品官职一事,你们议得怎样了?”
众大臣都出来了,满朝文武哗啦啦跪倒,“万岁,万万不可啊。”
宪宗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又不行,他也不想听他们说什么理由了,摆摆手,“好啦好啦,那就再议吧。”
再议那就是不给,张述继续过他的清闲日子,在万国馆吃住免费,还有二十两金子打底,他不着急。
张述不着急,有人着急了。大内太监总管梁芳着急。
梁芳是个急性子,上次张述当街击杀十四个御林军后,他对张述的重视立刻提升了一个档次。他当天就去拜见清乐公主,要求研究张述送给她的那个降落伞。
求公主当然不能空手去,他把这位小祖宗请出来,在自己开的八方珠宝楼挑选了一下午,清乐公主拿走的东西让他想起来就想吐血。
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把降落伞借到手,然后他从诏狱里揪出几个死囚试验,从京师里最高的佛塔往下跳。
跳伞至少需要六十米的高度,还得是经过训练才能不出事。从天上跳伞相当于四米高跳下,没经过训练的人这个高度是要受伤的。
折叠降落伞也是一件慎重至极的事情,一但折叠方式不对就打不开。
梁芳找的这些死囚连怎么折叠降落伞都不知道,佛塔撑死了也就二三十米。结果那个惨啊,跳一个死一个,跳两个死一对。
把梁芳给气得,他立刻把帐算到了张述身上,肯定是这蛮子从中捣鬼!
着急之下,梁芳就打起了主意。“实在不能再等了!咱家实在等不及了!”
每次接到汇报说那个扫把星活得如何悠哉,他总是气得七窍生烟,从来没有人得罪了咱家还能活得这么得意的。
神机营那边研究着子弹,他觉得可以双管齐下,再弄个炮弹出来研究。早点把张述那蛮子的包掏干净,然后该怎么收拾怎么收拾。
锦衣卫已经把张述的背包看了两次,里面的望远镜、夜视镜一类在他们眼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估摸着就是个玩物。
只有那手雷黑漆漆沉甸甸,像个炮弹。上次让丫环量过一颗炮弹,神机营已经仿制了一颗,外形一样,重量差不多,必定可以偷梁换柱,换个真的出来,那张述也发现不了。
可这蛮子老关在屋里算怎么回事?听下面的人汇报,说他们三个人分两间房睡,也没干那事儿啊。莫非这蛮子也是个阉人?梁公公沉思着。
锦衣卫指挥使在旁边汇报:“前些日子李孜省开了个文人名士聚会,邀请张述出席,他没去。后来再没出过门。”
梁芳喝了口茶,咂咂嘴,“这憋犊子学王八呢,把脑袋缩在壳里,以为人就宰不了它。”
指挥使陪笑,“公公好比喻。确实像。”
梁芳说:“给本总管准备一套房子,要严密监视的那种。”有人答应一声,下去了。
指挥使问道:“公公的意思是?”
梁芳往椅子上一靠,,“罢了,咱家亲自去一趟吧。旁人也干不了这事。咱家送他一套房子,有了房子他还能再赖在万国馆不成?把他从乌龟壳子里揪出来,然后再拖几天。哪天万岁把他忘了,就是他的死期。”
指挥使赞道:“公公此计甚妙!那炮弹还换不换?”
“当然要换。”梁芳说着,站起身。“早一日仿制出来,我大明就早一日强盛。”
梁芳驱车到达万国馆,来见张述,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张大人,这一向可还住得满意?”
张述点头,“很好,多谢梁公公安排。”
梁芳笑,“哈哈哈,应该的,应该的。”
张述问道:“公公一向事务繁忙,日理万机。这次前来,有什么事吗?”
梁芳说:“张大人快言快语,干脆得很哪。这次前来,是为了感谢张大人。”
张述奇怪,“感谢我?难道神机营已经把子弹造出来了?”
梁芳摇头,“不是子弹的事,是另一件。那日张大人不是给照了张采像吗?咱家感激不尽哪。只是近日事务繁琐,没来得及抽出时间看望张大人。今日总算推掉一些应酬,专程来向张大人道谢来了。”
张述说:“公公太客气了,一张彩像算什么呢?”
梁芳摇头,“张大人这才叫客气。栩栩如生的彩像,实在是生平仅见哪。听说一共只有十张?咱家竟然也占了一张,想来真是惶恐得紧哪。”
张述笑着摇摇头。
梁芳沉吟了一下,说道:“张大人在京城还没有府地吧?”
张述点点头,“还没来得及置办。”
梁芳拿出一份地契放在桌子上说道:“咱家已经办张大人选好一处宅子,以示微薄谢意。”
张述连忙摇头,“不不,公公好意心领了,但宅子绝不能要。”
锦衣卫给的宅子,那还敢要?周围肯定全是他的人,里面不知道挖了多少暗道。真要住进去还不如在万国馆呢。
梁芳说:“张大人何必这么客气?一处宅子而已。”
张述摇头,“当不起,真的不敢当。绝不能要。”
梁芳再三要求张述收下,张述就是不收,梁芳把脸沉下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在这大明有谁敢对咱家不敬?咱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咱家说给你是好意,你却推三阻四,不识好歹!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二十八章拿我当白痴?
张述笑了笑说道:“公公若是真想感谢,金子银子什么的都可以。宅子我就不要了,我的官职还没定下来,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留在京城,有个宅子也未必有用。”
梁芳怒道:“咱家谢你就这宅子,金银没有!你别给脸不要脸!”
原来还以为这老太监是真来感谢的,现在看起来倒像是来下套子的,这老东西!张述微笑,“梁公公为什么一定要我收下这所宅子?怕是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梁芳跳起来喝道:“你敢怀疑咱家?”
张述不慌不忙地说:“看公公现在的样子,不像是要感谢我张某人,倒像是来寻仇的。”
梁芳顿时脸皮僵住,随后忽然大笑,和颜悦色的坐下说道:“哈哈,张大人真是玩笑。咱家当然是来感谢大人滴。一时心切,还望大人不要在意啊。”
脸皮变得挺快!信你就有鬼了,拿我当白痴?张述微笑道:“当然不会。这个送礼呢要投其所好,其实我对那些房子地皮的都没兴趣,就是喜欢金子银子这硬通货。公公要是真想感谢的话,还是弄点这些东西来吧。”
这小崽子真是软硬不吃啊!梁芳快要气炸了,他强压心头怒火,说道:“其实呢,这宅子是最近有人送给咱家的,咱家住不了,想着张大人没地方住,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张述微笑,“那公公还谢不谢我呢?”
梁芳差点憋不住骂出来,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谢,当然要谢。”
张述问道:“怎么个谢法?”
梁芳一狠心,把自己的名帖拿出来了,“拿我这帖子,到城里的八方珠宝楼,自己选。给你打五折。”
张述失笑,这种推销手段在后世多了去了,广告做到我这儿了。五折?一折都是给你送钱。
他说道:“梁公公在开玩笑,哪有这种谢礼的。去您开的铺子里边买东西,您这是谢我呢还是让我孝敬您?珠宝我现在用不着,也没那么多钱去置办。”
梁芳恼羞成怒,用手指着里间屋问道:“你用不着?里边那俩女眷也用不着?”
张述早看出来了,这老家伙根本不是成心要来谢自己,但是他到底要干什么,还真是不懂。
他悠悠地说道:“民以食为天啊公公。我现在没有官职,没有俸禄,又没有积蓄。连饭都吃不上的人,还能花钱买什么珠宝?要不,您多少给我点金银?”
梁芳服了:真有人死皮赖脸跟咱家要钱的!他也不打听打听,咱家是什么人!从来只有咱家跟人要钱,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跟咱家要钱?
梁芳没有别的爱好,就两个,钱,权。
这些年来,梁芳把内府的钱辛辛苦苦往自己家搬,他是真不拿宪宗皇帝当外人,把内库里搬得空空如也。“皇上的,就是咱家的,咱家的还是咱家的。”宪宗皇帝现在还不知道,没人敢告诉他。
“罢了,咱家丢不起那脸面。算你狠,自己去挑吧,不要钱。”梁芳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心在滴血。咱家是干什么来了?是来让你这扫把星挪窝。你挑了多少东西,将来都得给吐出来。多拿咱家一两银子,将来咱家多拉你一刀子。
张述一听,来了精神,他坐直身子说道:“那您给写个字据,要不我怕去那被人当抢劫。”
梁芳一口血差点喷出来,气得用手点指着张述,“你你……”
张述奇怪地问:“您这是怎么了?干吗气成这个样子?”
梁芳怒道:“你懂不懂得官场规矩?竟然让咱家写条子?”
批个条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张述不明白,后世那些领导们,条子来条子去,批个条子就能办大事。也没听说他们不规矩啊。“您说的官场规矩是啥?”,
和这野人生气划不来,他算个什么东西?梁芳说不生气,还是气得发抖。
张述见梁芳脸色不对,万一这老东西有个急性心脏病或者高血压什么的,被气死在屋里就麻烦了。连忙安慰这个老太监,他说道:“你连做三次深呼吸,快点。呼吸完了就舒坦了。”
梁芳试着呼吸几次,还真感觉好多了。
他又努力平静一下心情,说道:“张大人,这大明官场,贪渎得多了,可谁也不敢批个条子写在明面上。真要被人拿住证据,那就是死路一条。你让我写条子,是想让我进大狱。”
张述问道:“那怎么办?我是真怕被人当成抢劫的,到时候你再来个矢口否认,有理说不清啊。”
梁芳冷笑道:“你又在怀疑咱家。”
张述陪笑,“怎敢怀疑您呢?我是担心您贵人多忘事,一回头您要把这事儿给忘了,那怎么办?”
梁芳站起身说:“罢了,咱家陪你走一次。还完这次人情,再不和你这种人打交道。哼!”
张述微笑,“多谢公公。”
进里屋,把二女叫上,一起出了馆驿。梁芳当然不愿意和别人共乘一车。张述仍旧在门口借用的马车,让二女进去。
马车里面狭小,和俩女孩子挤一块也不方便,张述背着突击步枪,打算做个中长跑,锻炼一下身体。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给步枪做了个枪套,露出原来的背带背在身上。
见张述出来,旁边有人高兴了,“快去报告小公爷,那蛮子出来了。”他说的小公爷是卫国公赵辅的孙子赵信。
赵信和那些纨绔们上次在李孜省家白等了一夜后,觉得这李大人实在靠不上,还是用老办法在门口监视。
小公爷赵信正和其它十三家纨绔在一起玩乐,问道:“你看清楚了?真的是那蛮子?”
盯梢的人回答:“看清楚了,短毛,背着个包。还带了两个女人。另外还有一个胖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看着像个富商。”
赵信大笑:“好,为兄弟报仇,就在今日。再说一次,打断胳膊腿,别要他狗命儿,听懂了吗?大伙儿抄家伙,走!”一群人拿着棍棒浩浩荡荡出了府门,快马加鞭赶过去。
“他们去哪了?”小公爷问留下来的仆人。
“上朱雀大街了。”仆人回答。
“不好办啊。朱雀大街上人太多了,繁华地段,又有巡城兵丁。怎么打?”小公爷扭头问后面的人。
“让人引开巡城兵,咱上去打完就跑。咱都有马,跑了他们追不上。”有人出主意。
“行,就这么办。”小公爷点头。“小三小四,你们俩个去引开巡城兵。”
“好嘞。”俩人答应一声,到前头赶路。
那俩人快马跑到巡城士兵面前,对准排头的军官就是一马鞭,“打你个狗娘养的。”
军官莫名其妙遭受袭击,大怒,“抓住他们,街头纵马行凶!”
那队巡城士兵马上跟在后面紧追不舍。两条腿想追上骑马的,他们有的跑了。
第二十九章群殴
梁芳这次出来穿的便衣,只带了两个赶车的侍卫,他正靠在车厢中打盹,就听到前面哗啦啦一阵马蹄声响,路被人堵了。梁芳一惊,难道是有人行刺?
他得罪的人太多了,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仇家。马上就怀疑是冲自己来的。
“你们要干什么?”侍卫断喝一声。
“干什么?爷要拾缀人!”小公爷狞笑着回答道。
“你们是什么人?”侍卫问道。
“上!”小公爷可不是傻子,哪有作案打人还通名报姓的?抓紧时间打完,赶在衙役和巡行兵丁来前闪人。
这景象让俩侍卫更加以为他们要攻击梁芳,大喝一声跳下车,拔刀就砍。他们也不敢乱喊名号,万一乱喊再把其它仇家招来,那就糟了。
其中一侍卫拦住往前冲的教头,那教头顺手一棒砸下,侍卫身子朝右边稍微让了一下,一刀就扎在对方大腿上。以伤换伤,棒子打在他身上根本不算什么,他这一刀就废掉了对方一名打手。
小公爷一看自己人受了伤,怒火上涨,“哟嗬,还带了打手?打断他们的狗腿。”
他们这次出来,每人带了两个护院的教头,就是三十多个拳师。
这三十多人往上一冲,那俩侍卫挥刀接下,他们每人护住车厢一边,那些人要往上冲就得先过这一关。三十多人挥舞着棍棒,人潮一下就把俩侍卫给淹没了。梁芳躲在车里,着实吓得不轻,他一个劲地嘟囊这些贼子好大的狗胆,竟敢行刺本总管!“”。
俩侍卫拔出刀来抵抗,他们都是锦衣卫中挑选出来的高手,身手非常了得。但那三十多个教头也不是一般人,都是久经沙场的精兵,被各家贵族私藏起来充作护卫。
俩侍卫是从全国的军队中选出来的高手,对付三十多个精兵没有问题。他们护卫在车厢左右,游刃有余,但一时也伤不了对方,因为他们要护卫马车,不敢离开车厢去攻击这些人,场面僵持住了。
张述这时候已经警惕地护在二女的马车前,观看眼前的战斗。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来的,如果真的是为了行刺梁芳,他绝不会帮助这个死太监。
小公爷一看张述正在旁边看热闹,喊道:“兄弟们,咱们去拾缀那个短毛。”
一群小贵族都跳下马,冲张述大步走过来。小公爷走在最前面,就看到短毛脸上都是冷笑和不屑。
他心中大怒:小爷三岁开始习武,家传武艺练了二十载,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瞧不起小爷?你不就仗着火铳厉害点吗?
尚公公说那十四个人都是被火铳打死的。神机营的火铳小爷也见过,那东西要真打在人脑袋上,谁也活不了。靠火器有什么了不起的?爷要拿了火器也一样。
张述看到有人冲自己过来,身子朝前走了两步,扩大活动范围。赵信大步跨到张述面前,刚一拉架势,张述上前半步,一记斜劈,正中他的脖项。
赵信想躲却没躲开,攻击角度刁钻,速度又特别快,他从没见过这种招式,从没有人这样攻击过。
他栽倒前还纳闷,我这是怎么了?
张述已经看出这些都是贵族公子,拿的是棍棒不是刀枪,是一场街头斗殴,不是生死搏斗。他手下留情了,但这下也够重的。一击必杀,赵信直接栽倒,人事不醒。
“小公爷”“赵贤弟”后面的其它纨绔们见状都急了,疯狂喊叫着往上冲。
张述朝前一跨,连削带打,一人一下,这十几个小贵族全部打倒在地,嗯嗯呀呀地呻吟着爬不起来了。
梁芳在车厢里看着,心中赞叹,“好身手!狠,准,快。真是个人才啊,这等身手要是能给咱家当个侍卫……唉,可惜他是个蛮子,又恶了咱家。可惜了,可惜了。越是厉害就越不能留他在世上,不能为我所用,亦不能让别人用到!”
打倒这些小少爷们,张述立刻朝那边的战团走去。他现在已经很清楚这些人是找自己麻烦的。
他走到战团附近,有几个教头朝他往上一围,当先一人抡起大棒当刀使,朝他肩膀从上到下劈下。
张述前进的脚步不停,只在大棒接近时才一侧身,棒子擦着他身子砸下,这时候他已经逼近了对方,从下到上一记钻拳正撩在对方下巴上。那人顿时咯吧一声咬了舌头,仰身栽倒。
张述顺手接过对方松开的大棒,抡起来猛砸围上来的其它人。
卫国公府的那俩个教头正在和俩侍卫对峙,就听背后出了事,他们心慌意乱,被其中一侍卫抓住空档,一刀削在咽喉上。这俩个侍卫可不会留情,他们下手就是杀招。那个教头喉咙喷出一股血箭,委顿倒地。
其它教头一看出了人命,也拼了死力攻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是他们的包围圈少了一个人,就有了破绽。那侍卫抓住机会,一招腰缠玉带,又带走了另一人的胳膊。
场面顿时大乱,各人都向后退去,被这侍卫连追带砍,每一下都有一人倒地。兵败如山倒,那些护院的教头都慌慌张张的后退保命。俩个侍卫毫不客气地追击。
“别砍了,别杀了!”一贵族公子哭喊道:“你们真特娘的狠啊。下手就杀人。”
周围的百姓们刚开始还围得远远看热闹,这会一见出了人命,都跑了。
京师百姓们都学精了,现在不跑,一会衙役来了就得被拿去当证人。这俩伙人看起来都是官家,到时候无论帮哪边都没好果子吃。
巡城的兵丁终于过来了,他们追了那俩小子一会,就听到后面传来骚乱,知道自己中了计,马上返头赶回。见兵丁过来,刚才隐藏在人群中的几个衙役也出头了。
他们这些顺天府的衙役,没什么本事,平时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遇上这种权贵斗殴巴不得闪得远远的。可是现在出了命案,他们就是负责这一片儿的,不想管也得管。
“聚众斗殴致死人命,全部拿下!”军官一声令下,兵丁们开始拿人。他们只有十个人,要拿这么多还真费事,随身也没带那么多铐镣。兵丁和衙役一起动手,把那些倒在地上的人腰带解下来,拴住双手。
军官到车厢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侍卫从腰间换出一块银牌说道:“锦衣卫!兄弟,行个方便。”
锦衣卫算个鸟啊,这京城里高门大户的多了,掉块砖头都能砸出个朝中大员来,要都方便的话还办什么公?那军官不搭理他,指着车厢问道:“车上何人?”
侍卫压低声音回道:“这是总管太监梁公公的车驾。梁公公就在车上。”
听说自己竟然拦了内府总管太监的车驾,军官大惊失色,“不知公公在此,万望恕罪。”
侍卫说道:“好啦,不要声张。公公还有要事着急去办理。”
军官说道:“是。属下明白!放行!”
第三十章选首饰
梁芳马车过去,军官把张述给拦住了,“你不能走,你人在现场,起码得当个证人。”他没有看到张述打人,把他当成了现场目击群众。
张述说道:“我倒是愿意配合,可你得问问梁公公愿不愿意。”
又关梁公公什么事?那军官马上醒悟,“您是公公的随从?请便,请便。”
梁芳的马车继续向前,那侍卫说道:“好好审审这些人,弄清楚他们是干什么来的。”
军官抱拳道:“是!”等到梁芳的车队走后,他狠狠的吐了口唾沫。你以为老子和你们锦衣卫一样,能够随便审人?老子只管抓人,抓完往巡检司一送,该谁审谁审。
“这位兄台,我是卫国公世子,刚才被歹人打伤,我是被无端牵连的。”小公爷赵信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脖子说道。他现在脑袋歪向右边,脖子上一处明显的黑青,脖颈疼得要命,连转个头都不敢。
刚走了个大内总管,这边又出来一个小公爷?真特么地流年不利,怎么遇上的尽是这些杂种?军官微笑说道:“看世子的伤势很重,又是被歹人袭击。是不是到巡检司去报个案?好捉拿歹人。”
“报你娘的案!”小公爷狠狠一脚踹到军官身上。他脖颈疼着,站得本来就不稳,又抬脚踢人。军官没怎样,他倒把自己踹了个跟头。顿时哎哟哎哟的叫起来。
那军官也不敢发火,俯下身双手扶起他,“小公爷说不报,那就不报。都是小人多嘴。您走好。”
“还有他们几个,都是跟我一起的。”小公爷指着其它贵族少爷说道:“这位是兵马司的公子,这位是指挥同知家的,这位是定远候家的……你看你留谁?”
军官听着下面那一长串头衔,猛缩了一下脖子,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踩死他就跟蚂蚁似的,“各位公子慢走,小的还有军务在身,就不送了。”
一群贵族少爷哼呀着走了,他们带来的那些护院教头顾不了了,总得有人让人家交差。何况只要自己没事,过些日子那些下人也就都能弄出来。
杨絮和丫环笛儿都被刚才的事情吓得够呛,张述一路安慰着她们,一行人到了八方珠宝楼。
这是座极其奢华的商铺,座落在最繁华的四条大街十字路口,楼共三层,木制结构。离多远就闻着一股檀香味,楼的木料都是香料制成的。
出入珠宝楼的人不见多少,门前马车轿子却停了一大堆,显然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家。
梁芳的马车刚一停下,里面就有人迎接出来。那个掌柜认识梁芳的马车,他弯着腰不停的低声讨好,梁芳淡淡地回应,不时向张述投来一暼。
张述把杨絮抱下马车,这个动作让现场那些达官显贵们目瞪口呆。杨絮满脸绯红,也不敢抗拒。笛儿自己跳下车,帮助她家小姐整理衣衫。
楼内正面是一排柜台,上面摆着各式珠宝,质量都不高,高质量的都在楼上,越往上层走越贵重。窗口靠墙的地方放着太师椅,桌子。有几个原本坐在那里的官员看到梁芳进来,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躲了。
一群人进入珠宝楼,梁芳往太师椅上一坐,吩咐道:“就这层,你挑吧。”
张述笑笑,看这老家伙心痛的表情也是一种享受,他对敌人从来都是如冬天般寒冷。他不会和老家伙客气,指着柜台对杨絮说:“你们随便挑,多挑点。不要钱的。”
杨絮点点头,带着笛儿挑选饰品。她父亲是个翰林院编修,是清水衙门,又只有七品,家境并不富裕,她没有过贵重首饰,对珠宝毫无鉴赏能力。只是挑选一些看起来漂亮的东西,抓起一个又放下另一个,觉得哪个都好,爱不释手。
梁芳在后面鄙夷地瞧着,蛮子的女人也是不开化的野人,连个首饰都不会挑,白瞎了那张漂亮的脸蛋。
俩女人挑来挑去,大半个时辰都没决定要哪个,梁芳有点不耐烦了,“张大人,咱家事情多,不能一直在这里陪你们吧?让她们快点。”
张述走过去,问道:“选好哪个了?”
杨絮说道:“这串珍珠项链我很喜欢,可听人说珍珠时间长了就黄了。这串透明的琉璃项链看起来也不错,不知道该选哪个。”
琉璃项链?这还用选?不就是玻璃球么,后世满大街都是一块钱一串。张述失笑,“要珍珠的。将来黄了就把它磨成粉喝下去,听说珍珠奶茶能美容。”
杨絮问道:“那耳环呢?翡翠的好,还是金刚石的好?”
张述毫不犹豫地说:“金刚石。”
笛儿插嘴问道:“那指环呢?汉白玉的好还是羊脂玉的好?”
这都什么问题?汉白玉是建筑材料,论吨买。老家伙拿这些破烂不知道坑了多少人啊。张述回答:“羊脂玉。你别要指环,拿个大块头的回去摆着看。”
杨絮把玩着一个小环奇怪,“这个怎么叫乳环?是干什么用的?”
张述巨汗,“回家告你。现在先收起来。”
杨絮指着一个比手镯粗的东西问:“这个是什么?”
张述看了下,“这个是往脚上戴的,西域首饰。拿上,浑身上下一件都别拉下,这种机会以后再没有了。哪怕拿回去咱不用,砸碎了卖金子也行。”
砸碎卖金子?梁芳在后面听得心一抽抽,整碗热茶倒腿上了。
俩女人犹豫了很长时间都没解决的问题,张述几句话就决定了。置办了浑身上下的装饰,俩女都很兴奋。
张述看杨絮喜滋滋的样子,也露出笑容。男人辛苦为了什么?不就为了心爱的女人能够开心么?
“选完了?”梁芳见他们走过来,如释重负地问道。这老太监本来就小气,再加上他心里想要弄死张述,可是却得坐在这里陪笑脸。所以这半个时辰过得是生不如死。
张述他们每选一件,梁芳都在心里对张述恨上几分。
“选好了。多谢公公。”张述抱拳微笑。
“好了那就走了,咱家还有事情,你们自己回吧。”梁芳飞快的走了。
张述带着二女也直接回了万国馆,他对外面的繁华没啥兴趣。所有的繁华都和他无关,他就像那无根的草,在这里即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回去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自己的背包,果然又被人动过了。
他打开一件一件清点物品,“望远镜,夜视镜,手雷……咦,这颗手雷?”他发现有颗高爆手雷被人调包了。重量差不多,外观也一样,但这种高威力的手雷,出厂份量都是精确到克以下的,再加上手感。他一摸就知道,这是假的。
张述十分不满:“怪不得那老家伙今天过来道谢,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要早知道,当时就应该多抓他几件珠宝。这些家伙也真敢挑!拿了手雷去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