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缚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纵然在洪荒异种之中,白泽都是处于顶点的存在,他不仅是大罗金仙巅峰级的高手,而且文可为相,武可为帅,论艺术论品位论智慧论……都能排妖族前三。如果你给他一个皇帝当当,他也能干得很好。何况白泽天赋特殊,整个洪荒中的事情,他不能说全部知道,却也了解七八分。正因为如此,他的自尊心与骄傲,也同样高得出奇。
什么样的存在,才配凌驾亿万妖族之上,成为妖族之皇?若他不如我,我不介意架空他,让他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妖皇。
白泽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的小伎俩不仅考验了帝俊,也给自己留了足够的后路。所以他知道,帝俊实在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强对手,在对方是准圣,自己是大罗金仙的情况下,他的态度也略微恭谨了一些:“天界是个不错的地方,却也空荡了一点。”
帝俊明白白泽的意思,淡淡道:“不会一直这样的。”
“如果陛下不介意……”白泽缓缓道,“可否让我来设计天庭的格局?”
帝俊擅长阵法,尤其擅长借星辰之力的各种阵法,却对建筑与室内室外设计这方面一窍不通。白泽主动请缨,从理论上来说最好不过。
当然,也仅仅是从理论上来说。
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将自己的生死交到别人手中,建皇宫的工匠要被杀,修陵墓的工匠同样要被杀,知道秘密的也逃不了被杀的命运。白泽实力出众,心知高绝,若他在设计天庭格局的时候不动声色弄两条暗道,几间密室,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白泽早做好被帝俊断然拒绝,或长久审视的准备,谁知帝俊没有一丝犹豫,态度再自然不过地问:“需要多久?”
白泽心中一惊,又微笑道:“不会超过一年。”
帝俊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站在不远处的鲲鹏看到这一幕,知道帝俊刚才的举动终于彻底折服白泽,让这位妖族中数一数二的智者投诚,既愤怒又有些恐慌。鲲鹏很清楚,论实力他不如英招、计蒙等,论计谋他比不上白泽,想要得到妖皇的重用必须投机取巧,偏偏他时运不济,想成为第一个投诚对象,得到特殊待遇,却不料这两兄弟来了不周山……可恶,妖族强者极多,如果自己不尽量争取,妖族之中哪有自己说话的份?
鲲鹏低下头,掩饰自己带了一丝嫉妒与恶毒的眼神,心中盘算如何将白泽拉下马,让自己占据妖族第一智囊的位置。但想到白泽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冷淡疏离,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架势;又想到帝俊波澜不惊,却将一切看得无比清楚,几乎没有一丝错处的表现;再想到太一轻描淡写之间逆转局面,为兄长立威的举止,鲲鹏不由打个寒战,深深地觉得这条路不好走。
但是,不好走也得走白泽,你最好祈祷你别犯错,否则……
“大哥,我赢了。”明夕玦一跃至他们观战的山峰,雪白的衣衫不染半点尘埃,身上也没有一丝半点的血腥味,只见他笑吟吟地问,“如何?”
帝俊关切地打量了明夕玦片刻,才问:“他们如何?”
明夕玦耸耸肩,转过身,指了指远处泛着白色光芒的阵法,状似无奈地说:“我不好伤他们,只能布下这个阵法困住他们,你们去检查一下就知道,他们的确站不起来了。”
帝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明夕玦肯定又耍了什么花招,所以他眼中流露一抹笑意,语气也轻松了很多:“既然站不起来,为何还要以阵法困住他们?”
“站不起来,他们还能飞啊”明夕玦倚在一旁的石头上,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他抬起头,望向白泽,“我可不想这样无休无止地打下去,反正这样也算我赢了,对吧?”
东皇太一布困阵完全是手下留情,如果弄别的阵法,少说有一两个妖族强者的性命保不住,白泽还能说什么?
帝俊望着明夕玦,眼中就透露一个意思——你撑不住?
明夕玦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不是正常的嘛虽然一开始他搁下狠话,但群殴他的都是谁?未来十大妖帅之九按照原著剧情,妖族之中的排序是妖皇第一,东皇第二,妖师第三,然后就是十大妖帅。一挑九,他自己也很吃力好不好?刚才的战斗对飞廉、计蒙他们来说很憋屈,明夕玦也照样,他心里还是忌惮这九位顶尖强者的联手,压根不敢发大招,只能借力打力,并以呲铁为突破口引起混战。尽管如此,最后布下的阵法也将他三分之二的力量都消耗个干净,偏偏他为了帮帝俊挣脸面,还得装出风仪翩翩压根没事的样子,他容易么?
帝俊看见弟弟翻白眼,就知道自家弟弟又在死要面子活受罪,是以他毫不犹豫地开启星辰通道,带着明夕玦和一众旁观群众回到不周山顶。妖族素来崇拜强者,得知明夕玦真的打败九尾妖族强者之后,大家也终于心悦诚服,弱者跪拜妖皇,强者向帝俊鞠躬,这副场景着实壮观。
明夕玦在一旁懒懒的看着,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就算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也保留了一部分力量,如果绝大部分妖族还不服,明夕玦就打算动用混沌钟,强行镇压亿万妖族。不过看起来,妖族还蛮多聪明的存在,知道如何审时度势嘛
明夕玦扫了一眼仙风道骨的伏羲,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
直接杀死无辜的你似乎不太厚道,也容易让我陷入不利的局面中……看来,得用另一个办法了
帝俊成为妖皇后,下达的第一道旨意就是让众多妖族在天界建造几个仓库,再在洪荒搜集材料,将之全放到这些仓库中。他心里清楚,之前因为龙凤初劫的事情,没卷入这些事情的妖族都战战兢兢不敢出来,就怕沾上因果。如今龙凤初劫过去,这些妖修还不得到处撒欢,弥补之前的郁闷?为避免他们惹是生非,给他们找点事情做是必须的
明夕玦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哥,巫族……”
帝俊一直没有忘记,龙族处于颓势的时候,祖龙去找烛九阴帮忙,从而让盘凤打上他们两兄弟的主意。虽然帝俊不清楚巫妖大战的事情,但他的感觉实在太过敏锐,已经在潜意识里将巫族定为最大的对手,听见明夕玦一说,他立刻问白泽:“巫族居住地周围可有我们的族人?”
白泽心中纠结,不知该不该说,最后还是颇为委婉道:“族人定是有的,但绝不可能强到哪里去,十二祖巫……”
帝俊立刻知道自己想岔了,巫族有十二祖巫坐镇,还没有哪个妖修想不开要住他们旁边,被视作挑衅可不是好玩的。白泽知道他们兄弟几乎没出过太阳宫,不清楚这些潜规则,将情况汇报完毕后,话锋一转:“事不宜迟,属下立刻去绘制图纸。”
说罢,白泽果断开溜。
帝俊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缓缓地问明夕玦:“白泽似乎与飞廉关系不错吧?”
你恼羞成怒了吧?你一定是恼羞成怒了吧?
为避免可怜的飞廉被帝俊打击报复,而且明夕玦也有事要和帝俊说,所以他回答:“别管这些了,我有些问题要问你,我们先回太阳宫再说吧”
帝俊点点头,两人一同回了太阳宫,明夕玦才道:“大哥,你打算如何整合妖族?”
对于这个问题,帝俊非但没有回答,反而问:“你有什么想法?”
明夕玦斟酌一下语句,才淡淡道:“妖族的问题……太多了。”
“这一点我何尝不知道?”帝俊叹道,“三族的教训近在眼前,盛极而衰无可避免,但我已经与妖族绑在了一起,无论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朝着选定的方向走下去……”
明夕玦早知帝俊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却不确定他手握大权之后还舍不舍得放弃,所以他只是问:“大哥,你打算怎么做?”
帝俊沉吟片刻,才道:“先创立妖文吧没有文字的话,无论做什么都不方便。”
“妖文……”明夕玦怔住了。
“是啊我已经创了几十个,你来看看吧顺便,也给我一点参考意见。”帝俊带明夕玦来到书房,取出一个卷轴,将之打开,明夕玦伸出手,沿着文字的纹理轻轻抚摸,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是啊,帝俊、太一立上古天庭,统御天下妖族,怎么可能会没有文字?此时的妖族是洪荒主要居民,照理说,这应该是一份极重要的功德才是,为何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书上记载过?
明夕玦仔细观摩了帝俊创造的妖文,终于明白答案。
仓颉是人类,他创造的仅仅是文字,帝俊创造的妖文却蕴含妖族力量的修炼与运用方式……难道说,就因为妖文太深奥,不能普及,才没有功德降下?如果妖文普及……不,这一点很难做到。
人类生而有灵,创造妖文的人未必要修炼,自然不会对力量有什么感悟。但妖族必须修炼才能逐步开启灵智,妖族中能够造字的存在,必定都是顶尖强者,他们创造的文字中蕴含对力量的领悟甚至修炼方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种情况与古埃及实在太像了,一个是必须修炼到一定程度,才能学习、领悟、使用文字,一个是只准贵族与祭祀学习文字。几乎无法解读的泥板与楔形文字,失落与断层的埃及文明,已经向明夕玦昭示了妖族未来的命运。中国文化能传承下去,秦始皇一统六国文字功不可没,不是么?
如果被后人刻意抹杀,曾经辉煌一时的妖族……想到未来妖族的没落,决定做第二手准备的明夕玦抿了抿唇,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大哥,创造妖文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血火之缚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交给你?”帝俊动作一滞,颇为惊奇地问,“你不是最讨厌揽事的么?”
明夕玦取过卷轴,淡淡道:“我讨厌揽琐事。”
对创造妖文一事,明夕玦远远比帝俊重视,天生就拥有记忆传承的妖怪数量虽然不少,相对妖族庞大的族人基数却远远不够看,每个妖拥有灵智之后都要重新学习,慢慢摸索,天知道浪费了多少时间,走了多少弯路?教化众生不仅是极大的功德,也能给族人带来诸多气运。三皇之所以能成圣,不就是得到了教化人族的气运与功德么?元始天尊讨厌妖族,原因之一不就是妖族“不堪教化”?圣人不会随便乱说话,没有属于自己的文字,也没有保留本族文化的种族,被看不起实属正常。
明夕玦想到一件事,心中不由犯了嘀咕。
仓颉是皇帝的史官,他创造了文字,但如果明夕玦没记错的话,三皇五帝都是巫妖大战之后的事情。从人族诞生到最后一场同归于尽的巫妖大战,中间少说有几千万年,巫族将人类当成本族的新血,竭力保护,人族也依附巫族而生,这么长的时间内,人族都没有文字,只能表明……不可能啊巫族怎么可能么有自己的文字?
两种猜测在明夕玦心中不停地徘徊,他笑了笑,决定不想那么远的事情,而是问:“大哥,妖与兽的界限……”
帝俊一听,便知道明夕玦要问什么,妖与兽既是天壤之别,却又只有一线之隔,自己身为妖皇,绝不能连族人的问题都处理不好。只见他沉吟片刻,才道:“你没怎么离开过太阳宫,自然不清楚情况。三族大战的时候,祖龙、盘凤与墨麒便定下规矩,可以捕杀兽为食,却不能捕杀妖,未成年的妖更是重点保护对象。如果触犯这一禁令,就视作对整个种族的挑衅,甚至有可能面对不死不休的追杀。这么多年下来,大家对这一套都很熟悉,我也沿用就是了。”
听见“不死不休”四字,明夕玦微微皱眉,却还是承认了这一条例。但他留了个心眼,又问:“倘若几个兄弟姐妹,唯有一个修成妖,其余的被……”
“生死天命,怨不得旁人。”帝俊的神色平静至极,“他们必须先申明自己脱离妖族,不再接受妖族的庇护,然后才能去报仇。否则就算他们能活着回来,也必须接受本族的重刑,性质再恶劣一点,死刑也有可能。”
明夕玦点点头,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这条命令看似不近人情,却是必要的手段,毕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很多动物都是一窝窝地生孩子,能有一个开灵智就算祖宗积德。妖族会全力庇护开启了灵智的幼妖,会接纳独行的妖怪,因为他们是族人。但你那些没有开启灵智的亲人,压根就不属于妖族的管辖范围,你有本事就让他们成为妖,否则就算他们惨死在我们面前,妖族也不会管。
法理不外乎人情?如果真要这样说,你拖一窝兄弟姐妹,我带一家七八口,全都有苦衷。如果帝俊敢下达命令,庇护整个洪荒的野兽,且不说巫族会因缺失口粮与妖族开打,妖族内部都要斗起来。
说来也可笑,明夕玦脑子里有一堆厚黑学、帝王心术什么,却不怎么适用于妖族。毕竟人间帝王最担心别人造反夺权,所有作为都是以此为最高标准,帝俊没有这等烦恼。且不说他是天命的妖皇,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妖族本身也比较纯朴,追求力量、喜好战斗的占大多数,对权力实在没什么太大的需求,鲲鹏属于妖族中的奇葩,不作考虑。
这种情况下,帝俊需要考虑得不是平衡、牵制等手腕,而是提防族人一时头脑发热,结下强敌,然后双方呼朋引伴,战斗像滚雪球一般越打越大……问题是,他能盯着整个妖族所有生灵,阻止他们乱来吗?
祖龙盘凤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帝俊实在不愿意自己走这样的老路,他盯着地图,将巫族居住地圈出来,苦思良久,却没有任何办法。
明夕玦猜出帝俊的心思,却不知该说什么。
巫族好战,妖族好杀,两边都是暴脾气,只要擦起了一点火星,就能将炸药桶引爆了。很多时候颜面、尊严、名声这些东西比性命还重要,纵然帝俊是妖族之皇也无能为力。
最后,明夕玦只是说:“大哥,妖族强者虽多,却有大半是桀骜不驯之辈,若非英招、计蒙他们联手的威力远胜于我,却因为他们自己配合不利,才让我钻了空子。从这一点来说,妖族比巫族差远了。”
看见帝俊若有所思,明夕玦又加上一句:“强者需要配合,弱者如果能令行禁止,也可以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他的意思很明白,与其纠结根本不可能防范得住的事情,还不如尽快提升妖族的实力,最好能训练出一支军队,只要巫族被打残了,你还用担心什么?帝俊听懂了明夕玦的意思,所以他立刻步入内殿,估计是去研究军队如何搭配,又如何训练上去了。
明夕玦见帝俊又恢复干劲,不由松了一口气。帝俊的心思实在太重,明夕玦知道劝解没用,只能多找点事让他做,省得他又开始抑郁。明夕玦敢打赌,刚才万妖跪拜妖皇之时,帝俊的内心里铁定是怅然大过欣喜,毕竟他一生最看重弟弟与羲和,偏偏羲和永远享受不到这一尊荣。再说了,三族前车之鉴犹在眼前,目前的帝俊对“妖皇”这个位置还隐隐有着排斥,就不知道大权在握久了,他会不会变……算了,不想这些,还是专心造字吧妖文……
明夕玦打开卷轴,望着帝俊创造的几十个字,着实犯了难。
帝俊创造的文字简直是力量与法则的具现化,比如他创造的“飞”字像极了一只张开羽翼的小鸟,让人一见就觉得自己仿佛在云端,与鸟儿一同飞翔。明夕玦已经看出来,如果时时刻刻接触这些妖文,就算不能完全看懂其中的意思,也能够有所领悟,所以自己先前打算随便取大篆、小篆中一种来用的想法,一点都不适用于现在的环境。
最好别利用过往记忆中的一切文字,而是自己创造一种全新的、符合妖族情况的文字,这才不辜负帝俊的期待。而且,帝俊所创造的这种妖文,也必须保留下来,就算不能普及,当做修炼秘籍也准没错。
想到这里,明夕玦取过一张丝绢,将帝俊创造的妖文临摹下来,省得自己无意中弄坏样本。他对着丝绢描画,思考如何在帝俊创造的妖文上改动,让新的妖文能在妖族普及。
然后,他忧郁了。
帝俊做什么事情都力求完美,他拿给明夕玦看的妖文,肯定是他自认为过关的,但他所谓的过关……增一笔嫌多,减一分没用,你叫我怎么改啊就算略微剪短其中一笔的长度,也不可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这……
等等,不能减少?
明夕玦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能减少的话,我来添加几笔如何?大道至简,能明白的人却太少,既然是要普及的东西,啰嗦一点又何妨?现代人学简体字也是学,古人学大篆照样是学,从繁入简和由简入繁,后者的难度远远大于前者。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反着来?
想通这些后,明夕玦立刻站起来,进内殿去找帝俊。他心中明白,自己身上的功德极多,不需要创造妖文,教化妖族的功德来锦上添花,但帝俊已经与妖族绑在了一起,他身上的功德越多越好。
帝俊见明夕玦没坐几分钟就跟过来,手里还拿着妖文的卷轴,戏谑道:“刚刚是谁向我主动请缨,说要创造妖文的?怎么?坐不住还是想不出?”
“大哥,我左思右想,创造妖文的事情还得你来做?”明夕玦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无比坦然地说,又将自己想创造两种妖文的想法全盘告诉帝俊。
帝俊听完明夕玦的意见,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打心眼里觉得弟弟太过小题大做,一种文字不就行了,为何要两种?
没办法,帝俊眼界太高,心气太傲,对于洪荒异种,他可能还会留几分心,至于普通动植物化成的妖族,他压根就没放进心里。帝俊创造妖文的本意,是想通过文字提升妖族强者各方面的实力,并以此来挑选人才,怎么可能超前到“全民素质教育”这一观念上来?
尽管心里这样想,为了不落弟弟的面子,帝俊还是微笑道:“看来你的确对这件事情很上心……你看我诸事繁多,实在抽不出这么多时间。要不这样,我创造原本的妖文,你来创造另一种?”
明夕玦微微抽动嘴角,心想不普及的文字我要你创造什么?所以他的态度异常坚决:“我说过,我讨厌琐事。”
作为一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帝俊实在不愿在这种事情上与弟弟闹矛盾,所以他无奈抚额,叹道:“好吧,你将剩下的字都弄出来,我添上几笔。”
得到帝俊的答复,明夕玦扬起胜利的微笑。
血火之缚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仅仅三个月后,白泽就拿出天庭的初步设计图,说初步其实是白泽谦虚,就连一心要挑刺的鲲鹏,望着这张设计图也没了精神,可见白泽的强悍。事实上,从这张图拿出到投入使用,就缺“领导过目”这一步。
对此,帝俊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倒不是他刻意挑刺,而是他想将周天星斗大阵融入进去。白泽一听,觉得这真是天才的念头,于是这两个有同样兴趣的家伙撞到一起,就开始陷入狂热模式,兴致勃勃去讨论天庭该如何设计,什么都忘了。
明夕玦坐在自己的宫殿中,右手握着一块玉简,他的大拇指反复摩擦玉简细腻的纹理,神色平静到让人害怕。
他与英招、计蒙等九位妖族一战,前往三千鸿蒙之四的时候,这块玉简很安静地躺在空间通道尽头。能趁着他打开通道这一瞬的功夫,将之放到相应的地方,却又不被任何妖族察觉的存在,全洪荒也不会超过三个,更何况对方很贴心地用了与上次一模一样的玉?
想到这里,明夕玦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他扬起右手,想将玉简抛开,却还是忍住了。下一刻,他的右手收紧,死死握着这块玉简,力度之大让人胆战心惊,总认为他会“不小心”将这块玉简捏碎了。只可惜,无论他如何加大力度,只要不破开玉简上层的结界,这块玉简就不可能出问题,如果破开了结界……
明夕玦眼睛暗了暗,知道自己该做出决定。
他极讨厌将主导权交到别人手里,偏偏他还不够强大,何况他也想知道,对方找他,到底为了什么事。
将要面对洪荒最可怕的疯子,纵然是明夕玦也深吸了一口气,他神识探入玉简,转眼之间就来到另一个世界。
清风携着白云在头顶湛蓝的空中漂浮,蓝天下的山郁郁葱葱,绿得透彻,山间的水清清醇醇,美得惊艳。悦儿的鸟鸣声却时不时响起,鱼儿也兴奋地跃出水面,这里简直就是自然风光最完美的动静结合。
在这个空间,最夺人眼球的不是青山绿水,而是一抹孤单寂寥,却又张狂桀骜的红色。
“初次见面,我该说久仰大名么?”明夕玦向前走去,在离罗睺还有三十步的时候站定,缓缓道。
罗睺转过身来,笑容中带了一丝戏谑:“若你这样说,我就回一句‘彼此彼此’。”
不得不说,纵然在等级差距不是很大的情况下,罗睺也能给旁人相当大的压力,只要他站在那里,你就会觉得冷汗涔涔,被他注视,你就会头皮发麻。如果不是见过主神的气场,明夕玦心中都会不自觉地留下阴影,从此见到罗睺先矮三分。
明夕玦敢肯定,如果大罗金仙见到罗睺,能发挥的实力不到三层,至于略微低一等的太乙金仙若见到罗睺,什么话都不说用,铁定直接趴下。
奇怪,纵然罗睺的实力强大到难以想象,也不该有这等威压啊这也太逆天了吧?
尽管心中万分疑惑,明夕玦却不会傻到去问罗睺,他想了想,决定单刀直入:“为什么是我?”
没见到罗睺前,明夕玦一直在估算罗睺的实力到底强,决定以此来判定鸿钧的实力。但今天真正见到罗睺,明夕玦才惊愕地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这位洪荒第一大*oss的实力。
不错,从这一刻起,明夕玦完全将鸿钧才是洪荒最牛存在的想法给抛弃了。罗睺哪里是半只脚踏入圣道,他完全是半只脚快踏入源世界的妖孽
正因为如此,明夕玦才生出这种疑问。
以罗睺的实力,能够为难到他的事情几乎没有,既然如此,为何要对自己释放善意,还特意来找他呢?
“理由很多,你想知道哪个?”罗睺的语气意外地温和,没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味道,正因为他这种似真似假,让人摸不清真实想法的态度,才让月缘明知自己的性命掌握在大*oss手里,还敢算计这位大*oss。不过,如果月缘在这里就会发现,罗睺的态度比起平常还要好了很多。这种语气,已经称得上对待“朋友”了,这一点明夕玦自然能看出来,所以他更觉得奇怪。
我与这家伙没交情啊他哪根神经搭错了,要对我展现他的友好,以证明他不是凶残的侩子手?
因为摸不准罗睺的用意,明夕玦的态度超乎寻常地冷淡:“时间很多,你可以慢慢说。”
罗睺很直接地说:“如果按时间来算,离现在最近的理由是,我需要你拨一部分妖族出来,帮我修筑一个祭坛。”
联想到某件大事的明夕玦心头警铃大作,想也不想就拒绝:“妖族的事情我不怎么过问……”
“不需要你过问。”罗睺打断明夕玦的话,他右手一扬,右侧便出现一张极大的地图,不,与其说是地图,还不如说是立体影像。明夕玦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精准按照比例尺绘制的洪荒全地图,略大一点的山川河流都能在地图中找到,重要的植物、矿产、异兽之类也有所记载,更不要提众多灵脉。而且,无论你点到哪里,一旁就会出现当地的小地图。
这张地图,这张地图……
罗睺淡淡道:“我花了一百五十三万四千七百三十三年零二十五天,走遍整个洪荒,又花了将近五百年,才将这张地图画好。”
六百五十多万年的时光就这样被他轻轻带过,明夕玦却能想象其中的辛苦,他有些不解,罗睺的最终目的不是建立魔道,毁灭洪荒吗?为什么……难道罗睺也舍不得这个世界,所以要将整个世界记录下来?
不过,明夕玦立刻就发现,罗睺方才一系列动作与言语,已经将自己的情绪牵引住。这种时候与他谈判,铁定是自己吃亏,所以明夕玦收敛心中一抹怅然,平静道:“修建祭坛这种事情,你应该去找巫族,他们是熟练工。”
罗睺笑了起来:“未来的天庭何等宏伟壮丽,巫族的建筑与之一比,远远落了下风,不是么?”
他看似随口说的一句话,却让明夕玦心里咯噔一下。
天庭设计方案完成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罗睺什么时候……算了,以罗睺的实力,想不惊动一个大罗金仙再简单不过,没看见他敢让月缘的道场建在不周山吗?也不怕自己充满杀气与血腥的力量被鸿钧发现……
还没等明夕玦说什么,罗睺又道:“对于未来,你知道多少?”
明夕玦思忖片刻,方道:“外来者极多,又大半骄狂,旁敲侧击问一通,能知道的基本上都知道了。”
罗睺的眼中流露一丝笑意:“所以,你心心念念如何将伏羲给杀了?”
“是又如何?”明夕玦大大方方地承认,没有一丝一毫避讳的意思。
“没什么,如果你觉得麻烦,我就顺便帮你把女娲解决了。”罗睺轻描淡写地说。
明夕玦知道罗睺这疯子绝对说到做到,心中不免有一丝茫然,如果现在杀了女娲,人族就……不对,人族诞生乃是天定,就算没有女娲,也会有另一位大能动手造人并因此成圣。这也是明夕玦很想杀伏羲,却没有及时动手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就算伏羲死了,以天道的缺德,很可能诞生另一位存在来教化人族,以河图洛书证道,成为三皇之一的天皇。所以明夕玦婉拒罗睺的好意:“无功不受禄。”
“怎么能说无功呢?我还有事情想要请你帮忙。”罗睺见明夕玦要拒绝,便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他的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你既然知道未来,就应该清楚,敢于反抗天道的存在都必须死。那些唯唯诺诺,规规矩矩,小心谨慎,不敢行错一步,被死物操控的泥塑木胎才能安稳又可怜地活着,你命中注定要陨落,千方百计争得一线生机,也必须让自己变成后者,面对这样的结局,你甘心吗?”
他的话语相当有蛊惑力,明夕玦也知道这两条路自己都不会选,但他对罗睺始终存了提防之心,所以他没有一丝动摇,而是反问罗睺:“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就得陪着你毁灭世界么?”
“你以后就会明白,毁灭世界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何况我只是要证明自己的‘道’,仅此而已。”出人意料地,罗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计较,而是取出一柄泛着蓝光的长枪,枪尖一点腥红无比刺目。
杀意、血腥、仇恨……纵然这柄枪被罗睺的力量镇压,明夕玦也能感到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竟让他这等修为的存在都生出窒息之感。
罗睺见明夕玦不仅没有后退,甚至连一丝恐惧都没有表露出来,终于放下最后一点担心。他无限爱怜地抚摸光滑的枪身,眼中流露几分不舍。不过,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抓,一道比长枪略小一号,半透明状的枪就从这柄长枪中生生拉出。
做完这件事,罗睺的表情也苍白了些许,他将半透明的枪朝明夕玦的方向递过去,轻声道:“请帮我保管好葬月枪的枪魂,相信我,你总有用到它的一天。”
明夕玦终于猜到罗睺要做什么,尽管他觉得罗睺的主意实在太天才太冒险,却也认为此举相当可行。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接过枪魂,对罗睺点点头:“交易成立”
血火之缚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与罗睺做交易的事情,明夕玦没向帝俊吐露分毫,毕竟这件事情干系太大,明夕玦自负身上功德多,体内又有源力,对天道的追杀也比较有经验,能够扛得住,实在不能让帝俊卷进来。所以他借口说要完善周天星斗大阵,并实验该阵法的各种变式,向帝俊借来一千个低等妖族,并隐晦地告诉帝俊,自己做得实验比较危险,这些低等妖族很可能回不来。
帝俊待人接物态度两极分化相当明显,他本来就瞧不大起普通动物修炼上来的低等妖族,所以对于弟弟草菅妖命的行为,他不仅没有劝解,还让明夕玦在这批低等妖族中挑一两个比较有潜力的,将他们扔到幻境里修炼,其他妖族就随便你处理了。一千工匠过去,只要回来一两个强者,别人就不会说东皇太一罔顾族人性命,只会说他教导有方。虽然咱们是天定的妖皇东皇,不需要在意名声这种东西,但也不能随意糟蹋了名声不是?
对于帝俊这一建议,明夕玦相当无语,他深深觉得,原著中巫妖二族不死不休的梁子绝对与帝俊的护短偏私,以及太一对兄长无条件的听从与信赖脱不了关系
把工匠送给罗睺之后,明夕玦便与罗睺断了往来,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创造妖文和改善周天星斗大阵这两件事情上去。他可不希望天道默认他与罗睺是好友,从而气运相连。想到罗睺身上的无数杀孽,明夕玦就头皮发麻,罗睺这疯子能扛得住无数劫雷,自己可未必
当你专注的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便会忽视岁月的流逝,明夕玦沉浸在阵法的世界里,妖族发生什么事,天庭修建情况如何,罗睺的祭坛有无修建好,他都一概不过问,差点与世界脱节。如果不是帝俊亲自来拖人,天知道明夕玦何年何月才会离开太阳宫。
看见兄长脸色沉重,明夕玦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
帝俊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们与巫族闹翻了。”
这一句话的语气特别微妙,有显而易见的愤怒,却又夹杂几分对未来的担心与不确定,甚至还有一种“终于出了事”的轻松与释然。明夕玦既想着“该来的总会来”,又想着“亲眼见证历史的感觉真奇妙”,各种复杂感情交织在一起,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滋味。所以最后他只是问:“对方主动挑衅的吗?”
帝俊顿了顿,方叹道:“不确定。”
不确定?这是什么意思?
“巫族那群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傻蛋,连妖与兽都分辨不出来……”想到战事的起因,帝俊就想吐血,“巫族捕猎队将一只天生灵智的幼妖抓走,方圆千里的族人们得到消息,浩浩荡荡冲向该部落,看见珍贵的幼妖差点被当成干粮处理,气得眼睛充血,二话不说就把对方往死里打。部落的祭祀以为妖族大举来犯,立刻派了最强的战士去别的部落求援,你也知道,巫族虽内部闹矛盾,面对外敌的时候却极为齐心,他们一听见族人被袭击,二话不说就前来支援。巫族无论男女都是骁勇的战士,他们一来,战局立刻逆转,我们的族人眼见有理变成没理,气得要命,又去各个真仙居住地,召集一大堆族人前来……”
说到最后,帝俊已是苦笑连连。
战斗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等惊动帝俊的时候,事情已经大得连他这位妖皇都无法压下来了。
听见帝俊的解释,明夕玦却有些奇怪,妖族不都是各自修行的吗?他们什么时候能呼朋唤友,组成一个弓马娴熟战力剽悍的战斗大队了?帝俊看出弟弟的疑惑,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明夕玦顿时无言。
原来,在明夕玦潜心研究周天星斗大阵的时候,帝俊已经对妖文加以修改,创出了更方便学习与流通的妖文。他筛选出五百个金仙修为又比较聪明的妖族,将这套妖文传授给他们,又命他们在洪荒大陆上走动,每隔千里就设置一个洞府,选一名真仙修为的存在居住,这位真仙就负责传授方圆千里之内的妖族文字。
妖族崇尚力量,知道学习妖文能让自己更强大之后,他们跑真仙洞府跑得相当勤快,彼此之间也渐渐熟悉,一起通过窗,又时不时打上一架,感情自然不错。若非如此,也不至于短时间内就拉起这么多人马,浩浩荡荡冲向巫族部落,知道情况的明白他们是在救珍贵的幼妖,不知情况的还以为他们攻打巫族呢
当然,造成这种情况,巫族也有一部分原因。
三族大战、龙凤初劫之时,十二祖巫带领族人偏安一隅,过着有些清苦却绝对安全的生活。直到祖龙、盘凤身死,帝俊成为妖皇,十二祖巫才觉得没必要委屈族人,便带领巫族从大山中走出,建立属于自己的城市。偏偏十二祖巫内部闹矛盾,共工与祝融都带着一部分族人跑到别处去建部落,后来渐渐发展成每个大巫都能带追随者离开,建立属于自己的部落,这也让巫族的实力范围渐渐扩大。
巫族不兴生产,不知耕种,他们的衣食都来源于打猎,十二祖巫不想与气运正盛的妖族起冲突,便教了他们如何分辨妖与兽。帝俊也忌惮十二祖巫的实力,命令强大的族人退避三舍,这就让很多巫产生一种“妖族不过如此”的想法,对分辨妖与兽的事情也不怎么上心。
他们也是运气不好,若抓了普通的妖,妖族未必会闹得这么凶,但天生灵智的幼妖实在太过珍贵,潜力也远远大过同等妖族。对妖族来说,幼崽是需要保护的,珍贵的幼崽是娇贵脆弱的,你居然把他当口粮?我剁了你都不为过啊
“对这件事情,他们都是什么想法?”明夕玦沉吟片刻,才问。
帝俊叹道:“还能有什么想法?巫族觉得他们委屈,误抓一只幼妖,整个部落就被攻打。我族却愤慨不平,心想你抓幼妖还有理?一句没看出来就能掩盖一切吗?这种态度,分明是对我妖族的不尊重……十大妖帅有九个愿意去攻打巫族,白泽虽没有明说,但我冷眼看着,他也很赞成这一提议。鲲鹏倒是说此时不宜开战,却是揣摩我的态度,压根不是自己的想法,其余的……最后,我用还有三个月就是宸月之夜,大家切不可因小失大之名,才暂时将这件事情压下。”
听见“宸月之夜”四字,明夕玦也顾不上思考到底该怎么做,只见他猛地站起来,急急地问:“大哥,你说什么?还有三个月就是宸……”
“宸月之夜会发生什么事?”帝俊看见明夕玦如此反常,不免眉头紧锁。
明夕玦像没听到这个问题一样,他盯着帝俊,极为迫切地问:“月缘有联系你吗?”
月缘?为什么突然说到他?难道……
帝俊略加思考,就猜到明夕玦如此反常的原因,不免心头巨震,却依旧不忘回答问题:“没有。”
该死,难道鸿钧非得关键时刻再出场?想到这里,明夕玦不免有几分沮丧。
圣人的因果不好欠,鸿钧的因果更不好欠,想借此挽救帝俊的性命,却是此路不通。
还有三个月就到宸月之夜……怎么会这么快?
每隔六十年的七月十五,月光都会将帝流浆撒向大地,作为顶尖天材地宝的帝流浆拥有不可思议的功效,它不仅能帮助妖族提升修为,淬炼身体,还能让野兽脱胎换骨,增加灵性。就算是最普通的野兽,只要得到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帝流浆,就可以立刻开启灵智,一跃成为妖族。而“宸月之夜”,则是日、月、金、木、水、火、土七星汇成一条线,周天星辰恰好在最佳轨道的晚上。这一晚,亿万星辰包括太阳星的力量都会汇聚到太阴星上,天地灵气也会以太阴星为阵眼,从而形成前所未有规模的帝流浆。
七星连珠时常发生,周天星辰汇成完美形状却不知道要等多少年。盘古开天以来,宸月之夜也就出现过一次,就是这短短一个夜晚,就让洪荒妖族数量在增加了三分之一,也让妖族的战力增加了五分之一。所以对妖族来说,迎接宸月之夜的到来是重中之重,什么都无法与之相比,但这个消息对明夕玦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明夕玦当然知道,罗睺之前一切的行动,都是在等待宸月之夜的到来。因为只有宸月之夜时,亿万星辰的能量才会悉数汇于太阴星上,天地灵气也以太阴星为阵眼,缓缓流转,如果罗睺毁掉太阴星,整个洪荒都会完蛋
魔道的建立,必须以整个洪荒作为祭奠,这就是罗睺的打算。这个疯子将武器都命名为“葬月枪”,可见他的决心有多坚定。
明夕玦知道“未来”,又与罗睺做了交易,所以他在意得并不是宸月之夜的浩劫,而是另一件事,一件在宸月之夜过去后就会发生,让他深恶痛绝,却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鸿钧立天道。
血火之缚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偌大洪荒,也只有鼎盛时期的妖族才拥有如此大的手笔。】
这是明夕玦见到天庭时,脑中唯一的感想。
天庭尚未竣工,但目前建好的地方已经覆盖了七分之一的天界,更别说还有外围一大堆建筑,按照帝俊与白泽的打算,天庭应该占据整个天界,这样才显得气派,不过这个疯狂的建议被明夕玦阻止了——咱们材料多,却也不能这样浪费是不是?
比起宏伟壮丽的天庭,更让明夕玦震惊得是妖族高手的数量,为对付罗睺,他与帝俊商讨之下,决定启动周天星斗大阵。明夕玦一开始还以为找不到合适的参与者,毕竟三百六十五个大罗金仙,一万四千八百个太乙金仙这是最基本的,如果放到封神时代,估计有这种修为的存在连零头都凑不足。结果呢?妖族不仅能拿出这么多高手,帝俊还挑三拣四,嫌弃这个太过愚笨,那个心思不正,谁又喜欢自作聪明,挑太乙金仙的时候居然还加了一条要长得周正,不能歪瓜裂枣贼眉鼠眼,实在让明夕玦无语到极点。
“我果然……错过了很多事情。”参观完天庭的南方军营之后,明夕玦有些怅然地说。
帝俊没想到自家弟弟竟会因这种事情沮丧,不由诧异地看了明夕玦一眼,心想太一今天怎么这么反常?他不知道,明夕玦之所以惆怅,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天庭是妖族所建,最后却归了人族所有,帝俊与白泽花费极大心力设计的地方,后来却成为昊天上帝与瑶池金母的家。
不止是天庭,广袤的大地也成为人族的囊中之物,河图洛书更是归转生成人类的伏羲所有,妖族的荣耀与辉煌都被毫不留情地剥夺、抹杀、遗忘……知道这些“未来”的靠山就是马上要立天道的鸿钧,明夕玦怎么可能会有好心情?
妖族日渐没落,苟延残喘,人族兴旺发达,成为主宰,这就是天道规定,也是鸿钧乐意见到的未来。
这种感觉相当不美好,却又没有办法。
能压制鸿钧的只有罗睺,但罗睺执意追求魔道,他证道的方式便是毁灭整个洪荒,于情于理,明夕玦都不能让罗睺完成葬月仪式,这一点,罗睺也相当清楚。他们两个的交易,不过赌未来会不会走到最坏的那一步,如果是,才会生效的一种可能而已。
明夕玦发现气氛不大对头,就知道自己刚才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已经透露太多,忙道:“大哥,宸月之夜时,你有何安排?”
帝俊思忖片刻,缓缓道:“这段时间我忙于天庭的建设与妖族内务,仅仅将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炼制完成,小周天星辰幡没炼制几杆不说,连材料有没有凑齐都不知道。纵然我们兄弟紧赶慢赶,三个月之内也不可能完成此项大工程,更别提让他们演练。你研究出来的几种变式,相较最开始的设计,威力何止大了一倍?但时间太少,根本不能……”
听见帝俊这样说,明夕玦轻笑:“这样不是很好么?”
只要有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就能组成一个小型的周天星斗大阵,也拥有很强的威力。只要宸月之夜的时候使用这招,不仅能震慑洪荒大能,又不会真正****妖族的实力。
帝俊眼中闪过一道利芒,语气中带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意味:“巫族有更强大的阵法?与盘古有关?”
明夕玦哑口无言。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龙凤初劫时解剖妖族尸体,从而被帝俊盯上的十来个穿越者下场都很惨,压根没有说出剧情的机会。其余穿越者目前实力太弱,绝对不可能接触到帝俊,也就是说,这位兄长单凭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就猜出实情……难怪白泽对帝俊的崇敬一日胜过一日,无论谁跟帝俊相处过一段时间,就会被帝俊的智商打击到麻木……
明夕玦不知道,帝俊之所以会有这种判断,其根源在于这位妖皇骨子里的自负与高傲。他自认为周天星斗大阵极为完美——且不说每一杆周天星辰幡都是极好的法宝,单说参与这个阵法的存在,就是别的种族绝对拿不出来的。无论多少个准圣前来破阵,帝俊都有信心让对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这种情况下,太一却不想让周天星斗大阵真正的威力****,肯定是从月缘那里得到什么情报,为了提防谁。他思来想去,觉得罗睺、鸿钧两位的实力压根与他们不是一个层面上,提防也没什么用,便自然而然地想到巫族身上。
帝俊看不大起巫族,他觉得绝大部分巫都是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傻蛋,连文字都不会创造,还结绳记事……在智商上拥有严重优越感的帝俊不认为巫族能创造出多强的阵法,稍微联想一下,他就知道这个阵法肯定由十二祖巫施展,与盘古有关。
见明夕玦目光游移,似是不想回答,帝俊弯弯唇角,用极为笃定的语气说:“十二祖巫能列出一个很强的阵法,这个阵法与盘古有关,八成是弄出盘古幻影之类与敌人战斗,对不对?”
明夕玦抚额,无奈道:“我所谓的提防,并不是要提防巫族……罢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或许是我将他们想得太龌龊了。”
他方才不说话,并不是刻意瞒着帝俊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事情,而是怕鸿钧的神识监视天庭,发现自己知晓未来。帝俊好战心起,这才追问了两句,现在也察觉到不对,所以他咽下已经在嘴边的问题,心中却百转千回。
不是提防拥有强大阵法的巫族,那是提防什么?除了巫族,谁配他们动用周天星斗大阵?鸿钧?不可能,力量差距太大了,阵法启动了也没用,罗睺就更不可能,难不成……
帝俊左思右想,心中浮现一个荒谬的想法。
莫非日后洪荒材料匮乏,稀缺到要重融宝物的程度,为保住周天星辰幡,太一才这样说?应该……不可能……吧?
在洪荒最美好时代一统天地,一言九鼎亿万妖族臣服的妖皇绝不会想到,自己耗费无数珍贵材料制造大小周天星辰幡的行为,在后世被多少苦寻材料却不可得的修者喷死。帝俊认为法宝不过是身外之物,本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何况融法宝与解剖尸体一样,都属于相当恶劣的行为,除了德行败坏的穿越者,估计也只有穷疯了的家伙才会这么干。
正因为如此,帝俊才与真相擦肩而过。
这位妖皇怎会想到,后世修行者对法宝的看重远胜修为,战斗变成比拼法宝的对决?再说了,后世的修行者对妖族扒皮抽筋实属正常,又怎会在意重融法宝这等小事?
等待宸月之夜的这三个月对于明夕玦来说无比漫长,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模拟场景,不住盘算到时候应该怎么做,才能达成与罗睺的交易,并瞒过天道,瞒过鸿钧。
“必须全力以赴了,这次……”明夕玦低声道,然后,他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感慨几分玩味,“我真是……非常期待啊”
七月十五,宸月之夜。
帝俊与明夕玦早就商量好,做戏就得做全套,所以他俩半点口风都没有露,做出期待宸月之夜到来的样子。
这一晚,帝俊放了妖族的假,让他们抓紧机会,不要错失顶级帝流浆。正因为如此,天庭前所未有地安静,安静到让人有些害怕。
遥望升至最高处,缓缓汲取整个洪荒灵气的太阴星,明夕玦一面想着呀呀呀洪荒这个世界完全不符合科学逻辑,一面又为自己的无聊感到好笑。他想了想,决定与帝俊聊天:“我听白泽说,见过宸月之夜的美丽与壮阔之后,就会发现洪荒一切景物都索然无味,但今天的宸月之夜铁定会被罗睺的行为给糟蹋掉。大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宸月之夜究竟有多美?”
“多美?”帝俊似乎想到什么,眼神柔和下来,却带了些伤感的意味,“我没仔细看。”
明夕玦略微一想,默默扭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帝俊轻叹一声,想起上次宸月之夜的时候,他拼命收集前所未有的珍贵帝流浆,疯了一般将之全用在沉睡的弟弟身上,却一无所获。那一刻的绝望,简直能将他逼疯,如果不是羲和一直陪在他身边……
“你已经拖了很多年。”察觉到帝俊周身的气质一变,明夕玦压根不用猜,就知道帝俊又想起羲和。他心中不住哀叹,心想恶人为什么要我来做,却还是冷酷地点出事实,“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知道,我只是……”帝俊刚想说什么,明夕玦正色道:“大哥,清醒一点吧妖皇的妻子必须是与丈夫属性相反的存在,这才是天道承认的阴阳调和,羲和是天地间至精至纯的一缕阳气,你却是太阳之精所化的金乌,你们在一起,不仅是逆天,也是在玩命”
帝俊满心苦涩,却无法反驳只言片语。
如果他与羲和在一起,天道只惩罚他们两个,帝俊相信,无论是自己还是羲和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死亡算什么?只要与所爱的人在一起,就算相依相偎片刻,都胜过天荒地老的分离。
为什么,我是天定的妖皇呢?帝俊能与羲和在一起,妖皇却不能与日神在一起,如果逆天而行,不仅仅他们会死,他们的亲朋好友,他们在意的一切,乃至整个妖族,都会被天道惩罚。
对不起,羲和,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爱情,就让整个妖族陪葬。
明夕玦说出这些话就后悔了,他刚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帝俊,却定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喃喃:“葬月仪式,开始了。”
血火之缚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静谧的月光好似光滑的丝缎,星星点点的光辉让它更添一分丽色,这些比星辰更加引人注目的光点便是亿万妖族翘首以盼,只有在宸月之夜才会出现的顶级帝流浆。
对于如何收集帝流浆这等天材地宝,妖族心里都有笔帐。顶级帝流浆也不过是速度快了一点,力道大了一点,桀骜不驯了一点,难以控制了一点……这种时候,就必须考验你的眼力、修为、速度以及运气,缺了哪条,你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使用帝流浆提升修为,再怎么羡慕嫉妒恨也没用。难怪白泽戏谑道,如果帝流浆保质的时间长一点,说不定宸月之夜后,妖族就得内讧了。
帝流浆之所以得名,一是它的下坠速度快若流星,二便是它的生命璀璨短暂如流星,当第一缕晨光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帝流浆便会烟消云散,不留下一点痕迹。
正因为如此,太阴星的变化,几乎没移开目光的亿万妖族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伴随散落大地的清冷月光快速下坠的帝流浆,竟突兀地停滞在半空中,再没有挪动一寸,偏偏以太阴星为源头,帝流浆还在源源不断地****,直到步了前辈的后尘,戛然而止在同一个高度,就好像半空中有什么透明的结界,强行阻拦了它们一样。
面对这足以称得上“诡异”的一幕,修为到了一定层次的妖修们不约而同地放出神识,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但他们的脸色很快就苍白起来。
明明空中一片虚无,找不到任何力量的波动,也没有任何结界存在的痕迹,但他们的神识却全都被无形的力量阻挡,根本延伸不到帝流浆汇聚的区域范围。也有些妖修自恃实力强劲,想要强行突破这层结界,不过他们的精神攻击还没完,自己的脑子就仿佛被重锤狠狠极大,轻则吐血,重则灵智重归蒙昧
这种时候,如果说他们再猜不出此事幕后有黑手,也未免太小看洪荒生灵的智商了。但知道真相又如何?随之而来的只有巨大的恐慌。
他们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张开结界,能覆盖多少里?纵然是大罗金仙巅峰,将结界覆盖方圆千里也是极限,更别提结界中心与边缘的强度完全不是一个水准,但这个结界不仅完美无缺,还覆盖了整个洪荒
这种远远凌驾于众生之上,完全是他们无法想象境界的可怖实力,已经让平素桀骜不驯的妖族丧失斗志。
帝流浆越来越多,悉数铺在透明的结界上,竟好似在天与地之间,又划了一道乳白色的屏障。
这样大的动静根本瞒不过众位大能,无论是十二祖巫还是潜修的三清,以及接引、准提、女娲、红云、镇元子、冥河等,都纷纷盯着太阴星,心中惊疑不定。
不周山中,一位紫衣青年缓缓抬起头,眉头深锁。
明夕玦轻声赞道:“真是……太漂亮了。”
大珠小珠落玉盘……这句诗形容此刻的景象,再形象不过。
帝俊望着像瀑布一样不断****的帝流浆,轻轻点头。
从这个角度俯视刚刚发生的一切,的确美到炫目,让他的目光为之流连。帝俊轻叹:“怎么可能会不美?这可是洪荒自混沌初开到世界终结,最盛大的一场葬礼,或者说,最盛大的一场表演与……祭奠……”
太阴星,广寒宫门外。
身着红衣的俊美男子冷冷地打量“广寒宫”三字,神识竟违反常理地侵入这广寒宫,将世间唯二的天赐道场之一给扫视了一遍。
宸月之夜时,太阴星将容纳整个洪荒的灵气,再将之洒向世界每个角落。所以这天晚上,太阴星的灵气会浓郁到极为恐怖的程度,纵然是诞生于此的常羲也绝对不能住在这里,否则就有性命之忧。所以常羲早早地离开太阴星,去天庭做客,现在的太阴星上除罗睺外,并没有任何生灵存在。
罗睺轻轻伸出右手,漫不经心地一划,原本无比坚固的广寒宫防御结界就好像豆腐一般,支离破碎,顷刻之后,便再无存在的痕迹。
“纵然是天赐的道场,主人的实力也是很重要的啊”想到自己曾经去检验的太阳宫结界,再对比一下广寒宫的结界,罗睺脸上流露几许失望之色,仿佛这么快就达成目标让他非常不满意。正当这位大*oss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似乎想重新建造一个更强的结界,再试着能不能打破的时候,悠悠钟声响起。
无论混沌钟何时响起,实力超过真仙的妖族都必须赶往混沌钟响起之地,其余妖族必须面朝钟声响起的方向行跪拜礼。
这是妖族召集族人的最后一招,如果听见混沌钟声,却有妖族没有照做,被杀都不能怨谁,因为这是妖族难得的一条铁律。正因为混沌钟声在妖族有如此重要的位置,除非到了危难关头,否则东皇太一绝不会贸然奏响混沌钟,事实上,从帝俊成为妖皇以来,混沌钟也就响过那么一次而已。
罗睺面带微笑走进广寒宫,似乎莫名其妙地就高兴起来,偏偏那双眼冷若冰雪,透着说不尽的肃杀意味。
论心智、实力、胆识与所谓的“未来”,东皇太一都是他合作的最好选择,前提是,东皇太一能熬过宸月之夜,熬过他罗睺的考验。
我的合作者,就让我看看,你能否带来令我期待的未来吧要记得,熬不过的话,可是会死的哦
罗睺的结界将天地一分为二,混沌钟声所能召集得,不过滞留于天界的妖族罢了。为求不让鸿钧发现他们知道“未来”的事情,明夕玦与帝俊甚至没用任何方法,让参与周天星斗大阵的三百六十五大罗金仙留下来,现在他们清点数量,发现留在天界的大罗金仙才一百二十四个,其余的都回自己的洞府修炼去了。
明夕玦看见帝俊取出一百零八杆大周天星辰幡,不由多问了一句:“还要布周天星斗大阵?”
“只弄天罡与地煞两个区域就好。”帝俊不以为意,“周天星斗大阵的阵眼是太阳星与太阴星两个,但太阴星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可不想打到一半阵法突然出问题。”
现在的太阴星变成什么样子?
明夕玦望向大殿外,原本壮丽的银色瀑布与乳白色的玉盘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六十四根连接天地的银色柱子,明明是至纯至美的帝流浆与至清至冷的月光汇成,却让大家的心怦怦直跳,总觉得这东西给人一种不详的感觉。
下一刻,明夕玦瞳孔骤缩,帝俊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常羲吐出一口鲜血,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广寒宫……”
发现太阴星不对,匆匆赶过来的羲和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由大惊,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扶住差点摔倒的常羲,忙问:“常羲,你怎么了?”
“广寒宫……”常羲忍住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烈痛楚,勉强将话说完,“守宫基石……悉数摧……毁,镇宫基石被……被……被污……染……”
“什么?”羲和睁大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常羲轻轻点头,面如金纸,仅仅这一个动作,却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广寒宫与她灵魂相连,罗睺先是毁去保护广寒宫的结界,又摧毁三百六十五颗守宫基石,还污染了最核心的镇宫基石,这也让常羲差不多去了半条命。
羲和取出随身携带的灵药,动作轻柔地喂常羲喝下,她与常羲的属性截然相反,轻伤还能转化属性治疗一下,面对这等重伤却束手无策。看见常羲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血色,气息也越来越微弱,羲和很是焦急,忙道:“我马上去找帝俊,亿万妖族中,总有谁能治好你”
常羲轻轻闭上眼睛,痛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羲和安置好她,刚要冲出去,就看见太阴星上一道血光直直射入地下,似是嵌入一个祭坛中。霎时间,血色的薄雾笼罩六十四根柱子,杀意、血腥、憎恨、不甘……无数负面情绪化成红、黑、灰三色的光芒,飞快向洪荒扩散。羲和定睛一看,仅仅过了一会儿,血色的薄雾似乎浓了一些。
不会吧?难道这些负面情绪这么快就……羲和仔细打量这片天地,神色更加凝重。
太阴星为源,祭坛为阵眼,六十四根柱子为根,携带帝流浆的月光为枝干,负面情绪尤其是血为枝叶,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锁灵阵法,其目的是将整个洪荒的灵气全部锁在太阴星上,不再汇向他处。
想到这里,羲和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如果第一缕晨光升起,这个阵法还没有打破,太阴星就会被充盈的灵气撑得毁灭,这样一来,整个洪荒也……疯子这到底是哪个疯子做的好事?
于此同时,洪荒大陆各个角落,许多声音响起。
“不能让他毁灭洪荒”
“必须破坏这个阵法”
“绝对不能让那家伙得逞”
“葬月仪式决不能成功”
“动手”
……
祖巫殿。
平素一见面必吵架,吵三句比开打,打起来必定飞沙走石天崩地裂的共工与祝融破天荒没有吵起来,喜欢八卦的翕兹也一声不吭,更不要说平日嘻嘻哈哈的几位祖巫。帝江闭着眼睛,暗运巫力,烛九阴冷冷地望向血色的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土推开内殿的门,缓缓走出来,神色坚定至极:“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们也必须阻止这疯狂的行为,保护父神身躯所化的天地”
天庭。
金色的披风轻轻扬起,带着桀骜张扬的弧度与不可一世的自信,帝俊猛地合上河图洛书,俯视殿下一百零八位大罗金仙。明夕玦把玩着缩小版得像个铃铛的混沌钟,笑容浅浅,带着蔑视一切的高傲与将万物放在眼中的轻慢。两兄弟交换一个眼神,帝俊右手用力一挥,语调并不怎么高,却让人觉得不可违逆:“布阵”
血火之缚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血色的月亮昭示今夜的不祥,泛着血腥味的雾气渐渐让大家迷失方向。
罗睺站在葬月祭坛中心,左手把玩着一块泛着奇异光泽的莹白石头,黑色与血色的雾气包裹着这圣洁的镇宫基石,以浓烈的颜色污染如雪的纯白。
突然,一道慑人的银白色光芒有如闪电,划破污秽的屏障,直直打向祭坛正中心
罗睺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这道光芒,身子压根没动一下,霎时间,汇聚天罡地煞星辰之力的能量束竟莫名其妙地消失,没留下一丝痕迹。
不,不是没留下痕迹,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祭坛四周出现许多细细密密的花纹,银色与血色交织,似在奋力地搏斗,但银色的细小光束寡不敌众,很快就被血色吞没。
尽管如此,却也够了
葬月祭坛之前被结界保护起来,纵然大家都知道它就在太阴星正下方,却无法突破重重结界锁定它的所在,这一道光束最重要的使命并不是破坏祭坛,帝俊与明夕玦也没指望这么简单就能破坏罗睺的计划,他们所要做的,不过是划开一个口子,为洪荒众位大能指明方向罢了。
最先赶到葬月祭坛的不是别人,正是十二祖巫。
罗睺连葬月枪都没有拿出来,笑容优雅又危险,还带着满不在乎的意味,似乎完全不把他面前的十二祖巫放在眼里。
他这样轻慢的态度,反倒让十二祖巫的警惕心提到最高,后土拉住想要冲出去的祝融,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一时间,两方都没有说话。
十二祖巫站的位置非常巧妙,随时都可以布下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罗睺察觉到这一点,不由觉得好笑,毕竟以他的实力,强行杀掉一个祖巫,让他们再列不成十二都天神煞也是完全没问题的。不过,他并没有与十二祖巫战斗的意思,而是懒懒地笑了:“十二祖巫,你们表面上说着崇敬盘古,实际上却都是胆小自私,怯懦无能之辈啊”
听见他这样说,脾气最火爆的祝融当场就怒了,他重重一跺脚,明明是足以山崩地裂的力道,却没在祭坛上荡起一丝半点的涟漪。罗睺冷冷地瞥了祝融一眼,彻骨的杀意与冰寒不仅让祝融僵在那儿,被波及到的祖巫们也或多或少感到浑身冰凉。
关键时候,烛九阴周身泛起一道金色的光芒,笼罩十一个兄弟姐妹,这才让让大家恢复正常。
小范围内回溯时间么?
罗睺深深地看了烛九阴一眼,出人意料地没有再动手,只见他懒懒地坐到祭坛上,漫不经心地遥望太阴星,过了一会儿,才望向十二祖巫,轻描淡写地说:“你们怎么会想不到,只要洪荒重归混沌,盘古就能复生?”
似乎觉得自己刺激十二祖巫得还不够,罗睺扬起一抹魅惑却危险到极点的笑容,慢条斯理道:“还是说,你们明明想到这种可能,却自我催眠,认为就算天地重归混沌,盘古也不会复生?谁都不想死,我明白……”
“胡说”平素脾气最好的后土气得浑身发抖,“如果能让父神复生,纵然要献出我等的生命,我们也不会犹豫片刻”
她眼中燃烧熊熊的怒火,却透着无与伦比地坚定与执着,在她面前,你会觉得自己心理太过阴暗,想法太过肮脏与污秽,连头都抬不起来。后土站在最前方没看到,但罗睺却发现有几位祖巫眼神闪烁,似是流露一丝羞愧,便轻轻地笑了。
他留下十二祖巫,不过是想让洪荒走向既定的未来,只有这样,他与东皇太一的交易才有实现的可能。但现在看来,十二祖巫中还是有值得尊敬的存在的,用强大的实力来压制后土,只会是一种亵渎。
尽管有些伤脑筋,罗睺却没有改变自己计划的意思,所以他凝视着后土,甩出一连串问题:“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阻止我?难道你们不乐意见到自己的父神复活?还是说,你们不相信我?若我对天发誓……”
“别信他的鬼话”一声大喝传来,片刻之后,祭坛上就出现两道身影,一名是身着道袍,却拥有与修道者严重不符魁梧身躯的英伟男子,只见这个男子周身都散发无与伦比的霸气,令人见之便胆战心惊。
另一道身影属于一个极美的女子,她衣衫非常简朴,浑身上下周洋溢着属于母亲独有的慈爱,眉宇间却有一丝阴戾气无法化开,让人莫名地心悸。
罗睺微微眯起眼,很是冷淡地说:“乾坤,九子,你们两个胆小鬼还活着? ”
乾坤老祖冷笑道:“是啊,托您的福,我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在盘古的开天斧下侥幸逃生。”
“魂魄不全的你们,实在没什么意思。”罗睺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将自己的轻视表露无遗,“自己实力不济,却将错误归咎于他人,真是难看。”
九子鬼母依旧温柔地微笑,眼中却多了一丝阴翳,她款款走向后土,却被奢比尸、句芒与蓐收拦住。
乾坤老祖的一句话已经透露太多内容,盘古与三千神魔仇深似海,绝无化解的可能。所以他们也不打算与罗睺继续扯皮,更没工夫听活下来的三千神魔真真假假的话语,后土一声令下,十二祖巫全部变为最原始的形态。只见十二个身高千丈,形态各异的巨人出现在虚空之中,每个祖巫身后都出现一面黑色大旗的影子,透着无边的凶煞之气。
罗睺眼中厉芒一闪,葬月枪出现在右手,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十二祖巫中的强良面前,锋锐的枪尖刺向强良的心脏
电光火石之间,强良的头顶出现一座小巧玲珑、金光闪闪的宝塔,而一道牵动天罡地煞星辰之力的银白色光束,也准确无比地打在葬月枪上
面对如此危急的情况,罗睺不仅没有后退,枪尖得速度反倒快了一倍不止
巫族没有元神,只能淬炼**,他们的**坚硬比起专修**的妖族都强大许多,更别提十二祖巫。但罗睺的葬月枪却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竟没有一丝障碍地穿透强良的皮肤,刺入他心脏一寸。
强良吃痛,顿时大怒,他猛地后退一步,胸口鲜血四溢。这位祖巫将全部巫力都撤回来,手中握着的黑蛇已扑向罗睺。他体型巨大无比,人类形态的罗睺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小的蝼蚁,或者说随意可以掐死的苍蝇。
“强良——”后土焦急地喊了一声,却无法阻止强良的行动,十二巫族只要有一个撤了巫力,都天神煞大阵也列不出来。后土狠狠咬牙,双手的腾蛇**出灼热的火焰,其余十位祖巫也冲向那片区域。
金色火焰幻化的长剑阻拦了葬月枪一往无前的气势,红色的身影向左跃了一步,下一刻,巨大的光束冲向他方才所站的区域,狠狠冲击着结界。
罗睺微微眯起眼,冷笑道:“锁定你,再以精准的计算偏移角度,想借此伤到我?帝俊也太过狂妄了吧?”
“这哪里是狂妄?锁定不了你,就只能锁定我了”明夕玦毫不退让,放声高喊,“他忌惮你们的阵法,我来拖住他,你们快点布阵”
尽管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是妖族东皇,但生死存亡之即,种族的恩怨早抛到一边,十二祖巫立刻重新列好阵势,混沌与凶煞之气慢慢汇聚,一个模模糊糊的巨大人影出现在正中。
葬月枪与金色的剑不住相撞,一道又一道恐怖的光束像是他们的配乐。整个祭坛中,就看见他们仿若在闪电中舞蹈,实则殊死相斗的身影,九子鬼母找准时机,放出自己精心炼制的鬼王,想要牵制罗睺的行动,乾坤老祖也不甘示弱,冲向交战区域。
月白色道袍的俊美青年看见这一幕,热血沸腾,他脸上的兴奋与热情根本无法掩饰,急急对一旁的白眉老者与英伟男子说:“大哥,二哥,我去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出现在重重电光之中
太上老君默默收回祭在强良头上的天地玄黄玲珑宝塔,立刻前去交战区域,以这天上地下第一防御法宝护住除罗睺外的所有生灵。元始天尊摇摇头,对自己弟弟一如既往的热血与自己哥哥难得一次的激昂非常无奈,却也没有半分犹豫地加入战局。
帝俊传音给刚到战场的镇元子,与对方交流了几句,又冷冷道:“接下来,我们必须按顺序破坏六十四根支柱”
镇元子神色凝重,拉住想要上战场的红云:“掩护我”
然后,他祭出地书,观察周围的大地脉络,红云也取出九九红云散魄葫芦,密切注视周围的动静。
当第一道星辰光束打下时,红云差点要动手,却发现镇元子立刻阻隔被击中支柱旁大地的一切灵气,这才松了一口气,猛烈地攻击那根支柱。
论对阵法的了解,帝俊若自称第二,目前还没有谁敢称第一,是以匆匆赶来的众位大能看见这默契的配合,就知道自己最好别插手添乱。女娲扬起山河社稷图,将血色的薄雾挪到这件法宝中,接引准提也不甘示弱,共同净化越来越浓厚的负面情绪。
冥河操纵元屠阿鼻双剑与十二品红莲,吸纳与毁去这些负面情绪,他很想参加混战,却怕属性类似的自己成为罗睺的补药,只好悻悻地做着辅助工作至于陆陆续续到来的洪荒大能,倒有一大半是侥幸逃脱,魂魄不全的三千神魔,见到罗睺,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纷纷加入群殴队伍。
尽管战局看上去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但大家的心情却越来越凝重,他们都知道,罗睺只要拖到东方第一缕晨光升起就……
上天似乎与他们作对,他们越是心急,事情就越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当十二祖巫中心的黑色巨大人影渐渐成型的时候。罗睺长枪一震,透明的气劲有如水波一般荡漾开,透着无与伦比的暴烈,霎时间就在攻击他的所有大能悉数震飞
血火之缚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后土凝视着罗睺张近在咫尺,充满魅力的面庞,心中有了一丝恐惧与不甘。
离得这么近……这柄锋锐的枪尖,应该会刺穿她的头颅吧?
她不怕死,但她不甘心功亏一篑,明明马上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就要成型,可以召唤出盘古真身,拯救整个洪荒了,为什么……罗睺身子一偏,枪尖被萦绕周天星辰的大钟挡住。
明夕玦顾不上擦拭嘴角的鲜血,长剑已指向罗睺:“战斗还没有结束。”
罗睺轻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满是讽刺与讥笑的意味,明夕玦的眼中却只有战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
他们两个都明白,罗睺一定不会杀后土,因为除了后土,再没有谁会选择为人族而牺牲,身化六道轮回。但他们也都清楚,后土才是十二祖巫的核心与灵魂,只要攻击后土,十二祖巫一定会提前发动十二都天神煞大阵,这对罗睺来说是好事,对明夕玦来说却是坏事。因为这就意味着,明夕玦无法见识到真正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更无从估算这个阵法与完全版的周天星斗大阵相比,到底哪个更强。
果然,帝江、奢比尸、烛九阴等大怒,他们催动潜藏于血脉深处的浊气,耗费全部巫力,提前运转阵法,其余祖巫也不得不加以配合,五官轮廓模糊的巨人重重一挥斧子,明夕玦与罗睺同时纵身一跃,逃离巨人的攻击范围。
诸位大能联手也没有攻破,强到离谱的结界,在这威力绝伦的一斧下,竟有如干涸的大地一般迅速龟裂,下一秒,分离崩析。
帝俊金色的眸子仿佛蕴藏万年不化的冰雪,勃发的怒气简直要将他的血液燃烧殆尽:“十二祖巫……好个恩将仇报的十二祖巫”
听见他这咬牙切齿的话语,白泽顿时哭笑不得,他明白,十二祖巫不该在东皇刚救了后土,并为此与罗睺缠斗的时候,不顾东皇陛下的安危动手。但换个角度想,罗睺是何等实力的存在,他难不成会乖乖站在原地让你打?他被牵制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东皇陛下这不也没事吗?十二祖巫的选择,从大局来说才是最正确的啊
不过,白泽知道自己绝不能对正在火头上的帝俊说这种话,所以他颇为委婉劝诫:“陛下,眼下最重要的……”
“我当然分得清轻、重、缓、急”帝俊的神色更冷了。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果然威力绝伦,罗睺被逼得必须以全部的精力对付盘古真身,无暇攻击十二祖巫,更没时间管刚才被他重伤的一众大能。十二祖巫之前也没用过这个阵法,一开始的动作不免有些凝滞,但越到后面,动作就越是熟练,也让罗睺疲于应付。
明夕玦退到安全区域,却觉得有点遗憾,他还想看看盘古长什么样子呢
“真可惜,没看见盘古父神的长相。”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语气中的失望之情怎么都掩不住。
明夕玦好奇地转过身,就看见月白色道袍的青年满脸失望之色,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他的嘴角不由暗暗抽搐。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是通天教主……吧?怎么感觉与封神演义中描写的通天教主差好多?而且现在三清的感情也相当不错,否则以太上老君的心性,根本不可能加入战局,还用天地玄黄玲珑宝塔护着他们,以至于仇恨拉得太多,被罗睺往死里打……该说时间与利益的威力太过强大么?
基于心中那微不可查的一点好奇,明夕玦接过了他的话头:“是啊我也觉得很可惜,如果这个阵法成型了就好。”
听见他们的对话,正在疗伤的众位大能们差点吐血。
喂喂喂,不要以为盘古真身牵制了罗睺,咱们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啊我们不应该是去保护十二祖巫吗?你们为什么有时间闲聊啊
通天教主完全没感觉到周围一堆大能的怨念,他兴致勃勃地问明夕玦:“你真的是大罗金仙吗?感觉你比一般准圣强很多呢”
太上老君睁开眼睛,元始天尊青筋暴跳,对通天教主这样冒失就追问别人秘密的行为,他们两个的心里都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明夕玦好笑地看着这一幕,猜到三清回去的话,通天教主大概又要被两位兄长说教了。
明夕玦一是觉得通天教主这种有话直说的性子很对口味,二是想到他们俩都是未来的失败者,通天还被亲兄弟对付,不免心有戚戚然,所以他微笑着回答:“我也不知道呢大概我这个大罗金仙比较特殊吧”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在两位兄长看来极端“不务正业”,将大部分时间投入在炼器、研究阵法以及战斗的通天教主,与明夕玦倒是出人意料地合拍。
只不过……明夕玦的视线落到远处,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某位已经知道未来的天道代言人来说,他选择的圣人自然不能与命中注定要死的东皇掺和在一起,如果沾染了巫妖二族的因果,那可就太糟糕了,不是么?
就在他们交谈这短短一瞬的功夫,战局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十二祖巫之前从未召唤过盘古真身,自然不清楚它的威力到底到什么程度,罗睺方才连连后退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是以黑色的巨人为追击罗睺,竟跃出阵法范围,离开凶煞之气最强烈的地方。
罗睺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葬月枪狠狠刺入黑色巨人的心脏部位,这一招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拥有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竟将盘古真身生生打散
尽管凶煞之气仍旧充盈于天地之间,盘古真身能快速重组,但十二祖巫遭此重大反噬,动作都有些迟缓。混沌钟与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同时笼罩在十二祖巫上方,明夕玦抓紧了金色的长剑,就想再冲上去,却在看到与罗睺对峙的紫衣青年之时,右手松了松,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封神演义里写的鸿钧道祖,似乎是老者形象?不对,好像只写了鸿钧是一个手执竹杖的道者,没有具体描写外貌……于是,这算什么?各方面都不能输么?
正当他脑补吐槽的时候,帝俊的声音直接从心底响起:“太一,回来。”
罗睺凝视了鸿钧手里的造化玉牒几秒,终于抬起头望向他宿命的对手,露出猫抓老鼠般既带着恶意,又极端轻慢的笑容:“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怎么,以为自己得到了造化玉牒,就能够战胜我了吗?”
鸿钧没被罗睺的心理战术影响,他淡淡道:“罗睺,你倒行逆施,必会得到惩罚,战胜你的不是我,而是天道。”
“啊?”罗睺掏掏耳朵,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鸿钧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问,“你脑子坏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已经回到天庭的明夕玦看着这一幕,着实无奈:“罗睺拖时间我能理解,鸿钧也故意拖时间……原来他还需要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帮助啊”
“这是自然。”帝俊缓缓道,“若我没有猜错,纵然在三千神魔中,罗睺也属于顶尖强者,甚至是唆使三千神魔与盘古为敌的存在,否则侥幸活下来的乾坤老祖、九子鬼母等大能也不可能那么恨他。从刚才罗睺的话里就能听出来,鸿钧也是三千神魔之一,他从前胜不过罗睺,现在却得到一件名为‘造化玉牒’的宝贝,才成为罗睺宿命中的对手……且不说长久积累的畏惧之心到底有没有消除,就从方才罗睺显露的实力来看,想要速战速决便是很大的问题。”
明夕玦想想洪荒强者一打起来就是十天半月甚至十年八年,就知道鸿钧身上的担子很重:“布周天星斗大阵援助鸿钧?葬月祭坛怎么办?”
方才盘古真身打破罗睺施加的结界,位于地上的大罗金仙们已赶往天庭,是以明夕玦有此一问。
不能调动太阴星的力量,又只能使用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还是太阳星力量最弱的夜晚……压根没办法与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比嘛
“我方才已将破阵的顺序告诉了镇元子与冥河,他们会做完这件事的。”帝俊的笑容自信又张扬,无论身处何处,沦落何种境地,都无法掩饰他的灼灼光华,“想要挽救整个洪荒,没有我们可不行。”
罗睺、鸿钧与盘古真身之间的战斗,不完全版的周天星斗大阵的确没有插手的余地,但借助周天星辰幡的力量,却能将太阴星上汇聚的灵气强行夺取过来。比起整个洪荒的灵气,周天星斗大阵一一对应星辰夺取的灵气非常少,所以罗睺没有发现,否则他最先做的绝不是攻击十二祖巫,而是先将帝俊解决了再说。
不过,就算再怎么少,也禁不起一次又一次天罡地煞力量的汇聚,据明夕玦估计,在鸿钧出现前,帝俊少说弄了几万道星辰之力汇聚的闪电下去,消耗的灵气很是可观。
这也是帝俊为何不参与战斗,整个宸月之夜都在主持阵法的原因。
眼下鸿钧与盘古真身牵制了罗睺,帝俊便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小型周天星斗大阵,大规模将太阴星上的灵气转移到三百六十五周天星辰上,再变着法子锁定、迟缓罗睺的动作,就算罗睺发现了,他也绝对没时间找帝俊麻烦。
帝俊从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更不会让别人成为自己的希望,他知道“剧情”,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指望过鸿钧。根据他的计算,只要罗睺被牵制一个时辰,让他使用小型周天星斗大阵,到第一缕晨光升起的时候,就算罗睺没死,葬月祭坛也没被彻底破坏都无所谓,因为太阴星上的灵气,已经不足以毁灭整个洪荒了。
谋定后动,算无遗策,这就是妖皇帝俊。
心生骄傲的同时,明夕玦不知为何,却想起了一句话。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血火之缚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明夕玦一面主持不完全版周天星斗大阵,以极为可观的速度吸纳灵气,时不时打几百到星辰光束下去,阻止罗睺的动作;一面观察战局,并在心中默默吐槽。
天道实在是太太太无耻了啊
也难怪明夕玦会生出这种感慨,实在是他这个旁观者看了都替罗睺叫屈,就算罗睺的实力强过鸿钧与盘古真身联手,却也抵不住天道阴他。每次罗睺的攻击都会莫名其妙地落空,每次鸿钧的攻击都能诡异地命中……果然,鸿钧就是天道的亲儿子,遇上他的事情,天道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的。无论反派boss怎么强大,也扛不住主角光环明晃晃地出现,把主角一次又一次满血原状态原地复活不算,还要开无敌bug来刷你啊
战局到了这一步,已经没必要看下去了,明夕玦抚额,深深叹息,终于知道为什么日后鸿钧在紫霄宫开讲座,有那么多大能巴巴地赶过去,还为一个位置酿出无数血案,罗睺,你今天闹得这么一出,实在是功不可没啊
这种程度的战斗,众位大能插不上手,但他们也没有停下来——破坏葬月祭坛也是重中之重啊
再强的boss都抵不住主角光环的照耀,此乃世间真理,所以罗睺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比起先前处处是破绽,实则无懈可击的状态,此时他看起来似乎周身没有漏洞,但鸿钧敏锐地察觉到,罗睺的状态已经开始下滑。
终于,鸿钧找到一处空隙,霎时间,造化玉牒分为二十四瓣玉色莲瓣,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突兀出现在空中,形成一道道金色的锁链,它们不仅将玉色的莲瓣链接起来,也织成一个金色的牢笼,困住了罗睺所有动作。就在同一刻,盘古真身重重地劈向大地,生生将这块土地一分为二,巨大的裂口深不见底,有如一张要吞噬一切的嘴巴,煞是可怕。草木沙石都向裂口处下滑,唯有祭坛悬浮在空中,似坠未坠。
下一秒,六十四道星辰之束极快却按照次序地朝着支柱噼里啪啦打下,竟在支柱上方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电网,将整个阵法都笼罩在其中。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又是几轮星辰之力劈下,强大到照亮整个洪荒的光明与能量,让众位大能都自发地退到安全区域。
这六十四根支柱之前就遭到洪荒众位大能凶残的袭击,早就摇摇欲坠,此番又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终于不堪重负,分离崩析。
锁灵阵法与罗睺灵魂相连,才强大至此,所以当阵法毁灭的这一刻,罗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葬月枪竟脱手而出
黑色的巨人上前几步,斧子就要劈向祭坛中心,却被造化玉牒拦住。
鸿钧接住葬月枪,对十二祖巫说:“不能破坏这个祭坛。”
后土回头,发现几位祖巫脸上露出一丝不忿,就知道他们认为鸿钧不过是捡便宜,真正出大力的是盘古真身,所以对鸿钧的态度不怎么高兴。为防止心直口快的同胞得罪鸿钧,她上前几步,恭敬道:“敢问,您的意思是……”
“从哪里开始,就要从哪里终结。”鸿钧知晓对方的不满,却丝毫不在意,他不带一丝烟火气地说,“六十四根锁灵之柱已经消失,只要稍微改动一下阵法,就能让葬月祭坛变成罗睺的封印之地。”
罗睺选择的地方不可谓不好,设计的阵法不可谓不妙,建造的祭坛不可谓不精巧,正好让鸿钧拿来用。这位差一步就能合身天道的大能相当清楚罗睺的水准,早在围攻之中,罗睺就摸透了他们的攻击与配合,如果不是天道作弊式的帮助,他们绝对赢不了。未免夜长梦多,越早封印罗睺越好,谁知道他还有什么招数没有使出来?
来到祭坛边的帝俊听见鸿钧的话,若有所思道:“尽管如此,短时间内想要绘制一个强大的封印阵法……”
鸿钧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淡淡道:“三清携带的功德清光,十二祖巫拥有的凶煞之气,帝俊、太一兄弟持有的太阳之精与诸天星辰之力,接引、准提的净化之光,镇元子的大地之气,冥河的红莲业力……”他将布置外围阵法所需要的东西一一说出来,又道,“麻烦女娲用山河社稷图构造一个特殊的空间,需要……然后我用太阴星镇宫基石为引子,将罗睺彻底镇压起来。”
他们商谈这些的时候,罗睺还是相当清醒的,他静静地听着,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关系。比起平日的张扬桀骜、诡异狂狷或是愤世嫉俗,他此时安静得吓人,竟让大家都生出些许不安,觉得还是快点完成这件事,将这个煞星封印到天荒地老为好。
造化玉牒将罗睺托到祭坛上,众位大能按照鸿钧的指示,各司其职,重重叠加封印。最后,鸿钧掂了掂葬月枪,神色一冷,将这柄充满不详意味的兵器朝罗睺扔出去
冰冷的葬月枪直接洞穿罗睺的心脏,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鸿钧便用平稳的声音缓缓道:“合——”
众位大能听见这声命令,来不及惊讶,就条件反射般一同施加法力,让封印缓缓合拢。
鸿钧将太阴星镇宫基石净化,又将之与女娲以山河社稷图构造的特殊结界相融,又在刚刚形成的深渊中打开通往混沌最深处的入口,促使祭坛向那儿****。最后,他施以极**力,将大地合拢,彻底不留一丝痕迹。
做完这一切,鸿钧正色道:“罗睺拥有诸多诡异神通,也无法杀死,为确保万无一失,从今往后,请大家不要提他的名字,最好连想都别想到他,省得他通过特殊手段汲取各位的力量,强行冲破封印。”
对于鸿钧的话,大家自然点头称是,明夕玦的内心却有点复杂。
此时,第一缕晨光出现在东方,渐渐扫去宸月之夜带来的阴霾与黑暗。
大家纷纷抬起头,望着这微弱却象征希望的光芒,都露出最真切,最诚挚,最愉悦的笑容。
无论如何,洪荒从开辟到终结最惊心动魄的****,总算是过去了。
回到天庭后,帝俊才问:“你似乎不怎么高兴?”
“的确。”明夕玦点点头,颇为感慨,“名垂青史也好,遗臭万年也罢,好歹会被后人记住,无论英雄枭雄,也不辜负一生轰轰烈烈。罗睺导演了洪荒最盛大的一场祭奠,却这样被抹杀,以前没多少存在知道他的名字,以后更没有谁知道他……”
帝俊笑了起来:“如果换做别人,我也会认为这是一种侮辱与亵渎,但罗睺任性妄为,我行我素,不滞外物,你认为他会在乎这些?我倒有些奇怪,罗睺应该早就知道他此举是逆天而行,必会被天地所忌,怎么还让自己落得被封印于混沌最深处,不见天日,永世无法脱困的结局?”
听见帝俊的疑惑,明夕玦也故作疑惑不解:“我也很奇怪,以他的心志与手段,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当然,说这句话的时候,明夕玦还是有点心虚的。没办法,帝俊实在太了解他了,如果被这位兄长看出丝毫破绽,说不定藏匿葬月枪枪魂的辞缘琴就得被帝俊拆了。
不过很多时候,世上的事情都是怕什么来什么,只见帝俊若有所思地说:“不对啊我总觉得罗睺手上那柄枪不大对劲……”
关键时刻,明夕玦反倒淡定下来:“应该是错觉吧?鸿钧都将那柄枪拿在手上了一会儿,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会发现不了?既然鸿钧将之作为封印的钥匙,怎么可能还会有不妥?再说了,反正那柄枪已经随罗睺永远沉睡在结界中,就算有问题,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帝俊想想,觉得明夕玦说得也对,鸿钧的实力不容置疑,这位未来的天道代言人确定过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察觉到帝俊终于不想罗睺的事情,明夕玦暗暗从了一口气,庆幸帝俊与罗睺没有接触过,否则帝俊百分之一千能发现问题。
明夕玦太了解罗睺,或者说他与罗睺太像,所以他知道,他们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自己的武器脱手——哪怕没有任何力气。
尽管知道警报解除,明夕玦还是决定岔开话题,所以他问:“大哥,我对后土也算有救命之恩……你说我们与巫族还会不会打起来?”
“会,怎么不会?”提到巫族,帝俊就没有好脸色,“巫族长脑子的家伙本来就不多,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强大又一定会让他们的自信心嫉妒膨胀,若妖族退让,他们还以为我们怕了他,只会得寸进尺。卷进因果如何?掀起浩劫如何?步上三族后尘又如何?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明夕玦把玩着缩小版混沌钟,笑道:“大哥也太轻视巫族了,我倒觉得有些巫的脑子还是很机灵的。”
“那又如何?后土大局观很强,分寸也把握得很好,但开战这种事情,就算她不同意,十二祖巫又有几个会听她的?她劝得动所有祖巫么?”帝俊不以为意道,“身为十二祖巫核心的后土都如此,更别提地位更不如她的家伙,不是么?”
明夕玦轻轻点头,笑道:“的确,对我们来说,十二祖巫才是真正的对手。大哥,你最好命令得用的手下秘密监视十二祖巫的营地,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比如哪个祖巫落单,还离营地比较远……我也好快速解决掉他。”
没有退路?那我就制造一条出来反正巫妖二族马上就要开打,仇恨会向滚雪球一样越扩越大,无法收拾,我现在杀掉一个祖巫,与巫族结死仇又算得了什么?
拥有周天星斗大阵的妖皇与东皇所忌惮的,不过是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罢了。
血火之缚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事情并没有帝俊与明夕玦想得这么糟糕。
罗睺闹了这么一出后,大家都体会到了生命的可贵,无论巫族还是妖族都歇了开战的心思,默契地不提此事,就当之前的恩怨没发生过。
尽管洪荒迎来了暂时的和平期,明夕玦也没有松懈下来,他不仅要炼制一万多杆小周天星辰幡,还要想办法弄死一两个祖巫,而且一定要将祖巫体内的凶煞之气抽出来,毕竟这才是十二都天神煞形成的关键。否则剩余祖巫将这份凶煞之气分开转移到几个大巫身上,盘古真身还是能被召唤的。
更何况见到鸿钧与罗睺的战斗后,明夕玦便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认知。
他之前一直认为,世界法则在不遗余力地抹杀他,如果说综漫世界里,明夕玦的灵魂太过强大,只能排除不能抹杀,但这个世界呢?强到还差一步就能挣脱空间束缚的罗睺也被天道阴了,落得一个永生永世****混沌中的结局,自己目前实力还远远不及罗睺,怎么没被天道玩死?
“天道对我放了水?”明夕玦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摇摇头,心想大概是主神动得手脚吧?
对抗天道,改变命运,挣脱空间束缚……明明洪荒不记年,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为何他还觉得时间永远不够用?
“吾已成道,翌日开讲紫霄宫,传我大道法则,有缘者,皆可来。”突然,整个洪荒的生灵耳边都响起一个空灵又玄妙,令人深陷其中,聪颖者还能借此领悟“道”之意境的声音。
明夕玦神色一敛,收起所有的思绪。
鸿钧立天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太一,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过了一会儿,帝俊缓缓走进来,看见明夕玦手里拿着炼制小周天星辰幡的材料,不由笑道,“这些事情可以暂时缓一缓,我们去听道吧”
明夕玦奇道:“大哥,你还真想去?”
帝俊万分平静地说:“当然。”
“你就不怕,听过一次之后,就会眷恋上这种不需要走弯路的感觉,从而被鸿钧牵着鼻子走,再也无法走出属于自己的‘道’?”明夕玦想到之前与帝俊说的话,便直接问。
不怕么?怎么可能?
见识过罗睺与鸿钧的强大,说不羡慕也未免太虚伪,有捷径的话,谁又愿意走弯路呢?如果去听了道,他真能果断割舍下一切,第二次不去听吗?现在不去听道倒也简单,但若是妖族的族人听了鸿钧讲道,实力快速增长,甚至超过他这个妖皇,他该如何自处?
一瞬之间,帝俊心中不知转过多少个念头,最后释然一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几分自嘲:“这种时候,我倒羡慕起巫族来。”
巫族没有元神,自然觉得听鸿钧讲道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也不需要像帝俊这样为难。
明夕玦知道帝俊很难抉择,便也没说什么,他原本打算不去听道,省得脑海里两种观点冲突,但知道帝俊要去之后,明夕玦改变了主意。
去听听……倒也无所谓。
鸿钧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洪荒,说是有缘者都能来,看似没有任何限制,实际上路障真不少。且不说从他的声音辨别方位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也不说三十三天一层比一层灵气浓郁,修为差一点的根本呆不下去,就说三十三天与混沌交接处诸多危险,比如地水风火,比如空间裂缝,比如乱流,都能让你有去无回。何况混沌中神识根本延伸不了多长,想找到紫霄宫,不仅考验你的修为,还考验你的运气。
这些困难与障碍,显然不能难倒妖皇东皇两兄弟,所以他们俩很快就找到紫霄宫的所在。这座地位至高无上,名字也霸气绝伦的宫殿出人意料地简朴,却又处处契合天道,让你觉得天下没有什么景物能比这更美。修为没到太乙金仙的存在就算混进来,只要他们稍不留神,就可能会被几根柱子,几缕花纹吸引,进入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如果能顿悟自然最好不过,但这里蕴含的“道”对他们来说太过深奥,遭到重重反噬甚至变成白痴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踏入紫霄宫,明夕玦条件反射地扫了一眼地面,只见第一排整整齐齐地码六个蒲团,第二排七个蒲团,第三排九个蒲团,从第四排开始就是每排十三个蒲团,却在门槛九丈外停止,倒也让大殿不显得多空旷。
谁都知道越前面的位置越好,但大家修养都很好,遵守先来后到的原则,明夕玦与帝俊来的时候,第一排的蒲团已经被三清、女娲、鲲鹏与红云坐了,明夕玦没说什么,自顾自坐到第二排第二个蒲团上,帝俊顿了顿,走到第二排第一个蒲团前。
鲲鹏壮着胆子望向两位顶头上司,明夕玦明明看到鲲鹏,却把他像空气一样忽略过去,不知在想什么。帝俊倒是扫了鲲鹏一眼,他金色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感**彩,神色也淡淡地,没什么表情,却让鲲鹏捏了一把汗。
没有任何帝王会容许手下不经同意就出现在自己前方,因为这是对帝王尊严的挑衅,在不需要考虑寿命问题的情况下,尊严与骄傲的重要性也大大增加了。女娲与红云是修道者,平日压根没去妖族报到,也没享受妖族的庇护,好歹能糊弄过去。鲲鹏却是实打实的妖修,归帝俊与太一管辖,如果他不让座,无异于不将自己种族的帝王看在眼里,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不被妖族庇护是轻的,被下追杀令更是大有可能。
但是……鲲鹏死死压抑心中的恐惧,端坐在蒲团上,一动也不动。
他不是帝俊,天生妖皇,统御天下;他不是太一,命定东皇,震慑众生;他智谋不及白泽,近战不如英招、鬼车,远攻不如钦原、九婴,指挥军队不如飞廉、计蒙,也不如商羊、飞诞一样擅长训练暗杀、刑讯等队伍。他最看不起十大妖帅中的呲铁,却知道自己没有呲铁十分之一的忠诚。
鲲鹏原本以为,以自己的天赋,空中与海中的部队总有一个能收入手中,却没想到帝俊竟将之交给了计蒙与飞廉
如果仅仅是这样就算了,十大妖帅毕竟各有所长,他没必要将自己的短处与别人的长处比,但为什么,远远不如他的伏羲、穷奇、雷泽这些家伙,也能得到帝俊的重用,唯有他不行?
他想要权力,让他屹立于众生之上,被亿万生灵顶礼膜拜,拥有超然且特殊的地位,谁料帝俊从不给他任何机会
鲲鹏很清楚,论手腕、论智谋、论实力、论后台……他哪样都比不过帝俊,只要这位妖皇刻意压制他,他就一辈子都无法出头
鸿钧的强大给鲲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在听见鸿钧声音的第一刻,他放下一切事情,飞奔来紫霄宫,终于抢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就算得罪妖皇与东皇,我也绝对不能动谁敢拦我,想抢走我的位置,我就让谁死
帝俊极擅长观察旁人心性,自然看得出鲲鹏心术不正,为了力量与权势,鲲鹏会放弃所有的良知与道德,不惜一切地踩着别人往上爬。帝俊是天定的妖皇,不需要玩什么制衡之术来保证自己的地位,自然不需要用到鲲鹏这种小人,但他顶多冷着鲲鹏,绝没有刻意压制鲲鹏上进的机会。
对鲲鹏此时的想法,帝俊猜到了七八分,他的唇角便挂上一丝讥讽的笑容,知道心胸狭窄的家伙总会将别人想得与自己一样不堪。帝俊略加思考,刚要开口让鲲鹏面子里子都失去,明夕玦却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时间,紫霄宫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听道者,竟有一大半是明夕玦没有见过的。听道者们的素质都很好,来了就乖乖按顺序坐下,后到的就自发地站着,顶多碰到熟人会小声攀谈,从大体上来说,紫霄宫还是非常安静的。
正因为如此,接引与准提的声音就特别明显。
未来西方教二位教主匆匆赶到紫霄宫,发现紫霄宫密密麻麻站满了来听道的生灵,粗粗估算一下,将近有三千之数,如果他们按顺序排队,大概就只能贴着门站了。准提道人想到贫瘠的西方,荒芜的土地,艰苦的修行,再想到鸿钧的强大,心想他们怎么也得抓住这次机会,所以他咬了咬牙,压下心中那一丝难为情,面露悲戚之色:“可怜我师兄弟二人从西方星夜兼程赶来,竟连一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宸月之夜时,很多强者忌惮罗睺,不敢参战,所以对有勇气参与这一场大战的生灵,大家不免多了几分敬意。何况西方遥远又贫瘠,经常是方圆万里都广袤无人烟,这些大家也都清楚,听见接引道人哭诉,又想到他们的难处,很多听道者纷纷站起来,要给他们让座。
接引道人依旧面色蜡黄,也永远是愁苦的神情,对他来说,哭和笑似乎没有什么分别。准提道人不住给大家道谢,心中却觉得极难堪,他们也是大罗金仙巅峰级人物,平日谁都是和和气气地对待他们,现在却必须将自己的伤疤撕开,展示给所有人看,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好位置……
明夕玦冷眼看着这一幕,突然不讨厌准提道人了。
准提道人四处捞人捞宝贝,在封神之战又屡屡插手的行为的确让人看不惯,但三清若连成一线,岂有西方教大兴的机会?天生就拥有一切的存在,却鄙视靠双手努力奋斗,让自己过得更好的人……佛教大兴的结局,已经是最干脆的一耳光了。仔细想来,准提道人似乎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至于你说收了阐教一堆弟子当脚力当宠?抱歉,做下这些事情的大部分是阐教中人,只不过叛到佛教去了,何况歧视妖族那是主流趋势……不过,作为东皇,还是应该讨厌这家伙为好吧?
血火之缚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接下来的戏码自然像小说中写的那样,红云心生恻隐,让出自己的位置,准提道人让接引道人坐这个位置,接引道人却站着不动。
帝俊漫不经心地扫了这个方向一眼,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让人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当然看得出来,接引道人此举无异于逼迫鲲鹏让出座位,偏偏鲲鹏装聋作哑,才导致局面僵持。帝俊正在掂量,到底是趁机让鲲鹏这家伙落面子,还是继续将鲲鹏归为妖族族人,出言维护他?要知道,帝俊自尊自傲到一定境界,对接引道人与准提道人为两个好座位就牺牲面子的行为,他心中很是不屑,却又有几分忌惮。
明夕玦一看就知道帝俊在盘算什么,所以他又对帝俊摇了摇头。
接引与准提好歹是日后西方教二位圣人,鲲鹏算什么东西?在鸿钧眼里,就连如今声势烜赫、无可匹敌的妖皇东皇与十二祖巫,地位都没有他未来的记名弟子重要,闹起来绝对没有好处。他们今天是来看热闹顺便听道的,如果被鸿钧赶出去,这才是奇耻大辱。
帝俊收敛笑容,权作没看见一边发生的事情,这时候,元始天尊终于耐不住了,他对妖族有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鄙视,唯有修道的妖才被他勉强接纳,至于帝俊与太一,他们一是出身高,二是实力强,三是宸月之夜的时候表现极好,元始天尊自然对他们另眼相看。鲲鹏哪样都不属于,元始天尊早就觉得他没资格做第一排,但眼下妖族气运正盛,纵然三清也要退避三舍,元始天尊摸不准帝俊的态度,不好明着赶鲲鹏,只是甩出一句:“二位道友,你们在宸月之夜时奋力拼搏,参与化解洪荒浩劫,自然有资格坐在这里。”
说罢,他冷冷地看着鲲鹏,尽管没再说什么,但意思却表现得非常明显。
鲲鹏猛地涨红了脸,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他带着最后一丝期盼看向帝俊与明夕玦,却发现这两兄弟正轻声交谈什么,似乎完全没注意这里,顿时满心绝望。
是了,方才他挑衅了这两位陛下的尊严,让他们陷入两难的境地,他们怎会帮他?
知道自己再坐下去无异于自取其辱,鲲鹏猛地站起来,走到后面,掩饰怨毒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得罪不起妖皇东皇,也得罪不起三清,便将红云记恨上了。
明夕玦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与帝俊用意念交谈:【大哥,你打算如何处置鲲鹏?】
【我正在想。】帝俊觉得红云身上死气与煞气缠绕,说不定这段时间就得出事,便对明夕玦说,【红云不得到宝贝还好,若是拥有至宝,说不定有身殒之忧。】
明夕玦笑了笑,刚想说什么,视线却凝滞片刻,方继续与帝俊聊天。
这一瞬的失态瞒不过帝俊,是以他顺着方才明夕玦凝视的方向望去,便看见高台上出现两个粉雕玉琢的童子,一男一女,都不过天仙修为。这要换在妖族,他们连进天庭的资格都没有,也就是沾了鸿钧的光,才能站在高台俯视一众大能。
帝俊了解自己的弟弟,知道明夕玦不可能会计较这点小事,那么……他状似随口道:【一个司掌烈阳之力,一个司掌星月之辉,这两个童子潜力不错,又跟在鸿钧身边,成为大罗金仙指日可待,你就别嫌弃他们修为低了。】
【我哪里会嫌弃他们修为低?我恨不得他们永远是天仙境界才好。】明夕玦冷笑道,决定回去就给天庭重要部位全弄上可以自爆的阵法。
鸿钧,你好,你很好
帝俊没死,我也没死,妖族气运还处于鼎盛时期,你却已经选好未来天庭的主人了。阴阳调和,镇压气运,司掌得同样日月星辰,好捡便宜……但我就算毁了天庭,也绝不会让自己第二个家被两个类似奴才的角色鸠占鹊巢,绝不
心知这两个童子肯定与月缘透露的“未来”有关,帝俊暗暗记下,也不提此事。
看到昊天与瑶池,明夕玦胃口就倒了大半,心想他真不该陪帝俊来听道,平白膈应自己。不过等鸿钧出现,明夕玦倒吃了一惊,原本紫衣的俊美青年竟已成为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完全符合大家心中对“鸿钧老祖”的想象。
不对啊以鸿钧的实力,完全不需要改变容貌来吸引人气,你爱听道不听,我还求着你不成?何况洪荒对容貌看得并不重,歪瓜裂枣奇形怪状的一抓一大把,为何……难道,鸿钧与罗睺一战时受了重伤,连青年形态都保不住?还是他合天道的时候出了问题,或者两厢叠加?
想到这种可能,明夕玦的心情又有些好转。
罗睺,干得好
接下来的时间,明夕玦有选择地听鸿钧讲道,不似旁人一般如痴如醉。鸿钧所讲之道的第一章就是形态,他指出,尽管真身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但盘古的形态才是最适合修炼的,所以你们这些家伙全得给我把形态搞定
不过,对明夕玦来说,鸿钧讲得“道”也就这一个与他理念相和,其余都与他的认知产生严重偏差。勉强听了一段时间后,明夕玦宣告放弃,他封住外界声音,自顾自修炼。
【如果按他的“道”修行,终此一生,也不过是这个世界的提线木偶,按照所谓的“天道”走下去,熬到天荒地老罢了。】
在明夕玦做这个小动作的时候,鸿钧的目光有一瞬落在他身上,却又很快移开,继续阐述自己的“道”。
千年时光转瞬即逝,紫霄宫大门缓缓开启,听道者鱼贯而出。待听道者走得差不多之时,一个身着灰衣的道童手执笤帚,踏入大殿,他容貌平平,毫无特色,却有种颇为古怪的气质,乍看之下仿佛与“道”极为融合,但仔细一看,你就会哂笑,心想这个道童不过玄仙修为,怎么可能拥有准圣甚至圣人才有的气质?唯有明夕玦颇为感慨。
月缘,你以为你被罗睺逼迫,被天道无止尽追杀就算最悲惨的,但这位同样穿成三千神魔残魂,名为“道无”的穿越者比你更凄凉。他遇见了鸿钧,同样被看出来历,却被视为不安定因素。明夕玦对阵法造诣颇深,自然看得出来,道无身上有极高深的禁制,注定走不出紫霄宫一步。
不过,罗睺与鸿钧的情况又不一样,从鸿钧的举动来看,道无似乎没有透露任何“剧情”,否则鸿钧不可能察觉不出洪荒的异状。
尽管心生怜悯,明夕玦的脚步却没有片刻迟疑,他离开紫霄宫,方问:“大哥,你觉得如何?”
“明知前面是深渊,却无法抗拒力量的****……”帝俊颇为感慨地摇摇头,又问明夕玦,“你呢?”
一直守在紫霄宫外的马交见他们两位出来,也顾不上他们在谈话,便冲了过来,急急道:“陛下——,妖族危急”
帝俊神色淡淡,直指中心:“我布下的防御阵法没起作用?”
明明是如此平淡的语气,没有任何责怪的意味,马交却腿脚发软,牙齿也有些打颤,明夕玦缓和气氛:“大哥,事情未必有那么糟糕,后土不也去听道了么?”
就是知道后土也去听道,巫族弄不出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帝俊才没有立刻变回原形飞去天庭,而有时间听马交汇报情况。
马交感激地看了一眼明夕玦,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总结起来就是巫妖二族又闹了矛盾,结果妖皇东皇都去听道,巫族却留了十一位祖巫在洪荒大陆上,最理智的后土又不在,没人能劝这群极端暴力分子。十一位祖巫觉得这是好时机,铁了心要让妖族看看巫族的厉害,便分头带队,先打上天庭,被帝俊布置的阵法与白泽的战术逼退之后,又大肆清剿大陆上滞留的妖族,一为泄愤,一为立威。
祖巫不修元神,所以他们的肉身相当剽悍,近战也太过强大,最擅长近战的英招与鬼车联手,才与比较弱的奢比尸打了个平手。白泽当机立断,让飞廉与计蒙带队,将洪荒大地上的妖族转移到天庭与海底,然后封闭天庭,借周天星辰之力与帝俊设下的阵法抵御敌人,才勉强支撑了几千年。
“陛下……我族,我族……”马交想到一幕幕悲凉的景象,浑身颤抖,声音哽咽得不像话,“巫族为逼迫白泽大人出兵,就在不周山顶,在天庭门口,生生将无数族人当着我们的面,撕成两半……我们只能看着,我们竟只能看着”
说到最后,这位妖族中也算顶级强者的存在,猛地跪倒在地。他想哭,但流下的不是泪,而是刺目的鲜血。
明夕玦听着这寥寥数语,只觉得浓郁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洪荒大地上有多少妖族生活?十一祖巫分头出动,白泽就算手段尽出,能保下的又有多少?离巫族领地近的,修为差的,被祖巫亲自带队清剿的……白泽能保下百分之一,都算他本事大
巫妖二族分治天地,分治天地……好一个分治天地
帝俊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身的气压却低得可怕,他亲手扶起马交,又对明夕玦说:“太一,我知道你不喜欢手染血腥,但这一次,你可愿与我一道对巫族,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明夕玦轻轻点头,却又说了一句看似完全不相干的话:“大哥,我不会再去听道了。”
帝俊沉默片刻,竟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虽轻,却充满讥讽的意味,似在嘲讽巫族,似在嘲讽天地,又似在嘲讽自己。但他的脸上却只有骄傲与自信,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胆怯与恐慌,更没有任何后悔与哀恸。就是这样一个笑容,便让马交的心奇迹般平静下来,只见帝俊潇洒转身,衣袂飞扬:“走吧”
血火之缚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大人,找到一处妖族避难点。”一名壮实的巫族汉子兴奋地从丛林中走出来,向在场唯一一个女子汇报。
这个女子英姿勃发,飒爽豪迈,自有一种潇洒气度,从她清凉锐利的眼神,紧紧抿着的嘴唇,永远挺直的脊背,爽利且永远处于最佳状态的站姿就能看出来,她是一名极为优秀的战士。
大巫,九凤。
九凤挥挥手,问:“兵刃能刺进去多少寸?”
这位战士神采飞扬地回答:“不足半寸”
听见他的回答,九凤面露欣喜之色。
托妖皇东皇下死命令全民普及妖文的福,方圆千里乃至万里之内的妖怪彼此之间都非常熟悉,一旦有了危难也会互相援助。所以在妖族不敌巫族的情况下,越是强大的结界,就有越多强大的妖怪躲藏,或者保护重要的幼崽。收割这种据点尤其是后者,对巫族来说是最爽的一件事情,祖巫早制定一套兑换标准,妖族的尸体、内丹与头颅都可以获得积分,这些积分不仅能兑换以凶煞之气炼制的兵刃,还能兑换凶煞之气的修炼与运转方式。九凤派去的探路战士,所持有的就是这么一件特殊的兵刃,只能刺进结界半寸,显然是难得强大的敌人。
东皇与妖皇前去听道,妖族没有谁可以牵制十二祖巫,所以对巫族来说,多强大的敌人都无所谓,反正每个大巫身上都有一张符咒,可以让最附近的祖巫以最短的时间传送过来……十大妖帅之二联手,才能与一位祖巫战平,这大地上,还真有哪个妖族强者能对付十二祖巫不成?
三千年的连连胜利,已经养成巫族狂妄自大的性格,他们压根不认为自己会输,是以九凤带着一堆兴奋的侩子手强行攻破结界,早将对方看成一堆贡献分数。却没想到结界被打破的那一刻,金色的火焰席卷一切,将巫族的精锐战士瞬间焚烧殆尽
九凤被巨大的力道击飞,她勉强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就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手持金色长剑站在她面前,由于正对着阳光,她看不清白衣男子的长相,却不知为何,将他眼中的漠然看得一清二楚,并打了个寒战。
这个男子的眼神太过可怕,不断挣扎的自己在他眼里无足轻重,明明刚才杀了那么多巫,他眼中也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他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拔下一根枯草,将一颗石子扔进水里一般,如此简单且微不足道。
白衣男子走到九凤面前,弯下腰,在她身上摸索着什么,九凤羞愤欲死,谁料对方只是从她怀中取出一张绘制图案的毛皮,方淡淡道,“马交,将她带回去,交给大哥处置。”
马交?那不是妖族相当有名的……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家伙为何要拿走召唤祖巫的符咒?
还没等九凤回过神来,只看见一个相貌平庸的男子出现,万分恭敬道:“谨遵陛下命令”
陛……陛下?
妖皇帝俊,东皇太一,他是哪一个?
九凤的心被巨大的恐惧感充满,却自我安慰:不要紧,听道结束就意味着后土娘娘也会回来,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一摆,就算妖皇东皇,也不过是不堪一击的蝼蚁罢了。
突然,九凤的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只见白衣男子的左手毫不犹豫地插进了她的心脏,暗运灵力,吸纳她体内的凶煞之气。
不,你不能这样做
巫族的一切力量都源于他们体内的凶煞之气,如果失去了它,我……九凤张张嘴唇,努力想发出一点声音,她不清楚自己说了没说,但白衣男子却没有丝毫动摇。当抽**体内的凶煞之气后,白衣男子将她随便甩到地上,取出一张丝帕,仔仔细细擦拭手中的血迹,终于露出一丝厌恶,似乎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指尖燃起金色的火焰,将丝帕焚烧殆尽。
马交又将九凤扛起来,告退之后就打算离开。
这时,明夕玦突然问了一句:“我妖族的女性可有受辱?”
九凤的脸刷地白了,马交想起过往,牙齿咯咯作响:“有他们为逼白泽大人出兵,曾当着我们的面……我的好友冉遗就是一时冲动,想要救出她们,才被杀死的”
“是么?”明夕玦看也没看九凤一眼,直接对马交说,“告诉大哥,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介意。”
马交点点头,扛着九凤离去。
明夕玦右手松了松,金色的长剑化为太阳金焰,他闭上眼睛,神识向外延伸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死死捏着符咒,勾起一个冷到极处,也狠到极处的笑容,眼中的杀意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无比粘稠,如果马交再停留此处,只会觉得呼吸困难到极点。
【你们得意忘形,竟将兵力分散,每个祖巫都落了单?十二祖巫,你们自己要找死,实在怨不得旁人】
明夕玦完善了一下阵法,又祭出混沌钟,这才让左手出现一缕凶煞之气,将之化成黑色的火焰,燃烧粗糙的符咒。
下一刻,地面上出现一个黑色的传送阵,将一个相貌粗豪的英武大汉传送了过来,他刚要看看周围的环境,冷不丁地就被阵法缚住,混沌钟当头盖下
混沌钟内不似旁人想象得那般黑暗,相反,这儿极为亮堂。混沌钟顶便是一个小型的周天星斗大阵,星光柔谧,却将陷入钟中一切生灵牢牢锁住。太阳金焰星星点点分布在钟内,仿若点点灯火,却是压缩纯粹到了极致的力量,看似美丽,却蕴藏极度的风险。
“在这里动手,战斗动静不会被旁人察觉……”明夕玦站在漫天金焰与剑影中,声音坚硬冷酷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句句都是无情的宣判与最后的预告,“天吴,好好享受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吧”
天吴全身运力,想挣脱星辰的锁链,但混沌钟的空间受明夕玦控制,除非罗睺脱困,鸿钧亲来,否则谁都不能在明夕玦杀意燃烧沸腾到极点的情况下,从混沌钟中脱困。
十二祖巫联手,我的确奈何不了你们,但一个落单的祖巫,我还杀不了?
漫天剑影纷纷扬扬落下,在天吴身上留下数不尽的伤口,却没有任何致命的伤害,只是在片片剐着他的血肉。明夕玦手中又凝出一柄金色的长剑,将之直直扔过去,正中天吴心脏
天吴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明夕玦。
计蒙、鬼车联手,才与奢比尸战成平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祖巫的皮肉太过结实,愈合得又快。但明夕玦修炼的源力,乃是世间一切力量的根源,属性特殊至极,穿透皮肉轻而易举。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寻找好材料炼制一柄趁手的宝剑,而是一直用自身火焰幻化长剑的原因。
法宝终究是外物,自己辛苦修炼出来的力量,才是真正能抓在手心,深深信赖的存在。
明夕玦唇边挂着优雅的笑容,明明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却在这种场景下显得相当诡异,让人胆寒。他缓缓走过来,左手毫不留情x入天吴的心脏,开始吸纳凶煞之气。
看见天吴的眼中流露一丝恐慌,明夕玦终于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
凶煞之气是天地给予巫族的补偿,旁人沾了凶煞之气只会越发狂暴,丧失神智,但这种不详的东西却是巫的力量来源与最好的补药。所以十二祖巫有恃无恐,认为就算你伤到了我们也没用,反正你们对付不了凶煞之气,我们相当于开了个外挂,永远满血满状态复活。
这也是为什么巫妖大战最后一场中,帝俊与太一只有用自爆的方式,才能解决十一位祖巫的原因。
但是,我不一样
大概你们做梦都没有想到,我能够吸纳凶煞之气,并将之转化为源力吧?
“抽**的凶煞之气,十二都天神煞大阵,这一辈子都别想布置出来了”明夕玦毫不留情地将左手再x入几分,天吴被牢牢缚住,越挣扎越痛苦,只能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发现剑影快要消失,明夕玦右手捏了个法诀,继续让这些剑气凌迟天吴。在他看到大地上妖族的惨状,一路上听马交的血泪诉说之后,他的心就变得坚如铁石,放弃从前无谓的怜悯。
我是妖族的东皇,洪荒大陆上亿万妖族的债,我必须为他们讨回来
祖巫殿。
“这是怎么回事?”后土一路上发现大地到处都是巫族的部落,就觉得有些不对,她急急地赶回祖巫殿,却发现平日里至少有三位祖巫坐镇的地方,此时竟只有烛九阴在,心中更加不安,“巫族到底……”
“巫族统治了这片大地。”烛九阴淡淡道。
后土的脸刷一下就白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颤抖的声音问:“那大地上的妖族……”
烛九阴抬起头,轻描淡写道:“被杀到不敢出现了。”
后土太了解自己的同胞,所以她很清楚,烛九阴这句话八成是被艺术加工过的,何况,被杀到不敢出现……还没等她说什么,她与烛九阴的心口都是一痛,身子也不自主地轻轻颤抖。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烛九阴霍地站起来,后土推开门,往同一个方向奔去
天吴有难
血火之缚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长剑将青、红二蛇碎成数段,金色的火焰吞没它们的尸体,只余一抹灰烬。
整个过程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秒,但就是这一瞬的几个动作,不仅阻止了这两条蛇的再生,也毁灭了翕兹心中最后一丝期望。
翕兹身体虽不能动,眼中的杀意却让一切触及他目光的生灵都感到刺骨的痛楚与冰凉,可见明夕玦方才刻意当着他的面将天吴杀死的行为,将翕兹激怒到何种地步。如果不是被强悍的锁链缚住,翕兹定会疯狂地破坏一切,定要让明夕玦下地狱才好。事实上,就算明知自己挣不开锁链,翕兹却也没有放弃。纵然锁链陷入皮肉之中,轻轻一动就让他痛不欲生,翕兹的脸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在翕兹面前杀死天吴,无异于你当着一个人的面杀死他的亲兄弟,若是换了从前,明夕玦绝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此刻的他被杀意浸满,决心要让巫族付出代价,所以在缓缓杀死天吴的时候,他的脸上始终保持优雅的,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笑容,眼底却凝结厚厚的冰霜,这在让他增添几分****魅力的同时,也多了一丝血腥与黑暗的意味。
“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我杀死,你很痛苦吧?”
“没有战斗就被算计进陷阱,从而不得不任我宰割,你很不甘吧?”
“引为依靠的凶煞之气被我抽得一干二净,只能靠身体强度硬抗这场酷刑,你难熬吧?”
明夕玦唇角微微上扬,语气轻松至极,仿佛在游戏玩乐一般。他漫不经心地操控万千剑气,时不时让混沌钟轻轻奏响,从身体与精神双方面打击翕兹。流畅的战斗节奏让翕兹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在忍受痛苦的同时,听着明夕玦这些看似疑问,实则更像自言自语,宣泄情绪的话语:“你受的这些痛,可能还得清大地上妖族的血债?不,远远不够,你说是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不得不说,翕兹也是条汉子,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将讽刺与轻慢表露无遗,“你与帝俊去听道,妖族没有能与我们为敌的人物,我们为何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对妖族动手?何况,到底是谁先挑起的争斗……哼道义?那是什么东西?弱肉强食才是这世间不变的真理”
听见翕兹的话,明夕玦却笑了起来。
想用这种小伎俩对付我?翕兹,你是将我当做傻瓜,还是祖巫的平均智商就这样?
“我不看起因,只看结果。”明夕玦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轻柔,仿佛对****的细语呢喃,他眼中满是笑意,神情温柔至极,比起方才的冰天雪地,这种春暖花开的样子才更让翕兹不安。只听见明夕玦缓缓道,“无论谁挑起的战争都不重要,妖族被你们血洗,巫族占据大地,这就是事实。既然你们做下这种事情,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不是么?”
说完这些,他侧了侧耳,似乎在倾听着什么。翕兹知明夕玦故意做样子给他看,就是为了让他心神不宁,却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不去乱想,过了片刻,明夕玦愉快地笑了:“又来了一个,就不知这次送死的,到底是谁。”
翕兹脸色一变。
东皇太一实力非凡,又有一件极为强悍的钟型法宝,与他单打独斗,除了鸿钧与罗睺,还没有谁能不吃亏。可他此时被束缚在法宝中,寸步难行,竟连通知同伴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没有这件法宝,就算太一再怎么强悍,他与天吴的战斗也不可能不惊动祖巫,若有了支援,天吴又怎会死?
如果他们还是一个个来……可恶区区一件法宝,竟让十二祖巫面临如此险境
翕兹心急如焚,却没有任何办法通知同胞,不由心生绝望。
盘古父神,您赐予巫族强横无匹的肉身,又送给我们凶煞之气,让我们能移山填海,吞噬天地,却为何不让我们拥有元神?
明夕玦不再关注翕兹,他放出神识,搜寻祖巫的踪迹。
无可否认,翕兹说的话的确让明夕玦的心有一瞬的动摇,巫族好战,妖族好杀,事情是妖族挑起的也不无可能。但明夕玦更清楚,白泽明知妖族不敌,定会想尽办法拖延时间,或暂且退让几步,撑到帝俊回来。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祖巫们功不可没。
十一位祖巫趁着妖皇东皇都不在的时候动手,从战术的角度来讲,一点错都没有。但是,可以理解他们的行动,却不代表能够原谅他们的行为,既然你们对妖族赶尽杀绝,明夕玦亦不会对巫族留有一丝情面。
接下来赶来送死的是……蓐收?
幸好自己在洪荒,蓐收不过十二祖巫之一。如果生在另一个中国神话体系世界,什么白帝少昊金神蓐收……收起发散的思绪,明夕玦心中却有了一丝阴霾。
在知道妖族遭难后,明夕玦为了赶在后土回到祖巫殿之前动手,压根就没回天庭,而是拎着马交来到大地,找到一处巫族捕猎队,刻意设置一个结界诱他们出动,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按他的计算,感知到天吴出事后,第一个赶来的应该就是司掌空间的帝江。只要解决帝江,十二祖巫能两三个一起赶来的几率就大大下降。为封锁帝江的能力,明夕玦准备得相当周全,却没想到赶来得竟是更远处的翕兹,这就意味着,他的第一个计划,已经失败了。
“帝江不死,会给我造成很多麻烦啊”明夕玦微微皱眉,轻声道。
十二祖巫中,他比较忌惮四个——后土、烛九阴、帝江与句芒,烛九阴司掌的时间与帝江司掌的空间自不必说,后土只要站在地上,大地就会源源不断地为她提供力量,如果要与她打,只能在虚空之中战斗,还得提防大地上冷不丁的偷袭;比起一众兄弟姐妹,句芒的战斗力算比较弱的,但这位能捆人能下毒能弄幻术能加血的全能型选手,绝对是第一个就要被解决的目标
明夕玦的神识仔细扫了一圈,确定周围只有飞快奔来的蓐收,便露出一个冰冷,饱含嘲讽意味的笑容。只见他望着翕兹,平静道:“你是条汉子,我给你一个痛快”
说罢,明夕玦收回染血的长剑,冷眼看着火光越来越盛,最后归于平静。
【大哥,我杀了天吴与翕兹。】
【能否确定?】帝俊问。
【他们的骨灰都在我手上,凶煞之气也被抽干,应该死干净了吧?】明夕玦也有点不确定,他真心觉得祖巫没这么容易死,但如果一个祖巫遇上他,又在一开始就被控制住,没有后援,死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对吧?
为防止自己的尸身被利用,导致死后都不得安宁,洪荒生灵要么将后事托付给好友,要么自爆自残,所以在洪荒,火化是处理尸体的正常手段,算不得什么“挫骨扬灰”。
尽管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但听到明夕玦的处理措施后,帝俊便道:【既然如此,那就快回来吧发疯的祖巫可不好对付,一切以你的安危为重。】
【不,大哥,我觉得你可以修改一下计划。】明夕玦毫不犹豫地说,【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帝俊听出了弟弟语气中的决然,只能轻叹一声,才道:【好。】
在帝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夕玦已祭出混沌钟
赤色有如火焰的身影闪过,生生将混沌钟撞偏半寸
明夕玦神色一冷,身形消失,下一刻,他所在的位置从一片平地变成一个深约几十米,半径几百米的大坑
同一时刻,无数道怒雷疯狂击打这片领域,让人的心都随着雷霆一同颤抖,纵然在千百里之外看见这边的场景,都会腿脚发软。
躲过重力领域,空间撕裂以及狂雷的致命攻击,明夕玦站定,扫了站在他前面的三位祖巫一眼,看似随意地问:“帝江、蓐收、强良?”
尽管他面上不显,心中却着实不平静,帝江让蓐收奔袭,掩人耳目,自己却将强良的气息掩盖,一同空间转移过来,就是为了出其不意地偷袭。若非明夕玦方才就怀疑来得不止蓐收一个,早有准备,这一下非重受伤不可
“太一,将天吴与翕兹交出来”强良怒道。
“天吴和翕兹?”明夕玦微微挑眉,下巴也抬高一点,轻描淡写地说,“你们感觉不到么?他们被我杀了。”
还没等三位祖巫说什么,明夕玦便露出遗憾又为难的表情:“真可惜,本来想将他们拖到不周山顶去祭旗,也算告慰众多妖族在天之灵,谁料他们这么脆弱,一下就死了。”
“你——”强良刚要召唤雷电,却被蓐收与帝江拦下,明夕玦眼中划过一抹深思。
奇怪,十二祖巫乃盘古十二道浊气所化,是天道规定的兄弟姐妹,为何他们察觉不到同伴的死亡,还要自己交天吴与翕兹出来?难不成……
还没等他想明白,强良便道:“我再说一次,将他们交出来?”
明夕玦抬眸,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以为我不敢杀祖巫?”
蓐收强忍怒气,语气带了一丝警告意味:“太一,你将他们交出来,我……”
“没将他们拖去祭旗,是我的不是,不过,不要紧。”明夕玦左手拂过长剑,淡淡道,“拖你们过去,也是一样。”
血火之缚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天庭。
帝俊手持河图洛书,站在阵法核心,静静地看着大地上越发激烈的战斗。
妖族三百六十五大罗金仙,一万四千八百太乙金仙已各就各位,被帝俊选出来的亿万神魔也蓄势待发,他们憋了三千年,就是等待扫荡巫族的这一刻,谁料方才雷厉风行列起大阵的妖皇陛下竟迟迟不下令,这不免让他们有些心焦。
尽管如此,却没有谁敢开口说话,质疑妖族之皇。
羲和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完全版的周天星斗大阵需要帝俊与太一两位充当阵眼,但眼下明夕玦正与十位祖巫交战,只能给混沌钟提供列阵必要的一部分灵力,让完全版的周天星斗大阵发动,却不能操纵阵法,所以帝俊请羲和暂代明夕玦的位置,指挥一部分阵法。原本两位主阵者一人分担一半区域,互相援助补足,但羲和毕竟不是明夕玦,所以帝俊要担起五分之四阵法的操控,还需要对一万多手持周天星辰幡的妖族强者发号施令,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分身。
这种情况下,羲和不好开口打扰帝俊,但……她望着面前巨大的水镜,着实为难。
明夕玦终究不是罗睺,实力远远强过十二祖巫,对这位东皇来说,对付七个祖巫已经是极限了。十位祖巫相互配合,移山倒海吞噬天地,岂是“惊天动地”四字就能形容的?如果不是明夕玦对战斗节奏的把握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让十位祖巫的攻击都被他引导,胜负早就分出来了。
但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何况大巫们已经渐渐赶到,太一此时相当危险
羲和真不知道,帝俊还在等什么。如果不是确定这两兄弟情谊深厚,几乎闹过矛盾,羲和都要怀疑帝俊是不是刻意要害死太一了。
不知过了多久,帝俊突然问:“白泽,还有多少大巫没到?”
白泽立刻回答:“大约还有二十个大巫没来。”
帝俊轻轻点了点头,又问:“没来的这些大巫,实力如何?”
“几乎都是晋升大巫不久的存在……”白泽顿了顿,声音有些走调,“完全不是夸父、后羿、相柳这等巅峰级大巫的对手。”
帝俊眼中划过一道冷芒,显然是听懂了白泽的潜台词。
想要晋升为大巫,不仅要得到祖巫的赐福,还必须拥有足够的凶煞之气,联想一下巫族弄出来的奖励机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家伙能晋升成大巫,就表示他们之前一直奋斗在清剿队伍的第一线,手染无数妖族的鲜血
帝俊的视线落在西方,扫了一眼渐渐落山的太阳,唇角勾起一个冷酷到极点的笑容。他右手轻轻扬起,洛书立刻出现在羲和面前,隐隐与大地上混沌钟的灵力遥相呼应,河图则绽出耀眼的光芒。
众妖脸色一肃,摈弃心中一切杂念,等待帝俊的指挥。
洪荒大地上的一处,正被所有大能注目。
为杀死明夕玦,巫族可谓精锐尽出,陆续赶来的大巫悉数变回原形,每隔千步就站一个,围城一个巨大的战斗区域,帝江利用空间天赋,将大巫身上的凶煞之气连起来,彻底封锁这片区域。
明夕玦向后纵跃,混沌钟挡在他左侧方,拦下九支呼啸而至的羽箭,但原本能给奢比尸留下伤口的攻击却不得不收回。
尽管明夕玦看上去仍旧游刃有余,却已不像一开始那样锋锐。如果说之前他看似处处都是破绽,实则无懈可击,现在就是看上去无懈可击,却总能找到破绽。
先前帝江、烛九阴、后土、句芒与玄冥联手,重创明夕玦左肩,导致明夕玦不仅无法手持短剑,连想要轻轻动一动,放出袖箭都无比困难,幸好他在火影世界呆过,单手结一两个小范围的印还是没问题的。
从那时候开始,胜利的天平就逐渐向巫族偏移,更何况之后明夕玦的右脚又被留下一个狰狞的伤口,步履也有些迟缓,如果没有混沌钟,战斗早就结束了。
对,如果没有混沌钟。
尽管知道明夕玦拥有一件极强的法宝,但在此之前,偌大洪荒怕是只有穿越者、鸿钧以及罗睺知道,混沌钟到底强到什么程度。纵然祖巫全力攻击,也无法在混沌钟上留下哪怕一个轻轻的印子,如果不是祭出这件法宝需要消耗巨大的灵力,还用打吗?
巫族咬牙切齿,认为混沌钟是最大的外挂,却不知明夕玦的郁闷并不比他们少。
混沌钟可攻可守可定地水风火,还能镇压气运与三千鸿蒙世界亿万妖族,自然强到没边,问题是,混沌钟是一件精神攻击系,或者说灵魂伤害系的法宝啊巫族不修元神,能让妖族动作停止、灵魂震荡甚至直接崩溃的钟声,对巫族却完全没有用,否则他还会这么狼狈?
每每想到这里,明夕玦就暗骂天道的无耻,开天斧一分为三,太极图与盘古幡在太上老君与元始天尊手上,但他们几乎不拿出来用,就差没让这两件法宝发霉了。自己拥有混沌钟,敌人却是不修元神的巫族,这不是铁了心让混沌钟只能发挥一半都不到的威力吗?如果东皇太一拥有的不是混沌钟,而是盘古幡,明夕玦有信心,只要帝俊能帮他牵制三个祖巫,他就能将剩下的九个祖巫解决掉。
说来说去,还是天道规定巫妖二族必须同归于尽,才这样设定的吧?
躲过又一次致命攻击,明夕玦瞥见对方兴奋的神色,不屑地撇撇唇角。他收起长剑,让混沌钟笼罩自己,好整以暇地望着面前无法攻破混沌钟的一众敌人。
看见他这般神态,祖巫们的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要知道,之前的战斗节奏一直由明夕玦掌控,这让十位祖巫相当郁闷。直到后羿这位强有力的狙击手赶来,屡屡打断明夕玦的攻击,导致原本战斗脱离原本舞蹈一般的节奏与韵律,祖巫这才伤到明夕玦,也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但这种有恃无恐的样子……后土脸色一变,高喊:“所有大巫,立刻赶回你们的村落”
“真可惜啊”明夕玦抬眸,似笑非笑,“太晚了”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数不清的星辰光束射向大地,并在这个过程中源源不断地吸纳狂暴的风元素与电元素,由于司掌风与电的祖巫天吴与翕兹被明夕玦杀死,所以这个过程没有遇上任何阻碍。
这一动作看似很慢,实则快到不可思议,汇聚浩荡星辰之力,一看就知道威力绝伦的银蓝色粗大光束并没有直直落下,相反,它们在离地面还有三十丈的时候诡异停住,还从圆柱体变成长方体。随后,这些不停闪烁电弧的星辰光束像离弦之箭般,以三十度的斜角平推而去
纵然在这么远的战场,也能清晰地感觉大地的震动,甚至能隐约听到强烈的轰鸣炸响。帝江脸色一变,立刻赶往最近的一个巫族村落,就看见原本挺大一个村落所在的地方变得焦黑一片,土地与焦土之间的分界极为整齐,就好像大地被盖上一层黑布。
除此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无论是尸体还是残留物,就连小小的一团粉末都随风而散。
饶是帝江铁石心肠,见到这一幕,身子也微微颤抖。
刚才有多少道光束?百道?千道?万道?如果所有村子都……想到这里,他疯了一般赶往别的村落。
一次又一次满怀期望,一次又一次失落而归,到了最后,所有动作都变得机械,连心都已经麻木。
帝俊计算得极为精妙,小村落就给一道星辰之光,其余村落两到三道不等,大村落少说要从四方被推进,拥有大巫的村落更是被重点招呼。是以帝江放眼望去,巫族的村落只余焦土,没有任何例外。
不知找了多少个村落,帝江终于感觉到一丝凶煞之气,他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泛着黑气的结界。过了好久,他才一步又一步的挪过去,离结界还有三步远的时候,他颤抖着伸出右手,似是想要触摸这个结界,却又将手缩回来。
重复几次之后,这位狂傲到不可一世的跪在地上,低低呜咽。
以大巫生命为代价,布下的守护结界……
他们终究太过狂妄,又以为帝俊与太一也像祝融与共工一样闹矛盾,太一才会孤军奋战。杀死东皇的****太大,竟让他们冲昏了头脑,召集一众大巫参战,就为了彻底堵死太一逃生的路线。谁知道,太一不惜以身犯险,就是要将巫族的强者全部吸引过来,好让帝俊屠杀他们的族人
二十位自我牺牲的祖巫,以及滞留在祖巫殿附近,被结界保护的族人,这就是巫族仅存的族人。足迹曾遍布大地的巫族,竟在一瞬之间,只剩下不到两千万的族人……这是他们的错,都是他们的错
如果不召集大巫,存活的族人,至少能翻上三十倍……
帝江失魂落魄地回到战场,才发现由于他的离开,空间封锁已被打破,帝俊率十妖帅及一众妖将出现在战场,双方正在对峙。
见他回来,明夕玦面带微笑,颇为友好地问:“感觉如何?”
还没等帝江回答,帝俊就冷冷地说:“与你战斗这么久,却没发现你藏了三成妖力主持阵法的家伙,没有问候的必要”
其余祖巫看见之前声势浩大的袭击,又见到帝江此时惨白的脸色及沸腾的杀意,就知道巫族情况不妙。眼下帝俊与明夕玦又一唱一和,明里暗里羞辱巫族,终于彻底将他们激怒
谁料,还没等他们攻过来,帝俊看向帝江,随意道:“怎么?还满意我送给你们的这份厚礼吗?”
帝江双目充血,周身已出现无数空间裂缝,帝俊轻轻挥了挥手,这个动作被他做出来,竟有着别样的优雅。只见这位妖皇轻轻笑着,他的声音明明很轻柔,却透着彻骨的冷酷意味:“我发过誓,巫族欠妖族的血,我会一滴不漏地讨回来这,不过是个开始”
血火之缚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不过是个开始?”帝江低低地笑出来,他的声音极为嘶哑,却带着歇斯底里的意味,还有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与绝望,“将我们的族人杀到不足两千万,这还不够吗?”
帝俊的态度很是冷淡:“我们妖族死去的族人是你们巫族的十倍以上,这个数字,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三千年前,妖族占据天空、大地与海洋,巫族却只居住于洪荒南部,尽管南方三分之一的土地都是巫族的地盘,也无法改变巫族数量远远少于妖族的事实。
正因为如此,就连不大赞成屠杀行为的明夕玦,都对帝俊的做法没有任何动容,甚至还主动配合帝俊完成这一计划。
我们妖族死了多少族人,你们巫族也得死多少,这才是真正的血债血偿,不是么?
眼看气氛又一次凝住,周围空气凝结,巫力与妖力不住碰撞,若实力稍微低一点的存在进来,绝对会立刻被绞杀成肉酱,明夕玦不由微微皱眉。
这种状态,与最后一场决战的祖龙盘凤很相似啊
想到这里,明夕玦便开口道:“大哥,你说,天吴与翕兹的死亡,能够抵我们多少族人的性命?”
此刻太阳还未落山,月亮却已升起,恰是周天星斗大阵威力最强的时候,加上十二祖巫又被他杀了两个,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绝对布不起来,是以明夕玦说这句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有恃无恐的感觉。
后土死死咬牙,刚要说什么,烛九阴右手一扬,冷冷道:“我们先回去”
听见烛九阴的命令,祖巫们尚有不服,明夕玦的右手却暗暗凝聚源力,决意在关键时刻动手,谁料帝俊却按住他的肩膀。
明夕玦面带疑惑,望向帝俊,帝俊朝他摇摇头,也没有多做解释,便率领一众妖族强者回到天庭。
一行人步入正殿,已有一群强者等在那儿,见到帝俊与明夕玦回归,他们齐刷刷地跪下。明夕玦略略一扫,不由有些惊讶,青耕、鬼草、葵草、乘黄、文鳐……这不都是……
帝俊扬扬手,示意他们平身,方正色问:“你们可清楚自己的任务?”
为首的青耕满脸坚毅:“陛下请放心,纵然拼了这条性命,我们也会完成任务”
帝俊轻轻点头,声音也轻柔了几分,叹道:“如果对方丧失神智,我允许你们将它们打得魂飞魄散,纵然不入轮回,也好过成为妖族的力量来源……如果巫族来袭,你们不敌,就必须立刻逃离,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听见前一句话,大家不约而同地低头,心情也颇为低落,等帝俊说完最后一句话,这些强者全部抬头,眼中满是激动之色。
明夕玦稍微一想,就知道帝俊打算干什么。
帝俊召集的这批妖族强者都是天生就拥有治疗或辅助能力的妖族,修行极为不易,但若修为有成,却能够发挥令人惊讶的强大作用。更别提今天前来参见帝俊的都是各族族长,实力均为大罗金仙……一个几乎完全放弃攻击,专攻治疗与辅助能力的大罗金仙,若成为团队的一员,会有多可怕?
葵草看上去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谁能想到,只要这位我见犹怜的美女站在场上,她的队友就永远能保持冷静的头脑与思维,搜寻更多的线索,发挥更强的战力,精神也不容易疲惫;再比如乘黄,只要站在他周围,伤口愈合的速度快到可怕,救回濒死生灵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再比如……总之,由于明夕玦与帝俊制定的策略,所以这些辅助人员不仅没有被崇尚力量的妖族轻视,反而被最大限度地保护与支援,就连巫族大肆屠杀妖族的时候,他们也是仅次于幼崽之后被护送的。对妖族的强烈归属感、对巫族的极端憎恨,已经自己无能为力的痛苦,绝对能让他们不惜性命完成重要的任务,比如,净化大地上的冤魂与怨气,阻止巫族将之凝结成凶煞之气。
看到帝俊列下的队伍成员配备之后,明夕玦就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十大妖帅分别挑出一部分妖族强者出马,护送这些辅助人员在大地上游走,净化凶煞之气……帝俊这一招釜底抽薪,不可谓不妙。
此时,帝俊对明夕玦说:“周天星斗大阵必须一直开启,我会派人时时关注他们,倘若祖巫来袭,就必须朝那个区域打下,既为震慑,也为示警,你觉得呢?”
明夕玦笑道:“我没问题。”
帝俊眉宇间露出一抹忧色,示意众人退下,唯独给白泽使了个颜色。没想到众人一走空,明夕玦便道:“十二祖巫能感应到天吴与翕兹有难,却不知他们身殒,本来就够奇怪。我故意透露天吴与翕兹的死讯,烛九阴第一反应居然是回去,祖巫们也破天荒没反对,显然在他们看来,回去做的事情比报仇更加重要……”
说到最后,他语气中甚至带了一丝责怪的意味,觉得帝俊不应该阻止自己动手。要知道,此战之后,祖巫定有戒备,日后绝不会落单,想要杀他们就不那么容易了。
帝俊叹道:“就因为这样,我才要阻止你动手。倘若十二祖巫真有复活的方式,他们选一两个来自爆肉身,我们可不就亏大了?再说了,我方才也不是没动手脚……”
说到这里,他轻轻地笑了:“今天参与围捕你行动的大巫,永远都不可能拥有后裔了。”
越是强大的存在就越难拥有后裔,这是所有世界的共同法则,同样,从一般情况来说,父母越是强大,孩子就越强,潜力也越高。祖巫与三清一样,都无法拥有孩子,但大巫可以。大巫的后裔几乎百分之百都能成为巫族的精锐战士,也就是巫族的尖刀部队,而且,巫族还有一条无法打破的铁律。
唯有大巫的后裔,才能晋级为大巫
帝俊绝不会放任巫族发展,却也知道今天无法拍死巫族,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到能不能毁掉对方的精英。根据白泽的推算,由于疯狂狩猎妖族的行动,导致大巫血统比较浓厚,也就是两代之内的后裔,几乎完全晋升为大巫,没有遗漏。在知道这个情况后,帝俊短短几语陈明厉害,便有一千位与巫族有着血海深仇的太乙真仙级妖族决定自我牺牲,布下一个强大的阵法,诅咒在场所有大巫
“当然,巫族一定留有大巫的后裔,但要么血统稀薄,要么资质不佳。”帝俊微微一笑,尽显尊贵与优雅,却又有隐隐的霸气,“太一,你说,他们会怎么选?”
无论是复活祖巫还是强行提升大巫,都需要极多的凶煞之气,在帝俊断了巫族后路的情况下,二者明显不可兼得,是以明夕玦轻笑,“我想,他们定会复活天吴与翕兹。”
“那就让他们复活吧”帝俊显然是早就料到这种结果,淡淡道,“生死自有定数,复活的祖巫绝不可能有从前强大,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不能发挥最大威力,我们又有何畏惧?”
说罢,他笑了笑,轻声道:“白泽将资料拿过来了,有些事情,我们还是确定一下为好。”
尽管这些年巫族处于绝对的上风,但妖族也不是软柿子,抓到巫族族人也属正常。以白泽的聪慧,自然不会虐杀对方用以泄愤,怎么也得将剩余价值榨干再说。所以帝俊让白泽将研究资料全部拿过来,以便自己掌握更多情报,也能更好地制定下一步计划。
“幼年的巫体内只有一滴精血,成年之后变成三滴,大巫拥有五滴?”听见白泽的汇报,明夕玦略加回想,便道,“天吴与翕兹体内都是七滴精血,为以防万一,我已经将它们毁了。”
说到这里,明夕玦不免皱眉,有些懊恼自己手太快,却又觉得自己刚才的猜测不大对。
凶煞之气被抽干,精血被毁灭,肉身都灰飞烟灭,天吴与翕兹真能复活?该不会是自己被天道阴过太多次,已经条件反射地质疑一切结果了吧?
谁料,听见明夕玦的回答,帝俊竟若有所思地说:“这样说来,他们应该还有两滴精血保存在别处?”
明夕玦心中一沉,他略加思考,猜到问题大概出在“九”这个数字上,却还是想听听帝俊的答案:“何出此言?”
“巫族出动几百个精锐战士,说不定能堆死大巫,但一众大巫全部动手,也不能对一名祖巫造成什么伤害。”帝俊很笃定地说,“与其说他们只有七滴精血,我倒更愿意相信,他们总共有九滴鲜血,却有两滴以特殊的方式分离出去。作为盘古十二道浊气所化的祖巫,总得有点特权,不能一次就死了,对吧?”
如果帝俊推论属实,明夕玦就知道这些精血放哪,所以他冷笑道:“难怪祖巫殿永远需要三名以上祖巫看守,原来是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的确,我得仔细想想,怎么才能将祖巫殿给毁了。”帝俊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苦恼的神色,“尽管十二祖巫没有元神,不能将祖巫殿称作道场,但祖巫殿这地方的防御,说不是洪荒前三,我都没办法相信啊”
明夕玦想起罗睺潜入祖巫殿很多次,从没被发现过,就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时间去罗睺的秘密洞府,看看他留下什么手记没有,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想到罗睺,明夕玦抬头望向帝俊,不由在心中轻叹。
罗睺、帝俊,同样惊才绝艳的存在,却也必须重复同样悲凉的宿命,一个永生永世****于混沌之中,被整个世界遗忘;一个消散于天地,连最后一丝存在过的证据,都成了他人的器物。
如果这真是宿命的话,我定要与你们联手,与天地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