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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红楼夜话txt下载     红楼夜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大厦倾塌裴家遇难

    林家的车马行到正阳大街的时候,却遇上了点事故,数百人将大街堵的水泄不通,打骂声,叫卖声,孩子的哭闹声,真是吵杂不已。

    黛玉揉了揉太阳穴,吩咐一边的雪雁:“去瞧瞧,外面是怎么了?车怎么停下来了?”

    雪雁轻轻撩起帘子一角,坐到了陪车的婆子身边。街面上早有人见到了林家的车马,就猜测是个大户人家,又看到从那华车上出来个十二三的小丫头,水灵灵的是个小美人胚子。

    “前面是怎么了?车怎么不动了?”雪雁问着车夫和粗使的婆子。

    这车夫是京城人士,林家到了贾府之后才添的下人,驾车的本事一流,也熟悉京中的道路。一见原本呆在里面的小丫鬟钻了出来,笑着解释道:“姑娘不必担心,这里是正阳大街,常有犯官的家眷在这里被买卖,今儿这么热闹,怕是遇上了哪家被抄没,人牙子在卖人呢?”

    雪雁一听到“卖人”这两个字就浑身的不舒服,自己当年就是因为家贫,才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那时候还小,现如今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都已然不记得了。

    “雪雁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后面传来一阵高喊,雪雁两忙回头去瞧,一匹骏马奔到自己的身边,上边骑着一人,正是林大爷的小厮之一,冠缨。

    雪雁脸不由得发红,“冠缨大哥,是姑娘叫我问问出什么事情了,咱们家的车怎么停了?”

    冠缨听了,忙高声对车内的黛玉说道:“姑娘,小的是大爷身边的小厮冠缨,大爷叫我来说一声,叫姑娘不要担心,前面是人牙子在发卖人,大爷已经叫人去开路了,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能到家。”

    “是什么人家犯了事?”黛玉的声音从厚厚的帘子中传出来。

    “回禀姑娘,听说是都察院裴大人的家眷。”

    裴大人?黛玉并未从父亲那里听过此人的名号,怕是和他们林家没什么大的牵连,所以听了冠缨的话也就不再多理会。

    林府众人正等待道路疏通,却猛见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一个蓝衣少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婆子,一看就是牙行的人。这一拨人直奔黛玉的车马而来。

    冠缨和守在车边的几个家丁见了,立刻将黛玉的车驾围住,手上的长剑出鞘,紧紧的盯着来人。

    蓝衣少女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认准了黛玉一样,到了车马近前,也不管冠缨等人的厉眼,扑通一声的跪倒在地,砰砰砰的就是磕头,额头没一会儿就鲜血直流。“求求好心人,救我一命。”

    “出了什么事?”

    冠缨听见是林黛玉的声音,忙翻身下马,走到近前,“姑娘,是一个犯官家的女眷,跑到咱们前面来叫救命了。”话音未落,后面追来的人就将那蓝衣少女踹到在地,嘴上还不停的骂着,“小娼妇,作死啊你,想跑,看我们不打死你!”说着,就要甩手里的鞭子。

    “住手。”帘子内走出一绿衣少女,正是碧蝶。“我们家主子问你,这女孩卖不卖?”

    牙行的婆子听了,眉开眼笑的说道:“卖卖卖,怎么不卖?”

    碧蝶不愿看那几个婆子的丑恶嘴脸,就将头扭在了一边,“出个价吧!”

    “姑娘的主人要买她,这是她的福分,总比卖到那腌赞的地方要好。”其中的一个婆子一把拉着蓝衣少女的头发,硬是叫她低下了头,“快谢谢这位姑娘。”

    碧蝶不耐烦的说道:“啰嗦什么,快说价钱,我们大爷一会儿要是见了你们,别说出钱了,恼不得还要撵你们。”

    “一百两,一分都不能少。”那婆子笑眯眯的说道。

    碧蝶一阵冷笑:“哼,好大的口气。现如今,买个小丫头也不过是二十两银子,你敢要一百两?想银子想疯了吧?”

    牙婆也不生气,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瞧这位姑娘也不是我们京城人士吧,这里的行情和你们那里自是不同。这犯官的女眷,各个精贵无比,又能弹琴,又能画画,实在是难得,这样的好货色最容易出手,一百两,我还说的少了呢!这一个不是一般的小丫鬟,是裴家正经的小姐,你们买回去,只定是亏不到。”

    蓝衣少女能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可见是有些功夫底子的,又直冲冲的奔向黛玉的车马,未尝不是因为这辆车最打眼,蓝衣少女一眼就知道,里面坐着个有钱的主儿,肯定能救自己一命。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了,边哭喊边磕头,“求求姑娘,你就买下我吧,我将来一定报答主人的大恩大德。”

    ......

    黛玉花了一百两买下了这蓝衣少女,牙行的婆子们欢天喜地的去了,看热闹的人似乎也见惯了这买人卖人,议论了半晌纷纷散去。蓝衣少女满脸的灰尘,衣衫不整,发髻扯散。碧蝶也看不清她到底长个什么样子,听声音倒是清清脆脆。

    碧蝶站在车辕上,向身后队伍看去。想了想,便告诉冠缨,“你去带这丫头到后面婆子们的车上先坐了,等到家再说,看大爷和姑娘如何处置。”

    蓝衣少女本是低垂着头,听了碧蝶的那一句“丫头”,身形明显的僵硬了一下,随即发出隐隐的苦笑,是啊,现在还想做什么大家小姐不成?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裴家的二小姐了,剩下的不过是个豪门世家的小丫头罢了。

    碧蝶眼见冠缨送那少女到了最后一辆单乘马车上,才慢慢回转到帘子内。

    “姑娘,那丫头已经过去了......”她语音中略显迟疑,“姑娘,那丫头到底是罪臣的女眷,我看着她一身的蓝衫,是梁湖的锦罗,应该是个小姐之类,咱们买了她,也知道会不会招来什么麻烦。”

    黛玉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不想管此事,只是既然叫咱们碰上了,不救难免会良心不安,我虽然不知道这裴家犯了什么大错,需要全家抄没,但是,这些女孩子青春年幼,与我皆是一般的年纪,咱们家不买她,自然会落入到别处。林家待人一向和善,虽然不会锦衣玉食的供养着她,但是吃口饱饭还是可以的。再者,就是哥哥不同意,咱们只需将卖身契还与她,让她自寻出路,或是送她到庵里都是容易的。一百两,在咱们家也不算什么,却能救人一命。”

    “这女孩遇上了咱们姑娘也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只希望她将来能谨守本分。”紫鹃是家生子,生下来就是奴才的命,她自然了解这些名门贵女突然之间从高高在上跌落下来是个什么滋味。没有期待回忆,就会好好本分的生活,但是只怕这买来的丫头难忘旧事。

    紫鹃一想到这些,便对黛玉说道:“姑娘,若是大爷同意留下她,咱们也须让人好好的教导。”

    黛玉点头赞同:“怕是这女孩儿一下子还不能适应,等严嬷嬷回来,请她老人家亲自带在身边调教,紫鹃,碧蝶,回去之后找几件你们的旧衣服给她,等过了季再和你们一样做新衣裳,先按照三等丫鬟的例发赏钱。”

    外面陪车的老婆子高声说道:“姑娘,车走了,请姑娘坐稳。”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车子便缓缓而行。

    到了贾府的后门,已是未时,黛玉等人在公主府也没吃什么,早已经是饥肠辘辘。虽然车上带了些精致的点心,也不过是勉强应个景儿而已。

    后街屋舍较多,都是些依附荣宁二府过活的族人,见林家的车马停住,也有交头接耳,也有视若无物的。

    这角门甚小,马车自然进不去,众人只能在门外下车。

    黛玉梳洗完毕,见中厅上已摆下了饭菜,荣泽雪琪两个乖乖的坐在一边,喝着赤豆红枣甜汤。黛玉问着正给荣泽擦嘴的雁蓉:“怎么?难道表少爷和表姑娘这个时候了还没吃饭?”

    雁蓉将手中的小碗又交给荣泽,笑着回道:“表少爷和表姑娘已经吃过了,只是这一大早醒来就没见到姑娘和大爷,心理正不高兴呢,刚刚听院子里有声,午觉也不睡了,非要来和姑娘和大爷用饭。”

    黛玉笑着揉揉荣泽的脑袋,小家伙抿着嘴,甜甜的笑着,她又问了雪琪今日学了什么,可是跟着雁蓉姐姐好生玩着?

    于是,林致远一进来就看到了这幅画面,妙龄少女如娇俏的六月粉荷,慢声细语的教导两个稚童。

    “妹妹,来用饭吧。”

    饭菜极简单,不过是四样素菜,一碗甜汤。因为回来的晚,致远、黛玉也不愿意叫贾府的厨房再单做,只吩咐了小厮们去外面的酒楼买些。用过饭食,丫鬟们又沏上了香茶。黛玉这才有功夫和哥哥说今日的事情。

    “哥哥,刚刚路过正阳大街的时候,妹妹,买了个人。”黛玉犹豫片刻,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致远显然已经从冠缨那里知道了消息,“妹妹喜欢,买下就是,只是今日的事情有点慌乱,怕是吓着你了吧?我听冠缨说,那女孩子是扑到你的车马前?”他见黛玉点点头,继续说道:“这女孩子买下就买下了,留在妹妹身边也没什么,我谅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只是一点,需要妹妹记住。”

    致远又叫了雁蓉和紫鹃,“你们两个跟着姑娘,也要多多的注意。我听冠缨说,那女子也不过十四五岁,能挣脱人牙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单这一点就不简单。再者,她只向你们奔来,说明当时这女子认为,只有咱们家有这个能力买下她。豪门世家的女子,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主儿?有人甚至为了名节搭上了性命。此女子为了活命,跪倒在妹妹面前,可见心性之隐忍。”

    PS:这一章是在三十号晚上发上来的,存稿!一号,惊荷的《红楼夜话》就要上架了,虽然有很多话,但还是决定留在“作品相关”里面再细细的说。惊荷只希望上架后成绩不要太凄惨,拜托大家了!稍晚的时候会发一篇短文,告诉大家一号更新的时间还有次数!请大家随时关注!^_^多谢死亡之刃ldxiii、biooil2010、靈猫猫、Chieh-Ching、奈何花落楚、薄荷铃兰,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六十二章 兄妹俩谈婚事风波

    “哥哥是说,这女孩子不是什么寻常之辈?那咱们收留她,会不会惹来麻烦?”黛玉急忙问林致远。

    致远想了想,说道:“还是等我见了她再说吧!裴家是都御使出身,这个女孩子若是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八成是裴大人的女儿,只是我刚刚命人去打听了,裴家一共五位姑娘,两位是嫡出,不知道来咱们家的竟是哪一位!”

    黛玉转身对雁蓉说道:“你先带着表少爷和表姑娘到里屋去玩,再叫人看看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如果收拾好了只管让她来,我和大爷要见见。”等中厅的人都散尽了,黛玉才继续问:“哥哥可知道裴家到底是个什么人家?出了怎样的大事,竟是被满门抄没?”

    林致远先不答,而是站起身,走到雪琪的房门前,见两个小家伙正玩耍,冲着坐在榻上的雁蓉使了个眼色,就将门轻轻的带上。转身回到座位,这才开口说道:“裴家的事情,我也没料到会来的这么快。妹妹可还记得我前两日去了佟大人那里?”

    黛玉怎么会忘记这件事,那日自己还说要将心爱的《蜀素帖》交由哥哥,送给佟太傅。

    “那一日,佟府数位学子正与大人交谈,太傅大人中途却被家仆叫了出去。我命韩胜去打听才知,是贤媛郡主的儿子将裴大人的腿给打断了,我只猜这是皇上和忠顺王两方角逐的后果,却没想到,陛下下手如此之快,几日就将裴御史治了罪。”

    黛玉若有所思道:“看来此局应是皇上略占上风?”

    致远面色沉重,应答道:“的确,忠顺王年迈,而圣上正值精壮之年,下面又有渐长的众位皇子,反观忠顺王,一向是子嗣艰难,除却嫡长子以外,只有零星的几个病猫子。裴家只是皇上的第一步棋,将来只怕还会有更多的豪门世家卷入这场纷争。”

    “哥哥不怕?”

    林致远紧紧攥着手中的茶盅,凝神望着水上浮着的一片嫩芽,“正是这样混乱的局面,才正是下注的好时候。”

    黛玉虽然比一般的女子聪慧,多见识,但还是不能理解男人这种孤注一掷的决心,“哥哥......”她正要再劝,紫鹃领了那个新买的丫头进了屋。

    “大爷,姑娘,这就是刚刚那个,全身上下都收拾干净了。”紫鹃将后面那个低着头的女孩子推到了黛玉二人面前。

    水红色的提花上衫,月白的长裙。黛玉出声说道:“抬起头来。”这么一瞧,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脸上的污迹也不见了,水嫩嫩的,估计是裴家刚刚获罪,那么女眷们还没受到太大的打击就被拉到了大街上发买,自然还是如花似玉的容貌,若真是在牢狱中关上十天半个月,再美的女子也会憔悴不堪。

    紫鹃一扯裴家女孩的袖子,“快见过咱们大爷和姑娘。”

    裴家的姑娘未曾犹豫片刻,直接就跪在地上,“明......奴,奴婢见过大爷,姑娘,谢主子们的救命之恩。”一双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称奴婢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沙哑,几乎哭了出来。

    黛玉心中微微泛起一抹怜惜,说道:“紫鹃,快扶她起来吧。林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以诗书传家,最重礼教,不苛责下人,你也不必称什么奴婢,对了,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我,我的命是姑娘和大爷救的,若不是两位主子,我早就不知沦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请姑娘和大爷赐名,从此斩断前尘,专心侍奉两位主子。”

    致远漫不经心的用茶盖将浮叶撇去,“裴大人五位掌上明珠,不知你出自哪一房?”

    裴家女子抬起头,目光温顺,似乎没有一点的隐瞒:“我排行第二,是姨娘所出。”

    “哦?听说裴大人纳过一房妾室,是京通镖局老掌柜的女儿,可是?”

    那女子的心几乎没提到嗓子眼儿,暗自庆幸刚刚没有说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她今日从人群中冲出来,自知逃不远,只希望能找个过路的富贵人家,先暂且安身。正好一眼就见到了那华盖翠屏车,这必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车马,于是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跪倒在车前,果然主人心慈,救下了自己。刚刚进了屋,她余光微扫,见林家的两个主子都是年少,可是,怎么一开口就将自己的身世给指了出来?她心神有点慌乱,忙说道:“大爷说的正是我的姨娘。”

    林致远的声音骤然提高,“安安稳稳的伺候好姑娘,就是你的福分,林家将来也不会亏待你。若是让我知道你动了什么歪心思,想必你是知道后果的。”林致远又对黛玉说道:“妹妹给她起个新名字吧,对外面的人只说是在人牙子那里买的小丫头,不要提及今日的事情。”

    黛玉也是赞同:“就叫沛岚吧,紫鹃,你看着把她安排在哪个屋子先住着。对了,这身衣服是你的?我瞧倒眼熟。”

    “可不就是姑娘去年赏给我的那两块料子嘛,我也没大狠穿,先给她应应急。只是这住的地方还没个着落,雪雁和春纤住着,碧蝶和春蕾一个屋子,香珊她们那里也腾不出地方来。”紫鹃有心犯难的说道。

    沛岚是新来的人,自然是三等的例,越不过香珊她们,若是和这四个住在一起,地方实在不够,可搬到雪雁那里,沛岚又不够资格,恼不得要将三等里的丫头提上来一个。黛玉考虑了一番,“紫鹃,你去告诉香珊,要她搬到雪雁那里,以后就提到二等的份例,让沛岚顶了香珊的位子。我的箱子里好像还有几块淡色的料子,你待会儿都找出来,给她做件合适的衣服穿,总是拣你们的也不好。”

    紫鹃领着千恩万谢的沛岚去了厢房,黛玉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哥哥,这个沛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说她是官宦小姐吧,却有些小家子气,说她不是吧,又难得的好相貌。”

    林致远听了哈哈大笑:“妹妹说的话好没道理,难道长相还和家世有关不成?裴家的太太最恨小妾姨娘,偏偏裴大人纳了四房,也因为这个,裴家庶出的女孩子并不好讨生活。你也不用太亲近她,只让雁蓉派给她点事做。”致远思虑片刻,又压低声音,“今日在公主那里,妹妹是不是吓到了?”

    黛玉上身微倾,忙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哥哥不知道,慧怡郡主......”

    林致远摆手,“妹妹心里明白就好,今儿这事,小侯爷大发雷霆,长公主府里差点没出了大乱子,我看情况不对,才着急回来。长公主这几日可能还会派人来,妹妹只管将事情推到我这里,不要出面,严嬷嬷那儿我也会嘱咐几句。”

    这分明是话中有话,林黛玉自然听得出来哥哥是要自己远着长公主一家,可原因是什么?

    林致远也不想瞒着她,黛玉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姑娘,要是心里惦记着一件事,指不定就窝住了火,还不如明明白白的说了,大家好有个应对的办法,他告诉黛玉:“你今日去了郡主那里之后,我就被长公主叫去了上院,她一直向我打听你的脾性喜好,哥哥就觉得有些不妥。严嬷嬷当时也在,却不能向我传递什么信息。后来,郡主那里出事,长公主这才作罢。”

    黛玉听得心头一凉,便知事情不好,否则哥哥不会如此嘱咐自己,她急急问道:“慧怡郡主是不是有庶出的兄弟?”

    致远听了黛玉的问话,脸上难掩惊讶之色,继而大笑,“妹妹果然是天资聪颖,你若是男子,必定能成为国之栋梁啊!”

    “哥哥这个时候还来打趣我,都要急死了,”黛玉娇嗔道,“快说说,是不是?”

    “不错,”林致远敛去刚刚的笑意,正色说道,“我本来也没往这个方面猜测,只是后来听说郡主被她庶出的兄长打了,这才心有所感,怕是长公主殿下因为内宅的纠纷,正在为她那个庶子寻亲事。”

    林黛玉一张俏脸被吓得惨白,致远忙劝道:“这也是咱们的猜测,未必就能成真,就是长公主真的存了那个念头,妹妹也只管放心,哥哥早就想好了办法,必不会叫妹妹受半点委屈。”

    “哥哥能有什么好办法?”黛玉难过的说道,“长公主甚是威严,又是皇上最亲的姐姐,她要是想做什么,天下间谁能拦得住?哥哥万万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耽误了你的前程。”

    林致远毫不在意:“妹妹不要过于担心,先听听哥哥说的应对之策,你就明白了。从即日起,咱们家就闭门谢客,只说是我要安心温书,咱们家尚在孝期,长公主就是有这个心思,明年开春前也不会主动提起此事的。到那时,春闱在即,哥哥若能博个好名次,长公主碍着这一点,也绝不会叫妹妹嫁给她庶出的子嗣。”

    事到如今,也只好听哥哥的话,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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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敏探春西院慰颦儿

    林致远走后,黛玉只叫雁蓉好好的看着两个小的,自己回了屋,再也撑不住的栽在床榻上。

    原本单纯的拜访,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或是哥哥弄错了?长公主只是心生好奇才这样打听自己?

    黛玉摇摇头,连她自己都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服,长公主,慧怡郡主,小侯爷,庶出的子嗣,还有那一巴掌......长公主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个时候,黛玉越发的觉得身为女儿身的无奈,婚姻大事,一辈子的幸福,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姑娘?”紫鹃轻轻推开门,在外面小声的询问道,“姑娘睡了吗?”

    黛玉坐起身,“是紫鹃啊,进来吧!”

    紫鹃拎着个包袱打开给黛玉看,“姑娘瞧瞧,这是琏二奶奶今儿头午叫平儿送来的料子,说是宫里面赏下来的,特意挑了颜色素雅的给姑娘,还说是补上今夏季的份例。”

    黛玉现在一听到什么“宫”啊,“主”啊的,就头疼的厉害,也不愿细看,只说:“一会儿交给雁蓉吧,看她愿意绣个什么样子,或是做了什么款式,由她。”

    “依我说,姑娘不如拿出一块给沛岚试试,我们刚刚问她会什么,沛岚说,她原在家也做过针线,会画图样子。”紫鹃边收拾东西,边和黛玉闲聊着。

    黛玉一想,点头应允。这也是个好办法,叫沛岚做那些家务事,怕她也没这个能耐,倒不如在针线方面多多的下些功夫,这样,小丫头们也不至于对她心生怨愤。

    “紫鹃,你先别忙,我有件事问你。”

    紫鹃见姑娘面色凝重,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坐到了花墩上,“姑娘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记得以前你说过,有个大哥在府上做活?”

    紫鹃点点头,好奇姑娘怎么忽然提起了此事,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难为姑娘还记着,只是那都是老黄历了,这几年姑娘没少打赏我东西,我也没处花用,都攒了起来,后来家境渐好,哥哥又有了小外甥,我爹娘就求了二奶奶,给哥哥赎了身,现如今在南街开了家小小的米铺,也算是个正经的营生。”

    黛玉听了大喜,这可真是巧,她正愁托个贾府的人帮忙会乱说话,既然已经不是贾府的下人,就更好打探了。黛玉走到多宝阁前,将上面的一个大匣子拿下来,从里面取出来一个银锭子,交给紫鹃。

    紫鹃不明所以,“姑娘,这是?”

    “把这个给你哥哥,让他帮我做件事。”

    紫鹃笑着就将银锭子又放回了匣子中,小心的将其摆到架子上,“姑娘,你有事只管吩咐就是。我们一家子都感念姑娘的好,别说是为姑娘做件事,就是全家人为姑娘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惜的。”

    黛玉听罢也不勉强,若事成了,再打赏也不迟,她对紫鹃说到:“你叫你哥哥想办法问问有没有人知道公主府的事情,除了郡主和小侯爷,驸马还有几个庶出的孩子,现如今都在做什么。紫鹃,一定记住,只问那些家常琐事,莫要打辛秘叫人怀疑。”

    “姑娘放心吧,紫鹃晓得。”紫鹃谨慎的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找我哥哥?”

    “不急,你明日一早去鸳鸯那里,她们不是说要好好和你聚聚吗?就借着这个机会,悄悄的和知根知底的婆子说了,让你哥哥在前面的小门那里等着你,不要让雁蓉她们知道这件事。贾府有人见到你哥哥,就说......”

    紫鹃忙道:“就说是我两姨表姐要成亲,叫我和姑娘告个假,过两日回家看看。等我哥哥打探出来消息,也好有个借口再出去。”

    黛玉始露笑容,“这样就好,紫鹃,一定嘱咐你哥哥,这件事不能和任何人提起,就是你的爹娘,也不要说,要见机行事。”

    “姑娘放心,我大哥虽然是个粗人,但是脑筋转的不慢,自然会明白怎么做。我以前在老太太那里当差的时候,有个宋妈妈,为人极好,常帮衬着我们这些小丫头买些果子或是脂粉一类的,我待会儿就去她那里,悄悄和她说了,让她去找我哥哥。宋妈妈嘴很严,必定不会乱说什么。”

    黛玉想了想,说道:“我这里的东西都太扎眼,你拿去给宋妈妈也不好,只怕遭人怀疑。我记得咱们箱子里有些是给鸳鸯平儿带的礼,好像还剩下了一些,你挑一挑,若是有合适的就拿去。”

    紫鹃笑道:“谁有那个功夫找它?在苏州的时候姑娘不是赏了我不少的料子嘛,我都没来得及做,拿一块给宋妈妈,她必然是愿意的,我先回去找找,趁天黑之前过去。”

    紫鹃出了门,直奔自己的厢房。

    院子里春纤和雪雁正在那里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见紫鹃,忙伸出小手示意她过去。

    “院子的花都浇了?廊下的雀儿都喂了?还有这个闲工夫在这里说闹!”紫鹃没好气的瞪了这两个小丫头。

    雪雁如今也升了一等,虽然不敢在紫鹃面前造次,但是她们相处的时间到底长些,也少了顾虑。

    “紫鹃姐姐,我们两个这不是也没办法吗,香珊在屋子里哭得厉害,我俩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可巧春蕾就去了,我和春纤就只好出来了。”雪雁也是一脸的小委屈。

    紫鹃一愣,“哭了?”这香珊是怎么了?升了二等的份例,不乐反哭是什么道理。

    她正要开口,就见院门口,香雪和香莲催水回来,一个个的无精打采。

    雪雁一努嘴,“喏,刚刚你和香雪她们说升香珊的份例,那几个小丫头就不自在了。我俩只在院子里坐着,就见香珊哭着跑了出来,问她她也不说,只是流眼泪,只好把她领到我们俩的屋子,紫鹃姐姐不是说了嘛,先叫香珊跟着我们住。我俩劝了半天也没用,还是春蕾去了才止住。”

    紫鹃心里冷哼,这群小丫头,就只知道争风吃醋,眼皮子浅,这样能成什么大事,她复问道:“怎么不见香卉?也是吵架了?”

    “那倒没有,”雪雁笑道,“正帮沛岚收拾东西呢。”

    紫鹃稍感欣慰,“我看香卉倒是个好的,遇事不惊不扰,将来跟着咱们姑娘也是个有福气的。”她顺势将自己手上那包袱料子推给雪雁,“好妹妹,帮我放到雁蓉那里,我去沛岚屋里看看。”

    “你们几个不在林姐姐那里伺候着,在院子里说什么呢?”院门口忽然传来探春的声音,她身边只跟着侍书和小婵,一脸的笑意,“林姐姐人呢?”

    紫鹃等人忙迎上几步,“原来是三姑娘,我们姑娘在屋里歇着呢。”探春留下了侍书、小婵和春纤等人作伴,自己去了黛玉的屋子。

    ......

    探春站在黛玉的书架前,不大一会儿就抽出了两三本的书,“林姐姐,你都是哪里得来的这些好东西?我竟是从来没听说过。”她一扬手里的书,娇俏的问道。

    黛玉见是自己在苏州时买的《山河记》、《海岛掠影》等,便说道:“我当是什么呢?你喜欢,只管拿去看好了。三妹妹,喝茶。”

    探春也不客气的将选出来的书都放到了自己的手边,轻唾一口香茶,调侃道:“林姐姐好小气,今日单我来,你便只是赏我些老茶,再没有那日的好喝。”

    黛玉笑骂道:“没良心的探丫头,我几时对你不好了?这是我在姑苏老家的一位好姐姐所赠,是她们家茶园自种的上品,一共就那么三四株,极为难得,虽不出名,但是口感好。我没舍得喝,偏今日你来了才沏上,你试试看,是不是有一种淡淡的桃花香?”

    探春托起茶盅,轻轻一闻,果然是香气扑鼻,再微微一品,茶香,桃花香,满口余味。探春大赞道:“果然是好茶。好姐姐,匀我一些吧。”

    黛玉“扑”的笑出了声,“刚刚还埋怨我呢,现在又是好姐姐了?这茶统共不过二两,只送你,叫二姐姐、四妹妹知道了也不好,不如哪日只你们来,我再请你们喝岂不好?”

    黛玉故意不提宝钗,探春倒是能理解,可是怎么连宝玉也不带上了?以前这两个人可是最好不过的了,这两天二哥哥着实怪的出奇,也不和丫鬟们说笑,袭人还说宝玉每日只在外书房看书,也不知道在瞧些什么。老太太一问,他就说自己要向林家表哥学习,今年也要考个秀才的功名,将她们这些姐妹吓了一跳。二太太听了倒是极感动,逢人便夸二哥哥孝顺,知道要光耀门楣了。

    探春只装作听不出黛玉的话,放下了茶盅道出自己的来意,“林姐姐今天一大早就和表哥去了公主府,也来不及和你说,老太太的本家亲戚前些日子回京述职,老太太就想请史家的女眷来咱们府里坐坐,史家有个妹妹叫湘云的,和咱们姊妹最好,老太太还说要留下她住一阵子。我们和二姐姐一商量,你现在家里也不方便,林表哥又在温书,打扰你们实在不好,我们几个就和老太太说了,史家来人也不用林姐姐你们过去,我留下史大妹妹住在我那里,大家以后见面也方便,林姐姐觉得怎么样?”

    黛玉真心实意的感谢探春,难得她能这么为自己着想。若到时候史家真的来人,府上设宴招待是难免的,自己不去,又平白惹来闲话。“也就是你们几个能这样想着我,三妹妹是知道的,我们在这里不过是承着外祖母的情份,将来自是回到自家去,难道还能一辈子守在这里不成?我就想,安安稳稳的守在老太太身边一些日子,将来就怕是想见你们,也未必能像现在这么自在。”

    “林姐姐的难处探春明白。咱们姐妹这几年处着,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

    探春、黛玉两姐妹聊了一个下午,晚饭时,探春打发了贾母派来找她的小丫头玻璃,留在黛玉的院子里用了饭,自然,林致远为了避嫌,未曾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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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俏香卉忙表忠心意(求粉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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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晗,不,现在应该叫沛岚了,沛岚坐在自己的床上,叠着新得的衣服,四目望去,简简单单的一张榆木小床,床幔是青色的细葛纱,缀着个用旧的香囊,淡淡的荼靡花香。一切仿佛做梦般,御林军闯进了自己的家中,将家中田产抄没,又锁了家中众人,她连父亲的面都未能见一见,就被押到了大牢里。

    姨娘在三年前就受不住大娘的冷嘲热讽,离开了人世,除了父亲偶尔的照拂,沛岚在裴家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姐妹虽多,但是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的为你好,都恨不得咬断你的筋,生生吃了你。这,就是庶女的下场。

    若不是自己当年跟着母亲练过几天的功夫,今日怕也逃不出悲惨的命运,沛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三妹妹被一个半老头子买了去,其结局,可想而知。

    “沛岚,想什么呢?”

    一声叫唤让她从恍惚中清醒,是那个笑得甜甜的香卉。

    沛岚见香卉手上端着铜水盆,里面有花露,香皂之类,忙替她接了,香卉拽着她的手,说道:“走,和我去院子里洗漱去。雁蓉姐姐给你准备了这些东西,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果然是个精贵的小物件,只有巴掌大的瓶子,上面还有桃红丝带绑着,沛岚心生疑窦,林家住在这么个小院子,看着不像是大富人家,但是下人却多的出奇,光是姑娘这里就八九个,更不用说大爷那边。吃穿用度样样皆非凡品,沛岚在裴家虽是个庶女,但是裴老爷不曾亏待过她,即便是这样,伺候自己的也不过是两个小丫头,像现在这样的花露虽有,但不敢说比这个更好。林家却将这样的东西给丫头使,沛岚就弄不懂了,也许,林家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隔着几步远,香雪和香莲两个挤在一个被窝里,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她们下午才知道姑娘和大爷新买了个丫环,就是沛岚,长得着实标致,虽然来的时候极为狼狈,但是这么一打扮收拾,立刻成了美人胚子。香雪、香莲两个心里就有点提防,哪知更要命的在后面,紫鹃姐姐说,香珊升为二等的例,沛岚就顶了她的位置。凭什么?都是一般的时候来伺候姑娘,谁还能高谁一等不成?仗着哥哥是大爷身边的小厮,就这样威风起来?

    两个小丫头嘀嘀咕咕说个没完,反倒是香卉没事人一般,只拉着新来的沛岚说话......

    沛岚跟着香珊去了院子,月光早已经升上来,姑娘的屋子里还是灯火通明。沛岚往那个方向瞧去,偶有人影从窗前晃过。她问着正忙着打水的香卉,“姑娘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香卉抬头笑笑,“早着呢,这才什么时候?姑娘睡得晚,白日里又忙,也就趁着晚上这会子功夫看看书。对了,沛岚,你认字吗?”

    沛岚迟疑了半晌,才回答道:“会。”

    “那太好了,等闲了的时候,你教教我啊。”香卉高兴的拍手,“我小时候家里穷,姊妹多,只送了哥哥去先生那里认了几天的字。现如今伺候姑娘才知道,这些东西要紧着呢!”

    月光一上来,院子里就凉的很,香卉催着兀自愣神的沛岚洗脸。正要倒水,雪雁从黛玉的屋里走了出来,叫住了香卉。“香卉,姑娘叫你去呢!”

    香卉将铜盆子捏的死死的,尽力去控制声音里的激动,“唉,我知道了雪雁姐姐,这就去!”她将盆子交给沛岚,“好姐姐,你先回去,等会儿我给你拿好东西,等着啊!”香卉说完就去了黛玉那里,留下沛岚一个人愣神。

    今晚本是香珊值夜,黛玉体恤她新换了屋子,有很多的东西要收拾,就改成了雪雁。

    香卉压低脚步声进了内室,“姑娘,你叫我!”

    黛玉穿着白色的薄衫,正在春蕾的服侍下梳头呢,听见香卉的声音就对春蕾说,“你先和雪雁到表小姐那里瞧瞧去,我有话和香卉说。”春蕾乖巧的出门,顺势将房门带上,黛玉便问道:“听紫鹃说,你和新来的沛岚不错?”

    “紫娟姐姐叫我们好好相处,我怕沛岚新来不适应,所以才多说了几句。”香卉小声的问道,“姑娘,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香卉本以为自己向姑娘表达了诚心后,姑娘自然不会亏待自己,只是,今日紫鹃姐姐的话犹在耳边,只升香珊一个人,香卉的心里总不是个滋味。香莲和香雪两个和香珊拌嘴,自己也不劝着,未尝没有赌气的意思在里面。现如今这么问姑娘,她也是心存一丝侥幸,希望姑娘改变主意。

    黛玉打在苏州的时候就觉得这小丫头不简单,心眼儿多,又会做事,也想过要在将来历练历练她,让香卉挑起大梁。只是今天买回来裴家的女孩,就定要在众人中升一个二等的份例,不提拔香珊,哥哥那里也说不过去,黛玉长叹道:“香卉,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升你的例,而是香珊?”

    香卉垂下头,手指绞着丝帕,闷声道:“姑娘是因为香珊的哥哥在大爷身边伺候,她又聪明伶俐,很得雁蓉姐姐她们的喜欢,所以才升了她的例。香卉自认愚拙,比不上香珊。”

    “你心里既然有数,就不要兀自苦恼。我如今交给你个差事,你好好做着,将来的事情,谁也料不准。”黛玉正色道,“今日来的沛岚,是咱们家在外面买来的,到底怎样的脾性,没人知道,你好好和她相处,且瞧她品行如何。若是好的,自然留下她,若是犯了小人的心思,咱们林家也不愿意引狼入室。”

    香卉一扫刚刚的沉闷,排着胸脯说道:“姑娘只管放心,香卉明白怎么做。”小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豪与喜悦。黛玉到底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见到香卉欢喜的样子,也忍不住受到感染,暂且将上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诸脑后。

    第二日一早,黛玉用罢早饭便去给贾母请安。

    鸳鸯正陪着老太太斗纸牌,许是贾母有些心不在焉,连输鸳鸯好几回,鸳鸯桌上的铜钱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很叫一旁的翡翠、鹦鹉艳羡。鸳鸯在一边笑着说道:“老太太是菩萨心肠,知道我们今日要请紫鹃,所以特特的赏了我们这些个银钱买糕吃呢!”

    贾母假装叹气的说道:“咱们家的大财主没来,你们这些小蹄子就欺负我这个老婆子,闹到最后又吃又喝的,竟是和我这个苦主一点好处也没有!”贾母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玩闹,姐妹间,主仆间比别人家更随意一些,和小丫头们玩笑也是常见的事情。

    鸳鸯眼尖,黛玉一进来就瞧见了,忙笑着说道:“林姑娘可来了,昨儿老太太一直念叨你呢!”

    “玉儿,快来外祖母这里!”贾母拉着黛玉坐到身边,顺势打发着鸳鸯等人,“我知道你们今日是有忙的,快去吧,留下我们娘俩说说话,外面只叫小丫头守着。”

    老太太想问林姑娘什么,鸳鸯是清清楚楚。特意嘱咐守在外面的玻璃,小心伺候着,若是远远的见着大太太、二太太或是小姐们来,就高声通报里面。玻璃虽然是个小丫鬟,但是心思聪慧的很,否则也不会跟着老太太,她甜甜的应着。鸳鸯又允诺,待会儿回来拿热糕与她吃。

    贾母歪依着大迎枕,爱怜的摩挲着黛玉的头,“玉儿真是越来越像你的娘亲了。今年出了孝期,也该十五了,是个整寿,老祖母给你好好张罗张罗。”

    “外祖母的好意,玉儿心领,只是现在家中有更重要的事情,若是出了孝期就肆意妄行,让外人知道了也不好。”黛玉现在哪里有这个心思过生日,父亲的祭日一过,致远哥哥就要上科场,家里上上下下都要忙碌,她现如今这性子,有时候自己都在感叹,和以往是大有不同,什么整寿啊,也不过是十五年前母亲的受难日。

    贾母见黛玉提不起兴致,也不再继续勉强,“你昨日可见到了长公主?殿下对你如何?”

    黛玉心中已有准备,知道外祖母是必要提及此事,“殿下很好,对玉儿也不错,说了几句话。公主府上事情众多,也没多留,我和哥哥就告辞回来了。”

    “连午饭也没留?”贾母虽然早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见黛玉摇摇头,老太太的心就凉了一半儿,但还是安慰着外孙女儿:“长公主不太爱说话,郡主倒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以后常来往些。当年你母亲曾是六公主的伴读,和长公主殿下也是常见的,她对你母亲很是和善,殿下昨日可提起了?”

    黛玉回忆起昨日的点点滴滴,长公主对自己并非特别的热络,说的话也少,当然,这可能和那个突然闯进来的红衣少女有关。

    贾母见黛玉依旧摇头,颇为感伤的叹道:“当年六公主和你母亲多好,可如今再看看......都说是人走茶凉,这老话儿不是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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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海棠美人史家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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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紫鹃才赶回到西跨院。

    黛玉正在内室等的焦急,见了她回来忙问:“怎么样?”

    紫鹃面露喜色,“姑娘放心,我哥哥说,他认识公主府里一个常去米铺买米的外院老家仆,这人最爱吃酒,辛秘之事虽不能知,但是家常里短的琐事也能了解一二。哥哥只叫我两日后家去,再一一和我细讲。”

    黛玉听罢,心中紧绷的弦稍松,又记起了致远劝慰的话,也觉得自己是有点杞人忧天,说不定只是长公主随意的那么一问,他们兄妹俩倒当成了个心病。

    这一夜睡得格外的香甜。

    第二日一早,贾府上下这个热闹,丫鬟婆子们都挤到了前院去恭候忠靖侯与保龄侯的家眷。就连梨香院的薛姨妈也带着宝钗去贾母那里凑热闹,姑娘们盛装打扮,一个个娇俏的不得了。单只西跨院里,众人做事稳中有序,紫鹃领着香卉、香珊在院子里晒书,雁蓉带着沛岚做姑娘秋季的新衣,雪雁在廊下给鹦鹉添水......

    宋妈妈拎着个小篮子进了西跨院,紫鹃一抬头正好瞧见,“宋妈妈,你老人家怎么来了?”宋妈妈小跑几步就到了跟前,笑着将手里的篮子交给紫鹃:“这是我今早上摊的薄饼,给姑娘们尝尝鲜儿。”一边说一边向紫鹃暗使眼色。

    紫鹃心中领会,领着宋妈妈就坐到了不远处的石墩,“妈妈找我可是有事?”

    这位宋妈妈四下瞧瞧,见林姑娘院子的人各忙各的,也无人主意这里,才小声说道:“紫鹃姑娘,你哥哥现正在门房那儿坐着,我叫了我们家小子四儿陪着。他让你跟林姑娘告个假,说是家里有事。”

    紫鹃没料到哥哥这么快就会有消息,她原以为至少也要等到明天。

    谢过了宋妈妈,忙进去禀报黛玉。

    严嬷嬷和黛玉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说着话,见紫鹃进来,问道:“不是说在前院给姑娘晒书吗?有什么事儿?”

    严嬷嬷一向是个冷声冷气的,今日说话尤为严厉,紫鹃忙上前几步,将自己要告假回家的事情如实禀报。

    黛玉趁严嬷嬷还未开口,忙说:“快去吧,你也不常回家,大老远的从苏州回来,你爹娘必定是常常的念叨。”

    等紫鹃出了门,严嬷嬷无奈的看着黛玉,“姑娘就是心善,嬷嬷知道你和紫鹃好,但是也不能这样惯着她。她是你身边的大丫头,如今都是这样,将来小的们有样学样,可怎么是好?”

    “嬷嬷放心,紫鹃不比旁人,这几年都是她在我身边尽心服侍,黛玉一直将她当个亲人般,我也相信,紫鹃是不会乱来的。”黛玉心里明白,她信任紫鹃甚于严嬷嬷,对于紫鹃和雪雁,黛玉也总是多了几分的偏袒。

    严嬷嬷再想劝说的话就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昨夜和黛玉正好相反,是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长公主的话犹在耳边,虽然没明说,但是那里面透着的意思,她这个在宫里面混了几十年的老人儿怎么会听不出来?长公主一直将驸马庶出的子女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早就想给他们找个理由打发了,只是这两人借着未娶、未嫁为借口,迟迟不肯搬离曲家大宅。京城里这些豪门世家都不愿意将女儿嫁过去,公主摆明了不待见二人,这门亲事不可能为家族谋得利益,反而会招致公主的厌恶。

    所以昨日当长公主向自己打探林姑娘的时候,严嬷嬷心里的那根弦就绷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会意错。严嬷嬷委婉的讲了东平侯府和林家大爷的关系,希望借此打消长公主的念头。自己被派来教养林姑娘,可不能眼看着姑娘所嫁非人。严嬷嬷昨日已和大爷商量过此事,又写了封信,派林家快马日夜兼程返回苏州,希望七公主能挽回态势。

    ......

    这时,贾家三春、宝钗领着个十二三的小姑娘就进了西跨院,满院子的莺莺燕燕,热闹非常。贾宝玉跟在最后,一脚迈进门,一脚又跨在外面,迟疑的不动。探春见了,忙去拉他,“二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昨儿咱们不是说好了嘛,来了林姐姐这里,只像以前一般玩笑,再不提那日的事情!”

    宝玉有些萎靡不振,就跟他老子平时叫他背书一个模样,“三妹妹,我还是不进去了。那日,我已经将林妹妹得罪透顶,她这阵子必定是火气大,我去了,没得讨人厌。”

    “二哥哥竟是胡说,我才不信林姐姐是那样的人。林姐姐虽然有点小性子,但是人好,前几年在咱们家的时候不也是常和你拌嘴?哪次不是你先赔罪,最后又好了?”探春不赞同的摇摇头。

    这两天宝玉心情不好,饭也不大吃,老太太只骂厨娘们偷懒,又调着法儿的给宝玉做吃食。大家就猜宝玉是和林姑娘闹了别扭,要不然怎么这几日也不见他去西跨院,这跟以往可不太一样。

    宝玉和探春两个在这里说话,前面史家的姑娘不高兴的说道:“爱哥哥,我好容易来一次,你们亲兄妹却扔下我一个在这里说说笑笑。”这史家的姑娘名唤湘云,乃是贾母的侄孙女。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叔婶婶长大,贾母见湘云孤雁似的,格外怜惜她,小时候常接她到贾府玩耍,和宝玉,三春等姐妹感情极好。史湘云又是个心直口快的,大家多宠溺于她,这两年她叔叔任外省大员,湘云也跟着在异乡漂泊了好长的时日。如今回来,自是欢喜的来瞧贾母和府中姊妹。

    湘云与婶娘们到了荣国府,听大家都在夸赞老太太的外孙女林姑娘,才情如何过人,相貌如何脱俗。史湘云悄悄拉了探春的手,非要来西跨院拜会拜会。史湘云本就是个孩子的性情,见众人都围着自己才好,如今见了爱哥哥和探丫头两个自说悄悄话,上来就是一番埋怨。

    雁蓉听见众人的动静,早就打了帘子。她平日里不常出院子,迎春几个也就见过那么两三次,自然比不上紫鹃、雪雁两个。史湘云心直口快,见了雁蓉,便笑道:“我说这丫头好生的眼熟,倒有点儿像是宁府里小荣大奶奶的款儿。”

    迎春几个初时还没注意,等湘云这么一说,果然是有几分的相似。一边的薛宝钗“扑哧”的乐出了声,大家忙问缘故。薛宝钗笑道:“我们家还有一个香菱,和林姑娘的这个丫头站在一起竟是双胞胎姐妹一般。”大家不信,只要宝钗的丫头莺儿去唤那个叫香菱的来。

    史湘云见了黛玉便拉着她不放,还一个劲儿的说面熟,以前定是在哪里见过林姐姐。迎春笑着一点湘云的脑门,眼睛瞄向坐在身边的宝玉,说道:“可见史丫头和我们宝玉是一家子的亲戚,说个话也是这么的相似。当初宝玉见到林姑娘的时候,可不是就这样讲的?”

    迎春平日里少言寡语,像今儿这样开玩笑,实在是难见。探春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嘴角泛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黛玉也喜欢性格爽朗的湘云,“因为家里的事情琐碎,也不方便到前面去迎妹妹,三妹妹和我说了,老太太留湘云妹妹住阵子,咱们可不就天天见面了?”湘云拍手道:“甚好,甚好。那我可就不客气的来叨扰林姐姐了!对了,听三姐姐说,林姐姐还有两个表弟表妹?那必然也是好的,快请来我们见见!”

    湘云的丫头翠缕在后面急的直跺脚,她们家这个姑娘,说起话来也不瞻前顾后的,初见林姑娘的表弟表妹,姑娘怎么能不拿点见面礼,可是这东西又从哪里冒出来?姑娘倒是带了四条红玛瑙的链子,可那些都是给有名的主儿,哪里能匀出来半点?

    不多时,荣泽和雪琪两个拉着雪雁的手来到众人跟前。

    史湘云见荣泽长得虎头虎脑的,可爱至极,小脸又像个小嫩苹果似的惹人疼爱,再也忍不住的跑到近前将荣泽抱在怀里,这儿拍拍,那儿摸摸的。荣泽自到了林家,都是众人宠爱着,哪里见过这么吓人阵势,小嘴一憋,“哇”的哭了起来。一双小手冲着黛玉就伸了过去,下面的小脚还不老实的连蹬带踹。也不知道荣泽刚刚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早上新换的小绣鞋上沾满灰尘,几下子就将湘云的新衣弄成了花布一般。

    “哎呀,别哭啊,看,这是什么?”湘云被弄的手忙脚乱,忙放下荣泽,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只白玉观音,放到荣泽的手里。

    黛玉一见湘云掏出那玉,就知道是个好东西,怕是侯府世家多年的古物,自然不敢叫荣泽拿着,以免摔坏了,“史大妹妹快收好,这小子顽皮着呢,仔细摔坏了!”湘云看着黛玉递回来的白玉观音,一时间有些迟疑,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应该送些什么做见面礼,这玉观音正好,只是此物是母亲当年的遗物,从来都是贴身戴着的,自己怎么舍得送出去?可是除此之外,自己还剩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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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一等丫头命有不同(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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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缕见到自家姑娘将那块白玉观音收起来,才在心底长舒一口气。这东西可是姑娘最心爱之物,并不比腰间上那块金麒麟差,若真是为了面子将玉送给林姑娘家的表弟,就是改日回了家,太太们还不唠叨个没完?受苦的也只是她们姑娘罢了!

    史湘云讪讪的将玉佩重新收到怀中,荣泽离了她的怀抱,正趴在黛玉的怀里抹眼泪呢!湘云掩饰似的娇嗔道:“林姐姐,小表弟和小表妹真真是可爱。”说罢,还上去要摸荣泽的小脑瓜。荣泽胖乎乎的小胳膊抱住了黛玉,只留下个圆滚滚的小屁股对着众人。

    众人捧腹大笑。黛玉的目光扫过去,和贾宝玉碰了个正着,对方泛着笑意的嘴角登时僵硬在那里,怯怯的瞧了一眼黛玉,忙低下头。黛玉心中无奈,只希望宝玉能慢慢通透过来,不再这么执拗。

    “林姐姐,你想什么呢?”惜春轻轻推了黛玉一下,将失神中的她唤回。

    一直静坐在一旁的薛宝钗说道:“史大妹妹,你可忘了?刚刚在老太太那里怎么说的?咱们来林姑娘这儿是为了拜师学艺的,你只顾着和小表弟、小表妹们说笑!”湘云一拍额头,说道:“极是,极是,我险些忘了。”说着,挨到宝钗的身边,“还是宝姐姐好,什么事情都替湘云想到了。”

    史湘云这种亲昵的话叫薛宝钗极受用,只是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听了心里不自在。

    湘云对黛玉说道:“林姐姐,听老太太说,姐姐这里藏书颇丰,又有些妙世传真的丹青画卷,可否叫我们姐妹们开开眼界?”

    黛玉心中为难,这里不是苏州老宅,自己的屋子狭小,书斋和卧室皆在一处,叫湘云等人进去也无妨,只是身后还跟着一个宝玉。叫上他吧?于理不合,严嬷嬷也必然不允。不叫上他吧?姐妹们心中也大约会疑惑,况且前两日自己刚刚将宝玉得罪,此时来个雪上加霜,宝玉这个宁脾气回去若是大病一场,怕是连老太太都要过问了。

    彼时黛玉心里正犯愁,忽听得一声“天籁之音”,宝玉的大丫头袭人进了屋,见满屋子的姑娘,显然有些一愣,脸上忙堆起笑意:“给各位姑娘请安。”

    史湘云和袭人最熟,她以前来贾府的时候,都是袭人在一旁伺候着,于是开起玩笑来:“袭人,你来做什么?爱哥哥被我们留下了,你且容他闲散一天陪着我们,难道不成?”湘云的话将袭人说的满脸通红,忙解释道:“史大姑娘说什么呢?爷们儿出来玩,难道还是我这个小丫头能管住的?实在是老爷在那边催得急,叫宝玉快去呢!”

    宝玉被吓得一激灵,“袭人你说什么?老爷怎么会叫我?我听太太说,今日不是有南安郡王家宴客吗?”

    袭人下意识的看了眼黛玉,才慢吞吞的回道:“老爷今日心血来潮,说要领着林大爷去咱们家的宗学瞧瞧,还叫上你作陪。快去吧,小厮们还在前面等着呢!”

    迎春几个听了眉头一皱,打量袭人的神色就多了几分冷意,这丫头,虽说得太太和宝玉的赏识,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话来也这样不分场合的?宝玉明明最怕老爷,她做什么偏要拉上林家表哥?

    宝玉倒是没想那么多,听袭人如此说着,忙低头看自己今日的穿着,贾政最厌恶宝玉在打扮上下功夫,前一阵子探春做了双鞋给宝玉,贾政见了就是多皱眉头。好还,今日穿的这身并无什么忌讳之处,勉强能入贾政的眼。

    宝玉和姐妹们依依不舍的道别,又深深的看了黛玉两眼,才转身离开。

    袭人自然是要跟着,只是湘云拉住她不放,“你们那里难道离了你就忙不开了?我们多少年没见,你现在只想着爱哥哥,倒忘了我!”宝钗也忙在一边打趣,非要留下袭人。

    贾府三姐妹和黛玉笑而不语,只在一边饮茶。

    宝玉走后,黛玉也就没了顾忌,又加上湘云频频吵嚷,只好领了她们去了内室。众位姑娘们的大丫鬟就在花厅里小坐等候,雁蓉早就命人撤下残茶,摆上了新的果子招待入画、司棋、侍书等人。袭人本想跟着宝姑娘进去,只是看到这些丫头不过是在外面守候,脚下的步子就一顿,不知该不该往里迈。

    雁蓉心中冷笑,这宝二爷的大丫头还真将自己当个主子小姐不成?只是她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的说道:“袭人姐姐,快坐。我们早就听紫鹃说过,袭人姐姐是宝二爷身边第一得意之人,不但相貌标致,就连脾性也是府上难得一见的好!”

    侍书等人口中正饮着香茶,听了雁蓉的这番夸奖,差点没喷出来。小丫头们神情怪异的打量着袭人,又看看雁蓉。

    说以前的袭人脾性好,大家尚且承认。只是说她相貌标致?

    恐怕比起说这话的雁蓉,还要差了一大截。袭人不过是个清秀佳人,又加上年纪大些,比侍书、入画她们出落的丰满有致。可是比起年龄相当的雁蓉,袭人也不过就是姿色中等而已。

    袭人到底没有薛宝钗的修养气度,沉不住气,听了雁蓉的话心里气得要死。只是一见雁蓉那张善意的笑脸,自己又不禁怀疑,难道林姑娘的这个丫头是实心实意的夸赞自己?

    几个大丫鬟围坐在花桌周围,细细的品尝林家的糕点。她们平日里虽然跟着自己的主子也没少尝鲜,但是哪一回不是姑娘们剩下的才能打赏?也就是袭人有个疼她的宝玉,常常弄些好东西让她一人吃独食,宝玉那里的其他人可没有这个特例,连长得最漂亮的晴雯也不例外。入画等人倒是常花几个铜钱请守门的婆子帮着带两三块热糕,但是终究比不上贾府的好。

    今日的这些都不是她们以往常吃的。侍书最清楚,她老娘就在厨下帮忙,做些府上奶奶、姑娘们常吃的点心。年下节日的,也能捞些油水,家里的这些东西都是不缺的。只是侍书从来没吃过今儿这几样,她有心替自己的老娘问问,便说道:“雁蓉姐姐,这些不是咱们府上做的吧?我竟是从没吃过!”

    大家刚刚只顾得聊天吃糕,听侍书这么一问才反应过来,也好奇的瞧着雁蓉。雁蓉抿嘴一笑,“自然不是。你们京中不是有个成家老铺吗?都是在那里买的!”

    众人一听是成家老铺,皆下意识的又去拿糕。这也难怪,成家老铺在京中声誉极好,每日只在卯正初刻(六点)将十几样果子各卖三百份,卖完为止。因为味美价廉,实在是打出了名头,先帝曾经一次微服私访的时候吃到,也是大加赞赏,甚至在后来赐下了“成家老铺”的匾额。因为这块牌匾,京中倒也无人敢打他们家的主意,由此生意越加的兴隆。好多大户人家都是派了小厮仆役一大早就去排队,即便这样,也未必能买到。

    侍书、入画等人虽然听过,但是还从没有这个机会品尝品尝,于是又纷纷拿起一块儿,果然是满口余香。

    袭人见桌上还摆了一碟子的粽子,好奇的问道:“林姑娘这里已经开始包粽子了不成?这离着五月五还有段日子呢!”

    翠缕笑道:“袭人姐姐难道忘了,这离着端午可就不到一个月的日子了?我们府上的管家早就开始置办采买的事情,姑娘还打趣的说,要亲自给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包粽子呢!”袭人听罢,不甚高兴的将手上的三角粽扔回到桌子上,理也不理翠缕,只问雁蓉:“你们紫鹃呢?我们今日来了,她倒是拿起款来,也不出来见见,难道还等我们寻她?”

    袭人只问雁蓉,将翠缕扔在了一边,倒弄得这史家的丫头不知所措,嘴巴张了张,又不知道说什么。侍书紧挨着翠缕,忙在桌子下面拉住翠缕的手,微微摇头,示意她什么也不要讲。不多时,宝玉院子里的碧痕来找袭人,说是二爷一件要紧的东西找不到了。袭人走后,雁蓉又借口有事,去了外院。侍书、入画几个这才对翠缕说:“你也别在意,袭人就是这脾性。”

    司棋心直口快,见不得袭人的那幅嘴脸,“哼,什么脾性?她以前在老太太那里做个三等小丫头的时候,怎么不像现在这样?不过是仗着宝玉宠着,越发没个奴才样子。我司棋虽然也和她一样,都是个奴才秧子,但是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司棋越说越大声,吓得入画狠狠的拍她的手。压低声音骂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这样大的声?也不怕里面的姑娘们听见?况且外面还有个雁蓉,让林家的人知道,咱们几个也不用要脸面了。”

    翠缕叹口气,说道:“我以前也是和袭人一处伺候姑娘的,那时她看着还好,说话行事都是难得的稳重,姑娘喜欢她,就连我们这些史家带来的人都要往后靠。哪成想......”

    司棋不屑的一撇嘴,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难猜的?现在阖府上下谁人不知二太太是要将袭人抬做姨娘的,自然不是我们这群奴才能比的。宝玉那里也就是一个李嬷嬷和晴雯能和她对着干,其余的都巴结着呢!刚刚你没瞧见碧痕的样子?简直就将袭人当个二等主子了。呸,她是个什么阿物儿?”

    司棋的话叫众人陷入了沉思,姨娘,尤其是贾府的姨娘,到底是不是那么好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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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探丫头无意惹湘云(求粉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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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湘云第一次到黛玉这里,好奇的左右打量。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直拽着黛玉问个没完。探春笑骂道,“好没臊的东西,堂堂侯府家的千金,难道连这个也没见过?我才不信!老太太前两天分明叫人给你送了去这人参果!”

    探春本是打趣的话,却不料湘云脸色突然变的惨白,拿果子的手也微微发抖。

    黛玉不知道湘云家的那些是是非非,还以为是她突然身子不适,忙问道:“湘云妹妹,你可好?”史湘云勉强一笑,在黛玉的搀扶下才坐在椅子上,只是刚刚那股子兴奋劲儿全无。

    探春自知说错了话,愣愣的站在原地。薛宝钗心思通透,她早就听姨妈和母亲说过,史湘云的婶子并不待见她,在家里的日子很不好过,要不是贾母念叨这个侄孙女,常接她来住,还指不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史大妹妹必定是刚刚晒到了,这个时候日头也猛,她又才从老太太那里走了一大段的路过来,这身子骨哪能受得了?”薛宝钗找了个台阶给湘云下,史湘云感激的冲宝钗笑笑。

    黛玉怎么能看不出来两个人的互动?她心中暗忖,宝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真的老好人?还是一切都出于功利目的?对他们林家,又是燕窝又是早点的;对史湘云,也是处处帮衬。黛玉真的希望宝钗是个实心实意的好姑娘,而不是伪善者。

    黛玉将自己收藏的一些藏画从青花绢缸中拿出来,这里面当然也包括林致远的水墨丹青。

    探春有心弥补刚刚的错话,于是凑到湘云的身边,小声说道:“好妹妹......”湘云自然不会真的生探春的气,她原本在贾府住的时候姐妹们也常常这样,谁还能当真不成?只是,唉,湘云心里微微发苦,但凡自己像林姐姐或是宝姐姐一样有个帮衬的哥哥,她也不会这么难受!湘云笑着冲探春摇摇头,让她和自己看画。

    众人看了几幅世面上常见的名家大作,说是常见,那是因为这些公侯小姐门的闺房内,哪个没有两三幅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是庶出的探春,她的屋子里也摆着米襄阳的《烟雨图》,另有颜鲁公的墨宝,迎春惜春几个也是如此。所以见到黛玉拿出来的这些东西,并不以为奇。

    湘云是个直性子,刚刚的那点不愉快早就抛在脑后,翻了几幅画,就问黛玉:“林姐姐,你这里难道就这些?我看也没什么,大约就这幅董其昌的还算勉强。林姐姐必定是有好的没拿出来,我可不依!”

    “史大妹妹,你可说错了,瞧这是什么?”宝钗展开书案上的一只画轴给众人瞧。别说是湘云,就是一向少言的惜春也被吸引过来,大家忙凑在一起观赏。此画上面只虾四只,各个体态丰盈,长须飘逸,浓墨适宜,几乎将虾给画活了!

    史湘云倒吸一口气,手情不自禁的摸了上去,想瞧瞧是真是假。宣纸上传来凉意,让她不得不信服这的确是张画。史湘云急急的问道:“林姐姐,这上面的圆山老人是谁?画的这样好,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圆山老人!还能是谁?不就是她哥哥林致远吗!

    黛玉听史湘云夸赞哥哥的口气,心里也美滋滋的。只是故作矜持的说道:“就是我哥哥画的!”

    “林表哥?”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几乎异口同声,这惊讶之情不难言表。

    史湘云没见过林致远,只晓得有这么一个人,她细想一番又觉得不对,“林姐姐,林表哥怎么起个这样的号?圆山老人?难道表哥年纪很大?也不对啊!我明明记得宝姐姐刚刚说......”

    薛宝钗未等史湘云说完,忙接了话过去,“湘云妹妹,你有所不知,林家表哥年轻着呢!算的上是少年英才,据我所知,表哥的画栩栩如生,众人初时皆以为是成年老者所做,绝看不出笔法的稚嫩。后来林家表哥因为这才起了个圆山老人的号。林表哥的画在江南是可遇而不可求,你今日可有眼福了!快叫你林姐姐多拿几幅出来大家鉴赏鉴赏!”

    黛玉似笑非笑的瞧着薛宝钗,说道:“宝姐姐见多识广,连这些都清楚。怕是姐姐那里也有我哥哥的墨迹吧!”

    她本是有意拿话挤兑薛宝钗,岂止人家果真点头应了。

    “我在金陵的时候,曾拜中月山人为师学画,老师喜欢收藏名家大作,也很赏识林表哥这样的画坛新秀,别人曾送过他老人家两幅玩赏。我临来京城时,老师知道我喜欢这些东西,就将其中一幅割爱与我。”

    史湘云听了宝钗的话,忙道:“宝姐姐,明日可一定要拿来让我们大伙儿瞧瞧。”薛宝钗状似无意的说道:“东西都在箱子里装着,一时间哪里去找。湘云妹妹可是难为我了!”

    “那我今日就和宝姐姐一起住,督促着你的丫头找,不叫她们偷懒!”史湘云抱住宝钗的玉臂,一个劲儿的撒娇,“好姐姐,你就应了我吧!”

    薛宝钗不费吹灰之力就博得了史湘云的全部好感,叫黛玉看的讶然,难怪哥哥叫自己多多的留意她。

    史湘云因为宝钗的话,和她越发的亲密,连迎春等三姊妹都要靠后,两个人在那边嘀嘀咕咕,说个没完。黛玉也不管,只将绢缸里的画任湘云俩拣选,自己和迎春她们说话。

    这时,薛宝钗的丫鬟莺儿领着个袅娜纤巧的丫头走了进来,正是当初薛霸王在金陵强买的香菱。香菱恭恭敬敬的给宝钗和众人见礼。薛宝钗一指香菱,笑着对湘云、黛玉等人说:“你们不是要看双胞胎吗?我们家香菱和林妹妹的雁蓉瞧着如何?”

    众人无从比对,只觉得眼熟。又叫来雁蓉,两个人站在那里,俏生生的,真真是双胞胎的姊妹一般,只是香菱多了一颗眉间红痣。

    香菱也是打量着雁蓉,在看到林家丫鬟的通身派头后难免有些自卑。薛宝钗瞧在眼底,暗恨香菱小家子气,没出息!

    黛玉侧身一转,顺势挡住了香菱的身形,只将雁蓉拉到自己的身边,对迎春、探春等人说道:“我这丫头是难得的好,二姐姐你们是不知道!自她来了,我屋子里再无烦心的事儿,雁蓉都打理的整整齐齐。现如今,紫鹃有什么事都是找她商量,我竟成了无事闲人!”黛玉和雁蓉并排站在一起,一时间还真的难分伯仲,各有各的好。林黛玉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雁蓉就是俏丽温柔的小家碧玉。香菱虽然和雁蓉长的颇为相似,只是现在林黛玉这么一搅局,就显得薛家的丫头有些单薄似的。

    因雁蓉和香菱长得极像东府小蓉大奶奶,众人便谈起了这个事儿。探春说道:“我今日怎么听着,蓉儿媳妇身子不大好?四妹妹可听说了?”

    惜春冷笑一声,“我怎么清楚?我倒是看见她那个弟弟最近常和二哥哥说笑呢!他姐姐要是病了还能这样乐呵,哼,我看该劝着二哥哥远远的离着这种人。”惜春是贾珍的胞妹,贾蓉的姑姑,说起话来自然是毫不客气。再加上她从小就被抱到荣国府这边来养活,和贾珍的感情难免淡薄了些,对于东府里面的那些腌臜勾当,她也略清楚一二,秦可卿的病,八成是心头上的痛。

    黛玉在贾府的两年,东府的是是非非也听说过一些,尤氏来拜见外祖母时很少会专程来瞧四妹妹,她们之间的感情自然称不上好。只是现在听惜春这么不客气的说自己侄媳妇家的亲戚,还是有些意外。

    不大一会儿,王熙凤也到了西跨院。原来是老太太那里要开午饭,却等了好久也不见几位姑娘们回来,王熙凤便自告奋勇的前来找人。

    黛玉推辞了众姐妹的好意,亲自送他们到了院子门口,史湘云有些不舍,“林姐姐,我明日再来瞧你!”

    王熙凤最爱说笑,见史湘云的样子,便逗她,“既是舍不得你林姐姐,就住在这里难道不好?你林姐姐这里可是个好地方,你这丫头如此的爱说,逮住她和你聊个够!阿弥陀佛,从此只饶了我们吧!”

    王熙凤又双手合十,摆出副如来佛祖的样子,只是模样甚怪,谁见过如此市侩的神仙?

    众人说说闹闹的离开了黛玉的地方。

    林黛玉一直站在院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雁蓉撑着伞,劝道:“姑娘,回去吧,天热,小心中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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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顽家子大闹宗学堂(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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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政今日是心血来潮,忽然想到贾府的宗学去瞧瞧。这几日他也暗暗琢磨,林家不过三代的爵位,子嗣上又单薄,和他们荣宁二府是无法相比。然,越是看着艰难,林家的孩子就越是有出息,瞧林致远!贾政虽不愿意承认,但还必须说,百个宝玉怕是也难敌谨瑜一人。

    宝玉站在外书房的门口,扭扭捏捏的不愿进去,李贵又是哄又是劝:“二爷,快进去吧,再不去,老爷等急了岂不是更糟糕?里面有林家大爷在,想必老爷也不会太过严厉。”

    贾宝玉壮着胆,轻挪小步进了书房。贾政正笑着和众清客谈诗论画,林致远就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贾政眉眼一扫,就见到宝玉贴墙站着,没个男子气概,冷哼一声:“你倒是好大的架子,让我们众人等你一个。整日里就知道在内帏厮混,没个爷们的样子!”

    贾宝玉的头低的更深,这几年做儿子也做出心得来了,他越是辩解,父亲就越气的厉害,还不如什么也不说的好。

    清客中有个叫卜固修的,很得贾政的赏识,并非是本身真有什么才学,而是善于逢迎拍马。贾政为了养活这些门下人,花费就如流水一般,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一年能赚几个钱?这贾府的爷们都是只管花,不管赚的主儿,几代攒下来的家私也就一点一点的掏光了。卜固修得过王夫人的打赏,嘱咐他要多在老爷面前替宝玉美言,卜固修心想,此刻不就是自己投桃报李的好时机?于是说道:“老爷,二爷这个年纪正是读书最上心的时候,必定是在书房读书忘记了时辰,所以才姗姗来迟。我听二爷的长随李贵讲,二爷这几日常常读书到亥时,实在是不容易!”

    贾政最在意的就是“后继无人”,他一向引以为傲的也是自己的科举出身。已逝的长子贾珠曾是自己的全部希望,只是造化弄人,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二儿子宝玉从小长在老太太身边,被惯成了个活霸王一般,不爱读书,只喜欢些脂粉俗物。

    贾政虽厌恶宝玉,但是对他的学习还是很上心的,最近王夫人常在自己的耳边念叨,说宝玉知道用功了,将来也不能比林家的哥儿差。想到这些,贾政下意识的去看林致远,嘴角上也浮起一丝得意的笑。

    众清客见了贾政的样子,心里后悔没先去讨好,叫卜固修卖了个乖,于是纷纷想说辞夸赞宝玉。其中一个叫嵇好古的心思最为敏捷,忙接着卜固修的话题说道:“可不是?听说二爷打算参加今年的童试,那必定是金榜题名,三年后咱们荣国府岂不又出了位状元公?”

    宝玉在众人的吹捧中也有点飘飘然,只是目光一撞见林致远,便如同泼了盆冷水瞬间清醒了一般。他心里苦笑,父亲的这些门客吹捧自己,不过是碍着情面,未来的状元公指不定怎么在心里羞臊自己呢!

    贾政左手一拈胡须,很是满意贾宝玉的表现,听了别人的夸奖依旧是不骄不躁,不愧是他贾存周的子嗣。

    赖大准备好了轿子,请贾政等人前去宗学。

    贾政特意嘱咐过众人,今日去宗学为了的是私访,不准他们通风报信,要看看宗学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林致远在一旁听了,心中冷笑。贾府的宗学怕是世间难找,只要有那个呆霸王薛蟠在,还能落下好儿?不将其闹翻天就不错了!

    其实这贾府的宗学离着荣宁二府也不远,不过隔着半条街,只是贾府的老爷们都是难得自己迈一回步子,事事都要车轿出行。

    也就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宗学的大门口。这里乃是始祖所立,恐族中弟子有力不能延师者,即入此中读书。凡族中为官者皆有帮助银两,以为学中膏火之费,另聘请年高有德者为塾师。

    贾宝玉率先下马,连忙来搀贾政。

    开门的也是贾府里的奴才,见这些人浩浩荡荡的,吓得要往里面报信,只被赖大给截住。众人穿过月亮门,前面是处朗阔的院子,当间儿种着数棵广玉兰,正值花期,满院子的幽香。

    “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在这种地方读书也是人生一件美事啊!”贾政笑着对众清客说道。“宝玉,你若今科不中,实在有负这大好的景致。”

    贾宝玉诺诺称是。

    穿过院子是段羊肠小路,直走到尽头才见到书斋,游廊上有几个陪侍的下人,也有见过贾政的,也有没见过的,只是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着实惹人眼。贾政还未走近,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打斗、叫骂之声。贾政气急道:“这里乃是斯文之地,怎敢有人在此喧哗?快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罢就领着众人往里进。

    今日也合着贾瑞倒霉,他祖父贾代儒下午有事,只上了小半日的课便回家去,留下了孙子贾瑞在此看管。前几日东府小蓉大奶奶的弟弟秦钟托了贾宝玉的光儿进到宗学里读书,不多时的功夫就和学里的两个叫“香怜”、“玉爱”的眉来眼去,处处留情。贾宝玉这两天正和黛玉闹别扭,所以也不大来宗学。秦钟虽然没有了宝玉在一边护着,反而找到了和香怜、玉爱说话的好机会。

    这不,今日他和香怜两个挤眉弄眼,假出小恭,自在后院说悄悄话。正被璜大奶奶的侄儿金荣逮个正着。话说这金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往在薛蟠面前伏低做小,也常常得些赏钱,只是香怜、玉爱两个来了,呆霸王就将其甩在一边,理也不理。金荣不敢得罪薛蟠,就想办法找那二人的麻烦。

    香怜、秦钟在后院和金荣吵了起来,金荣计上心来,跑回学堂内找到了薛蟠,一番添油加醋的将事情尽可能的夸大。

    依着薛蟠的性子,他不是个能安心读书的人,只是近来学上又来个妩媚风流的小学生,十三四岁,唇红齿白的惹人疼。薛蟠见了哪能不心动,每日里琢磨着怎样将其弄上手。铺子也不管了,只天天的往学上跑,倒让薛姨妈看的出奇,以为儿子也和宝玉似的转了性儿。

    薛蟠听了金荣的话,也不生气,一来,这秦钟是贾府正经主子的亲戚,金荣和他不能相比;二来,宝玉和秦钟关系最好,他犯不着为了个玩腻的小子得罪了姨妈家;三来,贾蓉那小子也常和自己说要多照拂着他小舅子。

    秦钟、香怜两个见薛蟠并不理会,越加肆无忌惮的和金荣吵嚷了起来。

    金荣在宗学里有几个靠得住的朋友,秦钟差了一些,他来的晚,除了宝玉也就只有贾蓉的几个相交较深者愿意帮忙。众顽童哪个是省心的?见双方打了起来,也有打太平拳助乐的,也有胆小藏在一边的,也有的站在桌上拍手乱笑,喝着声儿叫打,学堂内登时鼎沸起来。

    贾瑞急的拦一回这个,劝一回那个,只是谁人理他?

    于是,当贾政等人进来时,就看到满屋子的狼藉。砚台、书本、纸片......满天飞,也不知道谁的书匣子扔了出来,里面的东西来了个天女散花,叫贾政等人看了个目瞪口呆。更绝的是,薛蟠正站在桌子上叉着腰大笑,见进来一帮人正要呵斥,不料却是自己的姨夫,惊得从桌子上直直的摔了下去,颇似青蛙投水般。

    “放肆!”贾政气的直哆嗦,脑门上的青筋也冒出来了,抓住宝玉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贾宝玉心里叫苦,却不敢在此时出声,否则就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羔羊。宝玉求救似的看向后面的林致远,无奈贾政身后跟着一群人,就是找不到林家表哥的影子。

    贾政的这一声立喝吓住了众人,秦钟没见过贾家二老爷,但是看到一旁的宝玉,就猜出了几分,头不由得渐低。贾瑞慌慌张张的理了理衣衫,上前来给贾政请安,“侄儿见过二叔,给二叔请安。”

    “安?我安得了吗?”贾政恨得牙痒痒,“我们家将宗学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管的?贾府百年的清誉就葬送在你们手里了!”

    贾瑞额头直冒冷汗,嘴角哆嗦,一阵阵的晕眩,咯噔一下,整个人就摔倒在地。

    贾政也不去理会他,只看着宗学内的众顽童。薛蟠早被人扶起来,一瘸一拐的来到贾政的身前,谄媚的笑道:“姨夫!”贾政有心想骂他,只是这小子到底不是自家的人,嘴巴张了张,终究没做声。薛蟠趁势告辞,扶着自家的小厮溜了出去。

    秦钟和金荣算得上是今日的主角,他们两个自然难逃贾政的呵斥。贾政一听赖大说,这白白净净的小书生就是跟宝玉极好的秦钟,脸色黑的如包公一般,恶狠狠的瞪着贾宝玉。

    贾政就觉得自己今天丢尽了颜面,本想着在林致远面前显示显示他们家宗学的实力,最终还是叫人看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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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秦可卿魂归太虚境(上)

    贾政端坐在外书房,手中虽然拿着茶盅,但是细细瞧去,那手竟是微微的发抖,可见其内心怒火之炽烈。贾宝玉站在当间儿,心里求李贵快叫太太来,他可是顶不住多久!

    “啪”的一声,贾政将茶盅摔倒桌案上,“看看你,都是和些什么样的人来往?原来我还当你是个好的,太太说你多了个同伴,最是上心学习,原来就是这样没脸没皮的主儿!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咱们家的宗学就是让这种人给搅浑的!你明日起也在不要去学上了,只安心在家,我恼不得厚着脸皮去给你寻一良师。”

    贾宝玉上一个延业的老师就是二甲进士出身,因为性子耿直,不愿见宝玉每日恹恹的劲儿,一气之下就辞了回家,贾政最近听说是谋了个县令的官儿当。看着人家宁可到个穷地方去做官,也不愿意在荣国府教养少爷,贾存周心中早就不是滋味了。林家哥儿越是争气,就越显得宝玉难当大任,贾政怎么能不犯愁。

    也是贾宝玉今日福大逃过一劫,若是今日和秦钟同去宗学,被他老子看到了,就算不是去掉半条命,怕也差不多了!

    这边荣国府训斥得严厉,那边宁国府里也是一团的忙乱。

    秦钟因为是今日闹事的主角儿,所以和金荣两个被贾政狠狠的责骂了一番。

    别看贾政对宝玉很严厉,但心里还是认为自己的儿子是个好的,顶多是被外面的人带坏了。这外面的人自然就是秦钟了!

    秦钟和金荣两个被赶出了家学,秦家的小子哭哭啼啼的就跑到了他姐姐秦可卿那里将今日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原本是想求着姐姐帮忙圆场,叫自己再回宗学,岂止他姐姐秦氏听罢怒极攻心,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整个人昏迷不醒。

    秦可卿的丫鬟宝珠尖叫一声,也顾不得礼法,猛的将秦钟推到一边,“奶奶,你醒醒啊,我是宝珠,奶奶你看看我啊!”宝珠转头狠狠的冲着秦钟叫道:“快去叫大爷来,快,叫大夫。”秦钟被宝珠的立喝声唤醒,跌跌撞撞的就跑出去唤人。

    ......

    尤氏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儿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秦可卿和自己的丈夫贾珍偷情,尤氏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只因为自己是个续弦,在家里没什么说话的份儿,为了守住贾家长房长媳的地位,她只好将苦果往肚子里咽,每日还要笑语盈盈的和妯娌们说笑。

    说也奇怪,秦氏前一阵子不知为什么生了场病,初时众人以为是见喜,后却被太医否决。贾珍还怪她不善待秦氏,自己倒将珍奇药材不要钱似的往儿媳妇的房里送。

    尤氏定定的看着王太医为秦氏诊治,既希望她就此一命呜呼,又害怕贾珍责骂自己。真是两相为难。

    王太医号完脉,拿起药匣子起身。尤氏忙问道:“王太医,我儿媳妇可怎么样?”

    那人摇摇头,“也就是熬不住今夜了,还是早点儿准备后事吧!”

    王太医的这话被刚刚进屋的贾珍听了个正着。贾珍身上满是胭脂味儿,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女人身上爬起来的,急匆匆就赶了回来。他不敢相信王太医的话,扯住了对方的药箱,“王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儿媳才多点的年纪?就不行了?你一定要再看看!”

    王太医心中不耐烦,但顾忌着贾珍是贾氏族长,说道:“老朽知道爵爷心中忧虑,若是您信不过在下,只管再请名医诊治!只是恕老朽直言,贵府的奶奶原本身子就不好,又气急攻心,才有了这等的无奈。”

    贾珍也知晓王太医的能耐,若是他都断言秦氏活不过今晚了,那就怕大罗神仙来了也是无济于事。贾珍心头燃起怒火,来到秦氏的床边前,一脚就踹在宝珠的心窝上,“小贱人,说,是谁惹的大奶奶生气?”

    宝珠被踹的翻到在地,口中直吐鲜血,站在一旁的尤氏看的眼皮直跳。同为秦氏丫鬟的瑞珠上前抱住贾珍的腿,哭着求饶:“老爷放过宝珠吧!宝珠真的是一心只为大奶奶好!”

    “那就你来说,是谁干的?害死了大奶奶,我叫你们一个个去赔命!”贾珍冷笑一声,踢开了瑞珠的手。

    瑞珠也不敢擦脸上的泪水,只哽咽着说道:“今日早上,大奶奶已经好多的,还吃了半碗的燕窝粥,等中午的时候,奶奶的娘家兄弟到咱们府上,说了些糟心的话,就将大奶奶气的吐了血。”

    “说了什么?”

    瑞珠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秦少爷来告诉大奶奶,说是今日在学里和人吵架,被西府里的二老爷撞见,二老爷就将他撵回了家,不准秦少爷再去宗学,也不准宝二爷再和他往来。大奶奶是听了这个话才气的吐血的!”

    贾珍喘着粗气,气的浑身直哆嗦,骂道:“去叫人拉来那小畜生,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忍心害死自己的亲姐姐!快去。”尤氏巴不得离了这是非之地,忙领着王太医就出了屋子。不大的功夫,贾蓉一个人进了内室,上前给贾珍请安。

    “人呢?”

    贾蓉怯怯的看向父亲,“跑......跑了!”

    贾珍一个耳刮子就扇了过去,大骂道:“跑了?你是干什么去了?你媳妇儿躺在这儿不知死活,你连个小子也拦不住,我还能叫你干什么?咱们贾府百年的基业到了你手里,将来也是死路一条。叫上人,去他们秦府给我要人去!我就不信了,他姐姐就躺在这儿,那混小子是铁石心肠的?”

    贾珍将所有人都打发出房间,坐到秦氏的床边,握住了对方的手,悄声说道:“可卿,你放心,我会遍请名医为你续命的,你不会有事,你也不能有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弟弟。听到了吗?可卿?”

    ......

    当夜,宁国府就传来小蓉大奶奶的仙逝的噩耗,两府忙挂上了白绫幡杖。

    贾宝玉睡得正香甜,就觉得有人在推他。一睁眼,袭人一脸的惊慌。

    “出什么事情了?外面怎么这样的吵闹?”贾宝玉揉揉惺忪的睡眼,好像是老太太那边传来的响动。

    袭人忙将衣服递给他,“快穿上吧,东府那边小蓉大奶奶没了,怕是老爷、太太们都起来了,我刚刚去看了看老太太那边,好像也点上了灯。”

    贾宝玉一听是秦氏没了,一翻身就爬了起来,眼睛呆愣的看着袭人,犹不敢相信的问着:“净胡说,小荣媳妇才多大,就能没了?再说,我今日还看见秦钟了,他姐姐要是不好,还能上宗学?”

    “你就是个没记性的人,你忘记老爷今日怎么说你的?叫你再也不准和秦少爷来往,你还敢提,叫老爷知道了,有的你受!”袭人没好气的说道,“再一个,我可是听人说了,小蓉大奶奶就是被她弟弟给气死的,你小心老爷找你问话。”

    宝玉登时反驳道:“不可能!秦钟才不是那样的人!我现在就去东府。”说完,披上衣服就往贾母那里去。袭人忙拿着厚厚的披风紧跟着。

    贾母屋子里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人来人往,都是穿白挂素。

    贾宝玉刚刚还有些不信袭人的话,现如今看到这上下的素服,自己一时间撑不住,就觉得心口被戳了一刀似的,不觉的“哇”的一声,直喷出一口鲜血,吓得袭人忙叫人唤大夫。贾宝玉扯住她,“不相干,这是急火攻心,无大碍。千万不要惊动了老太太。”

    宝玉让袭人找了件白蟒箭袖穿了,非要去东府。

    贾母怎能舍得,一个劲儿的说道:“那里是才咽气的,不干净,不准去,明日你老子来再说。”可是宝玉那里肯,正和贾母闹着,贾政和王夫人也赶了过来。宝玉就像是耗子见猫一般,立即乖乖的站在一边。

    贾政见宝玉穿着一身的白,心中大不悦,“跟着你的丫头呢?”

    袭人虽然很得王夫人的喜欢,但是能在老爷面前说话的机会几乎实在不多。袭人往前一站,就给贾政请安。

    贾政见这丫鬟长得虽然是眉清目秀,但是穿着打扮不像是个一般的丫头,竟有些拿主子的款儿,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刚想说两句,可又想起现在正事要紧,只吩咐道:“看看你给宝玉找的这是什么衣服?他是叔叔,死的是个侄媳妇,你找了这么件全素的衣服,是要全家人看笑话不成?”

    屋子里的众人听罢,眼色闪烁不安,刚刚这位小爷可是还要闹着披麻戴孝的,若是被二老爷听见,宝玉还得了?袭人委委屈屈的拉着宝玉去换衣服,王夫人帮着贾宝玉掩饰道:“宝玉最是知礼,他这个年纪,那里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必是着急了。老爷告诉他就好,宝玉必不能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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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秦可卿魂归太虚境(中)

    贾府的后街附近只住着梨香院的薛姨妈和西跨院的黛玉两家。他们只是荣国府的亲戚,照理来说,这宁国府没了个长孙媳妇,他们只需要表示表示就好,只薛家的呆霸王薛蟠一听这个消息,正觉得是自己大展身手的时机到了,忙领了众小厮往宁国府去。

    薛姨妈在后面连连喊他,也不见宝贝儿子回来,气的在那里直跺脚。薛宝钗拿着披风,细心的为薛姨妈披上,又宽慰着:“母亲放心,哥哥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会办事不成?他必是要经历经历才知道世道艰难的。若真是改了以往的毛病,也是哥哥一生之福。”

    “我的儿,”薛姨妈拉住宝钗的手,“你哥哥但凡有你一半儿的本事,我还愁什么?只像你姨妈一样,坐等个诰命的封赏就好,哪里像是现在这样每日的战战兢兢。我不叫你哥哥去,你还不晓得?说是亲戚,可是宁国府那帮子人哪个不是吃肉喝血的?他们知道咱们家是皇商,还不叫你哥哥出钱出力?我是担心他被人给骗了去!”

    薛宝钗笑道:“母亲过于担忧了,难道姨夫、姨妈不去?他们能眼睁睁的看着哥哥被骗?再说了,就是被骗,也只要哥哥长长见识。贾府是什么人家?出殡的那日还指不定来些什么贵主儿呢。他们见了哥哥帮衬着忙前忙后,也是哥哥的造化。”

    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宝钗的话,否则薛姨妈还真没什么说服自己的理由。

    两人站在梨香院的门口张望了一阵,直到再也看不到薛蟠的影子,二人才转身返回。

    薛姨妈困得厉害,自回房睡觉,偏薛宝钗在她屋子里低头做针线。不多时,莺儿走了进来,一脸喜色的对宝钗说道:“姑娘,果然不出你所料。咱家的小厮说,林家那边只打开了临街的小门,林大爷和林姑娘都没出来,往东府那边去的不过是个管事和几个家仆。只是......”莺儿不解的问道,“姑娘,林家这么不动声色的,岂不是叫亲戚看了笑话?”

    “你懂什么?林家这才是守规矩的。哼,死的不过是个晚辈,竟是叫两府上下这样的忙活,好大的面子,林表哥将来是要为官做宰的,被人知道他这样上杆子的去巴结,还不叫士林中的学子们笑话。”薛宝钗冷笑道,她实在是看不起宁国府那边的做法。

    莺儿“扑哧”笑出声来,宝钗脸上难得泛红,嗔骂道:“小蹄子,笑什么?”

    “姑娘这么向着林大爷,倒叫莺儿看着心疼,姑娘的心思我知道,只是光咱们知道有什么用?太太一心想着让姑娘嫁到荣国府里,这将来可怎么办呢?”

    薛宝钗登时没了刺绣的心情,赌气放下了花绷子,“娘没个主见,等林表哥中了第,她也就明白我的苦心了。说到底,还是皇商这个名头害了我!”莺儿见宝钗眼圈发红,忙安慰道:“姑娘莫哭,你前两日不是还说大爷改好了,将来咱们家定然会重振声威的。不过,莺儿有点儿不明白。”

    莺儿看着薛宝钗,将自己刚刚就存在的疑问说了出来,“姑娘也说宁国府那边闹的厉害,还说林家守礼,可为什么咱们家大爷去,姑娘却不劝着?”

    莺儿的话似乎戳中了宝钗的痛处,良久宝钗才低声说道:“我们两家走的不是一条路,自然行事不同......”

    梨香院这边有人睡梦正酣,有人辗转反侧。

    再说西跨院的林家,林致远正和一中年男子说话。

    这中年男子四十开外的年纪,短髯,挺鼻。嘴唇略下抿,一双丹凤眼,稍斜的剑眉,细看有凛然之气,颇具英雄气概。此人乃姓曹,单名一个京字,是林致远新请来的门客。此人精通天演周易,乃山林中一隐遁者,三年前在黄山攀登时险些坠入山谷,幸被同游至此的林致远所救。曹京早算到自己那日会有一劫,只是不必担心,定有会有贵人相救。贵人正是林致远。曹京临行时曾告诉过林致远,三年后他们再见,就是曹京入世之时,他必会用心帮衬着致远。

    说来也巧,裴家出事那天,林致远就在正阳大街上看到了曹京的身影,这才有了今日的相聚。

    曹京不但精通演算,又是个用计的高手,他对林致远说道:“瑾瑜看着今晚贾家的行事如何?”

    林致远和曹京算得上是忘年之交,所以曹京只唤他的字。林致远笑道:“先生是没瞧到今日贾府宗学里闹的样子,荣国府的二老爷气的几乎没背过气去。我猜测,东府里的少奶奶殁了,和今日他弟弟的作闹不无关系。我早就听说宁国府里公公和儿媳之间的那些丑闻,现如今两府闹的这样大的声势,怕是贾珍自己情难自禁的结果。”

    曹京点点头,“瑾瑜只猜对了一半,你想,若真是贾珍自己擅作主张,没道理荣国府里的两位老爷也跟着胡闹,贾赦也罢,本就是个浑主儿,那贾政可是个迂腐的脑袋,他能不讲礼数?给自己的侄孙媳妇忙前忙后?刚刚咱们也得了消息,南安郡王、西宁郡王还有北静郡王可是都派人来吊祭来了。这四人是谁家的势力范围,想必我不说,瑾瑜也是清楚的。”

    “北静郡王可是一向自持中立的,今日这么快就站好了队,怕是在打东南大军的主意。”林致远突然想起,前日沈修杰送来的迷信,他告诉自己不日将会上京为皇上献寿礼,在信中又告诉他一件大事。东南可能会有战事。

    水溶乃是异姓王,其家族一向被皇室忌惮。然,越是这样,人就越是想将权力牢牢的抓在手里。东平郡王能成为忠顺王的左膀右臂,靠的就是军功,靠的就是他们家在东南的水军实力。不过,林致远相信,现在的皇帝怕是正在皇宫里面想办法应对忠顺王一脉的反攻吧!

    曹京心中赞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人,瑾瑜小小年纪就能将朝堂风云看的如此通透,怕是世间少有,这个还是将来做了官,也不知道是百姓之福,还是......

    林致远未发觉曹京探究式的目光,兀自说道:“北静王......北静王。水溶。也是个精明的人,此时若还不站稳队伍,怕是将来任何一个人坐稳帝位,都不会重用他的。墙头草可是最不得圣心的!”

    曹京吃惊于林致远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气质,他哪里像是个弱冠少年?拿捏人的心思,不敢说十分准,却也有了八分。

    曹京不由得问道:“瑾瑜,你就不怕自己猜错?万一将来真的是忠顺王得势,你,”不等曹京的话讲完,林致远大笑,“先生精通天演精算,您怕是早就得出结论了,难道致远说的不对?”

    曹京不再言语,他还记得自己出山时占卜的那只签:

    江山正统,

    帝业百年。

    忠顺王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第二日清晨,林府的门大开,林致远领着家仆数人往宁国府去。他心里明白,自己今日再不去可就要被人诟骂了,为了自己的妹妹,到前面去应个景也是容易的。

    当然,林黛玉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等用早饭的时候见不到哥哥,才知道是宁国府那边出了状况。

    雁蓉、碧蝶两个在近前伺候,见姑娘皱眉放下了碗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雪琪拉拉黛玉的手,“姐姐,怎么了?”

    “无事,”黛玉冲雪琪笑笑,又转而问道雁蓉两个,“一会儿去问问韩管事,咱们家的宅子什么时候弄好。”

    碧蝶和雁蓉听了互相对看,皆从对方的眼中发现了喜悦之色。姑娘能主动提出宅子的事情,那就是说,她们家是要离开这荣国府了?碧蝶忙应了声“哎”,喜滋滋的去找韩胜。

    用罢早饭,林黛玉去了贾母那里。此时的荣宁两府皆是中门大开,应纳来往吊唁的宾客。

    贾母是族中最年长者,但凡来了世家挚友的女眷,都是在她这里招待。忠靖侯与保龄侯的夫人昨日还好端端来做客,今日却不料又来参加葬礼。众人又是一番长吁短叹,皆道人生苦短,世事无常。

    黛玉向众位夫人见过礼,这几个上了年龄的夫人们谁家没个到了年纪的哥儿,见了天仙似的黛玉,都拿眼睛打量。贾母见外孙女羞涩,叫鸳鸯领着她到了后面探春那里玩耍。

    林黛玉刚出门,就有好做媒的夫人笑着对贾母说道:“老太太好福气,这么好的外孙女也不叫我们早看看。可是到了及笄的年纪?”

    说话的是东阁大学士邵家的夫人,东阁大学士虽然只是五品,但是这位夫人的娘家可是林阴望族,书香门第,她们家的几个叔伯兄弟都是饱学之士,和他们家联姻的人家非富即贵。贾母有点心动,回道:“明年就十五了,只是他父亲去年没了,明年初才能出孝。”

    众人心中会意,贾府的老太太这是告诉众人,想要提亲,明年请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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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秦可卿魂归太虚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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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在探春那里见到众姐妹,都是一身的白衣素服,史湘云正拉着宝钗说话,两个在那边不知在讲些什么。黛玉一眼就瞧出了湘云身上的素服是崭新的,上面隐约可见新衣裳的叠痕,白玉兰的纹慧,银丝勾勒,和宝钗身上的那件同质不同款。

    “林姐姐,看什么呢?”惜春顺着黛玉的目光望去,宝钗正小心的给湘云戴头上的白绢花。“昨儿,湘云是在老太太那儿睡的,今日一大早宝姐姐叫人送去的新衣服。”

    黛玉蓦地回头,不解的看着惜春,“昨日她不是还说......”

    惜春道:“老太太昨晚留湘云,说是这么久没见了,心里想念,要说说话儿。她们两个自然就不好再提昨日的事情了。半夜的时候又出了那档子事儿,湘云只带了家常的衣服,宝姐姐‘闻音知雅’,一大早就送去了新服。”

    原来如此!黛玉早看出史湘云是个没心机的,有意上去提点她两句,只是一看到宝钗在旁边一副闺中知己的亲密样子,便硬生生的停住了脚下的步子。

    屋子里不知道在熏什么香,有些呛人。

    贾母的大丫鬟琥珀来请几位姑娘,说是东府里面的老爷们已经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老太太吩咐众位姑娘,这四十九日,有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两府上下必定是忙忙碌碌的,就请姑娘们自在房中学习女红针线,或是看书作画,由大奶奶李氏陪着,姑娘们不要乱走,仔细被人冲撞着。

    李纨是寡嫂,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领着小姑子们日日熬着吧!

    李纨刚刚看着儿子兰哥儿吃了早饭,又让小丫头服侍贾兰读书,自己不紧不慢的往贾母这里来。她这几日心里就惦记着给兰儿寻个好师傅,现如今宗学乱的不成样子,听儿子昨日回来讲,那些顽童们竟是将个读书的斯文之地闹翻了天,还惊动了二老爷。李纨家是书香门第,虽然到她父亲这代没落了,但是家教甚严,从没听说过昨儿这样的丑事。

    今年兰儿也要上科场了,先中个秀才的名头,将来也像他父亲一般,为贾家光宗耀祖,不枉自己苦熬这么半辈子。

    李纨想到这些,心中也有了底气。

    见着了迎春姊妹,就领着几个小姑娘在后面的大花厅上做针线。李纨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拉了黛玉的袖子。黛玉会意,找了个借口就去外面的回廊上纳凉,不大会儿,果然见李纨跟了出来。

    “大嫂子叫我可是有事?”黛玉和李纨两个并坐在游廊的曲栏上,时有凉风徐来,一边石笋新竹掩映下的古树下,幽静淡然,西边一处绿荫小轩,开朗的院中景色尽可一览无遗地摄入眼底。

    李纨拉着黛玉,笑道:“大姑娘,今日我还真是有件万分重要的事情托付与你,你能帮了嫂嫂的忙,嫂嫂记得你一辈子的恩情。”

    “大嫂子这么说可是折煞黛玉了,黛玉进府这些年,嫂子日日照拂黛玉,如亲姊妹般。大嫂子有什么只管说,但凡黛玉能做到的,必然尽心竭力。”

    李纨难掩欢喜之情,说道:“大姑娘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也是知道的,嫂子这辈子也就如此了,下半辈子的指望还不是在你侄儿兰哥儿身上?我也不求他将来像林大爷似的,十四岁就中了解元,只盼着兰哥儿能承袭他父亲半点的能耐,将来也能中个三甲的进士,我就阿弥陀佛了!”

    黛玉也明白李纨的难处,虽然在这贾府里衣食无忧,老太太又怜惜她带个哥儿,事事都先想着李纨,但终究不能像凤姐儿那样婚姻美满。黛玉安慰道:“大嫂子,我看兰哥儿是个好孩子,不是我夸那孩子,你们府里怕是只有他是在用心读书的,只是孩子还小,别累着了他。”

    “妹妹说的我哪里不知道,然,兰哥儿光自己上心又能如何?没个良师在那里教导,终究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妹妹怕还不知道,昨日宗学里闹得那个厉害,小蓉大奶奶的弟弟将人打了,学上没个体统,我们兰哥儿也差点被砚台砸伤,你说说,我还哪里敢叫他再去!就是咱们老爷将秦家小相公赶走了,那讲学的老太爷,不过是三天两头的放假,嫂子说句大不敬的话,只怕他们耽误了孩子的正经事儿。”李纨越说越是激动,声音就有点刺耳。

    黛玉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被李纨拉住的手,又转移她视线的轻拍了对方的后背,说道:“大嫂子放宽心,实在不中意,咱们就在外面自找了延业的先生,在家里读书,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也安心。”

    李纨眼睛中闪过一丝恨意,但很快就低头掩饰了过去,“我也知道,所以前一阵子和二太太提起此事,可是......二太太说我们兰哥儿还小,先在宗学里念上几年,等大点了再和宝玉一起读书。”李纨眼圈一红,看向黛玉,“妹妹知道的,原宝玉就不是爱读书的人,上一个师傅那样的好,也是被他气回了家,听说现如今在外面做了官,很得上峰的赏识。”

    李纨是长嫂,若在寻常百姓家说一说小叔子的不是,倒也没什么。可是,这里是荣国府,贾宝玉也不是一般的小叔子,他可是贾母的心肝宝贝。然,现在的李纨哪里忌惮得了这些,“再过几年,兰哥儿就多大了?到时候就是找了先生又顶什么用?我的儿子我自己清楚,本就愚钝了些,什么时候都要比人家更用心,更吃力。他要是能有咱们林表弟的本事,我还愁什么?”

    黛玉听了李纨说了这半天,大概也猜到了寡嫂的用意,只问道:“那嫂子是什么打算的?”

    “现如今两府上正慌乱,我也不打算叫兰哥儿再去宗学,耽误学习也就罢了,要是再出个小秦相公那样的人,带坏了我们兰哥儿,我就是哭也没处去不是?大嫂子想着,先叫他在家温习几天的旧书,再者......”李纨不好意思的看向黛玉。“再者,想请妹妹帮大嫂子跟林表弟说说,不敢耽搁表弟正经用功,我知道他是忙的。只在闲暇点拨点拨兰哥儿,我们就知足了。另外,我知道表弟是手眼通天的主儿,虽是初到京城,但是认识的人着实不少,你们家出门又便宜,还请表弟帮忙给我们兰哥儿寻个好先生。”

    李纨说道这里,语音一顿,看四周的丫头离着甚远,大约也听不到这边的动静,才说道:“大嫂子这些年也攒下点碎银子,给兰哥儿请个师傅还是够用的。”

    说罢,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黛玉。

    黛玉在心中核算了一下,李纨的两个请求看起来都不难。她见过兰哥儿几次,小小年纪就知道上进努力,又是彬彬有礼,每次见了自己都是“林姑姑”的问好,稍长她们荣泽几岁,但是看着甚是老成。估计和哥哥说一说也没什么,他虽不能时时点拨兰哥儿,但是叫家里的管事们帮着寻一良师,还是能做到的。

    “大嫂子,这事儿我先记着,晚上得空和我哥哥说一说,只是黛玉也不敢保证此事就能成。大嫂子你也知道,我们家现在除了我是个闲人,上上下下都忙着。”

    李纨听黛玉虽不全应,但是到底给自己一个希望,脸上堆起笑容,“明白,明白,大嫂子记得妹妹的好,只帮我说了,事情成不成,大嫂子绝不勉强。”

    她们两个在这边说悄悄话,花厅里的众人也发现了黛玉和李纨人影不见,忙出来寻。

    史湘云犹如一朵跳脱的白兰,带着风似的就到了李纨二人面前,拉住她们就往回走,“快快快,我刚刚还找大嫂子呢,昨儿才和我说得了个新花样子给我们瞧瞧,还讲是宫里面的新鲜货,倒叫我们眼馋的很。偏今日你就与林姐姐躲了起来,我可是断不能依的。”

    众人说说笑笑进了花厅。

    与李纨不同,王熙凤是不能得一丝清闲的。她和秦氏最好,秦氏殁了,凤姐儿也是狠狠的哭了一场,又劝慰了尤氏几句。此时王熙凤正和王夫人商量祭拜的事情,可巧贾珍就进来了,唬的众婆娘唿的一声,往后藏之不迭,独凤姐款款站了起来。

    贾珍来此不为别的,正是听了宝玉的主意,相请凤姐儿到宁国府去坐镇。此事正中王熙凤下怀,她巴不得上去彰显彰显自己的能耐,哪有不应的道理,就是王夫人考虑了一番,怕王熙凤年轻,没经历,觉得有些不妥。不过,在王熙凤的百般央求下,最终也允了。自此,东府上下的丫鬟婆子们都知道,家里是要来个镇山太岁,少不得将以往那些劣习改去一二。

    ......

    在老太太那里呆了一整日,直到太阳下山,黛玉才回到西跨院,正和林致远碰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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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二十年前恩怨情仇

    紫鹃在房中走来走去,焦急的等待黛玉的回来。春纤在一旁看的直头晕,说道:“紫娟姐姐,你快坐坐吧,不是刚刚回来嘛,怎么这样的忙碌?”

    可是紫鹃哪里听得进去,猛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掀了竹帘就迎了出去。

    黛玉远远的望见,忙暗中使了个眼色,紫鹃会意,脸上就堆起了笑容,“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快进屋歇歇吧。”

    两人辞别了林致远,往内室去。

    门被掩上,又嘱咐春纤在外面看着,不准人来叨扰。黛玉这才安心的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打听清楚了?”

    “姑娘放心,我哥哥都问明白了。”紫鹃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向我们家买米的是个曲家外院的一个门房,哦,姑娘,这曲家就是驸马的宅子。公主府和曲家大宅只是一墙之隔。那门房喜欢吃酒,我哥哥给他灌了几口黄汤就将他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二十年前,曲家嫡子中了头名状元,先帝欢喜,不知道为什么就将大公主下嫁到了曲家。这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儿,可是本朝......”

    黛玉接过话来,说道:“本朝的规矩是不能重用外戚,尤其是驸马。前朝就有驸马夺权的例子。”

    紫鹃频频点头,“正是姑娘所说的。大驸马本有雄心壮志,却因为这个不得不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上一呆就是二十年。长公主最初嫁到曲家的时候并没有单独建府,据说,那样刚强的公主殿下也是每日小心的陪侍着驸马爷。”

    黛玉有些惊讶,“公主府是后来建成的?”

    “是。这件事在京中也不是什么隐秘,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所以长公主才搬了出去。”紫鹃说到这里,眼睛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光彩,“原来,驸马当年有一贴身女婢,两人的感情极好,驸马也答应过她,将来中了状元就抬她做姨娘。岂知后来先帝就下了旨赐婚。其实,本朝也不是没有驸马纳妾的例子,不过都是下嫁的公主或郡主无子嗣的情况。大驸马做了一个决定,才导致长公主和他离心离德。旨意刚下,婢女就告诉驸马自己怀孕了,驸马年轻气盛,本就对赐婚这件事不满,心里憋着火呢,再加上婢女是多年的知己,怎么舍得她去打胎?于是连夜将其送到京城外十里处的妙云庵里待产。”

    黛玉长叹道:“自古世家豪门最重血统,驸马这样不分嫡庶,将来会埋下祸患的。”

    紫鹃跟着附和,“可不是,那时候先帝还在,长公主虽然得宠,但也不过是个嫁出去的女儿。两年后,小侯爷和郡主陆续出生,原本在庵中的那个婢女却在这个时候给驸马捎话,说是驸马的长子病重,求驸马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救救这个孩子。驸马自然不敢将这母子二人接回家,只隔三差五的就去看看。一来二去,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瞧出端倪的是三驸马,三公主和长公主一直不和,听了三驸马的话,设下了圈套,将这个事情弄的满城风雨,长公主一气之下,就请求先帝为其建府,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公主没有杀那母子俩!”林黛玉的语气是肯定的,而不是再问紫鹃。

    只是紫鹃没有听出,依旧说道:“没有。那个婢女甚至在一年后又诞下了一名不足月的女婴,怕就是姑娘那日见到的红衣女子。三年前,皇帝即位,寻了个理由就要大驸马在家荣养了,公主的长子因在西北战场上立下大功,被封为忠杰候。只是小侯爷住在长公主的宅子里到底不好看,殿下就想着将家里那三个闲人弄走,将曲家和长公主府打通,名正言顺的挂上侯府的匾额。”

    黛玉的左手握成拳头,一下一下敲打在腿上,双眼紧闭。

    她将紫鹃的话一句一句重重复复的在心里衡量,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对她?为什么?

    “姑娘,如今我们该如何行事?或是叫我哥哥再问一问?”紫鹃有些心慌,“姑娘,若不然咱们和老太太商量商量这件事吧,再怎么说,老爷毕竟是前巡盐御史,长公主不可能会难为咱们的!”

    父亲!林黛玉猛的站起身,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当年长公主没杀那个婢女,应该就是怕人说三道四,她现在又急于将人赶出曲家,只有成婚这一种办法,庶子成婚,理应开府另立门户。长公主绝不会随随便便找个女子,黛玉觉得如果自己是长公主殿下的话,她一定要选个既家事好,又不能帮衬庶子的闺秀。

    要是这样的话,自己为什么能进入殿下的眼帘就不难猜疑了。前巡盐御史,林探花的独女,父母双亡,跟着弱冠少年的堂哥生活,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适婚人选吗?

    黛玉再也撑不住的瘫倒在软榻上,慌得紫鹃就要喊人。

    “别叫,”黛玉勉强睁开眼睛,“去,给我端碗酸梅汤就好。”

    紫鹃在一边不放心的说道:“姑娘,酸梅汤这东西到底个收敛的玩意儿,不如拿了上次大爷给姑娘的那个香露调水喝了,比这个强。”果然,这玫瑰的香露可以敛气凝神,黛玉只喝了半碗,就觉得郁气尽散,紫鹃见这东西的效果好,还要劝她将剩下的尽饮。

    黛玉只将婉交给紫鹃,“这就够了。紫鹃,你可知道咱们京城中哪家寺庙的香火最是鼎盛?佛祖最是灵验?”

    “当然是京郊的法华寺了!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个?”紫鹃一边拿了清水给黛玉漱口,一边不甚在意的问道。

    黛玉没回答,反而继续问道:“对了,你今日是从哪边回来的?”

    不提这个还好,紫鹃今日从家回来,几乎没吓死。两府上下都是白布白幡,人人素衣,念经的和尚道士一拨一拨的往里进,街前巷尾是车水马龙。她初时几乎没以为是老太太......直到进门问了守门的婆子才知道,竟是东府里面小蓉大奶奶殁了。紫鹃回来的时候专走小路,也没叫太多的人注意到,“姑娘放心吧,我进的是小门,府上现在忙着,也无人拦着我问话。”

    黛玉点头。

    “告诉咱们家的丫头,这几日府上乱,除了万不得已,众人都不要出门。你叫人插上角门的门闩,指派个婆子守着。我一会儿和哥哥说,明日起,咱们家的吃食只在外面的酒楼里定。”

    紫鹃一惊,“姑娘,这,这不好吧,到底是亲戚,老太太不会答应的。”

    黛玉沉声道:“现在东府那边正乱着,厨下的人未必用心,哥哥正是到了关键时刻,我不得不小心些。紫鹃你放心,我今日已经和外祖母说了,这阵子也不往上房去,只姐妹们来了,大家再聚聚也就是了。”

    紫鹃无法再劝,只好端着那半碗的香露出门。

    迎面正好撞上香卉坐在曲廊上打络子。“香卉,过来!”紫鹃招招手,叫了小丫头来。

    “紫鹃姐姐,你叫我?”香卉放下东西,小跑而来。在林家吃的好,睡得好,主人又不打骂,香卉也开始慢慢的向少女转变。

    紫鹃将手中的碗递给香卉,“喏,喝了吧,这是大爷给姑娘的香露,剩下了半盏,你也尝尝鲜!”

    香卉诧异的看了看紫鹃,有些不敢相信,“给,给我的?”

    紫鹃“扑哧”笑出声:“好了,快喝了吧!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将来给你们的好东西多着呢!这算什么。”

    香珊凑到碗边,深深的嗅一下,浓郁的玫瑰花香扑鼻而来,果然是香妙非常。“好姐姐,这样的金贵的东西,我也舍不得自己喝,倒是拿回去分给姐妹们,可使得?”

    紫鹃叹道:“统共就这么半碗,或是再添了水,味道总不好。不如你自己喝了,明日我再和姑娘要些,你们几个分了。”

    “来日是来日的,姐妹们同处忙碌,就是一人只一口,那也甘甜。紫鹃姐姐,我去了!”香卉脆生生的说道,端起了那半盏的香露水就往回去。紫鹃在身后暗暗点头,自己的确没看错这丫头。

    小丫鬟们的房里,沛岚正趴在床上的小桌子描花样子,香雪,香莲两个围在旁边瞧热闹。图样子的是一幅翠鸟衔花,鸟是极常见的蓝耳翠,却多了分灵气;花是寻常的黄蜀葵,然瓣瓣晶莹。香雪赞道:“沛岚,你的手好巧啊,你哪里知道这么多的花样子?雁蓉姐姐是最会刺绣的,我们江南好看点得绣样子她都有,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你这种。”

    沛岚将最后的羽毛修饰了一番,问道:“你们看,给姑娘的绣鞋上做这个花案好不好?”香雪两个自然是拍手称赞。

    “瞧你们,笑什么呢?”香卉端着碗就进了门。香雪忙问:“你端的是什么?这么小心翼翼的!”

    香卉故作神秘的将杯盏放到小桌子上,“每人尝一口,我再告诉你们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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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姐妹情分和好如初(求订阅)

    香雪和香莲凑到跟前,仔细的打量香卉手里的青花小碗。里面半盏粉红色的汤水,闻一闻就觉得甜香异常。

    “好香卉,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好东西?”香雪品过一小口,惊喜的问着她。

    “是我刚刚在廊下打络子,碰到了紫鹃姐姐从姑娘那里出来,紫鹃姐姐就赏了我这半盏的香露,我拿了回来给大伙儿尝尝鲜。”香卉又将碗传给沛岚。

    沛岚稍稍的唾了一口,垂下眼睑,不再出声,也不讲好或是不好。

    香卉自己尽饮了剩下的一口,一抬头就看到沛岚的沉默,不由得问道:“沛岚,怎么了?不喜欢吗?”沛岚忙摆手,“不,没有,我就是从来没喝过这种东西,有些不适应。”香卉笑道:“别说你没喝过,就是我们也是头一回。前两日倒是见到大爷拿这香露子给了姑娘,小小的一瓶,好金贵的东西,紫鹃姐姐亲锁在了柜子里。沛岚你不知道,姑娘和大爷待人极好,我们跟着姑娘也不到一年的光景,将前辈子没见的,没吃的好东西都过足了瘾。”

    香雪听了香卉的话已然笑瘫在一旁,“小蹄子,你才多大?还前辈子,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

    香雪和香卉两人在这里打闹,那边的沛岚心事重重。

    这种香露原在裴家的时候,姨娘也给过自己,那时候父亲还很宠爱姨娘,自己的吃穿嚼用并不少。她尚且记得姨娘在自己生病的时候亲自调了露水,一口一口的喂自己。现在物是人非,裴家人也不知道流离到什么地方去了,自己最小的庶出弟弟不过三岁,连自保的能力都还没有。

    沛岚盯着桌案上那只碗,花露的香味似乎犹在口中。罢了罢了,还是好好的做自己的丫头罢,大约这辈子再见不到那些人了......

    香珊一进门,就见到几个小丫头疯闹在一起,“你们干什么呢?快过来,瞧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香雪几个听到香珊的声音,脸色有些怪异,谁也不往前去。香珊只当不知道似的,手里托着个编花小笸箩,上面盖着个桃心包袱皮儿,里面的东西几乎没鼓出来。“这是刚刚碧蝶姐姐刚刚做出来的,说是叫什么苏叶饼,我也没尝过,特特拿来和姐妹们一起吃。”

    “哼,我们哪里是香珊姑娘的姐妹,不过是个三等的丫头罢了,这样的好东西我是不敢动的,怕折了福气。”香莲一甩帕子,拉着香雪就坐到了床上继续看花样子,徒留香珊在那里不尴不尬。

    这满屋子里一片寂静。

    若在平时,香卉一定会上前做个和事老,化解姐妹间的纠纷,只现在她心里也憋着气呢,怎肯帮这个忙,于是坐在沛岚的旁边低头专心打络子。

    香珊见以往有说有笑的几个姐妹,现如今都是这样的冷情,心里的委屈就再也忍不住,眼泪珍珠一般滚落下来,“我知道你们心里怪我,可是升二等的事情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姑娘的话谁能反驳?我是小心殷勤,可是咱们姐妹里有几个不想做二等的?要说没有,又有谁会相信?为了一个二等的份例,闹得姐妹间的情谊也不要了,我就是升上去又有什么意思?莫不如和姑娘说了,只叫我回扬州老家守老宅子去,也省的叫你们看了心厌!”

    香雪、香莲两个被说中心事,她们这样对香珊还不就是嫉妒?可是反过来一想,若是自己成了二等,别人岂不也是这样排挤自己!

    再说,将来雁蓉姐姐她们走了,自己是必定要跟着往上升的,谁还能做一辈子的小丫头,就是来了新人,像沛岚这样的,也要按着先来后到的例。到时候香珊肯定就是一等的份儿,她们几个再越不过去,在香珊手下做事,和她对着干,也没这个理儿。

    香雪张了张口,有心说句客气话,还未等发出声音,就听香卉说道:“香珊,你不要乱想,我们几个都是为你高兴的,前两日是我们的不是,在这儿给你赔个礼,你不要往心里去,将来大家还是好姊妹。对了,”香卉笑着上来掀起小笸箩上的包袱皮儿,“不是说给我们带了什么苏叶饼吗?快叫我们尝尝!”

    这厢香莲几个听了,不免扭扭捏捏的上前同说和顺话儿。

    帘子猛的被掀起来,“这就好。这就好。”紫鹃和雁蓉两个在外面拍着手进来,雁蓉笑着说道,“我们还担心你们几个小丫头不知轻重,整日的混闹呢,这不就好了?也真该叫我们省心。”

    香卉等人听罢满脸的羞愧,不好意思的打量香珊。

    紫鹃沉声说道:“好了,说正经的事儿,姑娘已经发下话来。现如今贾府正乱着,咱们家每日轻易不准往外出入,角门上已经叫了婆子看守。有事只管找我或是雁蓉,可听清了?”

    众人诺诺称是。

    出来西厢房,两人漫步在游廊下,紫鹃问雁蓉:“依着你刚刚看,哪个更好些?”

    “哈,我看啊,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雁蓉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

    紫鹃心里将这句话琢磨了一番,也不得不承认,“是啊,这五个小丫头,两个太滑,两个木讷,还有一个就是要咱们重用,那也是不敢的!谁知道是个什么秉性?”

    雁蓉安慰道:“别乱想了,将来的路还长着呢!若是不行,等咱们京里的宅子下来,只叫大爷再多多的采买几个得力的不就是了?管保在咱们几个出去前将这些小蹄子收拾的服服帖帖,再也生不出坏主意。”

    “虽这样说,但毕竟......算了。”紫鹃心知这种事情急不得,“还有,姑娘前些时日和我说了,表姑娘也大了,不能总是这么乱着,打算拨两个丫头专门伺候,你看看哪个合适?”

    雁蓉想了想,道:“到了表姑娘身边就是一等的例,表姑娘还小,将来定是还要添人的,现在占了这个份例,对她们也好些。咱们院子里二等的丫头只春纤和春蕾够格,香珊刚升上来,怎么也轮不上她。春纤是跟着姑娘的旧人,不过卖身契还在贾府里,用她怕是不妥当。春蕾呢,又是个脾性脱跳的,让她去照顾表姑娘,我也不大放心。”

    紫鹃本有意升春纤的份例,只是雁蓉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打怵。

    春纤是贾府的家生子,老子娘在南边的庄子上,和宝二爷那边的秋纹同时进的府,只一个伺候了少爷,一个跟了姑娘。春纤平日不多话,只管闷头做事,很得紫鹃的赏识,再加上春纤的娘和自家又沾点亲戚,所以当姑娘一说这件事儿的时候,自己首先就想到了春纤。

    “算了,这件事我再和姑娘商议商议,若实在不行,先叫雪雁在那边伺候一阵子,将来再说。”

    ......

    傍晚时分,雁蓉趁吃完饭,众人无事的时候,抬脚去了春蕾的屋子。春蕾正在那里练字,也不知道从那里弄来描红的帖子,写的还有模有样。雁蓉拾起一张,仔细的打量,她原跟着致远,多少识些字,不由得赞道:“你这丫头,字是越写越好了。”

    春蕾将最后一个字写完,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毛笔放下,生怕沾上墨汁。“雁蓉姐姐就会拿我打趣儿,我还不晓得自己的斤两?看看咱们院子里的这些人,哪个身上没些本事的?雁蓉姐姐针线功夫好,碧蝶姐姐呢,灶上的手艺了得,将来或是跟着姑娘,或是出去都不发愁,难道大爷还能亏待了大家?紫鹃姐姐那边我更是比不上,跟着姑娘的年岁多,最得她的心,就是雪雁,也占着天时地利。姑娘满腹诗书才气,我要是再不用点心,也对不起大爷的嘱托。”

    雁蓉欣慰的点头,“平日里你看着倒像是个大大咧咧的,怎么,这会儿长大了?知道犯愁了?”

    两个人笑闹一番,雁蓉才重提起话题,“我和你交个底,你心里有数才好。”

    春蕾忙正襟危坐:“雁蓉姐姐,你且讲。”

    “刚紫鹃和我说,姑娘想要给表姑娘提两个丫头,一个一等,一个二等,你心里有没有点儿打算?”

    春蕾再不复往日的干脆利落,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急的雁蓉一点她的脑门,“想什么就说什么,你要不愿意,我也歇了替你挣一挣的心思。”春蕾忙拉住雁蓉的袖子,生她她真的就出了门,“好姐姐,你别......我不是不想,只是我前面到底有个春纤,哪里能轮到我?”

    雁蓉笑道:“这你放心,若是没个几分的把握,我也不能和你说。春纤是好,但她毕竟是贾府的人,将来咱们家去,她能不能跟着也未必。再者,你瞧瞧香珊为什么能升上二等,就知道姑娘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有一点,我不知晓你愿不愿意,跟着表姑娘,自然和咱们姑娘是不能比的。”

    春蕾哪里不明白,现在她们院子里的大丫头就有四个,一时半会儿也放不出去,她年纪小,分位低,自然越不过去。但是在这么个二等的位置上呆着,春蕾又有点不甘心,“雁蓉姐姐,你放心吧,只要咱们姑娘同意,我愿意跟着表姑娘。”

    雁蓉点头道:“那好,既然你下定决心,就要好好的表现。我再和你说一件,平时多留意香卉的行事。”

    春蕾不知为什么雁蓉姐姐会提及她,只是懂事的点点头。

    雁蓉见春蕾似懂非懂的样子,又不好点破,心里叹道,还是个稚嫩的小丫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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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东南西北四王同祭(上)

    宁国府那边闹腾了足足一个多月,才将秦氏发送,天是越加的闷热,众人都有些受不住,每日里又是些香火缭绕,吃斋念佛的,贾母年岁大,也顶不住了,只称了病不见外客。全家里唯一不得闲的怕只有琏二奶奶,白日忙东府里的事,晚上回来又要和平儿清点账目,还要忙里偷闲的去奉承奉承老太太,竟是比那内阁尚书们还要多事。

    惜春几个姊妹常去黛玉那里躲清闲,只是每每空手而去,又一坐就是一整日,心里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大家便私下约好,只每隔五日去一次,每人拿出些月钱叫厨下的娘子们置办些果脯,也算是聊表心意。

    这一日,两府上下车马尽出,沿街两侧都是祭拜的灵棚,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会芳园临街大门洞开,两边奏起了鼓乐,两班青衣按时奏乐,一对对执事摆的刀斩斧齐。堂客算来有十来顶大轿,三四十小轿,连家下大小轿车辆,不下百余十乘。连前面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一带摆三四里远。

    走不多时,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俱是各家路祭:第一座是东泰郡王的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宁郡王,第四座是北静郡王的。

    林致远的身影隐没在贾氏家族的众多姻亲中,冷冷的打量着荣宁二府的张狂自得。周边的人都是依附贾府过活的小户外亲,自然是满眼的羡慕,恨不得躺在那张樯木重棺里的人是自家的儿媳妇。

    视为反常即为妖,贾府的这一切似乎闹腾的过火了些。

    林致远明白,这已经不单单是一个长孙媳妇的亡故,后面跟着的怕就是血雨腥风的朝堂之变吧!贾家到底能不能笑到最后,皇上又会怎样出招?林致远作为一个“过来人”,隐约还能猜到一些,荣国府一旦接受了皇帝的橄榄枝,必定会遭到忠顺王的嫉恨,贾家最终就会大厦倾塌,甚至不及裴家的命运。

    “大爷,你看那儿!”韩胜打断了林致远的思绪,一指远处的车马。只见贾家有功名在身的老爷们纷纷下轿,躬身站在一顶大轿前,以国礼相见。轿子里面的人也不出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韩胜低声说道:“大爷,那该是哪位王爷吧?贾府的人也不知道忌讳些,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上面那位心里必定火大。”

    林致远同众人一样,拉住马,随口回道:“越是如此,才越好和那位谈筹码啊!”

    主仆二人正在这里聚精会神的看热闹,岂不知旁边早就有人将林致远瞧在眼底。这人正是薛家的呆霸王薛蟠。

    贾家嫡氏宗亲都在前列,庶出儿孙在当间儿,一旁的姻亲客卿在队尾。所以,这薛蟠虽然为了宁国府出了不少的力,但也要和众人一样,排在最末。呆霸王心中本有些怨念,只是恍一回身的时候,就见车马队伍中有一年轻俊美的小郎君,实在是爱煞人也!

    薛蟠打马上前,假模假式的一抱拳,道:“这位兄台,在下薛蟠,不知仁兄尊姓大名?仙乡何处?我瞧兄台面生的很,怕不是京城人士,若有哥哥我能帮得上忙的,老弟只管开口。”薛蟠越说越亲热,脸就一个劲儿的往前凑,丝毫不在意人家主仆俩怪异的眼神。

    韩胜哪里是吃素的,一扬手,就将薛蟠的腕子抓在手中,冷笑道:“什么地方跑出来这么个浑人?也敢在我家大爷面前充场面?瞎了你的狗眼。”别看薛蟠高高大大的,但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怎么会是韩胜的对手,这一抓,薛蟠疼的险些没从马上摔下来,不住的告饶。

    “韩胜,快放手,你这是干什么,再吓到了薛家大爷。”林致远故作不满的看向韩胜,“快向薛大爷赔礼道歉。”

    薛蟠本有怒火,但见林致远这样的和气,气也就去了两三分,自己在马上揉了揉手腕,讪讪的说道:“兄台这个下人还真是有些本事,哥哥走南闯北,见过的好汉无数,今日总算遇着敌手了。不知好汉在哪门哪派学艺?也叫在下长长见识。”

    韩胜一打马鞭,早就转身护在了林致远周围,理也不理薛蟠。

    薛蟠被臊了个满脸通红。周围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这些人大多认识薛蟠,却不知道林致远是个什么来历。见薛霸王受气,也有想上来打太平拳的,趁机卖个乖。只一看到林致远满身的贵气,又纷纷畏缩不敢近前。

    这姻亲中有一人名唤吴良吉的,乃是贾蓉的亲娘舅。吴家早些年光景还好些,自打贾蓉的娘没了,日子也就越发的难过,不过是靠着宁国府里还有门富贵的亲戚罢了。

    吴良吉先时通过贾蓉认识了薛蟠,每日里斗鸡养鸟也少不了他,今日见薛蟠受辱,自然要上来助助威。只是他不比别人,别人尚不认得林致远是谁,可吴良吉一清二楚。前些时日林致远去东府祭拜,外甥贾蓉那是郑重其事的为自己介绍了一番,私下里又告诉他,林致远来头极大,要自己好好的把握机会。

    机会,这不就是来了嘛!

    吴良吉谄笑道:“原来是林贤弟,我刚刚就瞧着像,只没敢认。我来为贤弟介绍一下,这可是咱们京城中有名的多情郎君,薛蟠薛大爷。”又转向薛蟠,“薛大爷,这位林公子和你们家也算得上是亲戚,荣国府大姑奶奶的婆家侄儿。”

    薛蟠暗暗“呸”了一声,都是荣国府的亲戚,至于这样叫自己下不来台吗?

    “真是,那句话怎么说的?大水冲了…..什么玩意儿?”薛蟠有意卖弄一下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只是没料到反出了大丑,刚刚还想起来的话,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

    吴良吉心骂这真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只嘴上继续替薛蟠圆话:“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薛蟠忙接道:“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你看看,我这记性,林兄弟可不要笑话我!唉,相逢既是有缘,我明日做东,请林兄弟在惠斌楼吃酒,再叫上宝玉,他最喜欢凑热闹。”

    林致远厌烦和这种人说话,没得糟蹋了好心情,只敷衍的说道:“薛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林某尚有家孝在身,多有不便。”

    “唉,这有什么,吃个酒又能如何?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去林兄弟的府上找你!”薛蟠一脸的无所谓,可见此人浑成什么样。

    林致远眼中寒光一闪,道:“薛公子还是小心说话的好,皇上最重孝道,天下人皆仿习之。我耳闻薛家乃是皇上的奴才,这样不顾忌行事,怕要惹来大祸啊!”

    薛蟠一听“奴才”二字,气的满脸通红,这分明是在作践自己。手上的马鞭一扬,就要抽打过去。吴良吉见势不妙,有些想跑,他原是想借机两边讨好的,可不想惹上是非纠纷。眼见这一鞭子就要抽下来,周遭人纷纷惊呼,离着近的也恐遭到无妄之灾。

    说时迟,那时快,薛蟠只觉得手心一痛,再仔细瞧,马鞭已然不见。

    他欲低头寻找,却发现林致远的鞭子上卷着一条与自己的那根极为相似的马鞭。

    林致远笑呵呵的说道:“薛公子手上不稳啊,这马鞭虽不值钱,但到底,也是件‘凶器’不是?薛公子可要仔细了,小心被这东西扎到手。”说罢,手腕一抬,薛蟠的那根马鞭就如同利剑般,带着冷风,嗖的一下子,硬生生的扎进地面。

    众人瞪大眼睛,几乎以为是错觉。

    青砖的路面,薛蟠的鞭子没进去多半截。剩下的另一端,软软的瘫在地上。

    薛蟠只觉得浑身直冒冷汗,嘴角直哆嗦,一阵一阵的后怕。

    刚刚那股子的强势劲儿也没了,颤颤巍巍如同八旬老者般在自家小厮的搀扶中下了马,“林兄,不,林公子,林大爷。在下有眼无珠,还请林大爷多多的包涵,不要和薛某计较。”

    吴良吉嘴巴大张,还不能从刚刚的那一幕中缓过来。直到旁边有人轻拍他,他才意识到众人已经开拔,单他一人挡在路中间。吴良吉拉住一熟人,问道:“刚刚你可瞧着了?不是我眼花了吧?”

    那人没好气的说道:“什么眼花,你仔细瞧瞧那地面。”手一指,“刚刚有好奇的去拔那鞭子,几乎没闪到腰,也未能动其分毫。老吴啊,你今后碰见这位林家大爷可是小心点吧,别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家,到时候有得你喝上一壶了!”

    吴良吉默默的点头,尽管已经有小厮上来牵马,可是他的心里还是难掩惶恐。

    蓉哥儿交代自己要好好的巴结林家大爷,说是人家将来前途无量,只是不晓得他那外甥知不知道林大爷这样好的本事。林家到底养出了个什么“怪物”啊?吴良吉忽然在脑海中闪现出一个词,与虎谋皮......

    PS:为啥惊荷心里的林致远这么好泥?简直是十全十美啊!哇咔咔。已经想要给林哥儿配个什么娘子了,黛玉的嫂嫂不久的将来会登场滴!今天惊荷还有一更,大家表急!我努力码字!谢谢大家的订阅,但是惊荷实在不争气,更新的太少,一定改掉这个坏毛病,大家鞭策我吧!晚上见!

第七十五章 东南西北四王同祭(中)双更

    (第二更送上,明天依旧双更)

    北静王一下朝就吩咐车轿往此处赶,正好碰上了贾家出殡的灵队。稍派下属一打听,就知道今日不但自家安置了祭拜的灵棚,更有东南西三家郡王,贾家的声势一时响彻京城。

    水溶今年二十有三,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的确是个秀丽人物。他们家乃是开国元勋中的重臣,太祖皇帝钦点的世袭郡王,与宁国公、荣国公二者相比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百年已逝,宁荣二府的爵位是一降再降,贾珍现如今是个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而贾赦也不过是个一等将军,他们除去百年的基业,也剩不得什么了。

    原本同是朝中重臣,替先祖爷打过江山的社稷之桢干,国家之良辅,现如今子孙们的命运却大大的不同,这便是世袭功勋们的悲哀。

    水溶坐在轿中欠身含笑答礼,仍以世交称呼接待,贾政等人见他并不妄自尊大,心中也是熨帖十足。又听北静王想见一见自家的宝玉,忙领了那不争气的东西往前来。

    水溶又拿着通灵宝玉在手中细细玩赏,见宝玉语言清楚,谈吐有致,心中就起来惜才之心,有意考问他几个问题,只是满街的送葬仪队皆候着,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水溶对贾政道:“令郎如是资质,想老太夫人,夫人辈自然钟爱极矣,但吾辈后生,甚不宜钟溺,若令郎在家难以用功,不妨常到寒第。小王虽不才,却多蒙海上众名士教导。门下亦是寒第高人颇多,令郎常去谈会谈会,则学问可以日进矣。”

    贾政听了欢喜异常,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先生教导宝玉,若是真的能得北静王赏识,宝玉将来何愁前程?贾宝玉在贾政的示意下,向水溶行了大礼。

    待水溶回舆去了,众人才纷纷上马,继续送行。

    水溶坐在舆轿中闭目养神,刚要伸去摸手腕上的佛珠,猛然意识到稍早已经将那串念珠送与了贾宝玉。

    “王爷!”舆轿外传来王府管家的声音,“前面好像出了点岔子,您瞧。”说着撩起了舆轿帘子,北静王顺势望去,一根银柄流苏马鞭直插青石路面,态势凌厉,四周的石板路却不见一丝破损,瞧着就像是凭空出现似的。

    水溶心中大骇,却不动声色的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管家回道:“已经着下人去打探了,据回禀是荣国府送葬中的亲戚,一个俊美少年!”

    水溶若有所思,示意管家放下舆轿门帘,在舆内低声问道:“若是你,可否一样做到?”管家回道:“恕小的学艺不精,若是小人,怕射中时周遭的石板会有碎痕。”

    “你且派人仔仔细细的打探清楚,到底是何人所为,不要打草惊蛇,这种人有如斯实力,怕是你们近前就会被发觉。”水溶嘱咐道。待管家离去,水溶不禁暗暗思量,俊美少年?难道贾家还有如此实力?是在给自己看吗?还是在告诫忠顺王?

    贾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

    若此时的林致远知道自己小小的举动竟引得北静王大动干戈,怕是早就笑破了肚皮。他本是给薛蟠点颜色瞧瞧,免了被叨扰的后患,不料竟会被北静王府惦记上,实属无意之举。

    且说宁府送殡,一路上热闹非常,不但有通家之好前来祭奠,更有寻常百姓指指点点。车马行至郊外的铁槛寺,此处乃是当日宁荣二公斥资修建,以备京中老了人口在此停灵。寺门大开,主持色空忙领了众僧人在外恭候,前面法鼓金铙,幢幡宝盖,后演佛事,重设香坛。安灵于内殿偏室之中,宝珠安于里寝室相伴。

    林致远心中惦记着黛玉,他们皆属于外亲,不必在此守灵过夜,待未时(2点)一过,即刻折返回京。因着林致远刚刚露的那一手,贾家亲眷中并无人敢再上前搭讪,自己倒是落得个清净,他不耐烦这些烟火缭绕,领着韩胜稍稍拜过即到寺庙偏殿休憩。

    正值盛夏,山上树木繁郁,翠鸟啼鸣,山下是良田百亩,偶尔可见耕作之老者,当日的贾家的两位国公爷倒是选了个好地方,只是有这样的眼光,却没遗传到子孙身上。

    韩胜见林致远盯着远处山下的农田,好奇的问道:“大爷,你在看什么?”

    林致远慢慢收回目光,道:“韩胜,你觉得贾家怎么样?”

    韩胜的语气中带了一丝的不屑,“大爷,依着我瞧,贾府不过是强弩之功,更可笑的是他们自己还未有所知。这府上的颓败之势已显,是从骨子里闹腾出来的。荣国府稍强一些,到底有个精明的老太太坐镇,至于宁国府那边,哼,别人家闹出了公媳之间的丑闻,莫不遮着掩着,他们家倒好,明晃晃的拿出来做势。”

    林致远笑道:“人心难测,说不准贾珍和秦氏之间的确是真爱呢?这也未可知。不过,有一点你说的没错,贾府是从根子上败坏的,今日你也见到了,贾氏一族男丁众多,却无一人可堪大任,阿谀奉承,逢迎拍马者倒比比皆是,我只好奇,他们家能延续至今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今日前来祭拜的八公,治国公与理国公两家已然没落,贾府的几位老爷看在眼里,想必心中也是急虑的。若是皇帝有些微的举措,荣宁二府必然会转投阵营。”

    韩胜虽是个武夫,但是脑筋转的并不慢,随即理解了林致远的意思,他忙道:“大爷,看来这贾府并非久留之地,我且告诉唐大哥,让他那里抓紧整理园子,咱们还是早日搬出去的为好。”

    他们在贾府住的时间也不短了,若是林致远估算的没错,贾元春怕就是因为这件事而得到的晋升。皇上未必真的害怕朝中元勋们联手,毕竟这些人虽有着名衔,但大军一直是掌握在朝廷手中。陛下应该是想要借此来分化八公、四王与忠顺王的关系!

    而贾家,明知是圈套,却又不得不中计……

    林致远主仆二人正说着,忽见一小厮慌慌张张的往这边来,边跑还边回身去瞧。

    韩胜拦住他,问道:“你是哪家的人?这样的无礼?不知道此处乃祭奠之所,不能任行吗?”

    那小厮见是陌生人,却穿得不俗,也知道是冲撞了贵人,忙跪倒磕头,“请大爷饶命,小的是宁国府的下人,因奉命在山下守着,不敢有所叨扰,只是刚刚山下忽来了一队人马,不知是什么人,也不报名头,硬要上山,十来个家丁被这些人打翻在地,我是寻了小路来给我们老爷送信的!”

    闯山?林致远没想到还能见到这样的趣事,不知道贾家众人如何应对。“韩胜,你去领着这小厮到前面看看。”韩胜应诺,拎那如弱鸡般的小厮直奔前殿而去。林致远手中的折扇一合,慢慢坠在其后。

    大殿中,贾珍哭得泪人一般,亲友们无不悲痛。薛蟠尤甚,又要忙着安慰贾珍,又要顾着自己抹泪,竟比薛父亡故时还要卖力。薛家的小厮看了有些脸红,有心去劝说几句,只是自己站的远,无可奈何,旁边有别家的小厮上来打趣,薛家的下人更是羞臊的恨不得钻进地面。

    贾宝玉站在白布幡下,眼神直愣愣的,越想起秦氏的好,心中就越加的难受。老祖宗常说,秦氏乃是重孙媳妇中第一得意之人,怎么就……怎么就这样的红颜薄命!贾宝玉叹道,这些个好姐妹虽不大和秦氏走动,但是没有一个不说秦氏好的,就是四妹妹见秦氏没了,不是也常常叹气落泪吗?可见秦氏人品卓越。

    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吹来一阵凉风,吹的帘幔挂幡乱动,叫众人大感惊奇。因天气炙热,恐尸身渐腐,宁国府弄来万斤冰砖,今日又在大殿的四角各摆上了十只冰盆,所以也不感觉闷热,反倒传来阵阵凉意,猛来了这么一阵风,众人只觉得森森透骨。

    贾政心里略不高兴,他本就劝过贾珍,晚辈而已,不可太过。只是贾珍乃是族长,又没他父亲贾敬在上面弹压,怎么会听进去族叔的意见?贾政正觉得自己的后背发凉,想叫小厮取来件外衫,就见宁国府的一个下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上来就是跪倒在地:“各位老爷,山下,山下……”

    贾珍忙问:“山下怎么了?”

    “山下来了帮人马,”小厮气喘吁吁的说道,“将咱们家守山的人全都打了,现正往山上来呢!”

    贾珍大怒,“什么人敢如此的放肆,不知道这里是贾府的家庙吗?待我前去看看,竟是何人?”

    他话音刚落,就从殿外进来一批人,领头的青年二十不到,黑色劲装,头顶绞丝金冠,腰佩青釭宝剑。

    贾府几位老爷们心中暗骂,哎呦喂,谁把这一位天魔煞星给招来了?

    这人正是长公主的嫡子,忠杰小侯爷。

    王夫人常说他们家宝玉是个天魔星,不过和这位忠杰候比起来,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两年前的西北战场上,忠杰候虽是弱冠少年,但仗着手上的青釭宝剑,杀敌无数,叫西北蛮夷闻风丧胆,不敢来犯。

    忠杰候是谁?那是皇上嫡亲的外甥,又兼做着御林军副都统,贾府众人不免猜测,难道皇上真的对他们贾府心生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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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夜话介绍:
一个是林家仙姝,一个是再生儿郎,本无牵连的两人却成了相依为命的兄妹。
贾府家大业大,但人心难测:林宅人单力孤,却兄妹齐心。
看似盛世太平,难掩暗潮汹涌,官场勾心斗角,园中彼此算计。
且看林家俊俏少年,如何带领妹妹走上寻找幸福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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