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有一种生物叫“猪队友”!
张文瓘皱着眉头问道,那天晚上他和戴至德在东宫商议的时候,分明听说刺客已然暴毙身亡,如今怎么却……
不过他这一问,倒是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虽然李弘拿出了种种证据,可其实在场的大佬们仍然不太相信这个人就是那晚的刺客,别的不说,如果李弘说的都是真的,那上次三司会审之时李弘为何不把人犯提出来,而要等到现在?
李弘扫视着在场的众人,他自然知道他们都不相信,可既然他把人拿了出来,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还是让他自己来说吧!”
李弘一甩袖袍,对着跪在下面的人犯沉声问道。
“说吧,当着几位大人的面,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听见李弘的问话,那人犯身子颤了颤,抬头看了一眼李弘,似乎十分害怕,畏畏缩缩的说道。
“太……太子殿下,小的王启年,内侍省洒扫太监,国公爷派小的入宫……”
“混蛋,你胡说八道!”
从王启年一开口,贺兰敏之的脸色便越发难看,等到王启年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半,贺兰敏之终于再也忍不住,气急败坏的朝着人犯冲了上去。
却不料李弘早有防备,程武一个闪身挡在了王启年的身前,铁箍一般的大手握着贺兰敏之的胳膊,轻轻一甩,贺兰敏之就被扔了回去。
“怎么,这就沉不住气了?”
李弘讥笑着说道。
“殿下,恕老臣直言,此人身份尚且存疑,是否是那晚的刺客尚待查证,证词自然同样不能令人信服,何况今日戴大人不在堂上,一时之间也无法查证,既然出现了新的证据,不如今日暂且停止审理,等此人身份确认之后再行开堂如何?”
终于,许敬宗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今日着实是大出意料,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真的这么沉得住气,到现在才亮出了这道杀招,看来为今之计,只有拖延下去,即刻进宫请陛下定夺此事了。
许敬宗心中暗自思量道。
事到如今,对于这个刺客的身份,许敬宗已经大概能够确认了,应当是那晚的刺客无疑,否则贺兰敏之不会那么大的反应,何况那人犯的声音尖利,明显是内侍出身,虎口尚有粗茧,必定是习武之人,几重因素互相结合,让许敬宗越发确定那人犯的身份。
况且这是三司会审的重地,就算李弘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说谎欺瞒,只是如今李弘会这么轻易的放手吗?
肯定不会!
当下李弘一步不让的寒声说道。
“笑话,暂停审理?自孤遇刺以来,已有数月之久,父皇母后屡次下旨申斥,如今还要继续延后,莫非各位大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口气森寒,如同宝剑出鞘。
李弘怎会不知道许敬宗打的什么算盘,今天的三司会审,乃是他好不容易才蒙骗了李治允准的堂审,今天一旦停止审理,闹到李治哪里,这个案子再想要处理就困难了。
到时候,李弘不但得罪了李治,而且也没能把贺兰敏之这个混账拿下,可真是鸡飞蛋打,赔了夫人又折兵。
何况,拖延就意味着变故,且不说下一次堂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万一要是这段时间中,人犯跟平康坊那帮人一样暴毙身亡怎么办?
聪明如李弘,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许敬宗没想到李弘说翻脸就翻脸,愣了一下正准备开口,却见刘仁轨跳了出来说道。
“殿下,这人犯若真是那晚的刺客,便请殿下当场拿出证据,否则恕老臣难以认同!何况若这刺客身份为真,为何上次会审殿下未曾将人犯提出,反倒是拖到了如今这个时候!”
刘仁轨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却是思虑更多,若是真的禀明李治,无疑会多了许多的变故,谁知道李治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万一看到了刺客,又突然改变了心意该怎么办?
如今看太子殿下如此声色俱厉,必是色厉内荏,倒不如就此在堂上彻底否了那刺客的身份来的省事。
不怕你问,就怕你不问!
李弘心中暗笑,要是真的按许敬宗的办法来,或许贺兰敏之还有一线生机,可刘仁轨这么一跳出来,可就正应了李弘的心意。
今天他准备了这么久的杀招,自然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照理来说,许敬宗的处理方案是现在这个情况下,最好的处理方案,不过可惜的是,老许同志不明白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名字叫做……猪队友!
看见刘仁轨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许敬宗心中暗叹一声。
人家既然出招了,自然会考虑到你会这么问,结果你还这么傻啦吧唧的往人家的坑里跳。
真不知道你这个笨蛋是怎么混到宰相的位置上的!
不过刘仁轨再怎么说也是监审,既然他已经说了话,许敬宗也不能压着他,只好继续生着闷气,祈祷李弘真的是没有后招了。
“王启年那时候身受重伤,上次堂审之时尚未痊愈,自然是不能带出来……”
然而祈祷是没有用的,李弘眉间泛起一丝笑意,缓缓说道,顿了一下,口气带着几分轻蔑,转头向着贺兰敏之说道。
“周国公消息如此灵通,出事第二天就知道刺客身上带着雍王府的令牌,还‘好心’前去提醒孤那个傻乎乎的六弟,难道不知道刺客那天晚上右臂被孤的亲卫所伤?”
李弘冷笑着看着贺兰敏之。
忽然伸手“呲”的一声,撕掉了王启年右臂上的白色囚服。
只见王启年的右臂上,一道狰狞的伤痕刚刚愈合,而且习武之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就是剑伤无疑。
“李弘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看着王启年右臂上的伤痕,贺兰敏之面如死灰,忽然一下子朝着李弘扑了上去,却发现自己被程武牢牢的抓住,动弹不得。
“许相,事到如今,难道还不明白吗?”
李弘沉下脸色,寒声对着许敬宗问道。
“这……”
“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口出污言秽语,妄图行刺太子,难道许相还要继续保着这个混账东西吗?”
李弘步步紧逼。
许敬宗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说,派人前往皇城之中刺杀孤的是不是你!”
眼见许敬宗如此反应,李弘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半分,转身对着贺兰敏之冷声问道。
贺兰敏之看着许敬宗的样子,一下子心如死灰,情知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一劫,当下眼中露出满满的怨毒之色,对着李弘疯狂的喊道。
“就是我又怎样,你这个贱人该死!你和你那个下贱的母后统统该死!只可惜为什么没有成功,不过不要紧,你这种卑贱的人,最后一定会……”
李弘眼中泛起一丝厌恶,挥了挥手,程武立刻会意,拿出一段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白布堵住了贺兰敏之的嘴。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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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老家伙被气疯了……
贺兰敏之的话一出口,李弘就知道大局已定。
这次和上次在平康坊可不一样,上一次在场的人尽是李弘的心腹,就算说了也没人会相信。
可如今却是在三司会审的大堂之上,堂上坐的无不是位高权重之辈,贺兰敏之如此口出狂言,承认自己主使皇城刺杀一事,简直就是在自找死路。
他这句话一出,无论是谁,也别想再保住他,就算是李治和武后,也要考虑群情汹涌!
何况,刺杀太子的大罪如果都不杀,那大唐皇族的威严就丢尽了!
“诸位大人可都听清楚了?”
李弘沉着一张脸,对着大堂上的几位问道。
“太子殿下,周国公一时激动之下,难免口误,怎能……”
大堂上静悄悄的,几位大佬都默不作声,良久,刘仁轨硬着头皮说道。
哼!
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还是顽固不化吗?
“口误?若非心虚,他贺兰敏之何必如此激动,孤一未动刑,二未诱供,哪来的口误!”
没想到事到如今刘仁轨这个老家伙还是看不清楚情势,李弘心下恼怒,口气也变得咄咄逼人。
刘仁轨不是第一次领略李弘的口舌之利了,可仍旧忍不住被李弘毫不客气的话气得满脸通红。
不过李弘却没有就此放过他,步步紧逼的继续说道。
“何况刘相你身为一介监审,屡屡破坏案情审理,袒护人犯,莫非在刘相心中,我大唐的律法只是摆设不成?”
“太子殿下你欺人太甚!”
刘仁轨一下子气得跳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喊道。
以前李弘虽然对他也是毫不客气,但总算还留有几分体面,毕竟刘仁轨乃是宰相之尊,面子上的工夫还是要做的。
可是刚刚李弘的一番话,却是毫不掩饰,几乎等同于指着刘仁轨的鼻子开骂了。
让他如何能够不怒?
“欺人太甚?孤还有更过分的话呢!刘正则你身为宰相,罔顾律法,媚上欺下,如今皇城遇刺真相已明,你却屡屡阻挠,莫不是这皇城刺杀的案子背后也有你的一份不成?”
李弘本就身材高大,加上这些日子体魄的锻炼,一声声斥责压迫感极强,到最后直接让刘仁轨跌坐在了椅子上。
刘仁轨气的浑身发抖,他年逾五旬,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对他直呼其名了,正则乃是他的字,李弘乃是小辈,对他直接以字相称,乃是极不尊重的行为。
尤其是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一时之间,刘仁轨只觉得羞窘万分,顿时愣在了当场,脸色阴晴不定,指着李弘恨声说道。
“竖子!竖子!老夫今日和你拼了!”
说罢,朝着李弘便冲了上来。
靠,这个老家伙是疯了吧!
眼见刘仁轨不管不顾的朝自己冲了上来,李弘罕见的在心里骂道。
先前他虽然说得很过分,可也不至于让这个老家伙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吧,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没想到这个老头的心理承受能力竟然这么弱。
刘仁轨乃是武将出身,虽说年纪已经不小了,可就是李绩那个年纪都舞得动银枪,要是真的打起来,李弘可真是招架不住。
“正则,住手!”
眼见情况愈发的混乱,许敬宗怒声喊道。
从王启年被带上来的时候,许敬宗就知道今天这事恐怕没办法善了了,当时他就想终止审理。
没想到刘仁轨这个没长脑子的东西,白白的给李弘一个机会,如今情势已经发展道了这个地步,竟然还想着袒护贺兰敏之那个混帐。
着实让许敬宗一阵气急,是以李弘呵斥刘仁轨的时候,许敬宗并未出言阻止,一来李弘的话虽然不客气,但基本属实,二来刘仁轨这些年过于顺风顺水,许敬宗想着让他栽个跟头也未尝不是好事。
没想到李弘的情绪如此激动,直接把刘仁轨刺激到了这个地步。
可许敬宗心里清楚,李弘是储君,刘仁轨是臣,就算李弘做的再过分,刘仁轨也不能直接出手。
往重了说,这就是谋刺太子的大罪!
所以尽管许敬宗心中有气,却仍旧急切的开口阻止。
毕竟刘仁轨和他素来交好,勉强算是他这一系的人马。
“今日之事,老夫自当禀明陛下……包括今日太子殿下的表现,老夫也会一字不落的面陈陛下,正则你有气,到御前去说!”
别看许敬宗平时一副笑呼呼的样子,可实际处理起事情来却是果断威严,否则也不会被武后倚为左膀右臂。
这句话口气严肃,不带丝毫感情。
既没有袒护刘仁轨,也没有给李弘这个太子丝毫面子,当然,这句话也只有位高权重到许敬宗这个地步,才敢说的出来。
换一个人了,恐怕还控制不住如今的局面。
刘仁轨被许敬宗一句呵斥惊醒,抬起来的手硬生生的悬在了半空。
不过许敬宗这盆冷水倒是让刘仁轨立刻清醒了过来,他能够混到宰相的位置,自然不是毫无心机之辈,如今冷静下来,片刻之间便想清楚了利害关系。
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意思就此放手。
直到许敬宗这番“劝解”的话一出口,刘仁轨方才有了台阶下,气哼哼的放下了手臂,冷着一张老脸说道。
“老夫这就进宫面圣,请陛下娘娘为老臣做主!”
说罢刘仁轨一甩袖袍,快步离开了大理寺大堂。
在场一片寂静,只剩下被程武制住的贺兰敏之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弘不屑的看着刘仁轨离开的身影,心中冷笑。
既然敢招惹他,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他自问从来没有对刘仁轨抱有敌意,可自从李弘回京以来,刘仁轨便对他处处刁难,先是在政事堂阻挠东宫六率的旨意,后来又对暗中相助贺兰敏之。
显然是打算和李弘彻底对立了,既然如此,李弘有何必再给他留面子!
看了一眼许敬宗,这个老狐狸真是好算计。
刘仁轨这么一进宫,恐怕李治很快就会知道大理寺的状况了,自己倒是给了他一个通风报信的机会。
看来要抓紧时间了!
李弘脸上泛起一丝笑容,转身和煦的说道。
“刘相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不过不妨事,案情审理到了这个地步,该是定罪的时候了吧?”
李弘的声音懒洋洋的,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殿下好手段!只是殿下就不考虑考虑,如何向陛下娘娘解释吗?”
许敬宗苦笑着说道,今天他算是领教了李弘这一手翻云覆雨的本事,竟然藏着这么一张足够翻盘的底牌,怪不得一开始的时候,李弘对平康坊一干人等的证词毫不在乎。
自己当时还以为这位太子殿下是被皇帝说服了,如今看来,太子殿下是铁了心要置贺兰敏之于死地了。
就连皇帝陛下的意思也不顾了,不过这句话倒是许敬宗真正想要问的。
难道李弘真的不害怕李治怪罪于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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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终于结案了!
“这就不必许相担心了,父皇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包庇这种敢于刺杀储君的叛臣贼子。”
李弘呷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
刚刚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倒真是苦了李弘的嗓子,而且看样子,一会还有一场硬仗,所以李弘不得不赶紧歇息一下。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他相信张文瓘会帮他做好的。
“殿下,是否需要禀明陛下再……”
许敬宗沉默不语,倒是周允元揪着胡须跳出来刷存在感,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文瓘打断了。
“周中丞此话何意,如今案情已明,纵使要禀明陛下也应当是结案之后,否则事事都要请示陛下,难道这三司会审乃是儿戏吗?”
张文瓘虽说是主审,可今天却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从李弘打断他的时候,这个老头就知道,李弘有另外的打算。
既然他不知道李弘的计划,那么自然是沉默最好,不然反倒给李弘添乱。
所以老头很知趣的没有说话,不过眼下显然是到了他这个主审官出马的时候了。
事到如今,张文瓘对眼前的情势也看明白了,李弘是想要尽快结案,否则刘仁轨一旦进宫,就会叫停这场庭审,那李弘的一番心血就白费了。
不过张文瓘不说话,不代表他心中没有憋火,别忘了这里是大理寺,而他这个大理寺卿才是今天的主审官,可刘仁轨和周允元两个人却一直在大堂上蹦跶的那么欢实,根本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所以张老同志一开口就是咄咄逼人,直接堵得周允元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既然如此,案情已然明朗,周国公指使平康坊一干人等埋伏截杀雍王府侍卫,此为罪一,暗中买通宫中内侍刺杀太子,此为罪二,多年来纵容家奴拐卖女子,以致无数家庭家破人亡,此为罪三!来人啊,让周国公画押!”
呵斥了周允元之后,张文瓘没有再搭理这个圆滑的御史中丞。
而是无比强势的直接宣判,然后让一脸死灰的贺兰敏之在证词上画押确认。
许敬宗刚想说话,一抬头却看见李弘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不由得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圣旨到,皇城遇刺一案停止审理!”
熟悉的声音从堂外传来,让李弘不由地轻轻一笑。
刘仁轨,你这个老家伙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来人正是李治的贴身内侍吴良辅。
吴良辅一脸通红,风尘仆仆,走进大堂的时候还喘着粗气,显然是匆匆忙忙的一路赶来,人未到声先至。
“陛下口谕,皇城遇刺一案停止审理,召太子殿下……”
话说到一半,吴良辅却突然停了下来。
大堂内,众人反应各不相同,贺兰敏之一脸死灰,张文瓘满眼喜色,许敬宗和周允元却是一脸惋惜的表情。
至于李弘则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看到这番情景,吴良辅那还不明白自己来晚了,当下苦笑道。
“看来老奴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殿下真是……唉!陛下口谕,召太子殿下和三位大人即刻进宫面圣,这就随老奴走吧!刘大人和陛下已经等着了!”
吴良辅满脸无奈的看着李弘,那天晚上李治和李弘谈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当时他还在奇怪,他和李弘接触了数次,感觉李弘并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怎么李治刚说了几句就服软了。
可当时李治正在兴头上,他也就没多嘴,没想到李弘在这等着李治呢!
只是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想没想好怎么应对陛下的怒火了,他出来的时候可是看见李治的脸色阴沉的都可以滴出水了!
“吴大伴稍待,只需片刻即可!”
李弘站起来,温和的对吴良辅说道。
“那好吧,反正已经晚了,老奴便陪着殿下闹一场!殿下请便!”
吴良辅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李弘对着张文瓘打了一个眼色,张文瓘立刻会意,继续说道。
“此案已然完结,不必停审了,吴内侍稍待,本官和二位大人整理完案卷之后,一并带入宫中禀奏陛下,周中丞,许相,犯人既已签字画押,我等便联名上奏,向陛下禀报结果吧!如此可好?”
张文瓘带着征询的脸色对着旁边坐着的两位说道。
让两人一阵无语。
你都定完罪了,想起来征询我们的意见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说不吗?
许敬宗和周允元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尤其是周允元,他怎么也搞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李弘三言两语就搞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不过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
老老实实的进宫吧!
反正自己尽力了,太子殿下一心要置周国公于死地,他们也没办法,反正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亲侄子,只能让皇帝和皇后两个人来决定了。
李弘倒是不担心这两个人再捣乱,毕竟这是三司会审,一切都是按照流程来的,谁也无可指摘,刚刚这两个人没有反对,就是认同了张文瓘的判决。
所以虽然张文瓘刚刚的行为略显霸道,可实际上却是合乎程序的,可以视作是三位主审共同的意见。
既然已经做出了判决,那么这二人就不会再捣乱,也几乎没有可能再将这个结果推翻。
因为这是三司会审的结果,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整个帝国最高程序的审理。
一旦做出判决,那么代表的就是门下省,大理寺和御史台的共同决议。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许敬宗和周允元作为各自机构的长官,都必须维护这个结果。
因为这个结果代表的是这三个机构的威严!纵然是皇帝也难以推翻。
这也是李弘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现在将贺兰敏之定罪的目的所在,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办了他!
不过唯一头疼的就是,到了李治那里该如何解释。
李治要是知道自己这个好儿子,不仅阳奉阴违,而且还暗自把他摆了一道,不知道会有多生气!
还有武后,事实上武后才是最难摆平的……
李弘低着头正思量着,却见张文瓘已经整理好了卷宗,对着堂下说道。
“来人,将周国公暂且收押,等候陛下处置,将这名刺客打入死牢,择日……”
虽然张文瓘没有权力处置贺兰敏之,可那个刺客却不是什么身份贵重之辈,是以张文瓘直接便将他打入了死牢,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张文瓘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弘出声打断了。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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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叫你老小子跟我作对!
“殿下,何事?”
张文瓘疑惑的对着李弘问道。
“张大人,这个人孤要带走!”
李弘脸上带着一丝狡黠,指着地上被忽略已久的王启年说道。
“呃,殿下,这刺客……”
这下不仅是张文瓘,就连在场的其他人也开始疑惑起来。
“孤何时说过这个人是刺客了?”
李弘瞪着无辜的眼睛,望着在场的诸位,表情要多纯洁就多纯洁。
什么?
你坑爹呀!这货不是刺客你在这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干嘛?!
“殿下,你分明说……”
周允元一时气急,怒声说道。
“周中丞慎言,这堂上的一言一行,都有人记录,孤没有说过就是没有说过,周大人莫不成想在这青天白日之下污蔑不成?”
李弘一甩袖袍,沉下了脸色,不过眼中却是逸出一丝笑意。
看着李弘小狐狸一般的脸色,许敬宗暗叹一声,又被耍了!
许敬宗不用翻也知道,李弘肯定没有说过王启年是刺客,不然他现在不会如此理直气壮,可笑自己一世英名,竟然连着两次在李弘的手里栽了跟头。
难道自己真的是老了?
“殿下真是好手段……”
许敬宗苦笑着说道,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对李弘这样说了。
“许相谬赞了!”
李弘罕见的带着一丝得意,笑嘻嘻的说道。
事到如今,许敬宗也反应过来了,那个人是不是刺客根本不重要,李弘的目的也不是要用那个刺客的证词来定贺兰敏之的罪!
李弘真正的目的是,让贺兰敏之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就是皇城遇刺的主谋,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只要有了贺兰敏之的那句话,就足够定罪了,不管那个刺客究竟是真是假!可笑贺兰敏之那个沉不住气的东西,就这么往李弘挖的坑里跳了进去,想救他就没法救。
看着许敬宗一脸无奈的表情,李弘心中偷笑。
可算把你这只老狐狸绕进去了,
自从上次庭审结束之后,李弘便料到平康坊一干人等的证词作用有限,经过上次这么一闹,必定会有人借此发挥,至少,那些人的证词是派不上用场了!
可是李弘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贺兰敏之这个混账,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歪主意,诈一诈他!
也是托了狄仁杰的福,上次在平康坊,狄仁杰说贺兰敏之此人好大喜功,急躁易怒,所以李弘才敢冒险一试,若是换了许敬宗这个老狐狸,铁定是咬死了不松口,哪有今天这么容易。
其实这事很容易想明白,遇刺那天晚上事出突然,李弘怎么会知道那刺客提前服了毒药,更何谈去救人!
再说了,李弘要是真的有刺客在手,直接就定了贺兰敏之的死罪,何必搞那些毒药试验那么麻烦。
事情是很容易想清楚,可真正身在局中,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李弘先是拿狗试验毒药,又是引诱贺兰敏之发怒,就是为了让他相信那刺客是真的。
再利用贺兰敏之心虚的过激反应,成功的骗过了许敬宗和在场的所有人,毕竟贺兰敏之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他反应那么激烈,其他人自然也就认为李弘带上来的就是真正的刺客。
这时候,刚刚去翻了堂上记录的周允元一脸闷闷不乐的走了过来。
他翻遍了整个记录,发现李弘的确没有明确的说过那王启年就是刺客,不过周中丞大人却是很不服气,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殿下,你明明每句话都暗指那王启年就是刺客……”
“哦?孤怎么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还有这么一层意思,莫非周大人说话和其他人不同?有什么弦外之音也全都能听得出来?”
李弘摊了摊手,无辜道。
开玩笑?
他早就算计好了,从始至终他都很小心,只是暗指,绝对没有一句话明言王启年就是刺客。
最过火的一句话也是贴着贺兰敏之的耳朵说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了,所以李弘丝毫不担心周允元能够在庭审记录上翻出什么东西了。
何况暗指这种东西,都是主观臆测,只要李弘没有明确说出来,谁都无法指责他!
你说我暗指是这个意思,我还说是另一个意思呢!
这种事扯起皮来,谁也说不清楚。
“好,好,好!殿下手段高明,那请殿下解释一下,这人的真正身份,又是不是周国公的家奴,右臂上又是如何受的伤?既然他不是刺客,殿下又为何将他带到此处?”
周老同志一向自诩智计无双,今天被李弘摆了一道,心里相当的不服气,一连串的问题就砸了过来。
“这人的身份嘛,当然是东宫的洒扫太监,当然,说是内侍省的也无不可但是入宫前不是周国公的家奴,而是英国公府下人,至于右臂,这个内侍素来喜欢舞枪弄棒,拿了孤的宝剑偷偷习练,不小心伤了手臂也是有的。”
李弘笑眯眯的答道。
让在场的众人一口老血喷出!
自己伤了自己?这话您自己信吗?真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仔细一想,王启年当时说的是“国公爷”,却不是“周国公”!只是当时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他说的就是贺兰敏之。
“这……这……那殿下又为何要将他带到此处?而且还穿着犯人的衣物?”
周允元哑口无言,虽然李弘说的很不靠谱,但是他的确也想不出理由来反驳,只好不服气的抓着最后一个问题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
李弘一脸惊愕的望着周允元,不过眼中一丝调皮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这个大胆的奴婢偷拿了孤的宝剑,孤对他小惩大诫,关在大理寺的牢房里让他吃吃苦头,才会明白什么叫规矩!至于为什么要把他带出来,当然是因为罚的够了,要提出来训斥一顿!难道周大人以为,孤会为了这么点小错就把他一直关在牢里吗?”
李弘惊讶的说道,看着周允元的目光充满了不解。
“殿下你……这是强词夺理,若真是如此,何必在这个时候在大理寺处置?”
周允元有些气急败坏。
不过听见这句话,李弘却是沉下了脸。
“周大人这说的什么话,难道孤处置一个东宫的奴才,何时处置,在何地处置还要征求周大人的同意吗?这御史台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吧!”
叫你这个老小子跟我作对,气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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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平息老爹的怒火的办法……
李弘心中暗笑。
说起来他和周允元没什么过节,可两次庭审,周允元的态度都暧昧不明,甚至偏向贺兰敏之,第二次就算了,李弘知道他是受了李治的暗示。
可第一次也是如此,就让李弘有些恼火了,如今只是气气他还是轻的。
一念至此,李弘对着地上的王启年说道。
“说吧,当着几位大人的面,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和先前在大堂上李弘的问话一模一样。
而此时的王启年也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芒,勉强挤出几滴眼泪,结结巴巴的说道。
“太……太子殿下,小的王启年,内侍省洒扫太监,国公爷派小的入宫好好服侍太子殿下,小的不该偷偷拿殿下的宝剑,殿下饶命啊!”
王启年卖力的表演着,尖利的声音带着几分哀痛。
可是在场的几位大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唯有许敬宗暗自叹了口气,老许已经不知道今天自己叹了多少次气了。
都怪贺兰敏之这个沉不住气的东西,一点定力都没有,否则让王启年说完话,至少也能拿住太子殿下一个小小的把柄。
哪像现在,被人家这么轻易的糊弄了过去。
“好了,好了,既然这人不是刺客,诸位便不要纠缠了,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呢!诸位赶快吧!”
末了还是吴良辅站了出来打圆场。
李弘得意的看了一眼周允元被气的满脸通红的样子,一甩袖袍,大步走出了大堂。
至于王启年,则是麻利的站了起来,同样追着李弘跑了出去!
只留下在场的一干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剩下的人也气哼哼的跟了上去。
接下来,面圣才是重头戏!
李弘坐在马车上,脸色不复刚才的得意,反而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也知道,仅仅为贺兰敏之定了罪还不够,接下来如何应付李治,甚至是如何平息武后的怒火才是最难办的。
不然的话,就算办了贺兰敏之,李弘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大理寺和皇城距离并不远,不然吴良辅也不会这么快就赶了过来,呃,虽然还是晚到了一步……
不多时,李弘的车架便到了皇城前。
“殿下,陛下在宣政殿!”
吴良辅恭声说道。
宣政殿?
李弘心里一惊,忍不住苦笑。
看来这回是真的把老爹惹急了,竟然在宣政殿召见他们。
大明宫分为三大殿,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
其中含元殿乃是大明宫的正殿,俗称“外朝”,轻易不会启用,是举行重大庆典和朝会的地方,武后被册立为皇后便是在含元殿。
而真正处理朝政的却是在紫宸殿,上次李弘去的是紫宸殿的后殿,也是李治和武后安寝的地方,事实上,李治和武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紫宸殿处理朝政。
而这次李治召见李弘的宣政殿,则是位于含元殿和紫宸殿中间,每三日一次的朝会便是在宣政殿,属于较为正式的场合。
李治这回把李弘安排在宣政殿,显然是要动真格的了!恐怕这回真是不大容易过关了。
不过还好李弘也不是毫无准备!不过能不能奏效就说不准了……
宣政殿内。
李弘一进殿就看见李治阴沉着一副脸色,旁边站着洋洋得意的刘仁轨和一脸平静的李义府。
尤其是吴良辅进殿之后,对着李治一阵耳语,愈发让李治的脸色难看起来。
“儿臣参加父皇!”
“臣等参加陛下!”
眼见李治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李弘只好乖乖的下跪行礼。
“嗯,尔等今天的案子审的如何了?”
李治一脸冷淡,就这么让众人跪着,抬了抬眼皮问道。
虽然知道李治这是明知故问,可许敬宗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回陛下,今日臣等奉旨审理太子殿下皇城遇刺一案,如今已有结果,周国公当堂俯首认罪,签字画押,如今已被大理寺收监,等候陛下娘娘处置!”
没办法,虽然许敬宗心里万分不愿意出头,可是三位主审之中以他的官阶最高,汇报情况这种事还必须让他来做。
尤其是三司会审的结果不容更改,所以不管他再不情愿,也得原原本本的向李治禀奏。
“哦?众位爱卿的手脚可真是麻利!这么大的案子顷刻之间便审的清清楚楚,倒叫朕刮目相看!”
李治冷笑道。
虽然言语似是在夸赞,可口气中的讥讽之意却是毫不掩饰。
“陛下,如今案情已明,周国公意图行刺太子,实乃罪大恶极,老臣恳请陛下按律将周国公夺去爵位,打入死牢!”
张文瓘梗着脖子对李治大声说道。
刚刚他一进大殿就察觉出气氛不大对头,结合今天大堂之上的情形,他哪还不明白今天许敬宗和周允元的行动都是李治的意思。
想通了这一节,张老头的心中反倒升起一阵愤怒,他素来刑罚分明,严守法纪,在他看来,贺兰敏之如此大罪,早已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李治身为皇帝,却只顾私情,罔顾律法,甚至不惜暗中阻碍案情审理,简直是有失帝王风范。
何况张文瓘虽然政治嗅觉不够灵敏,可却是对于原则极为坚定之人,脾气一上来,哪里还顾得上此刻李治还在气头上,直接就说出了让李治杀了贺兰敏之的话。
张文瓘的话音刚落,李弘明显感到大殿内的空气停滞了一下,他那位皇帝老爹脸色涨红,显然已经是愤怒之极。
果然,下一刻李治直接从龙椅上跳了起来,随手抓起手边的茶杯就朝着张文瓘扔了过来。
“放肆!朕怎么做要你来教吗?”
李弘手疾,急忙拉着张文瓘往旁边扑倒,那带着温热的茶杯顺着他的头顶飞过,跌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什么罪大恶极,简直是胡说八道!你们这是要气死朕吗?”
一个杯子扔出去,却没能平息李治的怒火,暴跳如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宣政殿里。
“父皇息怒!”
李弘心中暗叫不好。
这个张文瓘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没见到李治都已经暴怒到了如此地步,还敢继续火上浇油,真是添乱!
可是李弘却也清楚张文瓘就是这个性子,宁折不弯,李治当初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他来做这个大理寺卿,主掌天下刑狱。
“息怒?就凭你这空口白牙污蔑亲族的所谓证据吗?”
暴怒的李治抓起桌子上的案卷,便朝着李弘的头上砸去。
不过刚一动手,李治便后悔了,那案卷乃是用奏折的形式呈上,边角处极硬,若是真的砸在李弘的头上,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看着飞过来的案卷,李弘咬了咬牙,不闪不避,竟是跪在原地生生的被这案卷砸中了额头。
当下鲜血便从李弘的额头上流了出来,染红了地上白纸黑字的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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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论如何忽悠老爹!
“父皇明鉴,儿臣今日或许手段欠妥,可恳请父皇暂息雷霆之怒,给儿臣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罢,竟是不顾头上的鲜血,一下下的对着李治叩头。
“你……”
李治看着李弘的额头上汩汩流出,心中又急又气,这个孩子,平时那么机灵的人,怎么连躲都不知道躲。
当下急声说道。
“吴良辅,还愣着干嘛,快去传御医!快去呀!”
吴良辅追随了李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李治如此发火,不由得有些愣神,等到李治第二次催促方才反应过来。
手忙脚乱的指挥着内侍把李弘扶进了后殿,又急召了太医院的御医前来包扎。
如此这般忙活了一阵,众人才又回到了大殿上。
不过与方才不同的是,经过这么一闹,李治心中的怒火已经消减了大半,托李弘的福,原本跪在地上的几位大佬。
也和李弘一样都被赐了座。
“弘儿,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治的脸色仍旧是十分难看,可跟刚进殿相比,却是好了许多,闷闷不乐的坐在御座上,问道。
声音虽冷,可却多了几分平静,甚至隐隐间有些关切。
“朕明明与你说的清清楚楚,你为何就是……唉……”
话说到最后,李治又有些激动起来,可是看到李弘额头上刚刚包扎好的白布,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父皇,儿臣自然知道父皇的顾虑,也不曾想过忤逆父皇的心意!”
李弘平静的说道。
“不要跟朕玩什么文字游戏,你以为你那套技俩真能瞒得过朕?”
一提起这个,李治就生气,没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了自己儿子挖的坑里,这么简单的文字游戏,竟然也能让他上当。
“父皇容禀,儿臣的确不曾想过忤逆父皇的意思,只是这贺兰敏之的确留不得,何况事出紧急,儿臣无奈之下,方才不得不在大堂之上让贺兰敏之伏法认罪!”
李弘眨了眨眼睛,心道果真是这样。
其实李治今天这么大的反应,并不全是因为李弘执意要置贺兰敏之于死地。
说实话,李治虽然想要保住贺兰敏之,可不过是顾及着武后如今尚在孕期,情绪不能过度起伏,而且贺兰敏之毕竟是韩国夫人的儿子,李治还顾念这当年的一点情分,所以才出手相救。
至于贺兰敏之的命,李治心中真是不大在意,凭他这些年的罪过,杀他八百遍都够了!
真正让李治心中气急的是,李弘竟然敢公然哄骗他,要是别人,李治早就一刀下去,砍了这个罪犯欺君的家伙。
可这个人偏偏是自己最喜爱的儿子,就算是李弘不想放过贺兰敏之,也不必如此欺骗于他。
说白了是李弘的行为让李治感到自己受到了背叛,所以才会如此暴怒。
“儿臣知道父皇心地仁慈,不愿相信自幼看着长大的子侄犯下如此大错,可父皇可知,如今这贺兰敏之在京中已是臭名昭著,仗着父皇母后的宠爱,肆无忌惮,横行霸道,四处败坏母后的名誉!
父皇母后兢兢业业,宵衣旰食,为我大唐劳心劳力,可就是因为这贺兰敏之在长安城中横行无忌,让天下百姓都大骂母后扶植外戚,把控朝政,让母后多年来的辛苦付诸东流……”
李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胡闹!”
李弘的话说了一半,李治就狠狠了拍了一下御座,恨声说道。
他不是不知道贺兰敏之在外的行径,可一直以为他不过是年少无知而已,况且虽然有人弹劾贺兰敏之,可都是些小事,所以李治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如今竟然在百姓之中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影响。
更何况在李治的心目中,他自己身患风眩,这么多年武后都是在替他治理天下,并且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背负这骂名。
加上当年韩国夫人的事情,让李治愈发的觉得对不起武后,如今陡然得知,武后的名誉竟然是被这个自己放纵的侄子给毁坏,如何能够不怒?
“如今这贺兰敏之更是猖狂至极,且不提他丧心病狂欲要在皇城行刺儿臣,便是他这些年为了敛财,不知道有多少良家女子被他拐卖到了青楼楚馆,就凭此罪,便是将他杀了也不足以平民愤!”
李弘的声音很轻,并不是慷慨激昂,但是一字一句的说的清清楚楚,不难让人听出他声音中蕴含的愤怒。
“这……”
李治也是一时语塞,的确,纵然贺兰敏之是国公,可凭他这些年犯下的罪孽,早就不知道足够死多少次了。
“殿下此言差矣,拐卖女子的乃是平康坊一干人等,周国公许是受了蒙蔽也说不定,何况就算是周国公有罪,也应当由陛下裁决,如今太子殿下越俎代庖,不顾陛下旨意,强行审理此案,说不是为了私仇,着实让老臣有些难以相信。”
看到李治脸上犹豫的神色,李弘心中一喜,情知李治的心中已经有所动摇,正准备一鼓作气继续说下去。
却听见李义府阴测测的声音响起。
句句致命,分明是在说他李弘罔顾圣意,肆意胡闹!
“李卿言之有理,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你的表弟,大唐的国公,就算要问罪,你也要和朕商议之后再决定,怎可如此鲁莽行事?”
李治的话里带着几分怪罪之意,不过却是没有了刚刚的怒意,但话语中的不快却是谁也听得出来。
李义府你这个混账王八蛋,老子跟你没完!李弘心里早就不知道骂了李义府多少遍。
不过李弘的确也没打算就这么就能把李治给哄好,眼下李治的确好像是没什么大事了,可实际上李弘的心里清楚,自己的确是明知道李治要保着贺兰敏之,还执意要置他于死地。
这无疑是真正的违抗圣旨,更何况昨天晚上李弘的的确确是把李治给摆了一道。
所以这一点,李义府倒是说得没错。
虽然眼下李治可能心疼李弘的伤势,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可等李治真正冷静下来,以他多年的帝王阅历,必然会在心中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而这个种子对于李弘来说,无疑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李弘打入万丈深渊。
所以不管李弘说的再多,都必须拿出一个足够让所有人信服的理由,让李治相信,他今天的所作所为的确是迫不得已!
“陛下,兵部尚书姚崇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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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老爹信了!
正在李弘思量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之时,一个小内侍匆匆跑进大殿,片刻后,吴良辅对着李治轻声说道。
声音虽小,可李弘却听的清清楚楚,不由地喜上眉梢!
拖延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父皇所言极是,贺兰敏之虽说所犯多罪,可儿臣念及他乃是母后内侄,也打算和父皇商议之后再做决断,而且今天前往大理寺之前,的确打定了主意今日只听不说,可就在儿臣前往大理寺的途中,却偶然得到了一个消息,让儿臣不得不改变了主意,冒着被父皇责怪的风险,也要让贺兰敏之此獠当堂伏法!”
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李弘说道。
“哦?是何消息?”
李治皱起了眉头,问道。
“回父皇,儿臣那时经过兵部,恰好碰上了兵部尚书姚大人,此消息便是姚大人告诉儿臣的。”
李弘卖了个关子,却是没有直接告诉李治。
“召姚崇!”
李治定定的看着李弘,过了片刻,口气平淡的对吴良辅吩咐道。
片刻之后,姚崇便走进了大殿。
“臣兵部尚书姚崇参加陛下!”
“姚卿平身吧,今日并非朝会之日,姚卿如今前来有何要事?”
李治靠在御座上,淡淡的问道。
口气平静,看不出喜怒。
“回陛下,数日前陛下巡视东宫六率,惊现大批违禁兵器,令臣惶恐不安!臣奉命彻查此事,已有结果,如今前来复旨!”
姚崇的态度不卑不亢,声音平静。
李治揉了揉太阳穴,今日的事情着实令他无比头疼,怎么全都赶到一块去了!不过京畿重地,出现如此大批量的兵器乃是大事,所以李治摆了摆手说道。
“既已查清楚了,便说说吧!”
“数日之前,臣自东宫六率回到兵部之后,便即刻对兵部库房进行了严格的盘查,结果一无所获,兵部的每一笔兵器转运皆有册可依,毫无问题,直到三日前,臣接到前线急报,本该运往前线的辎重无端失踪,押送队伍全盘覆灭!”
姚崇的声音平静,不起波澜。
只是听到的李治却是一拍御座,直接站了起来。
“无法无天!竟然有人敢劫掠朕的粮草,简直是目无王法!”
“陛下息怒,臣接获消息之后,会同大理寺丞狄仁杰狄大人立刻前往勘察,却是在押送粮草的官道旁边发现了一众兵士的尸体,根据现场状况,臣基本可以认定,出现在东宫六率之中的兵器,就是来自这批辎重!”
“是谁?究竟是谁如此大胆?”
李治气的浑身发抖。
自从他登基以来,还没有人敢如此公然挑衅。
纵然李治不像他的父亲太宗皇帝一样通习武事,但这并不代表李治不了解军队,相反的,从李治一直牢牢的把控着军权就可以看出,李治对于军队极为重视!
而粮草对于军队来说,无疑是重中之重!
“回陛下,臣等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一枚周国公府的令牌。”
姚崇语气平缓,说出的话却令李治大惊失色。
“什么?”
李治一下子没有站稳,跌坐在御座上。
“陛下,这绝对是有人陷害,周国公……”
李义府本来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莫名的笑容,可是一听见姚崇的话,立刻变了脸色,急声说道。
“闭嘴!”
不过李义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治暴躁的打断了。
这个老狐狸瞪着一双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他自从太宗皇帝时便追随李治,到现在已经有几十年了,别说是现在他身居中书令,就是以前他未曾发迹之时,李治也不曾如此呵斥于他。
是以李一时之间李义府竟然愣住了。
看到李义府吃瘪,李弘心中暗自偷笑。
这个老东西这么多年了,还搞不清楚李治的心性,就算李治平时再如何的随和,如何的倚重于他,李治都是一位皇帝。
尤其是,李治从小受他那个父皇的影响,对于军队极为敏感,当初李弘重建东宫六率,本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都废了那么大的心思才得以成功。
何况是有人敢直接将主意打到了西征突厥的大军身上,李义府这个时候急吼吼的上前辩白,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
挨骂都是轻的!
“姚卿你接着说!”
李治面沉如水,声音冷硬的说道。
不过这姚崇倒是个人物,这大殿之内被他一句话闹成了这样,他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随后臣又返回东宫六率,仔细查验了那批兵器的位置,最后臣发现,那三架威力巨大的八牛弩,当时正对准了校场中央,而且……”
姚崇罕见的犹豫了片刻,沉声说道。
“据臣所知,在陛下回京之前,太子殿下每日都会在校场监督东宫六率训练!”
安静!
姚崇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被姚崇的话震惊了。
李弘明显的看到,李治的怒气值在积累,随时都会爆发。
“贼子!贼子!”
李治气愤的叫道,整个大殿都是李治愤怒的声音。
姚崇的话一出口,李治的心就彻底凉了,他没想到贺兰敏之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屡次谋刺太子。
再一细想,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当日若不是尉迟宝琪发现的及时,恐怕自己就成了那八牛弩之下的亡魂。
一念至此,李治心中陡然现出一丝杀意。
“父皇,今晨儿臣便是陡然惊闻如此消息,对于贺兰敏之如此丧心病狂着实震惊,是以来不及与父皇商议,擅自决定,前往大理寺让此认罪伏法!”
李弘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起身跪在地上,沉声说道。
“虽是事出有因,但儿臣违抗圣旨,罔顾圣意,辜负了父皇的一片苦心,还请父皇降罪!”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且不谈一块令牌能说明什么?太子殿下既已得到这个消息,为何不立刻进宫上奏陛下,反而擅自决定,岂不奇怪?”
自从李弘进殿以来,刘仁轨便只是憎恶的瞪着李弘,一副看笑话的样子,到了现在,这个老家伙终于忍不住了,蹦了出来恨声说道。
“刘相说的是,一块令牌的确说明不了什么,可贺兰敏之主使皇城刺杀,平康坊拐卖女子,皆是有据可查,贺兰敏之也亲口承认了的,总不会有错!”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才明白过来?
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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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老妈不是那么好骗的……
李弘清清楚楚的看到李治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便知道今日大局已定。
他这两句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可李治的心里却是明明白白,一块令牌是无法将贺兰敏之定罪的,只有三司会审的结论才能名正言顺的处置一位国公。
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大理寺一旦宣判贺兰敏之无罪,那么就算李治知道谋刺太子的幕后主使是他,也只能放过了。
毕竟三司的威严需要维护,若是要推翻他们的结论,不仅是在和三司作对,也是在打李治的脸。
至于那些兵器到底是不是贺兰敏之的安排?
李弘抬眼望了望一脸阴沉的李义府,无所谓了,反正在李治的心里,就是贺兰敏之干的,这就足够了!
“陛下,周国公行刺太子一案,案情明朗,证据确凿,老臣恳请陛下按律将此贼子夺去爵位,打入死牢,以儆效尤!”
张文瓘同样站了起来,沉声说道。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老张同志还是很靠得住的!
这个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
虽然说的内容和刚进殿是一模一样,但效果却不可同日而语。
听见张文瓘的话,李治面色冷峭,缓缓抬起头说道。
“传旨,周国公贺兰敏之大逆不道,屡次谋刺太子……”
“陛下不可!”
李义府急声说道,话刚出口,就感到李治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吞了吞口水,李义府强压着心中的惶恐,咬了咬牙说道。
“陛下,周国公虽罪大恶极,但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内侄,是否要请娘娘一同决定,何况如今娘娘身怀有孕……”
话到最后,李义府恰到好处的渐渐压低了声音。
不得不说,这个老家伙在朝中屹立不倒这么多年,手段着实不容小觑。
片刻之间便抓住了要害之处,既然贺兰敏之之罪已经无可洗脱,那么不管怎么说,要处置他,总要知会武后一声吧!
但是武后如今身怀有孕,情绪不能大幅起伏,自然是不能让她知道此事!怎么办?自然是延后处置了。
李弘一瞬间便想通了这之中的关窍,不由得恨得牙痒痒,却是毫无办法。
无他,李弘对这个皇帝老爹了解的很,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改变李治的决定的话,这个人绝对是武后无疑。
两个人多年夫妻,感情深厚,相互扶持走过了无数风风雨雨,可以说武后是李治唯一的软肋,无论如何李治都不想伤害武后。
李义府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说话。
可毫无疑问的是,这个老家伙的确是赌对了。
听见李义府的话,原本怒火滔天的李治瞬间便犹豫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父皇……”
李弘张了张口,却想不出一条可以阻止事态朝李义府期望的方向发展下去的理由,难道说自己这一番苦心都白费了吗?李弘心中不由地苦笑道。
“皇后娘娘驾到!”
什么?武后这个时候怎么会过来?
不仅是李弘,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武后会在这个时候前来。
自从武后发现自己怀孕了之后,便在佛堂抄经三日来还愿,照理来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到宣政殿来。
不过不管众人到底是如何想法,武后已经迈步走进了大殿。
“媚娘,你怎么来了?”
刚刚李治还一副要杀人的表情,一看见武后进来就变得笑意盈盈,丝毫看不出刚才暴怒的情形。
谁说他老爹是一个没有心机的人的?就凭这份控制情绪的工夫,就连李弘都望尘莫及。
“臣妾参见陛下!”
武后看起来心情不错,眉眼之间也泛着笑意,朝着李治微微一福,便走到了李治的旁边坐下。
“陛下,这是怎么了?弘儿的额头是怎么回事?臣妾记得,今儿不是朝会的日子吧,怎么这几位大人都到齐了……”
“呃,今日的确不是朝会,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朕才召了诸位卿家前来……”
李治一是语塞,贺兰敏之的审理是他瞒着武后下的旨,本想着等事情办妥了之后再告诉她,可谁知道如今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事已至此,贺兰敏之已是非杀不可,可是让李治苦恼的是,究竟该如何告诉武后这个消息。
瞒肯定是瞒不住的,要处置一位国公,必然要动用正式的圣旨,由中书省拟旨,门下省复核,盖上天子宝印,最后将圣旨明发天下。
夺取贺兰敏之的国公之位,然后打入刑部死牢。
这么一套程序走下来,必然震动朝野,到时候纸里怎么会包的住火,何况以武后的情报网,必然会得到消息。
且不论这件事武后会不会同意,便是这件事对于武后情绪上的打击都是李治最为担心的。
“哦?是何事能劳动这么多位重臣?”
武后狐疑着问道。
不过李弘却是在武后的眼中捕捉到一丝罕见的调笑之色。
“这个……是……是……”
李治却是答不出来,今天就是为了贺兰敏之的事,可是这事偏偏不能告诉武后。
他刚刚分明是搪塞之语,哪想到武后会如此细问,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急的满头大汗。
“陛下”
眼看李治一副无奈的样子,在殿下的姚崇眼珠子一转,沉声开口道。
“定襄道行军大总管,右武卫大将军裴行俭将军传来捷报,数月之前,裴将军奉命西征,平定突厥叛乱,如今大获全胜,生擒叛臣阿史德温傅,突厥可汗阿史那伏念重新归顺我大唐,如今裴将军已经开始班师回京,陛下看,兵部是否可以开始准备大军回京之事!”
“哦,对,对了,西征突厥大获全胜,此乃大喜之事啊,朕今日召诸位卿家前来便是想要商议此事,裴爱卿立下如此大功,应当如何封赏啊!”
李治正急的满头大汗,没想到姚崇这么知趣的帮他解了围。
其实昨天晚上兵部关于大捷的急报就送上了李治的案头,至于大军回京,封赏有功将领都是应有之义,所以李治便将一应事务直接交给了兵部处置。
如今拿来当做今日“议事”的理由倒是正合适。
一来西征大捷的确是一件大事,二来消息尚未扩散,如此解释倒也说得通。
李治找到了理由,心下大快,原本对于兵部失察,丢失辎重一事尚且有些不满,此刻姚崇为他解了围,不仅心中那点芥蒂早已消失不见,甚至还对姚崇有了些许好感。
李弘暗暗摇了摇头,这个姚崇果真是心思机敏之辈,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恐怕日后受到重用是必然的。
不过他心里却是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他总感觉武后不是这么好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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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妥协还是坚持?
李弘很敏感的注意到,武后从进殿到现在都没有说过自己为何突然就过来了,他可不相信武后无缘无故的就结束了自己在佛堂的抄经,这么大白天的就赶了过来。
好像是为了印证李弘的预感。
武后看着李治和姚崇这么一问一答,忽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陛下还要再瞒着臣妾吗?弘儿遇刺一案是否已有结果?果真是敏之干的?”
武后的声音轻柔,口气微微有些冷淡,让人看不出喜怒。
却是让李弘心里一震,他就知道今天武后过来不是无缘无故,可是究竟是谁敢向武后通风报信的呢?
偷偷瞄了一眼李义府和刘仁轨,发现这二人同样一脸惊愕,不过和李弘不同的是,这二人的脸上却是带了一丝喜色。
“媚娘,朕……”
李治叹了口气,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对武后解释。
“没错,今日三司会审弘儿遇刺一案,敏之当堂认罪,承认自己指使刺客谋杀太子,尔后嫁祸给了贤儿,朕……朕没有告诉你是因为……”
李治的话说的磕磕绊绊,而且每说一句话都注意着武后的脸色,害怕武后经受不住打击。
不过奇怪的是,武后的脸色一直是淡淡的,不起波澜。
“臣妾知道陛下心疼臣妾的身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所以才没有告诉臣妾,不过陛下也太小看臣妾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臣妾都熬过来了,这么点小事怎么会将臣妾打倒。”
武后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温情,看着李治的眼中泛起一丝笑意,轻缓的说道。
“那,皇后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李治打量着武后的神色,确定武后一切如常,没有因此而情绪激动。
这才放下心来,对着武后问道。
本来按他的意思,贺兰敏之是非杀不可的,可是现在武后来了,自然要顾及武后的看法。
不过这倒让殿下的李弘有些泄气,他这个老爹实在是太不给力了,明明眼看着就要弄死贺兰敏之这个混账了,如今听这个意思,又开始动摇起来。
“弘儿,本宫若是没有记错,今日三司会审,你也在旁监审,你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武后没有回答李治,反倒是转身对着李弘问道。
虽说面上是笑意盈盈,可是话语中却不带一丝温度,甚至眼中还带着一丝寒光。
他何止是监审,简直就是主审……
李弘明显感到自己的背后有两道幽怨的目光,那是许敬宗和周允元。
的确,今天要不是李弘捣乱,他们早就按着李治的吩咐替贺兰敏之脱了罪,何至于现在还要面对武后的压力。
不过眼下李弘没心思管他们俩,应付好武后才是最重要的事,看李治这个意思,要是今天他说服不了武后,恐怕贺兰敏之那个小子真的可能逃过一劫。
“回母后,此案自父皇母后回京之前便开始审理,上次三司会审,贺兰敏之亲口承认主使拐卖女子一案,今日堂审,他更是口出狂言,对其指使皇城行刺一事供认不讳,堂审过程皆有记录,结论亦有三位大人共同认可,卷宗在此,请父皇母后过目!”
李弘起身对着武后平静的说道。
“本宫问,太子以为周国公应当如何处置?”
武后收起脸上的笑意,口气平淡。
但是却不难听出语气中的不悦。
“这……周国公乃是我大唐的国公,如何处置自有父皇母后圣裁,儿臣不敢妄言!”
李弘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又将皮球踢了回去。
“哦?依本宫看,敏之这个孩子生性纯良,断不会行此大逆之事,便重审吧!”
武后倒是不客气,轻描淡写的说道。
让李弘一阵冷汗。
“娘娘,此案结果乃是三司会审的结论,如何能够如此轻易处置?若是娘娘对此案有所质疑,大可依照案卷复查,然周国公确实罪大恶极,罪不容赦,臣恳请娘娘以大局为重,切勿因一己私情罔顾国法!”
李弘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文瓘便已经看不下去,起身沉声说道。
言语之间一点都不客气,只差说武后为了袒护外戚,公然罔顾国法了。
不过奇怪的是,武后却并未因此生气,反倒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弘。
李弘知道,这是武后在逼着他表态,今天的事说到底还是要看李弘的态度,若是李弘坚持按照三司会审的结果来处置贺兰敏之,那么可以想见的是,为了维护三司的威严,许敬宗,周允元和张文瓘都会站在李弘这一边。
哪怕许敬宗是武后的心腹老臣,也不会例外!因为许敬宗此刻代表的是整个门下省的尊严,就算是在面子上,也不能向君上低头。
这是臣权和君权的博弈,许敬宗身为臣子,容不得他有其他的选择!
若是反过来,李弘不再坚持此事,那么变通的方法就多了,严格来说,两次三司会审,李弘使用的手段都不大正规,尤其是第二次三司会审,几乎已经可以算是诱供。
若是李弘不再坚持,武后便可以顺理成章的以此为由下旨重审,或者将这份卷宗放在一旁,过个一年半载再行处理……
一切都取决于李弘如今的态度。
“儿臣……”
而此刻,李弘的内心也是万分纠结,他自然对现在的局面清清楚楚,这也正是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三司会审的大堂上为贺兰敏之定罪的目的。
只有借助三司的力量,才能彻底扳倒贺兰敏之!
如今可以说目的已经达到了,继续坚持下去,相当于将整个三司绑上了战车,而对手就是面前的帝后二人!
对,是帝后二人!而不是武后一个人!
若是他继续坚持,掀起的将会是臣权和君权的对峙,而无论李治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都会和武后同一阵线,绝对不容许有人敢于挑衅君权。
而历史证明,凡是武后和李治统一意见想要对付的人,现在都已经去见了先帝……
先有母族无比强大的王皇后,后有曾经权倾朝野的长孙无忌,都是前车之鉴。
所以李弘相当犹豫,以他如今的力量根本无法和帝后对抗,就算借三司之力勉强一搏,最后也无非是让贺兰敏之伏法!
而一旦这么做,不仅得罪了武后,也得罪了李治,还会连带着让许敬宗和周允元彻底站在他的对立面,毕竟这是强行把人绑上了战车,而且是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
想也知道此事过后,李弘可谓会变得众叛亲离!
相反的,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贺兰敏之必然没办法再继续逍遥下去,武后恐怕已经对他彻底失望,如今的维护,不过是因为公然昭告天下杀了贺兰敏之,会有损武后的声誉。
就算李弘不再坚持,贺兰敏之的下场恐怕也是被软禁,或者是被打发到穷山恶水的地方,终老一生。
而且此次李弘轻轻放过,是给了武后一个面子,不仅李治会承他的情,也能大大缓和自己和武后紧张的关系,还除掉了一个大患,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低头的话梗在喉咙里,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ps:大家觉得弘哥儿会怎么选呢?局势到了这个地步,又该怎么扭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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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毫无防备的被儿子坑爹!
不是李弘好面子,不愿意向武后低头,李弘自己心里清楚,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不懂得妥协的人士无法在这个复杂多变的朝局当中生存下去的。
只是每当李弘想要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脑子里总会浮现出那天自己在平康坊后院看到的一幕,那些瑟瑟发抖的女孩,彷徨无助的眼睛,一个个完整的家庭在贺兰敏之的手中变得支离破碎……
每当这个时候,李弘就会出离愤怒,恨不得立刻剁了这个家伙。
“父皇,母后,儿臣以为,周国公一案证据确凿,案情清楚,依照我大唐律法,当褫夺爵位,打入死牢!”
李弘犹豫了很久,最终咬了咬牙,沉声说道。
“弘儿的意思是……”
武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无比冰冷。
“杀无赦!”
李弘抬起头,迎着武后冷硬的目光,无比坚决的说道。
他看见自己的旁边,许敬宗,周允元,甚至是张文瓘的脸色都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也看见自己的话刚一出口,李治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眼神也变得森寒如峭。
“父皇,母后,儿臣幼时研读史记,有一句话印象颇深,‘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儿臣知道父皇母后心存仁厚,一向反对严苛刑律,以教化为主,贺兰敏之在父皇母后面前也一向得宠。
可若是连如此谋逆大罪都能轻易放过,那我大唐律法威严何在?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儿臣的表弟,哪怕他屡次想要谋害儿臣,儿臣也不想置他于死地,可每当儿臣闭上双眼,便看到那些可怜的女子在向儿臣呼喊,庶民何辜!
若是如此巨獠因为其皇亲的身份而逍遥法外,儿臣有有何面目去面对那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李弘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句句掷地有声。
不过效果是明显的,李弘看到李治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武后也似乎若有所思。
“殿下此言差矣,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黎民百姓也是陛下的子民,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那些庶民百姓又如何能与一朝国公相提并论。”
李义府阴测测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过这次他却是失算了,李弘早有准备。
“李中书莫不是忘了,先帝曾言‘君为水,民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李弘冷笑着说道。
一时让李义府哑口无言,讷讷的退了下去。
“弘儿,你先起来。”
李治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
其实他也十分为难,贺兰敏之如此丧心病狂,在他看来自然是非杀不可,对于李弘的一番话,李治其实也是赞成的。
可是事实却不是那么简单,不管李弘说的再天花乱坠,大义凛然,杀了贺兰敏之的结果都必然是让武后的声誉受到极大的损害。
何况武后如今尚且身怀有孕,所以李治不得不照顾到武后的情绪,只要武后不松口,他就很难下这个决断。
侧眼看向武后,却发现武后同样皱着柳眉,显然是心中极为挣扎。
李弘起身看着李治和武后,眼见他们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心中不由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不得不放大招了!
“父皇母后,此案审理时日仓促,只来得及确定贺兰敏之就是幕后主使,诸多细节确是没有细审。”
张文瓘在一旁听着李弘的话,却是心中一阵疑惑,太子殿下说这个干嘛,难道说他打算放过贺兰敏之?
不仅是张文瓘,如果不是知道李弘为了处置贺兰敏之废了如此大的心血,恐怕就连许敬宗都会相信太子殿下这回是打算放手了。
不过说起来,和李弘交手数次,对他最了解的莫过于许敬宗这个老狐狸,以他对李弘的了解,这个主绝对是一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家伙,这话后面肯定藏着陷阱。
有一句话叫:最了解你的人,必定是你的对手。
这句话用在这个时候恐怕再合适不过。
果真如许敬宗所料,李弘的下一句话,直接将贺兰敏之打入了万丈深渊!
“不过虽然未曾细审,可儿臣却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贺兰敏之对儿臣恨之入骨,不惜犯下如此大罪,也要置儿臣于死地,不过今日他在大堂上的一句话,却是让儿臣豁然开朗!”
李弘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贺兰敏之,这可是你自己作死,怪不得我!
“是何原因?”
武后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顿时柳眉倒竖,声音冷峭的说道。
眉眼之间竟是流露出了几分煞气。
“韩国夫人!”
李弘深吸了一口气,抛出了一个名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听到这个名字,李治一脸的惊愕,不敢直视武后的目光,而武后则是直接从御座上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煞气,逼视着李弘。
老爹,对不起了!
李弘默默的在心里为李治默哀了几秒钟。
看着武后的反应,李弘知道李治这回又该倒霉了,这也是他不愿意这么做的最大原因,因为连他也不知道到底会带来什么后果。
这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可是若是用不好,说不定连着武后和李治一起得罪了。
这韩国夫人,可以说是除了王皇后和长孙无忌之外的第三个禁忌,也是从来没有人敢提起。
当年李治体弱多病,便逐渐将朝政托付给了武后,但世事难料,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李治的身体渐渐的好了起来,但是却并没有从武后手里收回权力,而武后偏偏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处理起朝政来得心应手,李治也就放心的将朝政交给了武后。
可是时间长了,武后忙于朝政,不免也就冷落了李治,恰逢此时武后的姐姐韩国夫人新丧,因为武后的缘故也常常出入宫禁,后来不知怎的,李治便和韩国夫人勾搭上了……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没多久,这件事就传到了武后的耳朵里,天知道那时候武后有多生气。
当时的情景李弘到现在都记得,武后得知消息的时候,便直接冲到了宣政殿和李治吵了起来,那也是李弘记忆里帝后二人唯一一次差点决裂,当天晚上韩国夫人便被送到了宫外,然而不明不白的死了,虽然对外解释是暴毙身亡,但其中的内情却是没有人清楚……
而随着韩国夫人的消失,帝后二人仿佛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恩爱,但李弘的心里清楚,武后心里其实一直有一道坎,李治也因为此事对武后分外愧疚,这些年来为了修补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李治着实做出了不少努力。
所以李弘一提起韩国夫人的名字,就感到面前有两道杀人般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一道来自武后,一道来自李治。
ps: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弘哥儿那句杀无赦是不是很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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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终于把老妈也忽悠了……
不过事已至此,李弘也顾不得李治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了,反正老爹终归是比老妈好哄,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回禀母后,当年韩国夫人自尽之时,贺兰敏之不在京中,是以这么多年以来,虽然父皇母后对他百般宠爱,此子却是狼子野心,一直对母后心怀怨愤,父皇母后对他越好,他便越觉得是父皇母后心怀愧疚,觉得韩国夫人之死乃是……”
李弘语调平淡,脸上不带一丝感情,平静的说道。
“因此,那贺兰敏之时常打着母后的招牌惹是生非,败坏母后声誉,更是胆大包天,屡次谋划行刺儿臣,欲以此打击母后,实乃罪不容赦,请母后明察!”
他就不相信,武后连这件事都能容忍!
至于是不是这样?
对于武后来说,只要有这种可能,贺兰敏之就罪不容赦!
何况李弘并非信口开河,他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有根据的。
这可是贺兰敏之你自己找死,李弘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明显的看到,武后的脸色越发的阴沉起来,比刚刚的李治有过之而无不及。
“媚娘……”
李治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武后一道凌厉的目光逼了回去。
看来还是要加把火啊!
李弘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今日堂审之时,贺兰敏之口出狂言,不仅辱骂儿臣,更是言及要危害母后,一字一句卷宗之中皆有记载,母后不可不察!”
武后随手拿起面前的卷宗,不多时便看到了贺兰敏之在堂上情绪失控的时候说的那番话。
“啪”的一声,卷宗被一把扔在了地上,武后的俏脸上满面寒霜,浑身气的发抖。
“传旨,周国公贺兰敏之嚣张跋扈,为一己私利指使拐卖女子,罪在不赦,更是胆大包天屡次行刺太子,罪证确凿,即日起,褫夺爵位,着刑部即刻收监,择日处斩!明正典刑!”
武后饱含怒火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当中,竟是破天荒的没有跟李治商议,直接无比强势的下旨处斩!
当然,看李治如今沉默的表现就知道,他对这件事持支持的态度。
想反对也没理由啊……
且不谈贺兰敏之在李治心中本就是必杀的对象,李弘都把韩国夫人这个大招放出来了,只要不傻,都知道武后现在正在火头上,谁敢求情必定倒霉!
没看见和贺兰敏之关系最好的李义府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吗?
李弘心里乐开了花,终于整死这个混蛋了。
也不枉费自己花了那么多心血。
“陛下,娘娘……”
就在众人沉默不语之际,却是又来了一个小内侍,对着吴良辅耳语一阵。
吴良辅便一脸为难的表情,回到李治的身边,带着几分犹豫说道。
“陛下,娘娘,魏国夫人求见。”
魏国夫人贺兰敏月,是贺兰敏之的同胞妹妹,自从韩国夫人死后,李治为了补偿他们,便让贺兰敏之袭了周国公的爵位,更是封贺兰敏月为魏国夫人。
刚刚看见吴良辅的表情的时候,李弘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李弘没想到是她来了,不过这个时候过来有用么?
他可不相信,凭贺兰敏月一个侄女的身份能够让武后改变主意。
何况贺兰敏月和贺兰敏之乃是兄妹,选在这个时候过来,其目的不言而喻。
“她来干什么,不见!”
许是贺兰敏月和韩国夫人的样貌极为相似的缘故,武后素来不待见这个侄女,今天更是正在火头上,烦躁的摆了摆手说道。
“魏国夫人您不能进去,夫人……夫人……”
还没等到吴良辅领旨出去,殿外便传来一阵喧闹,几个小内侍拼命阻挡着一个秀丽的女子往殿内闯。
“让她进来吧!”
武后眉头一皱,说道。
毕竟这是宣政殿,如此喧闹有失威严,何况理论上来说,贺兰敏月此刻前来求情也是人之常情。
吴良辅一挥手,那几个小内侍便退了下去,那名女子定了定神,便朝殿内走了过来。
“臣女参加陛下!”
贺兰敏月一身粉色衣裙,盈盈下拜。
李弘仔细打量着这个日后敢和武后争宠的女子,眉如远黛,鼻梁挺翘,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看的让人心疼,可谓天姿国色,怪不得多年不曾纳取新人的李治都忍不住想要把她收入后宫。
不过这女子看似柔弱,李弘却不敢小瞧她。
不仅是因为她日后的表现,便是她如今的行为也叫李弘一阵心惊,同时也让李弘明白了她为什么这么不受武后待见。
且不谈她强行闯宫之事,便是此刻行礼,贺兰敏月也是只拜了李治,对于眼前的武后却是丝毫没有敬意,眼中甚至带着一丝敌意。
真是个刚强的女子,不过如果李弘所料不差,今天她过来的目的应当是为了保住贺兰敏之的性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这个时候得罪武后可就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了。
人在屋檐下都不愿意低头,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撞得头破血流!
想到此处,李弘暗自摇了摇头,看来这贺兰敏月也是花瓶一个,唯一的可取之处怕就是这番不顾一切的勇气尚可入眼。
“敏月,此处乃是宣政殿,乃是商议国家大事之地,你一介女子无故闯宫,可知罪?”
武后寒声问道。
“姨母也是一介女子,不也在这宣政殿之中与陛下同坐?何况皇家之事,便是国家之事,既然事涉臣女的亲哥哥,臣女为何来不得。”
贺兰敏月抬起头,丝毫不惧武后眼中的寒光,带着几分倔强说道。
李弘悄悄的吞了吞口水,这个贺兰敏月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怪不得武后这么不待见她,要知道,就算是李弘如今也不敢正面顶撞武后。
“倒是伶牙俐齿,那你便说说吧,今天过来又是所为何事?”
不过武后却不是容易对付的人,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便扯回了正题。
仿佛对刚才的顶撞毫不在意一般,只是李弘敏锐的感觉到,今天这事不会善了,千万不要忘了,贺兰敏月今天过来是为了贺兰敏之。
只有武后不松口,今天她就只能白跑一趟,为了一时口舌之利,葬送了自己哥哥的性命,真是莽撞。
ps:大家觉得,贺兰敏月真的是个胸大无脑的女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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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顾及大局好太子!
“臣女听说,今日三司会审,我哥哥贺兰敏之被指谋刺太子,为一己私利拐卖女子,如今已经认罪画押……”
贺兰敏月说道。
果真如此,李弘看到武后的唇角微微勾起,嘲讽的看着贺兰敏月。
“没错,敏之犯下如此大错,本宫也保不住他,若是你想要为他说情,便不必开口了,纵然是本宫和陛下有心饶他一命,大唐律法也容不得他!”
武后面带冷色,语调平淡的说道。
口气十分正式,而且无比强势,没有一丝可以商量的余地。
不过李弘却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只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在这种状况下,贺兰敏月还能有何办法能够救下贺兰敏之……
可是如果救不了他,那贺兰敏月今天过来又是为何呢?
李弘有点想不明白。
不过下一刻,李弘看见贺兰敏月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缓缓说道。
“姨母误会了,我哥哥之罪的确不可饶恕,臣女今天进宫也不是想请姨母大发慈悲饶过他……”
这下子不仅是李弘,就连武后的脸上也浮出一丝惊讶。
难道说今天她不是来为贺兰敏之求情?那她究竟想干什么?
“臣女今天进宫,只是想要提醒姨母,外祖母五日之后即将回京,臣女昨日刚刚抵达长安,带回了外祖母的一封信,是以今日进宫想要将它交给姨母。”
贺兰敏月平静的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匆匆下来的吴良辅。
御座之上,武后的脸上早已是一脸寒霜。
“是谁将此事告诉母亲的?”
武后恨声问道。
不过话一出口,不用别人回答,她就知道了答案,除了眼前在大殿当中跪着的那个贺兰敏月,怕是没有别人了。
李弘这才想起,他那位外祖母荣国夫人杨氏,才是对贺兰敏之最为宠溺的人,武后这些年没有动贺兰敏之,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顾及到荣国夫人的存在。
当初李治和武后临幸东都,杨氏和贺兰敏月也随驾前往,只是后来一系列的事情导致帝后提前回京,而杨氏因为年迈,经不起长途赶路,便留在了洛阳,贺兰敏月也同样留在了东都陪着杨氏。
此刻贺兰敏月回到了长安,那么杨氏恐怕也距离长安不远了。
可是就算有杨氏的存在,就能救得了贺兰敏之吗?
李弘心中冷笑一声,这未免太过小看他这一番苦心布置了,就算武后有心放他一马,如今的情势也容不得贺兰敏之继续逍遥法外,何况贺兰敏之如今早已激起了武后的杀心。
就凭杨氏的影响力,想要救下贺兰敏之,未免太过天真!
果然,武后皱着眉头,寒声说道。
“你是想以此威胁本宫吗?”
“臣女不敢,还是请姨母先看看外祖母的信之后再做决定吧!”
贺兰敏月一脸恭谨,不过眸中的冷色却是毫不遮掩。
武后皱着眉头,抬手拆开了信封。
不多时便读完了信,随手将信放在一旁,武后的脸色却是罕见的变得为难了起来。
李弘心中一阵疑惑,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能让武后露出如此神情,这不科学啊,以武后杀伐果断的性子,怎么会露出这副犹豫的神情。
和李弘一样的还有李治,他疑惑的拿起武后身边的信纸,看完之后叹了口气,转身看着李弘,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
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那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李弘心中更是疑惑,但是碍于身份却是不敢开口询问,只能静静的等着李治开口,所幸李治并没有让李弘等太久,片刻后边开口说道。
“弘儿,荣国夫人在信中说,希望你放过你表弟一马……”
开什么玩笑?
李弘差一点跳起来,贺兰敏之犯了如此大罪,怎么能放过他!
何况李弘费心布置了这么久,更是几次三番濒临险境,如今好不容易就要让贺兰敏之伏法,怎么可能放弃,自己这个外祖母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吧!
不过这些日子李弘的养气功夫倒是好了不少,默默的等着李治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也知道,如果仅仅是这么难以接受的要求,李治和武后也不会如此为难,直接拒绝就好了。
“的确,敏之犯下的乃是必死之罪,这一点你外祖母也清楚,所以她希望能够在贺兰敏之临死之前再见他一面……”
说起来,大唐的执行力是一流的,何况是帝后二人和三司都集体认可的一件事,纵然程序繁杂,可最多两天只要两天,就能走完一切流程,让贺兰敏之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李弘倒是没想到贺兰敏月今天过来会是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她刚刚说的很清楚,荣国夫人最快还有五天才能回到长安,这也就是说,如果想要让他们祖孙二人再见最后一面,那么贺兰敏之的命就能再留几天。
而几天的工夫,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何况荣国夫人年事已高,洛阳和长安的路途又不近,这个五日只是最乐观的估计,若是她在路上一不小心“病”了几日,那拖下去的时间就更不短了。
凡事只要一拖下去,就可能会发生变故,这是李弘一直相信的,可是眼下武后和李治分明已经动心。
若是他强行阻挠,未免显得不近人情,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见。
“父皇,母后,既然如此,不妨便等外祖母回京之后再行处置贺兰敏之,也算了了外祖母的一个心愿。”
李弘无奈的站了起来,面色“诚恳”的说道。
虽然他心中并不想答应,但眼下的状况,已经容不得李弘再说一个“不”字,人家都已经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再揪着不放,就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如今大局已定,就算是让贺兰敏之再多活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李弘就不相信,有人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什么小动作。
与其让武后和李治两边为难,倒不如李弘顺水推舟,帮他们解个围,也算是缓和一下自己和武后紧张的关系。
李弘的话一说出口,就看到李治和武后的眉头稍稍舒展。
“弘儿仁厚,便如此办吧!暂时将贺兰敏之押入刑部,择日处置!今日便这样吧,你们都下去吧。”
李治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看来今日发生的事情着实让他有些劳累,眼见李弘如此识情知趣,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听到李治如此说道,贺兰敏月的脸上却是掠过一抹喜色,虽然极快便掩饰了起来,但还是被武后敏锐的捕捉到了。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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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刘老头很憋屈……
众人正要告退,却听见武后忽然出声道。
李治带着几分疑惑看着武后,显然是不明白武后还要做什么。
“陛下,既然此案是由张大人一手审理,如今敏之也押在大理寺中,依臣妾看,便不必那么麻烦了,还是羁押于大理寺吧,何况大理寺的条件要比刑部好得多,算是臣妾这个做姨母的,最后替敏之尽一点心力吧!”
武后带着几分悲色,温柔的对着李治说道。
不过贺兰敏月听到此话,神色却是剧烈的抽搐了一下,眼中的闪过一丝愤恨的光芒。
这一幕御座上的李治没有看到,殿中的李弘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刑部……大理寺……
李弘隐隐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不由地佩服起武后的手段,贺兰敏月不过是露出了一点点的迹象,武后就敏锐的推测到了她的目的,这份老练,显然是在无数次的政治斗争中才建立起来的。
按制,大理寺审结案子之后,会将犯人移送到刑部,由刑部羁押并负责行刑。
今天贺兰敏月的种种举动细细想来,十分奇怪,难道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只是为了争取让贺兰敏之多活几天吗?
显然不是!或者说并不完整!
贺兰敏月真正的目的是,让贺兰敏之在刑部大牢中多活几天!
李弘还没忘了,如今的刑部尚书乃是李义府的人,上次那名刺客也是在刑部大牢中暴毙,而根据李弘的消息,当时刑部根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他甚至怀疑,那个刺客的死和刑部脱不了关系。
若是只有两天的时间,纵然是有百般手段,也没有时间动用,但是若是让贺兰敏之在刑部大牢呆上几日,那么其中的猫腻可就多了。
甚至于到时候那刑场上的人是不是贺兰敏之都说不定。
贺兰敏月之前那么嚣张,恐怕就是为了掩饰这个目的,可惜最后还是被武后识破了。
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贺兰敏月的目的落了空。
大理寺和刑部,看似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可是大理寺却是李弘的地盘,而李弘对于贺兰敏之恨之入骨,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根本不可能!
“还是媚娘考虑周全,便让敏之继续呆在大理寺吧!”
不过李治显然是没有考虑到这一层,揉着额头说道。
倒不是说李治比不上武后的眼光,只是李治身为皇帝,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并不屑于用,自然也就一时之间想不到,何况今天李治着实是耗费了不少心神,一时思虑不周也是有的。
而武后早年便是在后宫之中摸爬滚打,这种事情见得多了,自然能一眼识破贺兰敏月的心思。
不过事已至此,贺兰敏月只好带着不甘的目光,退了下去,她心里清楚,如果再继续纠缠下去,让李治也反应过来,恐怕贺兰敏之连这几天的日子都没了!
“陛下……”
又怎么了?就在李治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却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让李治一阵头疼,今天怎么这么多事?
“怎么了?”
李治沉着脸,说道。
“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说话的正是刘仁轨这个老家伙,今天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李弘在大堂之上对他如此无礼,几乎就是指着鼻子骂了。
差点气得他在大堂之上动了手,可惜被许敬宗阻止了,冷静了下来,老家伙又气冲冲的进了宫向李治告状,在李治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大堆。
的确是让李治十分生气,也着实让李弘吃了一番苦头,可惜李弘巧言善变,不知怎的就平息了李治的怒火,如今更是成功的说动了武后和李治,竟然将贺兰敏之治了罪,让刘仁轨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所以虽然知道现在不是时机,可刘仁轨还是闷声说道。
李治扶着额头,心中着实有些头疼。
照理来说,这件事是李弘办的不对,无论如何,刘仁轨都是一国宰相,对他如此无礼的确是李弘的错。
但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李治着实是没有精力处理这件事情了。
何况看着李弘额头上的纱布,李治就不忍心再继续责怪他了。
摆了摆手,李治说道。
“弘儿年纪尚轻,言语中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刘卿你多多包涵,就不要和弘儿计较了。”
李治的口气带着几分敷衍,有气无力的。
“好了,今天便这样吧,朕乏了,尔等都退下吧!”
最后一句,李治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威严,不容拒绝。
刘仁轨见此情景,只好闷声答应,带着一肚子气,恨恨的看了李弘一眼,退了出去。
没办法,李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怎么办,他总不能逼着李治让李弘给他道歉吧,所以他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陛下,今日可是累了?”
待到众人都退出了大殿,武后起身来到李治的身后,纤纤玉手轻轻的在李治的额头上按摩着。
声音轻柔,全无刚刚的那份强势和不悦。
李治懒懒的靠在御座上,一边享受着武后的按摩,一边轻声说道。
“是啊,没想到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倒是出乎了朕的意料,弘儿,毕竟是长大了啊……”
李治缓缓睁开眼睛,拉着武后的手。
口气有些怅然,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
“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以前陛下总是担心弘儿的性子太过优柔,如今弘儿大难不死,更是变得机敏过人,陛下应当高兴才对啊!”
武后移步走到李治身边坐下,带着笑意说道。
“哼,不过是小机灵罢了,胆子倒是大了不少,连朕都敢欺瞒,何况媚娘你看看这案卷当中的记载,弘儿他分明就是在诈敏之,也就是敏之那个性子沉不住气,才会落进他的陷阱里,这点小把戏,亏他想的出来。”
李治气哼哼的说道。
显然是对于昨天李弘将他摆了一道耿耿于怀,语气中都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不过这句话一出口,李治就看到武后的神色黯淡下来。
“都是臣妾的错,当年姐姐临终之前将敏之和敏月托付给臣妾照顾,这些年来臣妾对敏之太过骄纵,才使他犯下如此大错,只是让臣妾没想到的是,敏之和敏月对臣妾的误会竟然如此之深,以至于连行刺储君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干的出来……”
ps:总算是定罪了,也不枉我们弘哥儿废了这么大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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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帝后的计议
武后幽幽的叹了口气,满是愧疚的说道,看向李治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幽怨,毕竟当年的事情皆是由李治而起,说武后心里一点都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怎么又提起这茬了……
李治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当年的事情虽是绝密,可李治却是对事情的始末清清楚楚。
那时候武后刚刚发现李治和韩国夫人的事情,的确是怒火攻心,差点失去了理智,可韩国夫人和武后毕竟是多年的亲姐妹,要不然韩国夫人也不会时常出入宫禁。
加上荣国夫人及时赶入宫中力劝,是以当时武后虽气,却并未动了杀心,只是命人将韩国夫人送的远远的,让她一辈子不再回到长安。
可谁知韩国夫人出宫的当天晚上,就在府邸中自尽身亡,临终之前留下了一封遗书,说她无颜再在世上苟延残喘,只求武后看在多年的姐妹情分上,能够好好照顾贺兰敏之兄妹。
韩国夫人的死也让武后感到了一丝愧疚,否则就凭武后那个刚强的性子,怎么会那么快就跟李治和好。
这么多年来,贺兰敏之能够横行无忌,一方面是由于荣国夫人的庇护,但更多的是因为武后心中的一丝愧疚,所以才一直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这也是因为贺兰敏之这些年十分聪明,只是犯些不大不小的错误,即使偶尔犯些大错,弹劾的奏折也都被李义府悄悄拦了下来。
这也是武后和李治对他如此容忍的重要原因。
“呃,既然敏之如此过分,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你我能做的都做了,你也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李治干笑两声,安慰武后道。
“不过,媚娘你今日不是在佛堂诵经吗?怎么会突然到宣政殿来?”
武后瞥了李治一眼,知道他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不过她也不戳破,毕竟当年的事情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要不是今天爆出了贺兰敏之的事情,她也不想提起当年。
“陛下可是小看了咱们弘儿呢……”
武后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
“哦?竟是弘儿去请你过来?”
这下子倒是令李治奇怪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和武后的关系素来不是那么好,竟然会主动去将武后请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算是吧!今日臣妾在佛堂中为未出生的皇儿祈福,却是忽然接到了弘儿的一封奏折。”
武后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
“奏折中弘儿言及如今皇儿即将出生,当大赦天下,请臣妾召回早年被流放岭南的侄儿武三思……”
“这小子倒是好算计!”
李治摇了摇头,失笑道。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哪会不明白李弘的算计,贺兰敏之对于武后来说,不过是一个用来撑面子的侄儿,只不过是碍着当年韩国夫人的嘱托,所以才一直留着他。
但其实贺兰敏之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李弘这道奏折是在提醒武后,她不止有一个侄儿,周国公的位置也并非贺兰敏之不可。
“臣妾看到这里哪还不明白,弘儿这是铁了心要办了敏之了,就算是你我阻止恐怕都没有用了,自从弘儿在洛阳遇刺醒来之后,臣妾便觉得弘儿变得大不相同,以前的弘儿虽然仁厚大气,却不免有些优柔寡断,如今倒是变得果决机敏,凡是他想办的事情,就定会办到,这一点,当初臣妾在洛阳宫时就看出来了。”
武后缓缓说道,脸上却是笑意不减。
“哼,依朕看来倒不是什么好事!过刚易折,如今他借着几分聪明尚可游刃有余,可他如今这副强势的性子,势必要在日后栽个跟头,不过让他吃些苦头也好,让他知道天外有天!”
李治微微沉下脸,不过眼中的得意却是掩饰不住,显然李弘的表现让他心中很满意的。
“陛下就口是心非吧!”
多年的夫妻,武后怎么会不知道李治的性子,明明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面子上却还要强撑着。
“不过弘儿说的也对,周国公的位置不能空着,这些年三思和承嗣两个孩子的性子怕是也在岭南磨得差不多了,就一并召回吧,到时候媚娘你从他们两个里挑一个承袭周国公的爵位吧!”
李治正色说道,不过话到最后却是皱起了眉头。
周国公的位置肯定是不能空着的,要知道武后的势力大部分来自于李治的扶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武后就是李治的代言人。
李治自幼身子不好,时常风眩复发,无法视朝,而他又不放心将朝政全盘托付在臣子的手中,毕竟权臣架空皇帝的事例比比皆是。
相对来说,武后来处理朝政就安全的多,一来武后的势力全盘来自于李治,二来多年的夫妻让李治对武后有充分的信任。
所以保持武后在前朝的话语权也是李治的利益所在。
而外戚也是话语权的重要象征,武后的母族一向势弱,朝中那帮老臣们对武后的防范极严,所以到现在只有一个周国公勉强拿的出手,还被李弘步步为营的逼进了死地。
而武三思和武承嗣则是武家的偏房子孙,说起来和武后的关系略远,早些年因为嚣张跋扈,触犯了律法被武后打发到岭南跟蛇虫鼠蚁作伴。
虽然关系略远,可勉强算是武后的侄儿,如今召回来承袭周国公的爵位倒也说得过去。
“倒是难为他思虑的如此周全!”
李治摇摇头,这才明白了李弘真正的目的。
一边在大堂上将贺兰敏之定罪,让武后和李治骑虎难下,不得不将贺兰敏之处理掉,另一边又上奏折请求召回武三思,算是保全了武后的面子,又不损武后的势力,算是比较圆满的解决方案。
至于李弘在大殿上的那番解释?
真当李治是傻子吗?
姚崇前一天才进宫向李治禀报过裴行俭西征突厥的最新军情,却对东宫六率出现兵器的事情丝毫不提,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尚未查清能够解释的通的。
要不是李弘的授意,姚崇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就将此事通报给李治。
加上李弘刚刚到殿上的时候,先是东拉西扯,后来甚至不惜放出哪种极端的方式,现在细细想来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姚崇到来而已。
前因后果一想,李治便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李弘先是蒙骗李治,让他下旨重审太子遇刺一案,又在三司会审之时一锤定音将贺兰敏之定罪,紧接着用姚崇摆平了李治,用一封奏折稳住了武后,最终成功的将贺兰敏之打入了万丈深渊。
事情的布置并不精巧,却胜在环环相扣,换一个人来,未必能够做的更好。
不过李治虽然被摆了一道,却是不打算继续追究李弘。
一来李弘这次表现的能力让李治很满意,二来李弘的确是站住了理,就算李治想要发难,也找不到理由。
“不过敏月……”
想起今天大闹宣政殿的贺兰敏月,李治又是一阵头疼。
说句实话,李治的心里对于贺兰敏月敢作敢为的性子是极为欣赏的,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贺兰敏月对武后的敌意简直是不加掩饰。
最好的法子是将贺兰敏月打发的远远的,可如今贺兰家就剩下了她一个,这么干未免太不近人情。
让李治也十分为难。
“敏月就留着吧,母亲年纪大了,尚且需要人照顾,何况当初姐姐将她托付给臣妾,自然要好好照顾她。”
武后叹了口气,说道。
她自然看得出来,李治的心里是不愿意处置贺兰敏月的,也就顺水推舟了。
反正贺兰敏月一个小丫头,能翻出什么浪花。
对于武后来说,连对付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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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今夜注定不平静
夜,东宫。
李弘坐在前殿,思量着今日的事情。
今天发生了这么许多的事情,但大抵来说还都在自己的把握当中,除了李治那出乎预料的怒火,还有武后简简单单的就对此事轻拿轻放,让李弘心中有些困惑。
看似今天是李弘巧舌如簧说服了武后,倒不如说是武后顺水推舟遂了李弘的心愿,要知道,李弘审理此案的手段算不上光明正大,而且所说的理由也大多是捕风捉影,诛心而已!
或许能够唬得住因为疲惫而一时头脑不清的李治,但以武后的精明,肯定能看的出来李弘的外强中干,不管怎么说,李弘诛杀贺兰敏之这件事都是打了武后的脸,尽管李弘为此做了种种的补救措施,但是依旧改变不了这一点。
事实上,李弘虽然上了奏折给武后,但却并没有想到武后如此聪明果断,当即便猜透了事情的首尾,更是迅速赶到了宣政殿。
更让李弘奇怪的是,武后竟然同意了处置贺兰敏之这件事,而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悦,着实让李弘想不明白。
看武后的态度,似乎并不想保住贺兰敏之,甚至在最后贺兰敏月奋力想要将贺兰敏之关押在刑部的诡计也被武后举手之间化解于无形。
这分明是要置贺兰敏之于死地的节奏啊。
“殿下,大理寺卿张大人,尚书右仆射戴大人求见!”
一名小内侍匆匆进来禀报道。
“快请。”
李弘整理好纷乱的思绪,起身迎接张文瓘和戴至德,同时跟着来的还有狄仁杰。
“殿下,周国公一事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刚一落座,戴至德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些日子,虽然戴至德并没有在贺兰敏之之事上给李弘带来多大的帮助,但却并不代表他不重视这件事。
只是一来戴至德并非刑狱的官员,插手此事名不正言不顺,二来李治下旨让刘仁轨和许敬宗负责审理此案,少了这两位,政事堂的压力陡然增大,戴至德更是忙的团团转。
何况戴至德也并非对李弘毫无帮助,且不谈上次传出刘仁轨阻挠西征一事,让李弘和李绩的谈判之中有了一张最有力的底牌,便是这次李弘在宣政殿能够涉险过关,也是托了他的帮忙。
说来也巧,自从上次李绩在政事堂大闹一场之后,许敬宗便把西征大军的后勤全权交给了戴至德负责,毕竟他的公正之名是朝野公认的,只有由他负责,才能让李绩放心。
大军后勤之事十分繁杂,戴至德甚至忙的连上次帝后回京都没有去迎接,而一听说东宫六率出现了大批的兵器,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西征大军的兵器,并且立刻对转运的每一笔辎重进行核实,这才有了姚崇接到了丢失辎重的军报。
要知道丢失辎重乃是大罪,要不是戴至德及时派人调查,说不定下面的人就会悄悄的把这件事隐瞒下来,毕竟这批兵器对于东宫六率算是不少,但是对于三十万西征大军来说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所以这次戴至德虽然没有正面出力,但也可谓是居功至伟。
今日三司会审,他也是十分关注,只是刚刚审理完毕李弘和一干人就被李治召进了宫里,着实让戴老头急了半天。
是以张文瓘刚刚对他说清楚了今天的情况,他便拉着张文瓘来到了东宫。
“戴师放心,贺兰敏之这次必定是在劫难逃,母后亲自下旨,想来是没有人能够救的了他了。”
李弘看着戴至德一脸疲惫的样子,温声说道。
“此子罪大恶极,目无王法,有此下场乃是正常,只是老臣恐怕夜长梦多,如今荣国夫人即将回京,以荣国夫人对周国公的宠溺,说不准会有何变故啊!何况今日娘娘的本已下旨即刻处斩,却因为荣国夫人的一句话而改变了心意,难免以后会再生变故……”
张文瓘却是没有李弘那么乐观,皱着眉头闷声说道。
“张大人此言差矣,孤相信此事母后心意已决,纵然是外祖母也难以动摇母后的心意。”
李弘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何以见得?”
张文瓘疑惑的问道。
“张大人可记得,今日我等临出殿的时候母后说了什么?”
李弘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缓缓说道。
“皇后娘娘体恤内侄,将贺兰敏之关押在大理寺!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张文瓘眉间的急切却是一分不减,反倒更加担心了起来。
事实上,正是因为武后这种略带暧昧的态度,才让老张同志感到深深的不安,生怕武后再次变卦。
不料李弘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大理寺并不主管犯人行刑,何况刑部的条件也不比大理寺差多少,再说贺兰敏之一个将死之人住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殿下的意思是?”
“贺兰敏月急匆匆的赶到宣政殿难道就是为了让贺兰敏之多活几天?不,她是想在这几天之内救下贺兰敏之!如今母后的旨意已经到了门下省,纵然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了,所以剩下的,很明显只剩下一条路……”
李弘冷笑道。
“李代桃僵!”
戴至德接着李弘的话,沉声说道。
“不错,刑部尚书乃是李义府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而贺兰敏之和李义府素来私交极好,若是关押在刑部,说不准他们会动些什么手脚!”
李弘眼中闪着寒光,冷声说道,不过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嘲讽。
“不过这点小心思显然是躲不过母后的眼睛,今日母后临时将贺兰敏之放在大理寺关押,摆明了是不想让他们得逞,所以父皇母后那边两位不必担心,不过大理寺终归不必刑部看守森严,张大人仍然要小心他们有何动作。”
“殿下放心,只要有老臣在,大理寺绝对不会再出上次的事情!”
张文瓘听完李弘的解释,倒是放下心来,拍着胸脯保证道。
不过这回换李弘心里不踏实了,他绝不相信贺兰敏月会就此罢手,不过……
若是比拼暗地里的招数,他李弘未必就怕了别人!
“殿下,今日老臣前来,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眼见此事已经解决,戴至德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戴师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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