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假谲 四十五、邺宫宝藏
沦圆月渐升系天心,月明星稀,乌雀南飞。旷野玳来。拂衣凉透,陈操之和冉盛骑马跟在燕国皇室的车队后面,回郜城冰井台。
昔日张翰在洛阳为官,见秋风起。乃思故乡吴郡的苑菜苑羹和勒鱼脍。叹息道:“人生贵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邀名爵乎?”遂命驾而归,今陈操之见秋风起,亦思乡心切,但还是只能羁旅异国,他要为冲破自身和家国的困境而努力。
在北门与皇室车队分道后,冉盛并马过来。低声道:“阿兄,方”
陈操之心思敏锐。墨眉一扬。即问:“是汝父魏王的臣属?”
冉盛道:“是先父的司隶校尉,也是荆叔的家主,名蒋累,此人不假。”
陈操之知道冉盛已非耸日暴打陈流的那个莽撞少年,他既确认藉黑的身份。那就不会有错,说道:“看来小盛与魏王当年体貌颇为相似。既被藉黑认出,只怕另有冷眼者疑心,前日慕容评对你也有似曾相识之感,被我言语岔开。”
冉盛冷静地道:“藉校尉认出我,是因为当初鲜卑人攻破郜城,正是藉校尉命荆叔抱着我逃命的,而且也是互相试探才敢相认,而如慕容评辈对我只是稍有点眼熟而已,应不会疑心到我与先父的关系。”
陈操之点了点头,问道:“这个藉黑在龙岗寺避隐为僧吗?如果他愿意。我可设法带他与我们同归江南。”
冉盛道:“藉校尉年事已高,恐怕不堪长途颠簸,他是想在龙岗寺终老的,十年前他曾赴两准和京口寻找我,但没有任何消息,只好回到郜城,因为他还守着一个秘密。若不是这次见到我,他就要把这秘密带入九泉之下。”
陈操之神色一凛,问:“是何秘密?”
冉盛道:“石虎当耸聚敛天下宝物。哪城皇宫金珠珍宝不计其数,其后胡汉攻杀,祁城皇宫的金银财宝被大肆抢夺,先父得到了黄金五万斤,但当时金银没有用,米粮这些活命之物第一,先父便命时任司隶校尉的藉黑将这五万斤黄金埋于郜城皇宫宣光殿地底下。”
黄金五万斤就是八十万两,大约相当于东晋的二十多亿枚五袜钱。虽谈不上富可敌国,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宝藏了。
陈操之没有想到此次那城之行还有宝藏的奇遇,略一沉吟,说道:“小盛,这些黄金既是汝父留下的。自然由你处置,但埋金处在郜城皇宫。要在皇宫中挖出黄金运回江东,真是难如登天。”
冉盛道:“阿兄说的哪里话!我既然把此事向阿兄明言,自然由阿兄来处置,小盛自幼孤苦,陈家坞就是小盛的家。”
陈操之“嗯”了一声。探手过去拍了一下冉盛宽阔的肩膀,说道:“知道有这些金子就行了,现在是取不到的,有朝一日,晋军灭燕,那时再伺机将这些金子取出吧。”
冉盛问:“阿兄要将这些金子献给朝廷吗?”
陈操之笑道:“献金给朝廷,只怕非但无功,反而遭人忌恨,还是留作我们陈氏大庄园经营之用吧。”
冉盛脸现喜色,点头道:“正该如此。”却又皱眉道:“还有一麻烦事,藉校尉只知埋金处是宣光殿的下,但近年鲜卑人为迁都而在郜城广建宫室,当年残存的宣光殿是否已被夷平重建就不得而知了。”
陈操之墨眉一蹙,若不知道埋金的确切处,那就算日后燕国灭亡,他也不能把偌大的郜城皇宫翻个底朝天来寻金啊,这样势必劳师动众,一旦泄露风声就很不妙。
就听冉盛又道:“藉校尉说宣光殿在郜宫西区,他若能在郜宫西区走一遭,应能指出当年宣光殿的位置。”
陈操之道:“那就好,我料不出三年燕国将败亡,到时请藉校尉指出埋金处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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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盛道:“只怕藉校尉等不到那一日,他老病衰败不堪了。”
陈操之皱眉思忖片刻,说道:“那我明日去龙岗寺探望他,正好龙岗寺长老堑法雅请我去赏看寺中关于佛图澄大师的壁画。
陈操之、冉盛回到冰井台寓所。沈赤黔即迎上来道;“陈师,今日我与子翼兄去鸿邯寺探问秦使席宝的消息,但见守卫森严,不能靠近。是我用五两金子贿赔了一个馆驿差役,方知晋使席宝一干人昨日就被遣送回国。”
苏棋担忧道:“陈使君,看来鲜卑人是不想放我们归国了。”
陈操之平静道:“慕容恪先行释放席宝回长安正在我意料之中,不出意外。下月初我们也将踏上归途。”
冉盛忽然道:“只怕会有意外”
沉赤黔和苏棋忙问:“有何意外?”
冉盛不答,却问陈操之:“阿兄,若那鲜卑公工女呼沼怎么办?”
沈赤般和苏驶惊讶不已,哪里又冒出了什么鲜卑公主!两个人都盯着陈操之,看他如何回答。
陈操之笑了笑。说道:“我在燕国。无根无基。比之寒门庶族犹不如。鲜卑公主为什么要嫁给我?”又自嘲道:“真以为貌比潘安、卫阶就无往而不利了吗!”
冉盛、沈赤黔、苏棋卑笑。
陈操之道:“我存家族亲人都在江东,即便鲜卑公主要嫁我,我也不能娶啊,娶了还能回去吗?即便能回去。我又如何面对葳蕤?”
冉盛道:“阿兄固然坚贞,只怕仍有波折。”
陈操之道:“有波折也不是坏事。可以借势,变祸为福。”
次日,陈操之去太原王府求见慕容恪,慕容恪料到陈操之知道了秦使席宝离开郜城的消息,便推托服散石,不见客,因为慕容恪一早的知皇太后可足浑氏有意把清河公主下嫁陈操之,这消息虽不确定,但也实在出乎慕容恪意料,他需要好好考虑其中利弊。所以拒见陈操之。
陈操之见不到慕容恪,便准备去龙岗寺探望老僧藉黑,但他是不能擅自出城的,慕容冲在宫中。找不到出来相伴,当即去请吴王世子慕容令护送他去嵯峨山龙岗寺。慕容令已知四伯父慕容恪想要留陈操之在燕。他自然也不会冷淡陈操之,便陪着陈操之、冉盛二人出城来到龙岗寺。
长老堑法雅甚喜,便引着陈操之去大殿观看绘有佛图澄各种神奇事迹的壁画,诸如幽州灭火、闻铃断事、以水洗肠、龙岗咒水等等。其中幽州灭火画的是佛图澄与石虎在襄国中堂谈论经法。佛图澄忽然惊道:“妇妇幽州火灾。”随即取酒向幽州方向喷洒,然后才笑对石虎说道:“今幽州火灾已救灭。”石虎觉的奇异。将信将疑,就派遣使者前往幽州验证,使者回来禀报石虎。正是那一日幽州四门起火,火势猛烈。忽然从南方飘来一层黑云,既而天降大雨,将火扑灭,那雨中还能闻到酒气
这壁画用色艳丽。但人物神情呆板粗糙,比之陈操之和顾恺之在建康瓦官寺绘制的那两幅巨型壁画是大有不如,当然,陈操之不会在这里自夸,以免老和尚些法雅留他画壁画,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在西壁“以水洗肠”壁画下,陈操之看到一个颓唐老僧扶技立在一边。这老僧想必就是藉黑,果然衰老得很,冉盛走过去,悄悄对那老僧说了一句什么,片刻后,那老僧摇摇欲坠,扶着墙壁才不至于倒下,并且大声呻吟
尸万
陈操之便问:“这位道人有何病症?”
些法雅走过去责备道:“法和。你既有病,还到这里作甚!”转身对陈操之道:“此僧年老多病,不知静养,却喜随处乱走。”便命侍者将些法和搀回禅房一
陈操之道:“在下粗通医道。既至贵寺。愿结善缘,不妨让我为这位法师诊治一番?”
一旁的慕容令笑道:“这位老法师真是佛陀保佑,陈洗马有妙手回春之能,等闲人如何能得陈洗马出手相救!”
法名堑法和的老僧被搀到衣钵寨。陈操之摒去他人,只留冉盛在身边。那病恹恹的老僧也精神起来了,趺坐在方榻上,注视着陈操之,开口便问:“陈洗马,你愿助冉裕复国否?”
陈操之墨眉轻皱,心道:“冉闰亡国,其臣子多有自尽者,可见冉闰是很得一部分人死忠,这个藉黑想必也是誓死追随冉魏王的,之所以不死是为了守候邯字的宝藏,要说服这人恐怕要费些口舌。”便道:“藉公以为冉魏还能复国吗?”
老僧藉黑也知复国千难万难,冉魏王既遭胡人痛恨,也不被汉人豪族理解,以冉盛现在的根基,想要复国真好比痴人说梦,不禁神情顾丧。却又猛然昂起头,问冉盛:“殿下,你把那件事对他说了?”
冉盛显然对殿下这一称呼极度不适。赶紧道:“陈洗马是我兄长,我现在姓陈名裕字子盛,埋金这事我已对阿兄说过,藉公有话尽管说便是。”
不料老僧藉黑听冉盛这么一说,便两眼上翻,冷冷道:“当年魏王向江东求援,共除胡虏,但晋室却坐视魏王败亡,实在可恨,这黄金绝不能交给晋室!”
嘿嘿,小道也写了个宝藏,冉闰毕竟是一代帝王,留下黄金也不稀奇吧,谢谢书友们的票票。非常感谢,本月最后一天了,还有票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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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换城
斤老僧藉罢说绝不能把黄金交与东晋,陈操户哂道散帝宫地底,晋室有何本事来取?。
老僧藉黑默然。陈操之道:“先不说这事,待在下为藉公诊脉”说着,拉起老僧藉黑的左手,细察其脉象,但觉其脉象虚弱,已濒油尽灯枯,最多只有一年寿命,非药石所能回春。
一旁的冉盛问:“阿兄,藉校尉身体如何?”
陈操之正想如何措词,老僧藉黑已然笑道:“藉某大限将至,心里清楚得很。”眼望冉盛:“天幸殿下至此,了却着黑一桩心愿,虽死又何憾”。
冉盛看看陈操之,陈操之轻轻摇了摇头,冉盛心知阿兄也无能为力。不禁有些伤感。握着老僧藉黑瘦骨支棱的手,说道:“藉校尉忠义。天日可表,冉裕虽不能要建父母之邦,但一定要那燕国灭亡。”
老僧藉黑听冉盛言词慷慨,心下颇慰,却又道:“殿下是魏王仅存的血裔,鲜卑人之仇能报当然最好。若势力悬殊,切莫一意孤行不然非但仇未能报,自身反而陷入绝境,慎之,慎之。
冉盛郑重点头,荆叔也对他说过这种话。
老僧藉黑又道:“那咋宫藏金虽然现在不能取用,但总要知道确切地点才好,陈洗马有何良策?。
陈操之心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藉黑亲自去郜城西宫区看看,那样就能确认当年石虎宣光殿遗址所在,只是藉黑哪里能有机会进宫!”说的:“别无他法,只有在下设法到西宫区。再画一张宫殿草图给藉公一览,不知藉公能否据图找出当年宣光殿的位置?”
老僧藉黑点头道:“此法可行,好教陈洗马得知,立在宣光殿后门。往左看能望见铜雀园金凤台的虹桥。大约相隔一百步,往右能看到雄伟的太武九殿,对了,这太武九殿其中六殿早已被焚毁,就不知鲜卑人把这九殿改成什么名了,陈洗马务必打听清楚。”
陈操之道:“若宣光殿遭焚毁重建。地基开挖,藏金岂不是早为鲜卑人得去了?”
老僧藉黑摇头道:“不会,鲜卑人无此洪福!这几年鲜卑人重修郜宫。藉某常向其中工匠打听,得知宫殿多在原址重建,赵武帝(即石虎)当年在郜城修建的宫殿基础坚实,鲜卑人为了加紧迁都,并未深挖重建,不少前朝殿宇得到保留,稍加紧修耸而已,而且鲜卑人若挖到藏金。那么多工匠人多嘴杂,肯定会流传出来
陈操之点点头:“那好,在下若能进宫,便绘图来向藉公请教。”
老僧藉黑道:“请陈洗马答应藉某,他日若能取得藏金,莫交与晋室司马氏,冉裕殿下既已暂改姓陈,那此金就归陈氏一族藉罢虽然知道想取出邯宫藏金千难万难。很有可能终冉盛一生也取不到此金。但总要叮嘱陈操之一句才安心
冉盛道:“藉校尉放心,我阿兄就是这个意思。”
陈操之给老僧藉署留下了一个护心方,就是当年葛洪为陈母李氏开的药方。
从龙岗寺回到郜城冰井台,遥望铜雀园高墙。陈操之在思索如何能进到皇宫西区察看?请慕容冲领他进去,似乎不大妥,慕容冲毕竟只是一个孩童,而且皇宫西区是后宫内苑,或许只有皇太后可足浑氏召见他。他才能进去。
午后,慕容冲来见陈操之,笑容可掬道:“陈洗马昨夜受惊否?小王特命人送来三坛大棘城美酒为陈洗马压惊nbsp;nbsp;”
陈操之故作不悦道:“殿下戏弄煞人,昨夜我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所幸太后仁慈,未予降罪。”
慕容冲拱手道:“抱歉抱歉。小王也是出于好心嘛,君子成*人之美啊。”
陈操之道:“这算什么成*人之美。戏弄人尔
慕容冲觉得自己一片好心不被理解。不免有些委屈,今日上午还被姐姐清河公主揪了一下耳朵,让他在胭脂班队面前失了颜面,真是郁闷。怏怏道:“罢了,真是曲高和寡啊便要离开
陈操之纳闷,这与曲高和寡何干,随即想到这是慕容冲感叹没有人能理解他呢,这八岁凤凰儿还真是好笑。想必是网学会了这个词。找机会用上了,便忍着笑道:“殿下留步。就算我错怪了殿下吧,只是殿下这个好意我如何消受得起。”
慕容冲便转嗔为喜,悄声道:“陈洗马,做大燕的驸马都尉怎么样。我姐姐可是燕国第一美人。昨夜我在竹林里都看到在眼里,你当时看我姐姐都看呆了,对吧?。
陈操之哂然一笑,也不置辩。却道:“那天女木兰实在是极美的花木。江东所无,可惜不能见全貌。”
慕容冲想了想,说道:“陈洗马若想赏看天女木兰,得请我姐姐求
母心,姿我母后恩准。陈洗马才可以讲西宫内心
陈操之道:“罢了,此事太难。我不去想那天女木兰就是了。”
慕容冲笑道:“这事包在小王身上,定让陈洗马亲眼看到那天女木兰。”
送走了慕容冲,陈操之给慕容恪写了一封书帖,提及慕容恪当日的承诺,而今秦使席宝都已放还,他为何却滞留不能归?
陈操之写好书帖,命沈赤黔送到太厚王府去。
这日傍晚,燕尚书仆射可足浑翼赴上庸王府拜会太傅、司徒慕容评。说了昨夜在龙岗寺之事,询问太傅的意见。
慕容评笑道:“钦钦思春了。嗯。十二岁了,也是识得爱慕的时候了。那陈操之诚然俊美多才,也无怪钦钦动了心思,那日钦钦混在凤凰的班队中,我就觉得疑惑,却原来是为了看陈操之,哈哈,有趣
可足浑翼见慕容评笑得开怀。便道:“太后虽觉得陈操之人品上佳。但在燕国无权无势,所以不能把公主下嫁于他太傅意下如何?。
慕容评慢条斯理道:“元权无势?太宰耍留他在燕国,自是要重用他。那时不就有权有势了,你想必还不知道吧,太宰为了将陈操之留在大燕,竟欲以许昌城来交换钱唐陈氏一族,这样陈操之才会死心塌地为大燕效命。”
“啊!”可足浑翼吃惊道:“竟有这等事?”
慕容评道:“桓温派来的使臣已经过了黄河,三日后将到郜都,这是来讨再陈操之的,太宰将与其谈判。以许昌城换取钱唐陈氏一族。”
可足浑翼膛目久之,连连摇头道:“荒唐,荒唐,太宰怎能行此荒唐之事,此事前所未闻。”
慕容评到是毫不惊讶,说道:“昔日和氏璧能换十五城,以许昌城换陈氏一族数十口有何不可”。
可足浑翼还是摇头:“司马氏自命正统,盲目自大,斥我大燕和秦国俱是伪朝,就算太宰要与其交换,只恐晋室也不答应。”
慕容评道:“那是太宰需要劳心的事,你我不必多管可足浑翼奇道:“太宰有何权力以城换人,太傅难道不阻止他?”
慕容评脸露高深莫测的笑真。说道:“由他,冉他
可足浑翼便知慕容评定有计较,既然现在不肯说,他自然也不便多问。又绕回清河公主下嫁陈操之之事上,慕容评道:“未尝不可,钦钦才十二岁,真要成婚还得两年后。这两年间谁又知道会生什么事!”
可足浑翼总算是明白了,慕容评这是想利用清河公主来左右陈操之的立场,让陈操之来助他对付太宰慕容恪,陈操之受慕容恪重用,一旦变生肘腋,那将是致命的一击一
可足浑翼心中惴惴,这等政变实在太凶险,置身漩涡往往不知何时人头落地,不敢多说,便即告辞。
慕容卑道:“待明日我进宫觐见太后,说说钦钦公主之事。”
七月十七日辰时,慕容冲来到冰井台陈操之寓所,说其母后已恩准陈操之入内苑赏花,并将一枚巡鱼符让陈操之系在腰上,有这令牌就可以自由出入铜雀园,但若要进入其他宫殿区,则另需令牌,而且铜雀园令牌只有一枚。冉盛等人当然不能跟去。
陈操之便跟着慕容冲前往燕国皇宫。冰井台原是铜雀园的一部分。后虽隔开,但离宫城甚近,慕容冲领着陈操之便是从宫城后门进入。经过数道岗哨,查验腰牌、拙身。而后进到铜雀园中,但见铜雀台、金凤台高高耸立,由金凤台横跨铜雀台的虹桥凌空天矫,极为壮
陈操之心道:“藉罢说站在宣光殿后门往左就能看到金凤台虹桥,看来我得往东北方向走。”问慕容冲:“殿下,我闻郜宫宣光殿极是宏伟,不知从苑中能否遥遥望见?”
慕容冲引着陈操之在园中穿行。摇头道:“小王不知宫城中有宣光殿,那想必是前朝的旧殿名吧
陈操之nbsp;nbsp;“哦”了一声道:“或许是
慕容冲道:“陈洗马,那三株天女木兰都在园北,你沿这碎石道往这边走就是了,我去去就来。”说罢一溜小跑,转过一丛花树,没。
四十七、凶险之境
宫三台铜雀台、金凤台、玉龙台,曹操始建。石侥阿川建。并改玉龙台为冰井台,其中铜雀台高二十七丈,巍然如山,宏丽无比,飞阁重檐俱用铜罩装饰,日光映照,流辉溢彩,又有巨型铜雀置于楼顶,舒翼迎风,栩栩然若飞一
然而短短十五年,昔日繁华奢靡的铜雀三台就已是面目全非,虽经鲜卑皇室修耸,但与昔日高台巍峨、双桥凌空的盛况相比是大为逊色,只是在陈操之看来,这仅存的铜雀、金凤双台依然壮观,还有一种华丽堂皇之外的荒芜和沧桑。
慕容冲领着陈操之到得园中就先溜走了,想必是要去安排其姐清河公主来与陈操之相会,陈操之清楚凤凰儿的那点心思,此子有当马泊六的潜质和爱好,所以他必须尽快浏览并记住园中楼台景致的方位,老僧藉累说宣光殿后门往左百步就是金凤台虹桥,百步约合后世的一百五十米,这个位置应该是比较好确认的。
陈操之在花木亭榭间穿绕而行,往东北方向快步而去,沿途也遇到几个宫娥或内侍,但只是拿眼看看他,无人出语问一声。
走了数十丈,陈操之举目看那金凤台虹桥,在右前方一百米外,若是要走到金凤台虹桥右侧宣光殿的大致方向,则要经过一个十亩方广的小湖,湖上有廊桥,呈半月形状。
陈操之心道:“宣光殿应该是在宫殿区,我是不能过去的,但看这金凤台,似乎属于内苑,我若能止得金凤台,应可将宣光殿位置确定下来。”左右一看,望见一个内侍走了过来,便问:“此金凤台可以上去吗?”
那内侍略有些慌张,答道:小人不知。”
陈操之摇了摇头,道:“你去报知中山王殿下,让他去金凤台下寻我。”
那内侍赶紧答应,颇有些仓皇地去了。
陈操之走过半月形的湖上廊桥,又绕过一座湖泥堆砌的小山,来到金凤台下,却见此台破败不堪,台座砖石犬牙交错,台上的五层高楼也是门窗凋弊、彩漆录落,两侧的副楼被焚毁了,最上面一层也被雷电劈去一角,有焦黑之色,想必是被雷火击中后,暴雨随至,此楼才未焚毁,还有,远看以为金凤台的虹桥与铜雀台相连,近看才知也已隔断,只是一座危桥斜倚云天,摇摇欲坠一
荒草枯黄,石麟埋没,废台冷寂,这正合陈操之心意,将袍角撩起掖在腰间,在乱石蓬蒿间走上金凤台,从侧面楼梯登上金凤台最高层,放眼一望,偌大的郜城宫城尽收眼底,看准正北方向,然后估摸百步距离,寻找宣光殿的大致位置一金凤台西南两百步,有大批工匠在忙忙碌碌,六座宏伟大殿比邻而建。另三座正在起粱,轮廓已现,这应该就是重修的太武九殿吧,再结合身处的金凤台,陈操之基本确认了宣光殿的位置,那里正有一座古旧的宫殿,往左距金凤台正是百余步,往右一百五十步则是雄伟的太武九殿,而且此殿的前方,正对着远处的宫城大门,老僧藉罪并未说及,想必在宣光殿前是看不到宫门的,因为有其他宫殿阻隔。
陈操之游目四顾,记下宫城四面比较醒目的建筑,便下了金凤台,正待循原路过小湖廊桥去寻看天女木兰,忽见一高高瘦瘦之人大步过廊桥而来,下意识地便闪在一尊石麒麟后,听得那人脚步声响,来到了废园中,从石麟前走过时,陈操之认出此人是上庸王慕容评。
陈操之本欲招呼相见,却又想自己来这里不尴不尬,被慕容评看到恐怕惹其疑心,就这么一迟疑,那慕容评已经快步上了金凤台登楼不见,听那楼梯板响,上到了二楼就不见动静
陈操之暗暗奇怪,慕容评这是做什么,独自一人来到这荒废楼台,似乎是直奔目的地
陈操之等了一会,不见慕容评下楼,他不能在此久留,便欲走出去,没走两步又看到湖上廊桥走来一人,金色的髻在阳光下分外醒目,雪肤花貌,蓝眸盈盈,却是燕国皇太后可足浑氏!
陈操之吃了一惊,立感形势不对,这皇太后身边竟没有内侍宫娥跟随,只她一人花枝招展过桥来,她来干什么,来见上庸王慕容评?
皇太后可足浑氏来到金凤台下,左右一看,便提着裙裾上楼去,可以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忽然惊呼一声,随即是“吃吃”的腻笑声,想必是太傅、司徒、上庸王慕容评阁下“”川贵的皇太后个惊喜。随后便没了声音
陈操之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事,这燕太后、太傅哪里不好去却偏偏要来这里,这是什么奇异情趣?
这下子陈操之到真是战战挂挂、如履薄冰了,燕国太后与燕国上庸王私会,上庸王慕容评是燕国先皇慕容储的叔父啊,这实在是骇人听闻,完全不是苻坚之母芶太后与李威私通能比的,陈操之若在这里泄露了踪迹,那不管慕容评如何爱才、可足浑氏如何惜貌,陈操之也是非死不可的!感觉得到背心沁出冷汗,心跳加,陈操之从来没有面临这样凶险的情形,往日修心养气,讲究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讲究奔马迎面、大风摧树而神色不变,此之谓名士风度,但象这样既尴尬又凶险的场面是完全出乎那些名士的生**验的,陈操之现在面对的不是风海涛这些自然的异变,而是人心的丑陋和险恶。
荒废的金凤台寂静无声,太后可足浑氏与太傅慕容评这燕国两大权力数峰人物似乎完全融入了古老的金凤台中,无声无息。
陈操之在石麒麟后立了一会,思谋脱身之策,皇太后可足浑氏既与慕容评在此私会,那么廊桥那一端定然守着人,以防他人进入金凤台,只是没有样到他陈操之会先一步到来。现在回不去,老是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怎么办?
陈操之从石麒麟后转出,朝廊桥那边一望,果然有内侍、宫娥守在廊桥那一端,从这边是出不去了,往另几个方向看,东边和南边是宫殿区,西边就是小湖廊桥,北面是一堵高墙,那堵墙甚是破败,找个缺口逾墙而出不算难事,只是万一惊动楼上的太后可足浑再与慕容评,那就死无葬身之地了,看来只有呆在原地,等皇太后可足浑氏离开金凤台后,廊桥那端的守卫自然就会跟着太后尽数离去,然后慕容评才会离开一
就在这时,隐隐听得廊桥那边有说话声,过了一会,听到有轻盈的脚步朝这边来了,陈操之甚是奇怪,那些内侍定是得了皇太后严令不得放人进来的,这人是谁,怎么能进来?
陈操之从石麒麟后悄悄望出,见一个白裙少女从廊桥上袅袅而来,对襟福裙、束腰披帔,洁白无尘,飘逸如仙,那浅碧色的眸子顾盼之间,容光照人,却是清河公主慕容钦忱。
慕容钦忱一入废园,便东张西望,显然是寻人的,寻谁?自然是陈操之,她听弟弟慕容冲说陈操之进苑赏天女木兰了,便想远远的看看陈操之,在苑北那三株天女木兰下没看到陈操之的身影,便信步来寻,问一个艺花的宫娥,说有一俊美男子往金凤台那边去了,所以慕容钦忱便来了,不料廊桥那端的内侍、宫娥不肯让她过去,她自然不好说是来寻陈操之的,便冷着脸硬闯了进来,那些内侍、宫娥也不知道皇太后是在与上庸王幽会,所以并未拼死拦阻。
陈操之一见清河公主进来,心里暗暗叫苦,当机立断,从石麒麟后走了出来,向清河公主慕容钦忱摇了摇手,示意她莫出声。
慕容钦忱见陈操之突然走了出来,吃了一惊,所幸没有尖叫的习惯,只是瞪大了那双迷人的美眸,有些娇痴一般的看着陈操之
陈操之近前轻声道:“殿下,你必须帮助我”
慕容钦忱见陈操之贴得这么近与她轻声说话,一张雪白的瓜子脸顿时羞得通红,到也没有受惊而逃,只是也轻声问:“什么?”
陈操之一边注意听着金凤台楼上的动静,一边低声道:“请殿下走回廊桥中央,再一边唤着“凤凰凤凰。一边走进来,然后再出去,好吗?”
陈操之说话时,清河公主慕容钦忱一直凝视着陈操之的眼睛,待陈操之说完,她点了一下头,问了一声:“很要紧吗?”
陈操之郑垂道:“是,非常要紧,请殿下一定帮我。”
慕容钦忱爽快道:“好。”
陈操之又道:“殿下从这里出去后,就到天女木兰下等我。”
清河公主慕容钦忱一颗心“枰枰”跳。“嗯”了一声,便回头往廊桥行去,走了几步回头看了陈操之一眼,又赶紧别过头去,加快了脚步。
四十八、在苑中
小河公辛慕容钦忱吊不知陈操!要她纹么做的用意。但眠蹬饥不是危害她鲜卑要族的事,她愿意帮助他。心里感着好奇和不可捉摸的喜悦。
慕容钦忱走回湖上廊桥,唤着慕容冲的小名:“凤凰凤凰又向金凤台这边变回来,走过那尊石麒麟时,见陈操之正看着她。神色却有些冷峻,面红心跳的慕容钦忱却未在意,叫了几声“凤凰。凤凰”就又出了这荒废楼台。走过廊桥,桥那端的内侍、宫娥赶紧让路,慕容钦忱给了这些人一个大白眼,朝苑北走去,心想:“这些内侍、宫婢都是母后身边的,母后在哪里,不会是进了金凤台吧?母后鲁说过要重修金凤台”
想到这里,慕容钦忱吃了一惊,那陈操之不会是想谋害她母后吧,但随即又想到若是母后在金凤台那她方才呼唤凤凰母后怎么会不出来,那陈操之俊秀优雅,连射箭都不会,再怎么看也不是能行凶之人。
小湖北岸有一片连香树;入秋后树叶转红,红叶飘零,芬芳暗吐,慕容钦忱便隐在一株连香树下,不让那些内侍、宫婢看见,她要看陈操之何时出来?不料只过了片剪时间,她就看到母后从金凤台那边匆匆走上廊桥,到这头厉声呵斥那一群内侍、宫婢,那些内侍、宫婢吓得不停叩头,母后又问了几句话,回头朝金凤台方向看了一眼,便在那群内侍、宫娥的随侍下回昭明宫去了
慕容钦忱心跳得厉害,母后真的是在金凤台里面,陈操之也在里面,这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钦忱不敢深想,只觉双颊如火。身子微颤,紧紧攥着的双手也是掌心出汗。心里也不知是羞还是愤,她咬着嘴唇立在湖岸连香树下。她要等那陈操之出来,她要质问他!
过了一会,金凤台那边走出一人。慕容钦忱一见之下,身子陡然僵住,这人不是陈操之,却是她的王叔祖慕容评,慕容评目不斜视,步履迈得极大,很快走过廊桥消失不见。
慕容钦忱嘴唇都咬出血来了。身子却作冷。她猜出了其中的奥妙。因为她早几年就隐约听到过关于母后与上庸王的风言风语,那时她年幼,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今日算是明白了,陈操之来游金凤台,无意中现了她母后与上庸王的秘事,因为廊桥这边有人守着,陈操之无法脱身,正好她走过去,便让她出声惊动母后,母后、上庸王走后,陈操之才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一陈操之应该要出来了吧?
果然,卷梁冠、大袖衫的陈操之走出来了,步履依然从容,也没有东张西望,慕容钦忱立在连香树后看着陈操之从她身前不远处走过。看那走去的方向,陈操之是往北去寻夭女木兰了。
慕容钦忱忍着眼泪,悄悄蹑在陈操之身后,她自以为脚步轻盈,行动无声,不料没跟几步陈操之就察觉了,转过身来。见是她,微笑起来。随即脸色一凝,低声问:“殿下都看到了?”
慕容钦忱不答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陈操之,突然开口道:“我要你誓!”
陈操之知道清河公主要他什么誓,想了想,说道:“好,我誓。若我吐露了今日所见之事,就让我永不能归江南。
清河公主慕容钦忱听陈操之这般誓,不禁一愣,脱口问:“你,一心要回江东吗?”
在慕容钦忱心里,已隐隐把陈操之当作他未来的夫婿,古代女子大都是由父母为其择婿,难得与陌生的年轻男子有交往,所以比较容易动心。更何况陈操之是这样一个俊美秀雅的男子!
陈操之应道:“是。”
慕容钦格踌躇了一会,说道:“不行。你不能用这个立誓
陈操之墨眉微皱,徐徐道:“今日之事。实在不是在下愿意看到的。我也绝对不会对他人说起,殿下若不相信我,我即便立誓又有何用。殿下还是去禀知你母后,杀我灭口吧。”
慕容钦忱闻言一震,心里羞愧无比、难受至极,为她母后感到羞愧。又自感在陈操之面前失了颜面,低声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唉,就不用立誓吧,我信你。”
陈操之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鲜卑公主,秀腰长身,亭亭玉立,真让人不敢相信她只有十二岁,看来她今日是还格外修饰过,身着鲜卑贵族女子传统的束腰窄袖的雪白长裙。显得腰极细,由此,本不甚丰隆之处也就凸显出来了日光从树隙间照过来,映着她丰盛的“双,纹头隐隐有种青“米泽,古时青煮往往与黑煮汹踊经即指黑,而这混血的鲜卑公主的一头青丝,却是真正的隐现青碧色,当然,这要映着日光才能察觉,正如她的浅碧双眸。要凝视她才更觉。
陈操之移开目光,说道:“多谢殿下,殿下也不必太多心,太傅与太后应是私下商谈要事,我不慎闯入,担心遭忌,所以请殿下帮忙
我们把这事都忘了吧。
慕容钦忱默不作声,低眉垂凄。楚楚可怜。
这时,突然听到一声促狭的笑声,象苑中禽鸟乍然而鸣,陈操之与清河公主慕容钦忱都吃了一惊,转头看时,却是凤凰儿慕容冲。
慕容冲笑容可掬地走过来,看看陈操之,又看看姐姐慕容钦忱,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椰愉的笑意,说道:“我道姐姐走到哪里去了,却原来是陪陈洗马游苑哪,甚好,甚好!这叫尽东道主之谊对吧?。
慕容钦忱羞恼道:“凤凰,叫你领着陈洗马去看天女木兰的,你却自己跑了,害得。
慕容钦忱住口不说了,看了陈操之一眼,又吩咐慕容冲道:“凤凰。你现在领陈洗马去看天女木兰,然后好生送陈洗马出苑,听到没有?。慕容冲笑嘻嘻答应着,看着姐姐清河公主走出几步,又回头看陈操之一眼,似乎依依不舍的样子,慕容冲瞧得大乐,八岁的孩童不解风情,但对男女之事颇为好奇,很愿意看到姐姐清河公主与陈操之私会暧昧,他瞧着兴味盎然。
清河公主俏丽的身影隐没不见。慕容冲这才仰头望着陈操之,问:“陈洗马对我姐姐说了什么,姐姐好象哭了,是喜极而泣吗?。
陈操之道:“等下问你姐姐去。现在,请中山王殿下领我去赏天女木兰
铜雀苑北的这三株天女木兰大约近三丈高,绿吐呈椭圆形,晶莹肥厚,几片绿叶之间便能看到细长花梗高高支出一朵木兰花,九瓣、三叠。花瓣如美玉,圣洁高贵,芬芳袭人。
陈操之摘下一枚半熟的花果,说要带回江东培种,慕容冲摇头道:“天女木兰只有我燕国才有。从龙城移栽到邯城十六株才活了三株,哪里能栽到江东去!”又瞅着陈操之道:“陈洗马你回不去了,你得留在我大燕,你可以娶我姐姐
陈操之不愿与这孩童多说,袖了天女木兰果出铜雀苑回宫所,这郜都再留不得了,应尽快南归,但慕容恪总不肯见他,他也只得等待慕容恪向他摊牌的那一玄。
陈操之连夜画了一幅邯宫草图。标明东南西北方向。比例大小肯定不怎么精准,因为这些都是靠他目测。
十八日上午,龙岗寺长老堑法雅派寺中执事来请陈操之去谈经说法。这是前日便约好的,依然由慕容令陪同前往,陈操之仁爱,问起老僧堑法和(即藉累)的病情,又亲往探望,悄悄将郜宫草图留在了老僧藉黑处,然后去佛堂与长老堑法雅论大乘佛法,堑法雅大为惊叹,连称江东佛法精深玄妙,为北地所不及
傍晚归城时,那幅邯宫草堂又回到陈操之手中,老僧藉黑已经在图上作了标识,那位置正是陈操之那日在金凤台上看到那座古旧宫殿,便是以前的宣光殿。
桓温派来向燕国交涉的使者是西府参军袁宏袁彦伯,顾恺之原想领命前来营救陈操之,但桓温不允。认为顾恺之少不更事,不能胜任,而袁宏年过四十,阅历颇丰,应能不辱使命。
袁宏带了两名随从,轻骑北上,于七耳十九日到达燕都郜城,便去拜会燕太宰慕容恪,呈上桓温书信,请求放还陈操之,不料慕容恪却取出早已草就的燕大司马文书,便是那以许昌城换陈操之一族的协议。要留陈操之在燕国为官一
袁宏目瞪口呆,前代无此典章故事。袁宏不知如何应对,只是问:“陈洗马愿意留在贵国?”
慕容恪服五石散后,也爱宽袍大袖。很有江左名士的风范,说道:“本王为陈洗马考虑得如此周全,他自当心甘情愿留下。”
此事重大,袁宏无权代晋朝廷处置此事,说道:“在下想见陈操之一面,请太宰准许。”
慕容恪点头道:“明日安排袁参军与陈洗马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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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摊牌
府参军袁宏出身寒微。少年时家贫,曾经为人作佣,魁拙运租粮,谢安的从兄谢尚当时任镇西将军、屯兵寿阳,一夜乘船于淮上行,闻江畔客船有吟诗声,甚有情致。所诵的五言诗都是谢尚未曾读过的,谢尚大为赞叹,便停舟问讯,访得袁宏,得知袁宏方才吟诵的都是其自作的《咏史》诗,谢尚雅重袁宏之才,不以袁宏出身寒微、操业鄙贱为嫌,征袁宏为将军府记室,谢尚去世后,袁宏被桓温辟为西府参军。是西府中文才第一流的人物“
如此看来,陈郡谢氏有深情雅致之家风。谢道韫为一寒门少年六百里闻笛不正是其从伯祖谢尚的流风遗韵吗?
袁宏虽在桓温军府任职,但感当年谢尚知遇之感,与陈郡谢氏关系依然密切,此次受命北来之先,入建康领诏命时特意去乌衣巷拜见了谢安、谢万兄弟,谢安重托袁宏一定要设法让陈操之平安南归,袁宏表示竭尽全力,但一到郜城,没想到燕太宰慕容恪竟要以许昌城来交换陈氏一族,如此看来,鲜卑人是决心要留下陈操之了,袁宏不知陈操之是怎么想的,按常理说陈操之是绝不愿意留在这他乡异国的,但既然慕容恪提出以许昌城来换取陈操之族人,那么陈操之后顾之忧已除,同意留下也殊未可知!
黄昏时分,袁宏与两名随行军士在太原王府属吏的陪冉下去鸿驴邸馆驿歇息。路上皱眉苦思,将至鸿驴邸馆驿时,忽听路边有人惊喜地唤道:“袁参军小人有礼。”
袁宏抬眼看时,见一个东晋军士装束的汉子立在路边,满脸是笑,上前一步道:“袁参军,小人是陈洗马手下军士,奉命在此等候江东来使。没想到是袁参军不辞辛苦远来。”
袁宏问:“陈洗马现在何处?。
那军士道:“暂居冰井台。”
袁宏便道:“领我前去看他。”
太原王府的属吏阻拦道:“太宰有令。袁参军不得私下会客
袁宏知道违抗不得,便道:“贵国太宰已答应明日让我与陈洗马相见。共议以许昌城交换钱唐陈氏一族之大事,汝为何阻我?”
那王府属吏道:“太宰既说是明日,那就请袁参军等到明日再见陈洗马吧。”
袁宏无奈道:“罢了罢了,那就明日相见吧。”目视那军士,说道:“回去报知陈洗马,就说西府袁彦伯到郜城了。”
那军士躬身领命,急急赶回冰井台,向陈操之禀报见到袁宏之事,如实将袁宏所言…复述,冉盛、沈赤黔、苏驻闻言大惊,慕容恪要以许昌城换钱唐陈氏一族,看来是非把陈操之留下不可了,这样一来。陈操之想回江东就困难百倍!
小厅***昏黄,气氛凝重,冉盛、沈赤器、苏棋都不说话。一齐看着陈操之,江东还能不能回去这就得全靠陈操之的能力了。
陈操之挺腰端坐,垂目下视,一手轻轻抚摩手里的折扇扇骨,沉默了好一会,说道:“慕容恪比王猛还狠毒啊,不枉我费心给他五石散
沈赤验不明白陈操之所言何意。小心翼翼道:“陈师,如今该如何应对?慕容恪肯定是要袁参军带着这个条件回去复命了,我们暂时是回不去了冉盛道:“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逃回去,只要过了黄河,就不惧了。”话是这么说,但想要从燕都耶城奔回江东,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陈操之起身在莞席上来回踱步。思索了一会,即命随从备车,他要去拜访上庸王慕容评
苏棋提醒道:“陈使君,燕国主事的乃是慕容恪,只有说服慕容恪才是关键。”
陈操之微笑道:“我知道,先见慕容评,再见慕容恪
陈操之带着冉盛来到上庸王府拜见慕容评,却见燕国皇太后的弟弟、尚书仆射可足浑翼也在这里。慕容评笑道:“陈洗马来得正好,本”
宾主坐定,侍女奉上大棘酒。鲜卑人尚不习惯饮茶。
慕容评问:“陈洗马来访,不知有何事?。
陈操之道:“还是先听大王的吩咐。”
慕容评笑道:“陈洗马是贵客,请先道明来意吧。”
陈操之道:“在下闻得江东使者已至邯都,但却不得相见,不免心中忐忑,不能能否归国,故来向太傅请教。”
慕容评淡淡道:“陈洗马不去问太宰,何以来此?”
陈操之道:“太宰威而肃,在下敬而远之,太傅威而仁,对在下一介外官,却能垂听建议,这等雅量,实邦国之基也,故在下愿先向太傅请教。
慕容评脸现笑意,与可足浑翼对视一眼,说道:“江东使者既已至郜都,那么有些事就不妨对陈洗马明言,太宰决意要留下陈洗马,欲以许昌城换取陈氏一族,陈洗马留在耶都,将得太宰重用,高官厚禄。岂不美哉”。
陈操之惊诧莫名,摇头道:“这如何使得,我陈氏在钱唐已再四代。田园丰饶。安居乐业,这要是北迁,好比百年大树连根拔起,不死,也伤!”慕容评不待陈操之缓过神来。又道:“还有一件美事,只要陈洗马答应留下,太后陛平愿把爱女清河公主许配给陈洗马为妻,且不说清河公主身份高贵,单就其非凡的美貌,也是让人梦寐以求的,得妻如何。夫复何求,陈洗马以为然否?。
陈操之再次惊愕,良久道:“太后陛下厚爱,欲尚以公主,操之何敢承受,操之虽然尚未婚娶,但在江东有心爱之人,何敢高攀公主!”又摇头叹息道:“在下是心乱如麻了,待在下回去好好想想,抱歉抱歉
陈操之走后,可足浑翼对慕容评:“我闻陈操之曾言非三吴门阀陆氏女不娶,清河公主下嫁之事他不见得肯答应啊。”
慕容评笑道:“这等情热时说的誓言都是作不得数的,陈操之回不了江东,难道就终生不娶,古来谁见过这等情圣!钦钦美貌,他是见过的。不信不动心,只要他回不了江东。就绝不会拒绝这等美事。”
可足浑翼道:“若太傅反对公主下嫁陈操之,又当如何?”
慕容评嘴角勾起讥嘲之意,说道:“太后嫁女,慕容恪以何理由反对?而且陈操之又是他要重用之人,我料他会欣然促成,以示对陈操之的恩意。”
可足浑翼道:“既如此,又如何能让陈操之为太傅所用?公主尚年幼,并不知朝中这些明争暗斗,她是影响不了陈操之的。”
慕容评讳莫如深道:“这个我自有计较,到时定会让陈操之与太
七月二十日临近午时,太原王慕容恪请陈操之赴宴,江东使者袁宏却并不在座,陈操之道:“在下听闻西府参军袁彦伯已至郜都,请大王让在下一见袁参军。”
慕容恪服散十余日,气色甚佳。难言之隐亦拜除,心怀颇畅,温言道:“陈洗马莫心急,在见袁参军之前,本王要先与陈洗马说一件大事一nbsp;nbsp;。
陈操之躬身道:“在下洗耳恭听
慕容恪说道:“本王听说太后意欲把清河公主许配给陈洗马为妻。这可是大喜事啊。”
陈操之点头道:“太傅与豫章公是曾对在下提及此事,但在下归心似箭,并没有在燕国定居之意,只有辜负太后的厚爱了。”
慕容恪一笑,未再就清河公主下嫁之事多费口舌,却道:“我燕国对陈洗马可谓礼遇有加,将委以显赫官职,更欲尚公主,陈使臣不愿留在我大燕,不知是何缘故?。
陈操之道:“正如太傅所知。在下宗族尽在江东,如何能去父母之邦。而在贵国为官!清河公主固然高贵美丽,但在下自有心爱之人,不敢高攀。
慕容恪道:“陈洗马大才,但屈于门第不显,在江东总是难以得志,当年王猛不肯随桓温东归就是为此,王猛在秦国的地位是他在江东无论如何也谋不到的,陈洗马若肯留在我燕国,我燕国必以王猛待汝说着,目光炯炯注视着陈操之,意甚殷切。
陈操之摇头道:“在下并无王景略的才干,也无其远志,只想在江东谋一郡县长吏,让宗族逐渐昌盛而已。太宰赏识,愧无以报。”
慕容恪笑道:“陈洗马莫要诓我,陈洗马大才,其志岂在区区五品长吏乎?哈哈,实言相告,本王昨日与袁参军就已说过,要以许昌在换取陈洗马族人来邯都,诏旨以下,如此,陈洗马就可安心为我大燕效力一nbsp;nbsp;”
陈操之大惊,挺身膛目道:“此举万万不可,不然将致我族人于危境,太宰善心亦成恶行!”
慕容恪神色一凛,徐徐问:“陈洗马何出此言?”
五十、力挽狂澜
二诚国策》里的纵横!十往往凭只户辩而力挽狂澜”口孙操之拜会慕容恪,也正是要以自己的舌辩来突破自身的困境,这一场辩论极其关键,当然,陈操之此前已有很好的布局
陈操之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太宰求贤若渴,不以在下鄙陋,拟以许昌城来换我钱唐陈氏一族,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太宰未考虑到晋朝廷对此事的反应,晋朝廷虽僻居江左,但延续了南渡前的正朔,乃是王幕正统,在下只是区区一介次等士族子弟、官位卑微,太宰郑重其事以城换我族人,这在晋朝廷看来是对其羞辱,因为许昌城本就是年初贵国大将慕容尘侵略我大晋得来的,所以,一旦太宰传书至建康。那绝非我陈氏一族之福。”
慕容恪试探道:“本王实慕陈洗马之才,决意要留陈洗马,既然许昌不妥,那就以鲁阳如何?”
陈操之微笑道:“在晋室看来,丰原之地皆是大晋故土,许昌、鲁阳都是一般。”
慕容恪不悦道:“那以陈洗马之见,本王当如何留你?莫要提归国,这个不予考虑,其他的都可商议。”
很好,图穷匕现了!
陈操之冉:“太宰定要留操之在燕,究竟是何用意?”
慕容恪朗声大笑,说道:“本王不惜以中原腹地的大城来换陈氏一族,是何居心?是以国士待汝,希望陈洗马为我大燕效力,建丰功伟业。”
陈操之道:“生勉匕世,能托身寄命者,唯宗族也,钱唐陈氏举族北迁是绝无可能的事,晋朝廷决不会开此先例,如此,太宰只能把操之强留在燕国,操之远离宗族,飘若浮萍,或将忧愤而死,又如何能为贵国效力、能为太宰效力?”
慕容恪听陈操之说得决绝,他自不会就此让步,淡淡道:“我大燕必将席卷天下,到那时,陈洗马以我大燕高官下江东、拜宗族,岂不是衣锦还乡。”
陈操之沉默了一会,语气舒缓,但吐字有力,说道:“太宰要强留在下,操之岂能无怨,对太宰未必有利。”
慕容恪眉锋一耸,眼现厉色,森然道:“你将以驸马的身份与本王作对?嘿嘿,只怕不够资格。”
陈操之神色不动,依旧温雅从容,说道:“太宰位高权重,操之若想与太宰为敌,实乃蛛螃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即便是清河公主是否下嫁,也在太宰一念之间,操之实无能为也。既然如此,岂不是与太宰惜才留人之初衷相违,太宰何苦作此损人不利己之事?”
慕容恪脸色阴晴不定,沉吟不语,陈操之虽然自称是蛛螃撼大树无能为的,但若投向太傅一党,以陈操之往日和今日展现的谋略和胆气,实在不容小视,陈操之来耶都短短半月就博得清河公主的垂青,昨夜又去上庸王府拜访,这一切都是为今日造势。此人心机实在是可惊可怖!
慕容恪眯目沉思,忽然一笑,说道:“陈洗马之才不下于王景略,所以即便你不能为本王所用,也不能让你回江东与我大燕为敌。”
慕容恪这样说已经是相当恶劣了,陈操之并不动气,说道:“太宰方才说在下屈于门第不显,在江东总是难以得志,并说王猛若回江东也决无今日在秦国的地位,所以说太宰就是让操之归国又有何妨,江东有多少才智之士因门第而屈居下潦,岂操之一人!操之不过一清谈玄辩之士,文不能执政,武不能掌兵,又如何能与大燕为敌?”
慕容恪无言以对,举杯道:“且先饮酒,待我好生思谋再作决断。”
陈操之也就不再提归国之事,筵席散。归冰井台,冉盛、沈赤黔、苏棋迎出来,齐声问慕容恪是否被说服?
陈操之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已尽力,至于能否顺利归国,那要看天意”
沈赤黔、苏棋闻言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却见陈操之又含笑道:“慕容恪为人沉毅大度,甚少意气用事,我料他会作出正确选择。”此后两日,陈操之闭门不出,静候慕容恪的答复,冉盛等人都有坐卧不安之感,陈操之却是在抄书,这是他闲时的嗜好,一是练字、二是练心、三是传抄书籍
第三日一早,慕容恪派王府长史来请陈操之赴宫城太武殿觐具燕国皇帝慕容障,陈操之自入郜都,虽与王公贵族颇多往来,但皇帝慕容障却未正式予以接见,那就是没有把陈操之当作使臣看待,今日却传旨接见,这是好消息,陈操之可以归国了。
在太武殿外,讣三二看到了袁宏袁彦道,胸口碎大石,心中驾定,众义谈,微笑而已。
慕容障这次以隆重国礼接见陈操之与袁宏,尚书令阳鹜宣读慕容障旨意,无非是燕、晋两国和好,以现有疆域为界,互不侵犯,更派遣侍中皇甫真作为燕国使臣随陈操之、袁宏赴江东,共议两国和好之事。
上庸王慕容障一言不。陈操之留与不留他并不十分在意,毕竟留下陈操之也不见得能为他所用,他只是对慕容恪突然改变主意感到奇怪,难道是因为太后要把清乐公主下嫁陈操之、慕容恪担心控制不了陈操之而干脆送其回国吗?
当日午后,慕容恪在太原王府设宴款待陈操之与袁宏一行,准备出使江东的燕国侍中皇甫真也在座,慕容恪绝口不提挽留陈操之之事,只说燕、晋友好,希望陈操之、袁宏归国后为两国结盟尽心尽力。
陈操之自然是唯唯称是,心里完全明白慕容恪的打算,因待坚身世的谣言,慕容恪料定关中必起乱端,他要一心对付氐秦,所以要与晋国结盟,秦使席宝已被他赶回长安,秦、晋和盟不成,这是慕容恪处心积虑要达到的目的。
当夜,袁宏与陈操之同居冰井台,问起江东诸事,袁宏说了三吴大早严重,他六月底在建康时,都还没有降雨消息传来,灾民逃荒有动乱之习匕一
陈操之问:“吾友顾长康、祝英台近况如何?”
袁宏束装北上时,谢道韫的真实身份尚未经李静妹流布出来,所以袁宏并不知晓这一轰动一时的传闻,答道:“顾橡在西府,吟诗作画好生自在,祝参军去会稽协助抗旱,据闻颇有功绩
陈操之想着女扮男装的谢道韫指挥民众抗旱的样子,不禁会心而笑,心道:“真是难为英台兄了
袁宏踌躇了一会,终于开口道:“子重,我在建康听得一事。想必你愿意知道。
陈操之见袁宏脸色郑重,心中一凛,忙问:“袁兄请讲
袁宏便说了陆始欲把陆葳蕤送入宫中为帝妃之事,见陈操之脸色不对,赶紧又说建康士庶俱非议此事,琅琊王和郗侍郎皆明言反对。还有,陆氏女写了陈情表托顾恺之转呈崇德太后,表示了非陈操之不嫁的决心一
陈操之闻言泪落,他没有料到葳蕤会遇到这样的困扰,他可以想象得出葳蕤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这种家族内部的巨大压力不是寻常女子承受得住的,葳蕤是个外柔内网的女子,她想到了向崇德太后求情,这已经是濒临绝境了吧
袁宏见一向从容优雅的陈操之在他面前失态落泪,赶忙安慰道:“子重不必悲伤,桓公岂会坐视三吴门阀陆氏成为国戚,南渡大族也不肯答应啊,据闻崇德太后亦对皇帝表明了态度,不准纳陆氏女入宫,子重且宽心
陈操之也有心乱的时候,此时恨不得背生双翼,一夜飞回江东,他的落泪不是软弱,他是怜惜葳蕤,这样的深情女子谁能辜负?
因燕国侍中皇甫真要同行去建康,少不得要准备一番,陈操之虽然归心似箭,也只能等待。
七月二十六日辰时,侍中、光禄大夫皇甫真持节辞别燕帝慕容障,带着五十名随从,与陈操之、袁宏等人一道离了郜都,向江东进。
太宰慕容恪、尚书令阳鹜率燕国众官在漳水北岸设帐置酒,为皇甫真、陈操之、袁宏伐行,慕容恪以私人名义送了陈操之鲜卑人独有的北珠一百颗、紫招皮二十件、雌雄白隼一对、龙城名马一匹,作为酬谢陈操之为他治病的礼物,陈操之…笑纳,回赠慕容恪折扇一把,那折扇正面绘有嵇康行散图、背面书有阮籍的《散赋》,正合慕容恪心意。
漳河上有一座浮桥,由一百条木船连结而成,以大缆维舟,两端各用八只大铁牛固定,铁牛埋在地下,只露出弯弯牛角的脑袋。
陈操之、袁宏、皇甫真辞别了慕容恪诸人,牵马经浮桥过漳水,此时已是午后,皇甫真道:“陈洗马、袁参军入伍,我等赶到安阳歇夜。”大道转折,绕过一片柳林,陡见一队头毒红巾、胯下胭脂马的女武士拦在路中间,这队胭脂武士两边一分,一骑冲出,正是金碧眸的凤凰儿慕容冲。
五十一、射马
岁的燕国中山干慕容冲头戴束金冠,身披待衣玄欣活翻坐在通体雪白的玉聪马上,雪白的小脸绷着,蓝幽幽的双眸死死盯着陈操之,全无往日对陈操之的善意。一副恨之入骨的样子。
皇甫真不知慕容冲为何拦路,催马上前,执缰拱手道:“中山王殿下在此政猎吗?”
皇甫真官居侍中、光禄大夫。乃是燕朝重臣,太宰慕容恪对其都是敬重有加,但慕容冲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只是瞪着陈操之,冷冷道:“陈操之,你就这样走了!”
陈操之催马上前几步,施礼道:“在下前日向殿下辞行,殿下不”“你欺人太甚!”慕容冲不等陈操之把话说完就锐声大叫起来:“你说了要娶我姐姐,郜城百姓都知道这件事。你现在却一走了之,置我姐姐于何地!”
慕容冲小脸通红,显然气愤已极,他本来是觉得陈操之这人不错,有才有貌,又送了他一匹本就属于他的马,所以好心要促成陈操之与他姐姐慕容钦忱的姻缘,为此,慕容冲可谓是处心积虑,他觉得自己太不容易了,很有智谋的样子,得知母后和舅舅可足浑翼有意把他姐姐下嫁陈操之,慕容冲快活极了,大功告成一般。兴冲冲去告诉姐姐慕容钦忱。慕容钦忱嗔怪他胡说,脸却一下子就红了,浅碧眸子闪闪璀璨,似有心底的喜意往外冒,慕容冲就知道姐姐是很愿意的,便笑嘻嘻向姐姐邀功讨赏,姐姐作势要打他,却只是捏了一下他的脸
面对凤凰儿慕容冲的质问,陈操之很是无奈,他何曾答应要过娶清河公主慕容钦忱,那夜在上庸王府慕容评提起清河公主下嫁于他之事。当时他为了脱身大计,并未拒绝得很干脆,但哪里又答应过什么,也许在慕容冲、甚至鲜卑皇室看来,清河公主下嫁,只有失心疯的人才会拒绝!
皇甫真摇了摇头,中山王殿下太胡闹了,清河公主要许配陈操之之事只是私下意向,并未经过任何礼制定仪,现在陈操之已经踏上归程。中山王却拦在这里大吵大闹,除了让大燕皇室蒙羞外还有何益?
皇甫真劝道:“殿下,此事由皇帝、太宰漆定,殿下年幼一。
慕容冲火冒三丈,手中马鞭指着皇甫真,丝毫不给皇甫真留颜面,怒气冲冲道:“皇甫真,本王问陈操之的话,汝休得在一边聒噪,闪到一边”。
皇甫真还没出那都先被本国的人羞辱了一顿,顿觉江东之行不吉,忍气道:“太宰、尚书令就在隔岸不远。容得你胡作非为吗?”
慕容冲不理睬皇甫真,对陈操之道:“陈操之,你为何这般负心,你有何话说?”
莫名其妙成了负心郎,陈操之能有什么话说呢,陈操之道:“殿下的好意我愧不敢当,我无话可说。”
慕容冲见陈操之这般毫无悔改的态度,更是怒火中烧,忽然跳下马。执鞭狂抽那匹玉驰马,大声道:“陈操之,这马还给你,我不要你的臭马!”这马算是陈操之送他的,现在他还给陈操之,以示恩断义绝。
玉聪马挨了几鞭,吃不住痛。斜刺里往西跑开,导鞍后系着的一张桑木弓和几支羽箭掉落一地。
见马跑了,慕容冲更是怒不可遏,拾起桑木弓,喝道:“看你往哪里跑!”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箭正中玉聪马马臀,那马惊痛,瞬间加,跑远了,慕容冲还在大喊大叫要他的胭脂班队追上去射杀此马一
忽听柳林那边有个清亮的女声喝道:“凤凰,不要胡闹!”
慕容冲便叫道:“姐姐,你来。你亲自来问陈操之,为何这般负心!”
啊,清河公主也来了!
众人一齐转头望,就见枝叶青黄柳林下,一匹枣红大马,马上乘客戴着白色帷帽,遮着雪白轻纱,身穿左衽白袍,紧身束腰,窈窕挺拔,执缰绳的手如白玉雕成,驻马林下纹丝不动,宛若一尊静美的雕塑,听到慕容冲的叫喊,那静美雕塑瞬间活动起来,仿佛是被秋风吹起的,帷纱飘拂,胯下红马轻舒四蹄,向众人缓步而来,就好似一枝白莲驾红云,冉冉渐近
慕容冲狂射马时,冉盛、沈赤黔一齐上前,手按刀柄,以防伤到陈操之。
皇甫真见陈操之麻烦不低声道:“陈洗马,我命人火去报知太原王,如何?”
陈操之道:“不必,这事我可以解决。”向戴着帷帽、轻纱遮面的清河公主施礼道:“公主殿下,陈操之有礼。”
清河公主慕容钦忱在其弟慕容跟前勒住叫,伸手摘下帷帽,露出张绝美的脸,两道柳眉隐现青彩仁糊小如水。神情冷艳,这鲜卑公主开口便道:“陈操之,我哪里会配不上你,你说!”
鲜卑慕容氏虽经数百年汉化。毕竟还是胡人啊,汉人女子哪里问得出这种话,陈操之没有想到还会遇到这样的考验,这比前日以舌辩说服慕容恪似乎还要难一些,八岁的慕容冲、十二岁的慕容钦忱都不是讲理的人。
既然清河公主说得这般直白。陈操之也就不客气,说道:“在下不能留在燕国,江东有等着我去迎娶的女子。”
清河公主慕容钦忱浅碧的眸子盯着陈操之,半晌,忽然说道:“你不能离开燕国,你违背了你的誓言。”
陈操之心中一凛,那日在金凤台他看到燕太后与太傅慕容评私会,清河公主要他立誓不许说出当日之事。他立誓说若违誓则永不能回到江东,现在清河公主重提当日之事,是说陈操之离开郜都了,誓言已无约束力,陈操之完全可以在回到江东时大肆宣扬燕太后可足浑氏的秘事一
陈操之眉锋蹙起,这个鲜卑公主太难缠了,简直有些疯狂,这就是胡人女子的敢爱敢恨吗?
陈操之道:“公主殿下,借一步说话可以吗?”说罢,催马小跑至道旁柳林下,清河公主慕容钦忱毫迟疑地跟了过去,还回头制止慕容冲跟过去。
皇甫真、袁宏等人看这情景。不免心里疑惑:陈操之莫非与清河公主已结下露水私情,不然何以又是誓言、又要私谈不让他人听到?柳林边,陈操之看着美丽稚嫩的清河公主,说道:“殿下要逼我立下另一个,毒誓吗?”
清河公主慕容钦忧冷笑道:“立誓有行用!”
陈操之问:“那公主殿下要在下如何做?”
慕容钦忱道:“留在邯都,只有留在郜都你才不会泄密。”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陈操之心知自己能顺利离开耶都是借了清河公主之势,没想到现在却又成了他离开的最大障碍,断然道:“留下是绝无可能的!”
慕容钦忱咬牙道:“你走不了。我立即去对皇甫侍中说你私藏我大燕的绝密,要暂留侯审,然后我就对我母后直言说当日金凤台之事一
陈操之怵然惊心,这是十二岁的女孩子吗,这完全是不顾一切的疯婆子啊,史书山已载苻坚双收她和她弟弟慕容冲时没见她誓死反抗啊。怎么这时都这般厉害了!
陈操之告诫自己要冷静,在一个失去理智的十二岁少女面前更耍冷静,这时以言语激她是会坏事的。温言道:“公主这般为难在下,就是因为在下没有答应娶你吗?”
慕容钦忱虽然盛怒,闻言也不禁脸一红,却也不加掩饰,直言道:“是,我实在气不过!”
陈操之轻言细语道:“殿下想必也曾听闻,我在江东有心爱的女子。誓与之借老,我如何能娶殿下?殿下身份高贵,美貌世所罕见,何愁没有佳婿,何必纠结于此,事情闹大,既对殿下不利,对贵国皇太后也是非常不利,难道殿下愿意看到这样不堪的局面?”
慕容钦忱眼泪流了下来。耸音有些呜咽:“我就是不甘心!就是气不过!”虽然依旧不讲理,但语气已没有先前那般躁动。
陈操之静静地看着这个鲜卑公主。任她流泪,这样可以平息一下心中怨气。
过了一会,慕容钦忱抬起眼来,哭过的眼睛略有些红肿,却分外的双眸盈盈、楚楚动人,捷毛上的细小泪珠让陈操之油然想起雨后的荷池、荷叶上游走不定的晶莹水珠
慕容钦忱忽然笑将起来。轻声的笑。笑得让人枰然心动,好似乍然盛放的天女木兰,吐气芬芳,问道:“你说的心爱女子是那陆氏女郎吧。她有多美,让你这般不舍?”
陈操之想了想,答道:“很美。那种美到了白苍苍也不会衰减。”
清河公主慕容钦忱仰头望着青天白云、低头看着马蹄边的小草,想象不出来那陆氏女郎到底是怎么样的美。摇了摇头,说道:“我放过你。我堂堂大燕公主不是歪缠的人。我等着你,等着我燕军铁骑扫平江东的时候,那时我要把你和陆氏女郎一起掳来。”说罢,催马从陈操之身边驰过,叫一声:“凤凰,走。”火云白莲,去的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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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疯狂的蚂蚁()
亍路难,陈操!在郜城只十气直晴朗,出郜璜工归途。秋雨就绵绵不断,虽然众人都是披着雨具骑马,但因为队伍中还有几辆马车,所以行进也并不快,七月二十九日过翼州朝歌时,冉盛和沈赤黔带着几个随从分道向西去洛阳。燕国既遣使要与晋结盟,那么洛阳暂时就不会受到燕军的攻掠,镇守洛阳的扬威将军沈劲可以松一口气一
陈操之让沈赤黔给其父沉劲带去口信,分析了秦、燕两国的形势,预言氐秦年底前将生叛乱,燕国将趁机出兵袭秦,领兵的极有可能是慕容垂,但苻坚、王猛的应该能控制关中的局势、削平叛乱,而燕国因为执政的太宰慕容恪与皇太后可足浑氏之间的矛盾,致使西征关陇的慕容垂无法建大功,而且明年燕国也将有一场大的动乱,虽然时机绝好,可沈劲兵不满千,无力从两国动乱中谋取大利,他要做的是趁秦国动乱时,招揽逃难的流民,另外还要竭力拉拢河南诸坞,屯粮练兵,壮大实力,这样才可以配合明年或者后年的桓温北伐
经过长安和郜城之行,沈赤豁对陈操之是佩服得无以复加,以两曲童谣让进逼洛阳的慕容恪、慕容垂兄弟的数万步骑解围而去,他父亲沈劲的性命可以说是陈操之救下的,不然,其父沈劲必与城俏亡,这样料事如神、深入虎穴从容布下陷阱且能全身而退,陈师,神人也。
冉盛去洛阳是为了他留在洛阳的三百军士,那三百军士他必须带回姑孰,还有六百匹战马,其中三百匹是氐秦使团的军士留下的。可笑那秦使席宝离开邯都时还向慕容恪要求返还其战马,慕容恪只缴了三百秦军的弓箭。没缴到战马。如何还他,只当席宝是无理取闹,不予理睬。席宝出使江东不成,莫名其妙到了郜都,软禁数日遣返,手下军士俱没了坐骑,只有步行回长安,好不懊丧,更让这些氐秦人士气低落的是:西门豹祠传出的神谕谶言,说秦主苻坚并非符雄之子,而是当年芶太后游漳水时与西门豹祠的巫祝所生,这个传言还得到了一定的认证,有郜城父老说当年西门豹祠有个巫祝曾在祠内诱奸妇人,后被逐出郜都。不知所终,那人应该就是苻坚的生父
氐秦承相长史席宝及其手下军士就是带着这个让他们羞耻沮丧的消息回长安的,一路提心吊胆,不知道秦主苻坚得知这一消息后会何等的暴怒?
冉盛与沈赤黔数人快马去洛阳,将率那三百军士和战马尽快赶到平舆苏家堡与陈操之会合。
八月初一,陈操之、袁宏、皇甫真一行六十余人冒雨渡过黄河,来到河南重镇俊仪。俊仪便是后世的开封,镇守俊仪的是燕国左中郎将慕容筑,慕容筑亦出身皇室,是慕容恪的从弟。
在俊仪,西府参军袁宏见到了一个故人,此人姓赵名弘,原是晋南阳都护,因为受燕国的金帛美女引诱于升平五年献宛城降燕,燕主慕容障封其为镇南将军,袁宏曾在荆州与赵弘相识,此番相见,赵弘颇有愧色,袁宏鄙薄其叛国,不甚理睬,陈操之却对赵弘颇为亲切,席间说些江东风物,诸如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以及各种汉人风俗,”赵弘不胜愕怅向往。而且他在燕国亦不甚得志,便盟生了回归东晋的念头。
次日一早,陈操之、袁宏、皇甫真一行辞别慕容筑上路,赵弘跟随慕容筑为众人送行时,悄悄对陈操之道:“弘当年昏昧,今已痛悔,不知尚有补救回头之路否?”
陈操之目视赵弘,说道:“廉颇居梁,思复为赵将,此人之常情,迷途知返,不远而复,亦先贤所赞,将军若怀故国之思,自有报国之路。期在明年,将军珍重。”拱手而别。
赵弘揣摩陈操之言下之意,应该是晋军明年将会北伐,桓温前两次北伐的是氐秦,难道明年将伐燕?那时我若到戈建功,当可将功赎罪
左中郎将慕容筑瞥见赵弘与陈操之私语且面露蹙眉深思神情,心生疑惑,策马过来问:“赵将军与陈洗马说了些什么?”
赵弘作为一个叛变的汉将,城府和急智是有的,不悦道:“原以为这位陈洗马对我比较友善,不料也是与袁参军一般,临行时这不忘讥讽我一句一”
“哦?”慕容筑问:“此人如何讥讽与你?”
赵弘隐含怒气道:“问我“穹庐毡帐,还住得习惯否?。这不是讥讽吗?”
慕容筑哈哈大笑,说道:“中原的鲜卑人现在与汉人饮食起居一般无二,哪里还有什么穹庐毡帐住不惯。此人讥讽你应是别有居心”
赵弘冷笑道:“或许有一些激将之意吧,我赵弘既已归顺大燕,自当忠心耿耿报效,岂会因这三言两语动摇,真以为赵弘是那样不智之人吗!”
慕容筑疑心尽释,点头道:“赵将军不必多心,在”辽不明白太宰为何要与晋和谈,而且派遣的怀是皇甫侍松驯竹的重臣一傅颜、慕容尘两位将军原拟攻掠颖川、汝南,欲尽取晋河南之地。现在都奉命原地驻守了。”
赵弘道:“太宰智略无双,定然另有打算的。”
就在陈操之一行出俊仪之时,耶城关于苻坚身身世的谣言也传到了长安。
长安宫城明光殿露堂,苻坚单召王猛密议,连他弟弟符融都没有召见,苻坚起先的震怒已经过去,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消除此谣言的影响,稳住关、陇的局势。
王猛皱眉深思良久,道:“陛下先耍在华阴、陕县、潢关一带布置重兵,以防燕军来袭,在蒲城、澄城一线也要防备燕军的进攻,这些攻守要地必须安排忠心可靠的将领,而对原本因陛下重用汉人而怀怨的诸氐酋豪耍严加控制,陛下要做好平叛的准备,此谣言被利用是避免不了的。”
苻坚恨恨道:“鲜卑白奴太恶毒了,竟制造这样的谣言诬蔑联,联誓踏平邯都,以雪此辱。”又道:“席宝已入关,联已急命其暂留华阴。不得进长安,若让这些军士入长安。那谣言更是沸沸扬扬。”
王猛摇头道:“陛下此举不妥,席长史诸人滞留华阴不入长安,只会更让人疑虑,席长史三百人是从郜城回来的,要消除谣言的影响,必须借助他们。臣立即写一封密信。派窦朗急送至华阴,叮嘱席宝,严加约束那三百军士,要众口一词,说这谣言是鲜卑人的阴谋,是想乱我大秦,耶都近来谣言蜂起,不是有童谣说慕容恪要篡位自立吗?这些谣言也要在长安广为散布,这样可以分化秦境民众对西门豹祠谣言的关注。”
荷坚点头称是,命王猛就在露堂草写给席宝的密信。
王猛提笔写信,写到一半,搁下笔对苻坚道:“陛下,臣又思得一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鲜卑人既以这等谣言诬蔑陛下,我又为何不可制造谣言反诬,如此,鲜卑王室互相猜忌,自顾不暇,也就不能齐心出兵攻我大秦。而且谣言太多,民众自然厌倦,陛下就可从容应对危机。”
苻坚大赞王猛智计,问谣言安出?
王猛道:“据闻燕太后可足浑氏美艳无比,慕容偶去世时可足浑氏年不满三十,白奴性淫,那可足浑氏想必也是不甘寂寞的,可足浑氏素恶慕容垂,谣言不妨就从这里入手,就说可足浑氏意欲私通慕容垂,慕容垂拒绝,可足浑氏衔恨。便委身慕容评。秽乱宫廷,不一而足,陛下以为如何?”
苻坚抚掌大笑:“景略大才,虽是猜测,只怕实情便是如此。”猛然想到自己也是丑闻缠身,即改口道:“这谣言也足以让慕容氏忙乱一阵了。”
正这时,内侍赵整在露堂外禀报说东边的宣平门和西边的直城门驰道边出现异象,长安百姓议论纷纷一
荷坚问:“是何异象?”
赵整道:“便是那郜城西门豹祠的谣言。”
荷坚惊道:“又有谣言!”
集猛道:“陛下勿忧,待臣去看来,自会为陛下妥为处置。”
王猛出了明光殿,与宦官赵整先奔较近的直城门,只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竟有数千民众在此围观,王猛命手下军士驱散人群,进去一看。就见驰道左侧的泥地上密密麻麻聚集了无数蚂蚁,黑蚂蚁、黄蚂蚁。约有方丈大小的那么一大片。
赵整低声道:“王尚书请看。这些蚂蚁隐然组成十六个字”
王猛经赵整这么一提醒,再定睛一看,不禁吃了一惊,那些蚂蚁看似杂乱,但隐然可辩是十六个大字形状,便是那郜城西门豹祠神谕谶言:
一投巫治水,漳终不汤。有祝通神,符得永固。小道昨日有点感冒,没码足一章,今天会再更补上。
近日写的陈操之有些不满,认为操之装。不潇洒,不风流,更有人认为操之应该留在燕国展,小道有些无奈。也许小道写的清河公主比较传神。有性格,萝莉讨人喜欢,被陈操之拒绝后让不少读者不满,以毛卜道昨日求票没什么不后宫就不能写可爱女角了吗?道自认为陈操之的选择是最明智的,难道他还能悄悄带着萝莉公主回江东,这固然很爽很灿,但可行吗?
陈操之的性格已定,本书风格也早已确定,或许操之行事有些拘谨。本会这样坚持写下去,因为这才是《上品寒士》,而不是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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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白隼奇想
江命留在长安的那两名苏家堡的私兵闻知郜城谣言传到穴世肌空在长安城的东、西两门悄悄布置了一番,无非是用蜜水写十六个大字,只需片刻的功夫,写成后更不停留。径出宣平门,一路过华阴、潢关,往洛阳而来,这两个苏氏私兵在长安呆了两个多月,早已不耐烦,归心似箭,起早摸黑地赶路,于八月初十赶到洛阳,正好遇上冉盛、沈赤黔率军士准备南下,二人大喜,便同路回平舆苏家堡。
冉盛、沈赤验是昨日快马赶到洛阳的,沈赤黔原想留在父亲沈劲身边。但沈劲命他追随陈操之回江东。沈劲认为儿子沈赤黔呆在陈操之身边会很有前途,更能得到历练,吴兴沈氏要复兴,陈操之将会给予极大的帮助,虽然陈操之现在不过七品太子洗马,但沈劲坚信,陈操之会成为陶侃、桓温那样的人物一
冉盛率三百军士、六百匹战马与沈赤黔等人日行百余里一路向南,在颖川拜会了颖川太守高柔,高柔的知陈操之已从郜都脱身,极为欢喜。又知燕国派出使臣与晋议和。不免诧异,沈赤黔向高太守说了陈操之的谋略,分析燕、秦两国形势。高柔惊佩不已,若陈操之预言得验,那么明年就是北伐燕国之期,高柔对此虽未深信,亦感振奋,当即加强线报,关注长安与郜城局势变化“
冉盛、沈赤黔一行轻装快马。于八月二十一日便赶到了平舆苏家堡。可巧的是,陈操之、苏驻带着黄小统十余人竟也是这日赶到,燕国使臣皇甫真一行却是不见踪影,却原来是陈操之不想让燕使皇甫真来到苏家堡,所以在宛丘时便让袁宏陪同皇甫真往东南经汝阳、合肥赴建康,而他则南下平舆。
苏家堡郎主苏道质一个半月前得到消息,陈操之被鲜卑人掳往郜城。苏驶也一并成了俘虏,苏道质大惊失色,他原想让长子苏驶跟在陈操之身边历练,也顺便察看这个陈操之是否值得托付宗族,没想到全给掳到燕国去了,老妻郜氏整日哭哭啼啼,埋怨苏道质、埋怨陈操之。苏道质苦恼不已,暗悔自己识人不明,原冉为陈操之有经世之才,不料却是个夸夸其谈、纸上谈兵之徒。江左名士,误国误民啊,苏道质派的力庄客去洛阳探访苏驶下落,半个多月前带回的消息是,陈操之并非被燕人掳去,而是特意去见慕容恪,苏驻亦追随去了郜都
苏道质惊疑不定。却也无法可想,只有静等消息,十日前却有两名冉盛手下的军士来到苏家堡,这两名军士正是陈操之派往郜城西门豹祠巧为布置神谕谶言的,完成任务后即离开郜城,按事先的约定来苏家堡等候陈操之,而先一日离开郜城的段钊已径下江东,去姑孰西府向桓温复命去了。苏道质问知陈操之、苏棋等人在郜城颇受礼遇,这才略略放心,但不知他们的归期,依旧不免牵挂,今日见长子苏棋与陈操之、冉盛等人浩浩荡荡回来,苏道质大喜,急命坞堡庄客杀猪宰羊。举行盛筵欢迎陈操之一行出使归来。
这日的苏家堡热闹非凡,比之过年犹为喜庆,上回苏道质对陈操之尚有疑虑,未让冉盛的三百军士入坞堡,此番自然是大开坞门,坞堡内欢笑声不绝。
当夜,苏驶向老父禀报这数月来西去长安、北上邯城的经历,苏棋对陈操之是赞不绝口,说道:“爹爹也看到了,陈使君之谋略智计鬼神难测,两曲童谣解洛阳之围。一纸谶言让苻坚焦头烂额,明年北伐肛,陈使君前程不可限量,我始平苏氏追随其与寒微时,将来我宗族定大为受益,昔日爹爹曾言氐秦之行更能砥砺陈使君之锋芒,看其是否值得我苏氏女甘为作妾,今日陈使君建功归来,爸爸当如何说?”
苏道质沉吟道:“这也要若兰答应才行,若是嫁与陈使君为妻,那我不管她答不答应,就定下了,只是作妾,还得要说服她才行。”
苏骇道:“若兰嫁与陈使君为妻是不可能了,陈使君对陆氏女郎再情极深,听得陆氏女郎被逼入宫,心急如焚,恨不得飞回建康,陈使君明日便要启程,爹爹早作决断。”
苏道质摇头道:“这个急不得,我还未与你母亲商量此事,你是知道的,你母亲视若兰如珍宝,听说给人作妾,定要翻脸,即便是王、谢子弟炮也是不肯的,这个要慢慢劝导。先说服汝母,再说服若兰,反正是作妾不是为妻,不用太急,若兰也才十四岁
苏驶闻言颇感惭愧,点头道:“爹爹说的是,此事从长计议使君忧虑陆氏女郎!事。此时想必办无心纳妾。待明年呼瑰池韦吧又道:“爹爹,儿此番要随陈使君去江东,明年北伐,当有儿建功立业的机会。”
苏道质有三子,次子助他打理坞堡家业,幼子今年才十二岁,这振兴家族的重担自然要长子苏棋来承担,苏骇已成婚,并育有一子,可以离家博取功名了。
苏道质感慨道:“好,棋儿你安心出外闯荡便是,我始平苏氏也该出人头地了
苏驶从父亲书房退出后,见月色清朗,便转到妹子苏慧的闺阁,却见苏慧与小婢青葫立在廊下,似在侧耳倾听什么声音,便笑问:“兰妹在听什么?。
苏慧冲兄长一笑,说道:“大兄,你听,这是什么乐音,是竖笛吗?”纤纤嫩指虚点东边夜空,那乐音是从东面传来的。
苏驶凝神听了片刻,并未听到什么声音。却道:“对了,正是竖笛。陈使君的竖笛玉下闻名,淮南太守桓伊增笛的故事你听说过的吧?”
少女苏惠含羞点头,心想:“原来真的是那个陈使君在吹笛啊,可惜隔得远,听不真切因问:“大兄常能听到陈使君吹笛吗?。
苏驶道:“听过几次,陈使君难得吹奏,毕竟长安和耶城之行并非风雅之旅。”
苏慧便央求兄长讲讲北行见闻,苏驶就从一路讲过去,主要是讲陈操之如何如何,诸如在长安太学舌战群儒、洛阳城外与慕容垂对弈,,
每当提到陈操之的名字时,少女苏慧明媚的眸子便分外有光彩,听得痴痴如醉
苏棋看到妹妹这样子,很想就说出方才与父亲商议的那件事,不过还是忍住了,又说了陈操之与清乐公主之事,当然,苏骋并不知道陈操之在金凤台的秘密。所以对最后那日清河公主姐弟拦路与陈操之对话的经过语焉不详
少女苏惠极是好奇,不知陈操之与那鲜卑公主说了什么,竟让那个。泼悍的鲜卑公主乖乖让路?
对于巧慧娴沉静的苏慧而言。清河公主慕容钦忱敢于拦路质问陈操之为什么不娶她,实在是惊世骇俗,称是泼悍也不为过。
苏驶笑道:“我是不知,要不妹子亲自去问陈使君?”
苏驻羞红了脸,薄嗔道:“阿兄说的什么糊涂话”。又道:“阿兄远行辛苦,早些歇息吧自与小婢青葫回绣阁去了。
次日一早,陈操之便要辞别苏道质回江东,苏道质苦苦挽留,盛情难却,陈操之只好在苏家堡再住了一日,且喜天气猜好,在苏驻的陪同下,陈操之与冉盛、沈赤黔在平舆的平畴旷野上纵马游玩,黄小统也带着那两只雌雄白隼来到坞堡上放飞一
这两只尚未成年的白隼是慕容恪送给陈操之的礼物,一路行来。都是黄小统喂养,黄小统极喜这两只白隼。现在已经可以放飞并呼哨收回。
这一对雌雄白隼体长近两尺晋尺两尺约为五十厘米,翼展五尺余。尖喙利爪,貌极神骏,陈操之疑心这便是后世辽东出产的海冬青。
海冬青号称“万鹰之神。”是猎鹰类的极品,勇悍无比,即使体型大它数倍的巨雕见到海冬青也只有望风而逃。用于狩猎,无往不利。海冬青在后世已趋灭绝,陈操之并未见过这种猛禽,只知海冬青以毛色纯,白为最上品。而慕容恪送的这对白隼就是通体雪白的,那凌厉双爪如精银打铸,苏家堡的猎户也有几只猎鹰,一见这对白隼,无不般妹打战,竟不敢振翅飞去。
海冬青极难捕捉,极驻驯养,黄小统却无师自通掌握了这一双雌雄白隼的习性,黄统在钱唐陈家坞时便喜玩鸟,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他现在还不敢两只白隼齐放。操心它们纵翼飞逝不回来,他只放一只,另一只用脚绊锁着,如此轮换放飞陈操之看着那雪白羽翼的鹰隼在空中转折疾飞,度奇快,又且灵活无比,不禁想起后世的一部著名武侠,那里面有一对白雕可驮人飞行,若是这对白隼再大数倍。那他也可以乘白隼一日之间飞回建康了。就在横塘畔降落,让葳蕤大吃一惊一
陈操之微笑起来,摇摇头,摆脱那不稽的奇想,却在心里道:“葳蕤。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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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美丽总是使人愁
!月初八。乞巧节的次日。会稽郡城山阴下了场小懈出然不大。但绵绵不绝,这是今年以来会稽百姓见到的第一场雨,满城士庶兴高采烈,也有喜极而泣者,细腰鼓敲响。吴歌唱起,那是在祭拜河伯和井神,西府参军祝英台就是在绵绵细雨下、在细腰鼓点和缥缈的祭神曲中离开山阴的,会稽内史戴述率郡县两级官吏、以及本地大族元老为祝参军送行,这位为会稽抗旱操劳致病的祝参军对按惯例要收的“迎送钱”分文不取,全部用于赈济灾民。临别时还提醒戴内史要注意防满。往往大旱之后接着就是洪满。祸不单行的 牛车的裹铁木轮碾过被雨水打得稍有些松软的泥地,不似往日硬土那般颠簸,放下车帘,暂隔车厢外的世界,祝参军就变回谢氏娘子,她跪坐在车厢里,腰背挺直,坐姿优雅。侍婢因风劝她靠着软垫坐一会。免得累着,她说道:“这样坐习惯了,那样歪靠着其实并不舒服,更累人。”
因风轻声道:“娘子就是这么好强。总是绷着、撑着这回可病的不轻呢,回到建康要延请名医好生再治调养。”
柳絮道:“希望娘子回到建康。陈郎君也从长安归来了,陈郎君能治娘子的病。”
谢道韫笑道:“几声咳嗽算得什么大病,还非得等陈子重来治,我只是有些劳累而已,我看陈子重医术一般,只是从稚川先生那里传得几个偏方吧,这行医要经验积累的,陈子重何曾给人看过病不要说陆夫人的事,那个,那个不算。”
谢道韫制止柳絮想争辩的话,岔开话题道:“这次持续十月之久的罕见干旱应该是要过去了,但农田的麦粟稻谷却不是一下子就种得出来的,饥荒还会加剧,而且。寒冬快要来了一”
柳絮道:“娘子还是好好关心自己的身子吧,会稽这边的事你已经尽力了,就是陈郎君在这里也不能比娘子做得更好。”
谢道韫听柳絮这么一说,心中一动,她的确常常会在里想,若是子重在这?,他会怎么做?他会有什幕对策?谢道韫不禁轻笑出声,心道:“子重与我隔着数千里,我还想着和他比试呢,实在好笑。
因为东山谢氏庄园有个从伯母本月十二日庆五十寿诞,谢道韫、谢韶就先回东山住了几日。盂兰盆节后才启程赴建康。经过山阴诸县时。并不惊动当地官府,一路出了会稽地界,于七月二十一日来到钱唐。便去陈家堡探望陈操之的寡坡丁幼微、还有那可爱的小侄女润儿,又想起陈氏族长陈咸去年向陈操之示意想把其幼女许配给她这个祝英台。想想就好笑,那陈族长该不会因为她的拒绝而不悦吧,不悦也没法子,嘻嘻
谢氏私兵、随从十余人,牛车数辆。谢道韫与谢韶一路往陈家堡而去,谢道韫很快觉得气氛有异,沿途遇到的一些陈氏佃户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本来陈氏佃户因为主家比较仁厚,平时劳作起居都颇乐观喜庆,现在为何都是忧心仲仲的模样?
谢道韫心想:“难道是因为旱灾导致生活困苦?但一路看来。陈氏庄园的稻子长势喜人,陈氏庄园已开始试种二季稻,米粮收成会翻番。此次干早,钱唐受灾并不重。陈氏庄园因为有明圣湖取水,受灾更是轻微。”
谢道韫一行来到陈家坞的方形坞堡,少不得要先去拜会陈氏族长陈咸,却见陈咸正命仆从收拾行李、装填货物,一副要远行的样子。见到谢道韫,老族长陈咸忽然流下两行老泪,谢道韫吃惊道:“陈族长,这是何故,为何悲伤?”
陈咸满脸忧色道:“祝公子还不知道吗,操之出使长安,回来时却被鲜卑白奴掳去了,生死不知!我儿陈尚从建康带来急信,老朽是心急如焚,这是准备去建康探个究竟。看看能否恳求执政设法营救!”
谢道韫见这年过六旬、白苍苍的老族长陈咸不顾年老体衰要去建康,赶紧安慰道:“陈族长,你切莫心急,子重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如果可以的话,请老族长把陈尚兄的家书让我看看。”
陈咸知道这个祝英台是十六侄的挚友,而且是个极有才华智谋的人,去年贺铸与陆俶妄图陷害陈氏一族,就是祝英台帮助化解危机的,祝英台与十六侄是同僚,说不定有营救十六侄的办法,陈咸赶紧取出陈尚三日前派人寄到的家韫看一
陈操之写给桓温的密信中自罚几尔了他去郜城的目的。但此事乃是绝密。桓温除了西府儿,四级幕僚以及郗之外,哪肯向其他人透露。所以建康的陈尚并不知其中究竟。只知十六弟是在洛阳城外被鲜卑人掳去了,在信里,陈尚还说了陆氏女郎被逼进宫的事,虽然有不少人反对此事,但陆氏女郎的处境也很艰难一
谢道韫看罢陈尚的信,说道:“陈族长,子重年初离家时并不知道要出使北地,所以有些事未向老族长禀明,子重出使氐秦,我曾一直送他到了寿州,我对子重出使的目的有些了解,子重绝不是被鲜卑人掳去的,是他自己要去见一见慕容恪、慕容垂兄弟,子重早有预谋,他也一定能够平安回来,老族长不必急着赶去建康,也许再等一个月,建康就会又有信来,说子重建功归来了。”
听了谢道韫一席话,陈咸转忧为喜,却还不敢深信,毕竟十六侄现在还音信全无,问:“祝公子这次是去哪里?”
谢道韫便含笑道:“晚辈正是要回建康。老族长放心,我与子重情同手足,子重若有事我决不会坐视不管的,我会恳求琅琊王、桓大司马向燕国索回子重。”
陈咸这才大为宽心,答应暂不去建康,又道:“操之的寡嫂幼微也为操之忧心不已,这次准备带着润儿同去建康呢,祝公子既如此说,幼微母女也可以不去了。”
谢道韫道:“那晚辈再去拜见丁氏嫂子。让她暂且宽心。”
三十一岁的丁幼微清丽如昔。眉目之间略带愁容,见到谢道韫,听谢道韫言之凿凿地说操之一定能平安回来,丁幼微也放下些心,她原亦坚信小郎不会就这样被鲜卑人掳去一
言谈之间,丁幼微见谢道韫不时轻咳。便道:“祝郎君身体欠安吗?我看你比数月前清减了许多。”谢道韫微笑道:“无妨,些微小恙,多谢嫂嫂关心。”
丁幼微道:“祝郎君要保重身体啊,你是我家扛郎最看重的的友。”
谢道韫知道丁幼微早知她是女儿身,所以听丁幼微这样说不免有些难为情,仿佛心中有不愿为人知的隐秘被丁幼微看破了似的,赶忙说起陆葳蕤的事。为丁幼微分析陆葳蕤绝不会进宫之种种理由,定能与子重喜结良缘,谢道韫说这些好象是在为她自己证明什么似的
丁幼微嘴角含笑,注视着这位才情迈的谢家娘子,心里为这痴情女子叹息。
这时,润儿上楼来,一对剪水双瞳定定的看着谢道韫,也不说话,那眼神竟是极其复杂
谢道韫方才已经见过润儿,润儿很快活地向她问安,也问祝郎君怎么瘦了?谢道韫很喜欢润儿,这晶莹剔透的女孩儿现已开始身长大。十一岁就已亭亭玉立,以后身量或许会过其母,润儿肤色之美让人惊叹,精瓷美玉不足以比拟,而那双眸子尤为灵动有神,让人一见忘忧一
谢道韫微笑问:“润儿,何事?”
润儿动了动娇嫩的嘴唇,却没说出话来,走到她母亲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说话时,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一直看着谢道韫。
谢道韫有些莫名其妙,却见丁幼微脸色微变,显然听润儿说了一件极重要的事,便问:“嫂嫂,有什么事吗,建康又来信了?”
丁幼微难得的有些慌乱。说道:“不是,没什么事,祝郎君请安坐。我去去就来。”丁嘱润儿好生陪着祝郎君,便轻提裙角,匆匆去了。
谢道韫有些奇怪,瞧丁幼微的吃惊的神情,此事不而且润儿那样看着她,此事似乎与她有关,谢道韫想不出会有什么事?便笑吟吟问坐在她面前的润儿:“润儿,是什么事,可以对我说吗?”
润儿一直在打量谢道韫。好一会才点了一下头,声音清柔地说道:“润儿就与祝郎君说吧,反正这事瞒不住了,祝郎君应该早些知道。”
听润儿这样小大人一般的说话。谢道韫不知为何心头一紧,似乎意”
润儿亮晶晶的美眸凝视谢道韫,说道:“祝郎君,其实你是女子,是谢家娘子,是咏絮谢道韫,对不对?”
谢道韫原本苍白清瘦的脸庞霎时间间血色退尽,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哦,这一天终于来了,我想与子重终生为友亦不可愕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凶叭章节更多。支持作
五十五、心病
2在重七个巧节!后。西府参军祝英台真实身份是咏韫纹一惊人消息在建康流传开来,其轰动效应尤胜陆葳蕤将入宫,陈操之的从兄陈尚已经被接二连三的猛烈流言冲击得晕头转向,他不知道祝英台变成了谢道韫对他十六弟来说有何影响,南北士族两位最优秀的女郎皆与十六弟有千丝万缕的情感纠葛。这背后牵扯到陆、谢两大巨族的声誉利弊,对门第寒微的钱唐陈氏而言,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陈尚为十六弟被鲜柬人掳走之事去拜会过中书侍郎郗,郗宽慰他说桓大司马已派袁宏前往邯城交涉,定要索回陈操之,陈尚这才稍稍放心,赶紧又写一封家书,派一名陈氏私兵快马回钱唐报信,免得老父陈咸和丁氏妓子惊忧过度,因为他前一封家信流露了过多的担心一
七月二十一日,那名陈氏私兵风尘仆仆赶回陈家坞时,谢道韫正与丁幼微品茗长谈,润儿在前厅先见到那个从建康归来的陈氏私兵,忙问何事?那私兵略略一说,呈上书信,润儿持了信领着那私兵一起去见四伯祖陈咸,看了信的内容,惊喜交加,润儿便去向母亲丁幼微报讯,丁幼微是早就知道这个祝参军的真实身份,但现在闹得尽人皆知,这对郎和谢道韫就很不利了
丁幼微见到老族长陈咸,陈咸将信递给她,用不可置信地语气问道:“幼微,你看那祝公子真的是陈郡谢氏的女郎?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须斑白的陈咸一边说还一边摇头,但仔细想想,那祝公子的确颇有女态,但谢道韫的行径出了陈咸自幼受学的儒家名教理念,这样特立独行之举完全不是他能理解的,女子为官,太过耸人听闻!
丁幼微看罢陈尚的家书。秀眉微蹙,沉吟不语,听老族长又问了一句,方答道:“是,祝郎君便是谢家娘子。”
陈咸见丁幼微并不甚惊诧。奇道:“幼微,难道你早已知道此事?”
丁幼微道:“去年我就瞧出那祝郎君象是女子,我问小郎,小郎起先还不肯说,后来承认祝郎君便是谢家道韫娘子,小郎没有就此事向四伯父禀报,是认为这是道韫娘子的私密,他不应泄露。”
陈咸道:“我并非责忖十六侄没有早告诉我这件事,那祝郎君或者谢氏女郎若只是个,路人,不管她所作所为如何惊世骇俗,与我钱唐陈氏无干,可她却是十六侄的好友,咳咳。看尚儿信上所说,这谢氏女郎出仕为官乃是为了操之侄儿。操之侄既耍娶那陆氏女郎,为何惹上这谢家娘子。难道操之弃陆就谢了?”
丁幼微赶紧解释小郎与谢道韫是知己、是挚友,并不波及男女私情小郎对陆氏女郎绝无二心,这谢家娘子只求与小郎终生为友一
陈咸不住摇头。显然对丁幼微所渤勺谢道韫与十六侄终生为友的说法不以为然,这似乎比女子出仕更让这位老族长难以理解。
这时,丁幼微的符婢阿秀慌慌张张走过来,急道:“族长、幼微娘子,那祝郎君突然晕过去了!”
陈咸、丁幼微都大吃一惊。丁幼微抚裙起身道:“四伯父,我去看看。”
既知那祝英台是谢氏女郎。陈咸自不便去探望”丁嘱道:“幼微,好生劝慰谢氏娘子。宽宽心,莫要焦虑。”又道:“不管怎么说,谢氏娘子对我钱唐陈氏有恩情,幼微要好生照顾她。”
丁幼微答应了一声,匆匆回到“来仪楼”西院,却见谢道韫靠坐在一张织锦方榻上,安然无恙,边上一个少年郎君是其从弟,还有谢道韫的两个侍婢,润儿拉着谢道韫的手也在她边上。
润儿有些惊慌,剪水双瞳盈盈怯怯,对丁幼微说道:“娘亲祝郎君,不,谢家娘子她方才晕过去,所幸就苏醒了。”
谢道韫的从弟谢韶尚不知情,听润儿称呼她从姊为谢家娘子,吃了一惊,正惊疑不定,却听谢道韫道:“阿韶,我没事的,你先出去。我与丁氏嫂嫂说一会话。”
谢韶退出去后小厅中就都是女子,丁幼微又命阿秀等几个婢女出去。想想又让润儿也出去。
谢道韫道:“因风、柳絮。你们出先出去一会吧。”
小厅中就只剩丁幼微和谢道韫两个人了,午后秋阳斜照入户,谢道韫的容色苍白如褪色的花瓣,不时的轻咳让她身子微颤,好似一株被雨催凌的秀树。
丁幼微不胜怜惜,执着谢道韫的手,那手凉凉的如寒玉,柔声道:“道韫娘子,你可要保重身子啊。”
谢道韫轻声问:“嫂嫂,建康流言除了披露我的身份之外,还说了一些什么?”
丁幼微迟疑了一下,那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却听谢道韫道:“姓嫂有话直说吧,也好让我预先有个准备,我总是要面对的。”
丁幼微点点头,便把陈尚信里写的那些建康流言一一说了,诸如谢道韫清谈拒婚是为了陈操之、出仕也是为了陈操之、苦恋陈操之云云。
谢道韫苍白的脸腮泛起潮红,双手不自禁地握紧,微微颤抖着。丁幼微赶紧扶住她,说道:“道韫娘子,你莫要心急,谣言终会散去的。”谢道韫笑了笑,示意不要紧。说道:“不知是谁传布的流言,此人心怀叵测,在陆始、陆禽逼陆葳蕤入宫的时候散布这一流言,这是想伤陆葳蕤的心。让其心灰意懒干脆就进宫了,或者更有其他阴险图谋让子重四面树敌,也是为了搅乱时
说到这里,谢道韫又咳嗽起来,左手握拳抵住嘴唇,脸咳得红起来。
丁幼微轻抚谢道韫的背心,心想:“这谢家娘子真有他人难及的智慧,都这时候了依然不失冷静。能于流言纷扰中迅看清问题的实质,她说的一点不错,这事对葳蕤、小郎还有谢家娘子自己都是沉重的打击,谢家娘子既敢出仕应该是很坚强的,葳蕤实在是
谢道韫只要她愿意,她是最善解人意的。侧头看了看丁幼微,反过来安慰丁幼微道:“嫂嫂不必太担心,陆葳蕤会等子重回来的,她敢上书崇德太后,胆子也很不没有人能真正伤害她。只有子重,子重又哪里会伤害她呀。
丁幼微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才智卓越的女子,觉得看不透谢道韫的心思,葳蕤纯美坚贞。水晶一般晶莹剔透,谢道韫却渊如湖海,常人难测其言行,也许只有小郎是懂得她的吧,不然以谢道韫这样高傲的女子,怎会说出与小郎终生为友的话
可以肯定的是,道韫娘子与葳蕤一样钟情于小郎,葳蕤与小郎之间的恋情天下知闻小郎也是非葳蕤不娶的,道韫娘子对小郎的痴心只能掩盖在友情下,而现在,道韫娘子的身份被披露出来了,世情汹汹,她又将如何自处?
丁幼微握着谢道韫的手,感着她指骨的纤细和消瘦,看着她憔悴的容颜,觉得很心痛,若谢道韫是小户人家女儿,那就给小郎做妾一
这念头网一浮起就被压下,丁幼微觉得自己这样想实在是有些对不住谢道韫,慢说谢道韫出身高门,即使是小户人家的女郎,这样才华傲世的非凡女子做妾也绝对是委屈了她,而小郎只能娶一个妻子,而且葳蕤很好一
丁幼微不知该如何劝慰,不敢问其心事,只是道:“道韫娘子病得不轻呢,且在陈家坞将息几日,我命来福去请宝石山初阳台道观的李守一道长来为你诊治,李道长是葛仙翁的亲传弟子,道韫娘子以前见过没有?”谢道韫点头道:“去年见过一次。”想起男女搭脉是分左右手的,道人李守一见她这个祝参军突然成了女子,想必会大为惊讶,这太尴尬了,推托道:“不必劳烦李道长,我回建康再请医生诊治吧。”
丁幼微道:“去建康路上就要一个多月,这样岂不是耽误了病情,早治早好,道韫娘子莫要忌讳
当夜谢道韫就在陈家坞的“来仪楼”歇息,谢韶这时也知道从姊谢道韫的身份暴露了,建康城已传得沸沸扬扬。不禁愁眉不展,心道:“父亲和三伯父这两日想必也会有信来,信使到山阴时才会知道元姊已离开,会一路寻访追踪来的,唉。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此事啊!”
次日清晨,谢道韫梳洗毕,不再敷粉,也不再染黄连,但衣着还是纶巾福衫,出方形坞堡准备登九耀山,润儿相陪,谢韶和因风、柳絮二婢自然也跟着。
大半年没有下雨,九耀山不似去年葱笼青翠,现在又是秋季,满让枯黄,落叶萧萧。秋日肃杀之意浓郁,且喜前几日下了一场雨,让山林恢复了一些生机,山黛石润,溪涧鸣响。
谢道韫道:“这次百年不遇的大早总算是过去了,待明年开春。一切都会好起来
润儿这女孩儿一直在观察这个大名鼎鼎的咏絮谢道韫,这时说道:“道韫娘子,你这样说话很好听
谢道韫现在没有用鼻音浓重的洛阳正腔说话,回复本来嗓音,柔美而略有些低沉。
谢道韫笑了笑,问:“润儿。觉得我很奇怪吗?”
“不会润儿摇头道:“我很佩服道韫娘子,比以前更佩服了
谢道韫拉着润儿的手,这美丽女孩儿的手掌柔若无骨,侧头笑问:“以前就佩服了?”
润儿道:“润儿很小的时候就听说了咏絮谢道韫、花痴陆葳蕤是南北上族的两大名暖,都很想认识一下呢,却没想到早就见过了,道韫娘子是我真正佩服的人,胜过我家丑叔
“为何?。谢道韫很喜欢与润儿说话。
润儿道:“我家丑叔无论如何亮拔不群。但他是男子,往哲先贤无数。可道韫娘子只有一个”润儿很佩服道韫娘子的才气和勇气
缀在二人身后的柳絮这时插嘴道:“润儿小娘子见识不凡。那润儿小娘子说说,我家娘子与陆氏女郎相比如何?”
谢道韫回眸斜了柳絮一眼。意含责备,润儿却已经答道:“润儿佩服道韫娘子,喜欢陆小娘子。当然,道韫娘子我也是喜欢的拉着谢道韫的手摇了摇。
谢道韫“格”的一声轻笑。说道:“润儿八面玲珑呢。”
九雌山从底至横约四里山路,亦不甚陡崆,谢道韫以前也登过几回,没觉得累,这回却是气喘吁吁了,这才惊觉自己身体的确是虚弱了许多。
立在九罐山巅,秋风萧瑟。山寒水瘦,远处的明圣湖比年初时小了很多,看着似乎遥远起来,可见干早之严重,朝南面望,玉皇山的松拍依然苍翠,方圆满十余里的陈氏庄园并未受干旱影响,六畜养殖、蚕桑绳丝、麻布坊织、果树种植、两季水稻、茶叶、造纸、烧陶、铁器。正蓬勃展,钱唐陈氏恢复士族地位四年来。庄园产业急剧扩大如今不仅仅在钱唐居于位,就是在吴郡也只是仅次于顾、陆、朱、张四大豪门而已,而且钱唐陈氏在崛起的过程中,没有巧取豪夺、没有以势凌人,是以别具一格的经营理念、以精良的铁器、陶器、茶叶和他处所无的嫁接瓜果、以两季水稻、以行商货殖迅展起来的,对佃户宽厚,友于乡邻,家族口碑甚好,今年大早,钱唐陈氏独捐米八百解、麦两千料赈济灾民,几乎是钱唐其他七姓捐助米粮的总和,钱唐百姓在大灾之年不至于流离失所,钱唐陈氏功不可没一
润儿帮助母亲丁幼微打理家族产业,对这些是了如指掌,娓娓道来。谢道韫微笑倾听,她与子重相识四载。钱唐陈氏的兴起是她所亲见,子重成为黑头公、钱唐陈氏成为三吴巨族都是可以看得到的,只是这陈家坞、这九雌山和明圣湖。她应是最后一次见到了,现在身份泄露,损及家族声誉,三伯父、四伯父定然愠怒,哪里还能容她再出家门!
润儿见谢道韫妩媚狭长的眼眸湿润,似有泪痕,这聪慧的小女孩儿也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心道:“丑叔丑叔。是你把道韫娘子惹哭了,丑叔你怎么办呢,你有陆小娘子的,陆小娘子她很好,可辜负道韫娘子的深情也让人不忍啊
山横风大,谢道韫又咳嗽起来,侍婢因风道:“娘子,我们下让吧
下山时谢道韫更不济了,要因风、柳絮扶持才下得山来,这时。来福驾牛车把宝石山初阳台的李守一道人请来了。
年过五旬、矮小黑瘦的道人李守一已从来福口中获知谢道韫的真实身份。虽然惊奇,但现在则是道貌庄容,先切脉,再询问病情起因,道人李守一的眉头不觉紧皱起来,脸色凝重。又问谢道韫父兄辈身体如何?
谢道韫闻言悚然,她父辈、兄弟辈中天寿者甚多,她父亲谢奕、伯父谢尚都是四十多岁便去世了。兄弟辈未成年便死去的亦不少,她的两个嫡亲兄长谢泉和谢靖也是二十岁不到便夭折了,道人李守一问这话其意显然是说谢道韫恐怕也命不长“我竟然病得如此沉重”。谢道韫心底一片冰凉。
一边的丁幼微见谢道韫脸色苍白至极。身子颤。似乎要倒下去的样子。赶紧道:“李仙师,谢家娘子的病不甚要紧,对不对?。
那李守一醒悟过来,说道:“不要紧不耍紧,是伤风咳嗽,但因为没有过及时医治。是以稍有些麻烦,只要小娘子按时服药小心调养。当无大碍说罢,书写一方。即向丁幼微告辞。
丁幼微命来福准备一车油盐米粮给初阳台道院送去,心知道人李守一有话说,便送李守一出厅。
李守一缓步而行,清咳一声。说道:“丁氏娘子,贫道方才在谢娘子面前没有直言,但此时不妨明。
丁幼微心“枰忤”跳,有很不好的预感。说道:“李仙师请讲
李守一道:“谢氏娘子忧思过度、血气衰弱、藏府虚赢,以致邪疾暗生。此病古称“虚劳”吾师称其为“劳瘙。或“尸痊”乃是不治之症
“啊!”丁幼微大惊,庆之当年也被吴郡名医诊断为“虚劳”。缠绵顿滞。不及三载,终于不起。听说这病还会传染家人,所以幼微一直为小郎和宗之、润儿担心,天幸此三人俱身体康健,不料今日获知谢道韫得了此病,谢道韫身份暴露。本就是沉重打击,现在又罹此恶疾,这谢家娘子也太不幸了!
这样一想,丁幼微眼泪就流了下来。
道人李守一忙道:“丁氏娘子切莫悲伤。贫道医术低微,不见得诊得确凿。可多请几位名医为谢小娘子会诊才好,对了,吾师曾言,操之小郎君有不学而能的宿慧,于炼丹、医道俱有创见,请操之小郎君为谢家娘子诊治就更佳
丁幼微送了李守一回到西院花厅,见谢道韫、谢韶姊弟在对坐说话,见丁幼微进来,谢韶施礼道:“丁妓嫂。我姊弟决定今日便启程回建康,多谢丁姓嫂和族人盛情款待。
丁幼微看着谢道韫强颜含笑的样子,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又想钱唐除了李守一之外别无名医,善能禳灾祜病的天师道杜子恭也不在钱唐,所以丁幼微也不敢挽留。让谢道韫早日回到建康可以延请名医会诊。
丁幼微即命家仆帮助谢氏姊弟一行打点行装,送了一些时令瓜果和谢道韫最爱的葛仙茶,午饭后。丁幼微带着润儿坐牛车一直送谢道韫姊弟到械林渡口。
械林渡口的曲柳是陈操之当日吹箫处,谢道韫依柳看河岸枫树,那些三尖两丸的细柄叶子半红半黄,没有风也翻转摇动,远远看着象跳跃的火焰一
因为江水浅了许多,从曲柳枫林这边还要往江心走一程才能乘船,谢道韫对丁幼微道:“姓嫂,我去了,嫂嫂不必担心我。”
丁幼微道:“道韫娘子,回到京中好生调养,若操之归来,让他为你诊治一下,子重虽不是名医,但或有治你的偏方
谢道韫含笑道:“好的,我知道了,嫂妓和润儿不是说年底要入京吗。到时一定来乌衣巷看我。”
丁幼微道:“一有小郎回京的消息,我便与宗之、润儿启程去建康,道韫娘子千万珍重,我们一定会去谢府拜访的。”
丁幼微、陈润儿母女立在钱唐江南岸,看着谢道韫、谢韶一行二十余人摆渡过江去,润儿问:“娘亲,道韫娘子病得很重吗?”
丁幼微抿了抿淡红薄唇,说道:“你丑叔应该能治她的病,她这也是心病呢心里道:“只盼不是虚劳病
润儿什么都明白。说道:“丑叔耍娶陆小娘子的,不能娶道韫娘子。道韫娘子的心病很难医一。
丁幼微道:“那是你丑叔的事,你丑叔就爱迎难而上,他总会有办法的
在余杭。谢安派来的信使终于追上了谢道韫、谢韶姊弟,这信使先到山阴。又到东山谢氏庄园,再追到钱唐陈家坞,真是疲于奔命。
谢安在信里并未责怪谢道韫。只是命她辞官回建康,还让她莫耍太忧虑,一切自有伯父作主
谢道韫心里满怀感激,心道:“若非三伯父的宽容,我谢道韫又何能出仕。真正使得佩服的是我三伯父啊。”
谢道韫、谢韶姊弟一行经吴兴郡绕太湖西南岸回建康,一路阴雨绵绵,行进不快,一个月后终于到了建康城,而谢道韫因为道人李守一的那一番话,悲心郁结,病情反而更加重了。
五十六、双姝会
射箔韫、谢韶姊弟此次回建康吊然剑意收锁形迹,但消权瓒北讯传扬开来,原本渐趋销匿的流言再次沸沸扬扬,而且从淮北传来急报,陈操之已从邯城归来,同行的还有燕国的使者皇甫真
建康朝野士庶都对陈操之归来充满了期待,要看看陈操之如何在吴郡陆氏和陈郡谢氏这南北两大豪族之间作出选择,是继续苦求陆氏女郎为妻,还是转而追求谢家娘子?因为从谢安面对流言时的反应来看。御史中承谢安不会象五兵尚书陆始那般顽固,而且谢安一向对陈操之赞赏有加,现在既然谢道韫苦恋陈操之之事已经暴露,流言蜚语不可收拾,陈郡谢氏很有可能干脆将谢道韫嫁给陈操之以堵悠悠之口一
但陆氏女郎又怎么办?皇帝司马奕想纳陆氏女为妃,几乎是遭到朝野内外的一致反对,以琅琊王氏、太原王氏为的南渡大族在经过起先的观望之后,也已明确表示反对三吴陆氏进入后戚一党的企图,西府的桓温更不容皇帝司马奕连结南人来重振皇权,后宫之主崇德太后也反对陆氏女入宫,皇帝司马奕这才深切领会到自身的局限和悲哀,他只是一个傀儡皇帝,他无力改变什么,他什么事都做不了,初登皇位的雄心壮志被冷酷的现实击得粉碎,一时间意气消沉,纵酒颓废,喜怒无常,既然皇权不可求,那就求长生,命侍御史陆禽去彰城把天师道大祭酒卢殊卢道峙请回宫中供奉,宣讲《老子想尔注》,虽然同是求长生,司马奕的从兄哀皇帝司马不是断谷饵药求长生,而司马奕却是想通过男女合气术来求长生,所以宫中颇有丑声流布
五兵尚书陆始心知陆氏成为后戚一族已不可能,真是恼羞成怒,他不怨自己行事鲁莽无谋,只怨王、谢诸族打压他陆氏,更恨桓温骄横欺人。当然,还有那罪魁祸陈操之,若无陈操之,那么葳蕤入宫就会顺利得多,陆始原以为陈操之被鲜柬人掳去回不来了,没想到两个月不到。就又传来陈操之领着燕使皇甫真将回江东,为此,陆始与其弟陆纳起了争执,陆纳是想借谢道韫与陈操之恋情流传之时,将葳蕤嫁给陈操之。因为有陈郡谢氏为陪衬,这就显得陈操之诚然人物拔、奇货可居,陆氏与其联姻家族声誉受影响就小得多,但陆始网慎自用,坚决不肯,说若这样吴郡陆氏将为天下人所笑,端谨儒雅的陆始也第一次与兄长激烈争执,兄弟二人不欢而散。虽比邻而居,但几乎不相往来,只是陆始依然是陆氏一族之长,他不点头,陆葳蕤还是嫁不了陈操之
八月初八是陆葳蕤二十岁的生日,因为流言纷杂、族中长老抱怨、陆始与陆纳兄弟不睦,所以陆葳蕤这个生日也过得草率小婵跟着张彤云来为陆葳蕤祝寿小婵献上礼物,说这是操之小郎君离京前命她准备的。陆葳蕤心里既甜蜜又酸楚,陈郎君总是考虑得这么周全,半年前就想到了她的生日,只是相恋五年来。每年生日陈郎君都不能陪伴她片
八月二十二日,谢道韫回到建康的次日,张彤云携小婵再来探望陆葳蕤,张彤云起先说道:“葳蕤,长康从姑孰送信来,说陈郎君已从郜城归来,大约下月初到回到建康,据说桓公大悦,将表奏朝廷对陈郎君予以封赏。
陆葳蕤顿觉喜不自胜、容光焕。欢言道:“陈郎君当然会回来的。当然会回来”忽然心中一软。珠泪滑过玉颊,觉得自己实在是等得太久了,陈郎君没回来,再大的压力她都可以承受,她会一直等下去,现在有了陈郎君即将归来的消息。她就觉得自己还是这么软弱。渴望陈郎君温暖的胸怀一
张彤云迟疑了一会,还是说道:“葳蕤,还有一件事,那在会稽抗旱的祝参军昨日回建康了,没错,祝参军就是谢家娘子。”
陆葳蕤“哦”了一声,轻声道:“谢家娘子很让人敬佩呢,听说会稽百姓很感激她。”
张彤云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她听说谢史似乎不反对谢道韫嫁给陈操之,而葳蕤的二伯父陆始却是死活不肯接纳陈操之,这很让人担心呢!
陆府管事板栗每日在外探得的消息告知其妹短锄,短锄就一一向陆葳蕤禀报,所以陆葳蕤知道张彤云想说的事,张彤云不说,陆葳蕤也不愿提起,只是在心里道:“谢家娘子是很好,对陈郎君也真是一片痴情,若是别的,我就让她亦无妨。可是陈郎君叫我如何让呢!”此后数日,传出谢道韫身染沉疴的消息凹曰混姗旬书晒)小说齐伞,删小名医杨泉和宫迂太医数人齐赴乌衣巷为谢道韫诊视,省一仙湖畔初阳台道院的李守一诊断的一样,都认为谢道韫是血痹虚劳之疾,乃是不治之症,调养得当,不过芶延残喘多活数年而已
建康城的民众闻得谢道韫这一不幸消息,对这个才高绝世的谢氏女郎抱以极大的同情,才高命薄、痴情如斯,真让天下有情人同掬伤心泪。
陆葳蕤是二十六日午前得知这一事的。当时是大吃一惊,即命人去顾府唤小婵来,说起谢道韫病重之事。小婵泪水涟涟,陆葳蕤问:婵,若我去探望谢家娘子,谢家娘子会不会多心,不快活?”
小婵道:“不会的,祝郎君看似高傲,其实很良善,祝郎君对葳蕤小娘子并无嫉妒之心娘子去看望她,她不会不高兴的,卜婵也正想去探望她。”
小婵还是习惯称呼谢道韫为祝郎君。
陆葳蕤便去向继母张文纨禀知要去乌衣巷看望谢道韫,张文纨叹息一声,说道:“去吧,早点回来。”
陆葳蕤即命管事板栗备车。带了短锄、筹花,还有小婵,在几个陆府府役的护卫下,两辆牛车向城南驶去,过秦淮河上朱雀桥,沿长长的乌衣巷东行,青石板湿漉漉的。上午还下了一场冷雨,午后雨歇天阴阴的一
牛车在谢府大门外停下,板栗前去通报,陆葳蕤坐在牛车里等着,心里浮跃不定,她很少有这样心神不宁的时候。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就听足音杂沓,一群婢仆陆续而出,谢安夫人刘谤亲自来迎接陆葳蕤入谢府。去年在瓦官寺,陆葳蕤曾见过谢夫人刘谤,那次是谢道韫以雄辩让堑法汰的徒弟昙壹打开大雄宝殿的正门,撞见的是陈操之与陆葳蕤在携手作画,谢道韫甚是尴尬,决定以后再也不以女子身份与陈操之相见
谢夫人刘涯一向开朗豁达有英气,整日笑语不断,但此时却是脸有威容,谢道韫是她最疼爱的侄女,染此恶疾,命薄如纸,她能不痛心!
到谢府小厅坐定,陆葳蕤道明来意,谢夫人刘涯道:“陆小娘子见谅。我家阿元病体沉重,恐不见外见陆葳蕤非常失望的样子,又道:“这样吧,我让人先去问一下阿元。若她不肯见,陆小娘子也莫要见怪。”
去问讯的婢女很快就回来了,说阿元娘子愿见陆小娘子。
谢夫人刘据便让小婢领着陆葳蕤和小婵去见谢道韫,曲曲折折走过听雨长廊,长廊一侧有个小池塘,有残败的荷叶,枯黄的荷叶上还有午前晶莹的雨珠,秋阳从云层缝隙间透出来。满目苍黄,深秋萧索。
谢道韫有独居的小院,现在因虚劳之疾会传染他人,谢道韫要身边的侍婢和仆妇尽数离开,她独自一人在这小院度此余生即可,莫连累他人,因风、柳絮这两个自幼与谢道韫一起长大的侍婢哭着不肯离开。谢道韫无法,只得让她二人留下。只是起居时尽量自己动手,不要二婢服侍
陆葳蕤带着两个婢女、还有小婵进到小院时,看到院墙下那几株蔷薇叶子几乎落尽,但地上不见落叶小院整洁雅致,未因主人病重而荒废。
柳絮过来请陆小娘子到韫相见,又说阿元娘子不愿多见外人,其他人就在外边等候着吧。小婵一听,央求柳絮让她见一见祝郎君。柳絮与小婵是很熟络的,便答应了小婵跟着陆小娘子同去。
一面书法屏风将韫坐在围屏后,后窗的光线透入,将她的瘦削的身影映在屏风上,影影绰绰,柔美的声音传出:“陆小娘子,道韫失礼了,我们就隔着屏风说一会话吧”
陆葳蕤不善言辞,对着那屏风淡影。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小婵轻声道:“祝郎君,小婵也来看你了。”
屏风后的谢道韫“哦”了一声。有欢喜之意,说道:小婵好。我这次从会稽回建康,途经钱唐陈家坞。见到了丁氏嫂嫂和润儿,她们都”
小婵听祝郎君这般平静地说话,虽然说话的音调与往日鼻音浓重时大为不同,但细辩还是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的嗓音小婵道:“祝郎君,让小婵看看你吧”说着,也不待屏风后答应,就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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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司屏黄绢卜的行韫书录的谢安《曰出删
:
“鲜冰玉凝,遇阳则消。
素雪珠丽,洁不崇朝。
膏以朗煎,兰由芳愕。
哲人悟之,和任不撩。
外不寄傲,内润琼瑶。
如彼潜鸿,拂羽云霄”
天色阴沉沉的午后,忽有一缕阳光穿云斜照,那光线也是晕黄的,从书房雕花木窗照进来,将谢道韫清瘦的身影映在围屏上,那清丽的行韫身上一
小婵绕过围屏,见一个高挑细瘦的女郎跪坐在一张乌木书案边,手握一卷帛书,这女郎双眉斜挑。眼眸狭长,鼻子高挺,因为瘦,面部轮廓稍显生硬,脸色更是白得象左伯纸
“小婵,你好!”
谢道韫见小婵进来,含笑招呼。又指了指身前莞席上的一个绣垫,想请小婵坐下,话未出口,却又改变了主意。
小婵定定地看着谢道韫,眉目宛然,正是那个才高傲世、倜傥不群的祝郎君,数月不见,竟瘦得这般模样,强忍着眼泪道:“谢家娘子。我家郎君已经到了淮北“”
“这事我已知道。”谢道韫打断小婵的话:小婵,你还是到屏风外与我说话吧,离我太近不好。”
这时,陆葳蕤也走入围屏后,唤道:“谢家姐姐”
谢道韫扶着:“谢姐姐你安坐,我也坐着。”就在扶膝跪坐在那绣垫上,小婵也跪坐在陆葳蕤身边。陆葳蕤、谢道韫二人互相注视,陆葳蕤眼眸纯澈、神情伤感、欲言又止,谢道韫深切的悲哀掩藏心底。表面却似平静,虽然憔悴,眸光依然清亮有神。
技葳蕤开口道:“谢姐姐,我就是想来着看你。
谢道韫含笑道:“我这次回来本来就想约陆妹妹一谈,只是没想到”
陆葳蕤摇头道:“我没有误会谢姐姐。”
谢道韫道:“人非圣贤,对这样的事心里难免会有些芥蒂的,今日我就将心事对你说一说,陆妹妹应该能知我心。”
陆葳蕤道:“好,姐姐请说。我弈着。”
谢道韫目光越过陆葳蕤和小婵二人的头顶,悠远深长,仿佛看着极远处的某处风景,那里流水汤汤、箫声如诉
“我自幼受父辈影响,酷爱音律,先是随三叔父居东山,每日琴书自娱,后因先父病逝,乃居建康守丧,升平二年初冬,号称江左音律第一的桓野王来乌衣巷拜访我三叔父,说起钱唐有一寒门少年名陈操之。竖笛曲感人肺腑,妙解音律,后起之辈第一,即以蔡中郎柯亭笛赠之。当时我听了固然心向往之,却也不大服气,知那陈操之在吴郡求学。便与弟弟幼度悄然出府,乘舟下吴郡,命人赶去徐氏草堂,当时陈子重已束装准备回钱唐,因为我借了桓野王友人的名头,子重便赶到泾河七里桥为我姊弟二人吹奏了一曲,我认为六百里行舟听这一曲很值的。后来的事陆小娘子也大致知道。我与幼度来吴郡求学,与子重交往。在桃林小筑常能听到那让人低徊不已的竖笛曲。那时与子重、仙民、尚值、长康诸人玄辩、手谈、论书画、谈音律,现在想来,是我毕生最美的时光”
一气说了这么多,谢道韫有些气喘起来,连带着咳嗽,候在外面的侍婢柳絮赶紧端着一个青瓷盏走进来,谢道韫喝了一口桑杏汤,平静了一下,望着陆葳蕤道:“那时我已知子重钟情于陆小娘子,到也没有过多想法。只是觉得好奇和担忧。钱唐陈氏那时只是寒门,子重与陆妹妹相恋,会有什么结果?升平三年五月,我与子重同路回钱唐,那时我就有了与子重终生为友的念头。此事只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现今建康流言纷纷,说我苦恋陈子重,非子重不嫁。这是哪里话,谢道韫不是那样的人,既知子重倾心于陆妹妹,我就没有往婚嫁那方面想过。怎么说呢,我与子重真的能有如男子之间那种肝胆相照的友情吗?我心里也不是很笃定,只是我愿意守着这份情意,我不愿嫁人受另一男子拘束一子重三年守孝,钱唐陈氏重获士籍。子重入建康,声名雀起。舌战八州大中正,我亦旁听。心里非常欢喜,这时我明白了我的心思。说我喜欢陈子重吗?是,也不是。我们喜欢的我们往往想据为己有。若是情感,那就要独占,希望双方之死靡它,可我没有这样想,我愿意看到子重通过他的不懈努力一步步晋升刚心、钱唐陈氏成为显赫大族,我愿意看到子重能娶到陆妹吼:珊二人终成眷属,而我,只求明月之夜、风雨之夕,能与子重步月清谈或者对弈一局、竖笛一曲,即便相隔两地不能相见也无妨,子重曾言道“人生的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想着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弦歌雅意能知我心,虽隔千里,亦是喜悦只是我命多种,求与为友亦不可的了”。
陆葳蕤泪流满面小婵泣不成声。
陆葳蕤情绪激荡,说道:“谢姐姐,你好好养病,你的病一定能好,你嫁给陈郎君吧。我想过了,我二伯父坚决不肯答应,我也没有办法。为宗族计,子重也不能一直不娶妻,谢姐姐”
谢道韫微笑摇头,说道:“我即便没有患病,或者病真的能好,我也不会嫁给子重,我和他是朋友。这已经习惯了。而你。陆妹妹,性情温柔,纯美坚贞,与人无争。好比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陆妹妹是可以让人自心底喜爱和敬重的。没有人忍心伤害你,你是子重的良配。子重这次虹归来,他一定能娶你。而我,作为朋友是不错,真要嫁给子重,或许并不适合,其实我应该生为男子”
斜阳照在这瘦弱女郎脸部一侧。光影明暗,轮廓鲜明。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陈操之是在汝阴郡得知谢道韫身份已经暴露这一消息的,不禁很为谢道韫担心,虽说魏晋时多有蔑视礼法之辈,但女子为官毕竟太过骇人听闻,而且那些流言又把他与谢道韫纠缠在一起,这对一个大族女郎而言,实在是处境不妙
让陈操之奇怪的是,谢道韫在会稽,流言却在建康传出,也就是说谢道韫显然不是在会稽被人瞧出破绽的,散布流言之人早已得知谢道韫的真实身份,而选择在葳蕤被逼入宫之际散布这一流言,其用心实在险恶,此人会是谁?
陈操之纵然多智,也想不到竟是李静妹散布这一流言,此时猜想无益。只有早日回到建康,要安慰葳蕤,至于谢道韫,陈操之也不知道如何与她相见,还能再见英台兄吗?
不胜明怅!
陈操之一行三百余人早行夜宿,经寿州、合肥、过巢湖,于九月初五到达长江北岸的历阳,历阳与姑孰隔江相望,时隔半年,又见长江水。
陈操之经由对岸江口的西府水军战船渡到江南,就见桓温亲自来江口迎接陈操之,先是熟视陈操之。而后大声道:“吾有子重,胜过十万雄兵”。
鲜卑丑男段思过来施礼道:“陈洗马往返万里建功归来,可喜可贺。”
那个先半月回到西府的段思家将段钊也过来向陈操之见礼,段钊已因功晋职百人屯长,归骑督段利辖下。
桓温看到陆续运过来的战马,计有六百匹,问知其中三百匹是从秦使席宝那里得来的,席宝还以为马匹是被鲜卑人夺去,桓温大笑,连称妙不可言。
段思喜道:“郡公,有这六百匹秦马,加上西府原有的两千余匹战马。便可组建一支三千人的甲骑具装重骑兵。”
桓温雷厉风行,说道:“好。命军械司即日开始打造装甲兵器,齐备后开始列装刮练,段思为骑督、陈裕为骑军司马,统领这支重骑兵
桓温不待回到姑孰城,在江口就擢升冉盛为骑军司马,骑督是六品武职,骑军司马是八品,冉盛从无品的中阶武职部曲督一跃而成有品秩的骑兵司马,而且将与段思一道统领西府最精锐的重骑兵,这是桓温对陈操之赏赐的第一步,要得人效力,必予以重赏,也是让陈操之明白,只有他桓温才能不拘一格提拔人才,钱唐陈氏只有依附他龙亢桓氏才能飞黄腾达。
桓温也不乘马,就与陈操之联臂步行回姑孰,一路与陈操之谈秦、燕之事,得知陈操之最终说服慕容恪那场舌辩交锋,桓温道:“子重见事极明,慕容恪说欲以许昌城换汝陈氏一族,这完全是欺诈,今日交城。明日又夺城,又何不可?。
陈操之道:“大司马所言极是。”问:“那燕国侍中皇甫真是否到了安康?。
桓温道:“袁参军领着皇甫真径赴建康,也是昨日才到的,鲜卑人欲与我大晋媾和,那是要向秦用兵了。且让秦燕相争,我则伺机蓄势一击,不世功业,子重助我共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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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唾面自干
屁恺点七月中旬尖荆州公陈操!日回到姑孰。心口口为临时有事未随桓温去江口迎接陈操之。待陈操之入姑孰城将军府时才匆匆赶来,大叫道:“子重,子重。你可回来了!”上前抓着陈操之的手使劲摇,又道:“子重,你随我来。我有要紧事与你说。”朝桓温一拱手,拽着陈操之就走。
桓温摇头而笑,说道:“陈橡。申时末来此赴宴,顾参军也同来,为陈橡出使归来接风洗尘
顾恺之拉着陈操之出了将军府,冉盛、沈赤黔一齐跟上,苏骇这次未随陈操之来西府,是陈操之让他留在苏家堡与妻儿多聚数日,九月底再赶来建康相会。
顾恺之边走边问:“子重,知道陆小娘子之事否?”
陈操之点头道:“听说了。”
顾恺之又问:“听说祝英台之事否?。
陈操之答道:“知道了。”
顾恺之网从荆州归来,并不知谢道韫病重之事,两眼一分,问道:“子重应该是早就知道祝英台的真实身份了吧?”
陈操之略一迟疑,说道:“是。不过这是英朵兄的私事,长康既没有瞧出来,我亦不便饶舌
顾恺之大声叹气道:“还什么英台兄啊,就是谢家娘子,咏絮谢道韫。”
陈操之笑了笑:“我称呼英台兄习惯了嘛。”
顾恺之问:“那你说你该怎么办?若你辜负了陆小娘子,我顾虎头决不饶你,吾妻阿彤也不饶你。”
陈操之仿阮籍青白眼给了顾恺之一个白眼:“是何言,我怎么就辜负葳蕤了!”
施赤黔为老师辩解道:“顾公子。吾师对陆小娘子忠贞不二,想那燕国漆河公主,死活要嫁吾师,吾师坚拒之一”
顾恺之无动于衷,瞅着陈操之道:“这是理所当然之事,难道陆娘子在江东苦苦等候,你却带个鲜卑公主回来!”摆手道:“我是说那谢家娘子之事,你说怎么办?。
陈操之道:“我又能奈何,谢道韫身份已泄,这西府参军肯定是不能做了。”
顾恺之问:“你没有想过要娶她?”
陈操之摇头道:“没有想过。谢道韫旷世奇女子,我雅敬重之
听陈操之这么说,顾恺之也沉默下来,过了一会,说道:“的确是非凡才女,不过我看传言不虚,谢道韫是为了你才求学出仕的,昔在吴郡。这个祝英台对他人基本都是白眼相向,独对子重青眼,仙民与我,才情亦不低,祝英台何以厚此薄彼。若说只是友情,我看不象,就不知陆小娘子怎么看,总没有什么可快活的吧。”陈操之默然,半晌道:“我明日就回建康
顾恺之寓所也在凤凰山下,与陈操之窝所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隔着小小凤凰山,陈操之的寓所现在只有其属吏左朗居住小婵等人都去了建康。
进到顾恺之寓所,顾悄之道:“子重,让你见个人,你定然欢喜。”
话音未落,门厅里转出一人,颌下长须,相貌瘦劲,含笑道:“操之小郎君出使归来乎”。
陈操之大喜,见礼道:“原来是丁阿舅,阿舅是几时到此的?。
这人便是丁幼微的胞兄、益排键为郡武阳县县令丁立诚,年初丁异曾托陈操之设法为丁立诚在扬州或者江州谋职,免得在遥远的蜀地为官要回钱唐一趟都不方便,陈操之答应了,出使氐秦前曾向桓温说起此事。桓温当日便命记室传书给益州刺史周楚,让键为郡武阳县令丁令诚赴建康,另有任命,丁立诚五月初接到命令,五月下旬启程,七月底至荆州,却遇顾恺之,遂待顾恺之公事毕。一起乘船从荆州顺江而下至姑孰一
陈操之又问:“阿舅见过桓郡公未,将往何地为官?”
丁立诚道:“我是昨日才到的,尚不知将授何职,我一小小县令。如何得拜见桓郡公!”
陈操之点点头,也未多言,便去拜见丁立诚的妻子,还有丁立诚的一对儿女,那对儿女分别比宗之、润儿长了两岁,亦甚清秀。
陈操之风尘仆仆,少不了要沐浴一番,然后向顾恺之细问陆始父子欲将葳蕤送入皇宫时建康朝野士庶的反应,顾恺之一一告知,陈操之静静倾听,心里有数了。
申时末,将军府主缘魏敞来请陈操之、顾恺之赴宴,陈操之向魏敞引见丁立诚,魏敞明白陈操之的意思,当即请丁立诚一起赴宴,陈操之现在是桓大司马最倚重之人,魏敞岂会不给面子。
桓温见到丁立诚,便问:“丁县令愿在何地为官?”
丁立诚见到这权倾朝野的桓大司马,紫眸猬须,不怒自威,不免有些诚惶诚恐,躬身道:“禀郡公,卑职只求离家乡钱唐近些的便好
桓温道:“我明日修书与尚书仆射兼领吏部王尚书,举荐你在扬州某县为长吏,离钱唐不会
丁立诚大喜,赶紧谢过,陈操之亦向桓温致谢。
西府幕僚如郝隆辈对桓温亲自到江口迎接陈操之颇为不忿,他们认为陈操之此次出使算不得建了什么大功,本来是要与氐秦结盟以兵器换战马的,现在跟回来的却是鲜卑使臣皇甫真,这算得什么功绩。桓大司马却这般隆重地迎接陈操之归来,还立即擢升陈操之族弟八品武职。又许诺陈操之姓子的兄长丁立诚以富庶大县的长吏,因为钱唐附近一带的郡县都是鱼米之乡,这些县的长吏非世家豪族难得委任,所以桓大司马这样简直是横恩滥赏,何以服众!
酒过三巡,郝隆仗着几分酒意。又开始要对陈操之难了,起身走到陈操之面前大声道:“陈橡,我闻汝在洛阳城外被鲜卑白奴掳去,是袁彦伯去郜城把你索要回来的,不知你有何功劳在此高坐饮酒?。
陈操之以童谣和谶言离间秦、燕,布局制造内乱,这都是绝密之事。桓温只与郗等极少数高级幕僚谈及,郝隆这种口无遮拦的所谓名士,自然不能与闻。
座上一众西府官吏都是精神一振。要听陈操之如何反驳郝隆却见陈操之神色不动,淡淡道:“饮酒而已,何必论功。”
众人都是诧异,这陈操之一向词锋锐利,何曾在言语集对人示弱,今日被郝隆这般讥讽,竟不反击,莫非真是心中有愧?
郝隆见陈操之避而不与他争辩。不禁哈哈大笑,说道:“大司马口口声声说陈橡建功归来,难道被人掳去就是大功一件吗?哈哈哈,可笑至极!”
陈操之低头饮酒,不予理睬。
众人更是惊诧。这陈操之简直是唾面自干啊,正这时。猛听得高堂上的桓温大喝一声:“来人”。
两个健壮执役应声上前,叉手候命。
桓温指着郝隆道:“郝参军喝醉了。送他回寓所。”
郝隆大摇其头,叫道:“我卑里醉了,我哪里醉了,陈操之难道不可笑吗?”
那两个。执役不由分说,左右一夹,将郝隆挟持出厅而去。
一众西府官吏面面相觑,满座悄然无声,众人都明白桓大司马这是在为陈操之撑腰,竟把郝隆逐出宴厅了!
桓温环视众人,沉声道:“陈洗马出使长安和郜城,气节凛然,不堕国威,苻坚、慕容恪因其才华出众,都想将他留下,许以高官厚禄,陈洗马却毅然回到了江东。至于其建功之事,因事涉绝密,暂不能公之于众,诸位只要想想鲜卑数万步骑攻掠洛阳,却又解围而去,岂非陈洗马之功?”又道:“事关陈洗马出使之事,汝等莫再议论,更勿对外人提起,否则以犯律论处。
众人悚然,心里虽然百般猜测。口里却不敢再问一字。
当夜,桓温与陈操之在将军府内庭密室长谈,桓温当然不会主动向陈操之说及陆氏女郎入宫风波,他没必要向陈操之解释什么,只与陈操之论氐秦、鲜卑两国形势,桓温听说陈操之派人以蜜水写字吸引蚂蚁。以示神谕谶言,赞叹道:“此等奇谋,闻所未闻,苻坚此人最信图谶,新平王彤就是以献图谶被苻坚任命为太史令,子重此计,可谓以其矛攻其盾,纵然王猛才干卓绝。也必焦头烂额,氐秦必乱,只是子重何以认为慕容恪不能趁机攻取陇右?若慕容恪吞并了氐秦,鲜卑铁骑必下江东,奈何?”
陈操之不想提五石散之事,说道:“操之师从稚”先生,颇能观人寿天,那慕容恪手颤面疾、神不附体,乃是天寿之相,我料其今冬明春必卧病,活不过明年立秋,慕容恪卧病,慕容垂独木难支,朝中又有可足浑氏和慕容评猜忌掣肘,鲜卑人如何灭得了氐秦,毕竟苻坚、王猛俱非等闲之辈”陈操之年初至西府时与桓温的那次长谈。就说过自己能观人寿天,说桓温尚有十年之寿,桓温颇喜,认为再有十年寿命他就大事可成,所以现在听陈操之说慕容恪天寿,桓温自是相信。
过渡章节,明日回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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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十年大局
百温对陈操!所言慕容恪天寿深信不疑,钱唐杜子恭就王羲之的寿命,果然应验,天师道种种神奇不胜枚举,不然也难有如此多的信众,当然,其中真假少有人能辨识。
桓温道:“陈橡此番出使既化解了洛阳城的危机,也稳住了荆襄局势。你到长安之先,秦辅国将军王猛、前将军杨安、扬武将军姚长就已在调集兵马,欲寇荆州南乡郡,王猛想必是得知粱州刺史司马勋将叛乱。意欲趁乱攻掠我荆襄之地,陈橡知否,司马勋已然举兵反叛?”
陈操之问:“何时?”
桓温道:“六月二十九。谋逆之初,其别驾雍端、西戎司马院粹切谏,司马勋皆杀之,自号梁、益二州牧、成都王,七月十六引兵入剑阁。攻活陵,八月初三乙卯日围益州刺史周楚于成都,我表奏朝廷以鹰扬将军、江夏相朱序为征讨都护救周楚。又命南郡相谢玄引兵入川夹击司马勋,尚未有最新军情传来,只要没有外敌趁机来袭,司马勋不足虑。其在粱州,为政酷暴,不得民心,必遭败亡。”
陈操之道:“我料氐秦还会派使臣来江东,待坚、王猛惧我大晋趁其内乱时与燕军合击之。
桓温问:“若燕军进逼华阴、蒲城,我则命桓豁领兵出汉中取南秦州,可乎?”
陈操之道:“不可,明年或者后年将是北伐鲜卑的绝好时机,而氐秦看似弱于燕,却更难对付,王猛人杰也,我大晋不能同时与秦、燕为敌,应厉兵抹马,先取燕中原之的。再平关陇,如此则天下可定,明公大事可成。”桓温听陈操之这么说,大悦,徐徐道:“昔日刘氏禅位于曹氏、曹氏禅位于司马氏,司马氏传承至今亦有百年,南渡以来,皇室衰微,陈橡以为晋稽将终否?”
桓温这话说得很清楚了,他想取代司马氏自立为帝。
陈操之从容答道:“明公岂不闻魏武、晋文之事乎?魏武仕汉、晋文仕曹,皆进爵为王、加九锡,然终其身未行禅位之事,盖为子孙谋也。”
桓温紫眸一闪。陈操之也说得很明白,希望他效仿曹操和司马昭,自身不要称帝,为儿子篡位扫清障碍。
桓温点点头,沉思半晌,说道:“我有五子,熙、济、歆、祎、伟。四子祎性愚,幼子伟才九岁,其余三子,熙、济、歆,陈橡以为谁堪辅佐?”
陈操之道:“此乃明公家事。操之不敢妄论,只要明公定下承位者。操之自当竭尽全力辅佐之。”
桓温对陈操之的回答很满意。陈操之知进退、善谋略、谨慎持重、品性高洁,托以辅佐其子真好比刘备托孤于诸葛亮
想到这里桓温又摇了摇头,心道:“此比不妥,我立的世子哪里会象刘禅那般昏庸,桓家王朝岂能二世而斩。”又想曹操、司马昭都是王爵、加九锡,而他现在虽然权倾朝野,但爵位只是郡公,便问:“我若向趄廷求九锡,陈橡以为朝中会有何反应?”
陈操之道:“明公虽然威望素著。但朝中尚有未宾服者,若求九锡,必致非议汹汹,恐难偕也。”
桓温心知陈操之所言极是,他若求九锡,就等于是篡位的前兆,必遭南渡大族一致反对,以陆始为的南人士族也会反对,龙亢桓氏势力虽强,但尚没有达到震慑南北士族的地步,所以不能一意孤行一
桓温紫眸眯起,说道:“陈橡,当今皇帝无道,不说其他,单就其欲纳陆氏女入宫就是昏庸德薄“”看了看陈操之,陈操之眉锋蹙起,脸现恼怒之色,桓温暗暗点头,心道:“因陆氏女入宫之事,陈操之对晋皇室的效忠之心已经是泯灭殆尽了吧,很好。”续道:“我欲行伊尹、霍光之事,废帝别择贤君,如何?”
伊尹是商朝贤臣,因帝太甲胡作非为,乃囚太甲于桐宫;汉昭帝驾崩,新君刘贺荒淫无道,霍光上奏皇太后,召刘贺至未央宫承明殿,宣读奏章,即日废了刘贺,另立刘病已为帝
陈操之心道:“司马奕着实恶劣,竟要葳蕤入宫,若非葳蕤坚贞,都要给逼死了,这样没有眼色的昏君废了也罢。”点头道:“当今皇帝行事荒唐,望之不似人君,明公行伊、霍之举,正是顺应民心,不如此。无以立大威权、镇压四海。”
桓温大喜,陈操之真是句句说到他心坎上,又问:“皇帝,当以何事废之?”
陈操之沉吟道:“我明日回建康。奉明公命与郗侍郎商议一下
桓温道:“甚好,甚好
陈操之问:“明公即欲行伊、霍之举,那么将扶立何人为新君?。
桓温看来筹谋这事不是一日两日了,答道:“以琅琊王司马昱统承皇极,应可服众。”
陈操之点头称是,心道:“琅琊王司马昱懦弱,虽神识恬畅。然无济世大略,而且司马昱一向与桓温关系不错,当愧儡皇帝最是合适。”
桓温踌躇满志道:“既行伊、霍之举。再北伐建功,那时再进王爵、求九锡,谁敢阻挠?”又道:“陈橡此番建大功归来,理应表奏朝廷予以加官重赏,可惜有些功绩尚不能明告天下,不然连升数品亦是当的。所以只有等北伐鲜卑成功后才可论功行赏”
陈操之脸现失望之色,若不显的功利心迫切,何以取信于桓温!
果然,桓温笑着安慰道:“陈橡不必怅然,擢升数品或不能,擢升一品当可得,我将表奏汝为六品尚书承郎,操之两年之间由西府九品橡升为六品尚书承郎,即便是门阀子弟亦是罕见,朝野非议者定然不少。然有我一力举荐。谁敢明言反对?”
陈操之拱手道:“多谢明公,操之还有一言,望明公审度
桓温道:“请讲。”
陈操之道:“尝闻明公言,京口酒可饮、兵可用,明公欲北伐定乾坤。单西府兵恐难有十足胜算“”
桓温浓眉一扬,紫眸灼灼,说道:“陈橡但说无妨。”
陈操之道:“愚以为明公应尽早立嫡,然后悉心扶持,以免日后主弱臣强,一旦确立嫡嗣,而要尽快稳固其地位,莫若使其重建北府兵,而后在北伐中建功。
桓温皱眉深思,陈操之说得不错。他三个成年的儿子桓熙、桓济、桓歆都无甚声望,桓熙现为豫州治州从事、桓济为荆州别驾,都是六品官,桓歆年十八,尚未有官职,桓温是属意长子桓熙的,立嫡以长不以贤,只要有忠诚可靠的能臣辅佐就行
桓温立嫡主意已定,却道:“北府兵旧部多为郗氏、庚氏所属,要在京口重建北府兵谈何容易,陈橡有何良策?”
陈操之道:“正因为庚氏在北府兵中甚有影响,故明公重建北府兵势在必行,明公要成大事,庚氏是一大障碍,明公遣世子重建北府兵,正可分戾氏之兵权,当然,明公不能对北府旧将一律排斥,如范汪范玄平,明公可曲意招揽,当能为明公所用,如此,明公世子建北府兵则事半功倍
安北将军、徐、充二州刺史范汪是因为北伐失期被桓温表奏朝廷贬为庶人的,桓温想借此把势力延伸到建康的门户豫州和徐州,但无奈庆希和袁真依然牢牢把持住北中郎将和西中郎将这两大武职,桓温虽贬范汪,收效却不显著。
桓温问:“范玄平能为我所用?”
陈操之道:“正如明公所知,我与范公之子范宁交好,而且为家族计。范公也无拒绝之理,操之愿为明公游说之。”
“好!”桓温心怀大畅,说道:“与陈橡一夕谈,好比快刀剪乱麻。事事清晰、条理分明,更好比拨云见日,十年迷局,清澈见底,我遇陈橡,如鱼得水不为过也
诋鼓三更,秋夜已深,陈操之告辞,桓温亲自送出中门,二人都未提祝英台之事,桓温原想促成陈操之与谢道韫的婚姻,但建康传言谢道韫病将不起,所以他也就不提,桓温不提,陈操之也不好贸然说起,毕竟此事颇为尴尬,而且和桓温也没什么好说的,谢道韫身份已泄,肯定不能继续做那西府参军。
寒秋九月的子夜,星河耿耿。淡淡星光如冰丝,凉沁肌肤,陈操之步行回凤凰山寓所,不过半里地。一边走,一边想事,冉盛和沈赤黔跟在身后。
陈操之知道今夜与桓温一席谈。伞后十并大局算是定下了,只是桓熙、桓济辈值得辅佐吗?乱臣贼子的名声可不好听,改朝换代太血腥。他陈操之不能拖着整个家族冒这个险,架空皇室、门阀当政是当前最好的选择,他钱唐陈氏要借势迅壮大实力,于国于民于家于己,四方受益。昨夜没码足一章,今天补上。夜里还有一章。
以上这一章很重要,十年大局定下了,好似诸葛亮的隆中对,哈哈。(未完待续)日o8旧姗旬书晒讥片齐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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