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八星名讳
黑暗之中。
苏长安又一次来到了黑暗之中。
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好,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里有许多人,认识或者不认识,活着或者已经死去。
他们总是浑身是血,就像是方才从阿鼻炼狱中爬出,他们纠着苏长安的衣衫质问他。
莫听雨问他:“为何学刀?可记初心?”
玉衡问他:“天岚何在?苍生何辜?”
北通玄问他:“西凉百姓死于何人之手?”
而后密密麻麻的死尸从黑暗之中爬起,他们形容枯槁,衣衫褴褛。
他们朝着苏长安的涌来,苏长安并不认识他们,但很奇怪的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些死尸是那一年在西凉被他抛起的西凉百姓。
他们铺天盖地的涌来,似乎要将苏长安的身子淹没。
苏长安的身子开始颤抖,额头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想要抽出他的刀,却发现自己的背上空无一物。他想要运起周身的灵力,却发现此刻的自己与常人无疑。
于是他瘫坐在地,任那些死尸将他的身子淹没。
然后,他发出一声惊呼,满头大汗的从自己的床榻上醒来。
他在那时意识到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但他并没有因此轻松下来,因为这样噩梦这些日子每晚他都会经历。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低头看了过去。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已经染满了鲜血。
那么多人,或直接或间接的因为他死去。
他叹了一口气,脑海中的思绪万千。
“这很难熬吧。”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线忽的响了起来,贴着他的耳朵,直直的射入他的心中,那感觉让他毛骨悚然,他蓦然侧头望去,却见一双一黑一白的眸子此刻正含着古怪的笑意,直勾勾的望着他。
“烛阴。”待到看清那眸子主人的模样,苏长安反倒平静的下来。
他将方才脸上的不安以极快的速度收敛,就好像,那样的神色从来都不曾出现在他的脸上过。
这对于以前讲息怒写在脸上的苏长安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现在,他却在如此不经意做到了。
“你似乎过得不太好啊。”烛阴笑了笑,他自顾自的做到了苏长安房内的茶桌旁,拉出一张木凳坐下。随后极不客气的提起一旁的茶壶,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
但随即,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将嘴里的茶水又吐了出来。
“这水,你有些时候没换了吧?”他有些抱怨的嘟哝道。
苏长安瞟了他一眼,缓缓的站起了身子,他穿上了床底的马靴走到了烛阴的身前,亦拉出一张木凳与他相对而坐。
然后伸手触碰了一下桌上的烛火,体内的凤凰灵炎涌动,那烛火瞬息便亮了起来。
而这时,借着这烛火,烛阴方才看见此刻的苏长安嘴角已经长出了胡渣。
他目光低沉,不再似当年那般明亮,那种对世上任何事,任何人都抱有无限憧憬的明亮。
烛阴自莫听雨将刀交给苏长安那一刻起,他便一路见证了这个的少年的变化,即使是神,在看见苏长安变作了这番模样之后,也难免心底生出一些唏嘘。
“凡人啊。”忍不住,他发出这样一声惆怅的感慨,然后下意识拿起了手中的茶杯再次放到嘴边。直到嘴里传来一股异味,他这才意识到,这水已经坏了。
自然又得狼狈的将之吐出。
苏长安又白了一眼这冒失的神祇,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距离上一次的西凉军与七族弟子的大比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光景,冬日的寒意早已远去,江东俨然已是一片春光灿烂。但中原的战事依然没有平息的架势,只是朝廷的军队在这样的鏖战中已经渐渐支撑不下,司马诩极为少见的收兵回了长安,与他之前死战到底的策略似乎又明显的不同,只是常人真的难以去揣测这位丞相大人究竟想的是些什么。
于是与拓跋元武对抗的主力军渐渐的变成了左玉城手上的蜀军,虽然蛮子们家大业大,但左玉城多智近妖的名头却不是徒有虚名,一时间和蛮子打得是难分难解,想来短时间内是没有心思染指江东的。
但是烛阴这位真神,可并不像那种无事前来与苏长安闲聊胡诌的人,他的到来必然是有什么极为重要事情。甚至苏长安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事情很有可能与司马诩的一系列举措有关。
烛阴对于苏长安直白倒也并不介怀。
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脸上的神色一正,说道:“司马诩班师回朝了。”
“哦?”苏长安闻言脸上的神色一变,但这样的变化转瞬即逝,下一刻他又恢复了一脸的淡漠,“你们神族什么时候有心情关心起人族朝廷的事情了?”
烛阴笑了笑,说道:“你是我们的盟友,你的敌人自然便是我们的敌人,帮朋友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我们神族从不吝惜这些功夫。”
这话自然是客套话,苏长安听得出来,但也不去点破。
神族想要利用他牵制天人在人间布下的势力,甚至想要让他彻底平复下这个乱世,为神族争夺天道争取足够的时间,已让诸神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对天人的复仇。
但苏长安何尝不是在利用神族呢?
他偏安江东之地,敌人们家大业大,他同样需要神族带来的情报,以及各种益处去对抗那些敌人。
二者相互利用,却又心照不宣。
“那这和我有何干系?”苏长安又问道。
“纵观司马诩这一生,他可以说是你们人族朝廷如今这般模样的幕后黑手,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耗尽魏朝的国运,破开天门。”
“前面的每一步他都走得很对,但最后一步,只要他将朝廷的军队尽数耗尽在对蛮或者对蜀地的战场上,魏朝便失了立足的根基,那被覆灭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你觉得到了这个时候,他有必要班师回朝吗?”烛阴反问道。
苏长安讨厌这样卖关子的聊天方式,所以他并没有顺着烛阴的话猜测的意思,反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那是为何?”
烛阴对于苏长安这样并不友好的聊天方式倒也并不在意,他笑了笑,黑白分明的双眸中忽的闪过一道神光。
“王朝气运,江山社稷盛五分,民心天运盛三分,剩余二分落于帝王之手。”
“帝明,则气运不落,社稷崩塌,但国运仍在。如今江山社稷尽毁,五分气运去了四分,民心不存,这三分已无,但帝星仍明,所以大魏气运难断。”
“因此司马诩归朝,恐怕其一所指便是断了这最后几分魏朝的国运,此运一落,魏朝便岌岌可危。届时天道衰微,天门必然大开,而天人们也必将带着邪神降临人世。”
说道最后,烛阴的声线渐渐变得阴森了起来。
可见对于邪神的可怕,即使是这位真神也不得不畏惧三分。
“你是说司马诩是要去杀小皇帝?”苏长安皱了皱眉头,夏侯昊玉假死之后,佑安帝继位,而西江城破时,在位不到两年的佑安帝便在太和殿上自缢殉国,如今魏朝名义上的皇帝是那位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夏侯明。
苏长安知晓的是,无论是天人还是司马诩所想要毁坏的国运便是这魏朝国运,人族作为这方天地最富饶也是最辽阔土地的拥有着,兴衰之事便关系着天道的强弱。
想要打破天人们的算计,最好的办法便是平定乱世,中兴人族王朝。
可是司马诩想要杀小皇帝,无论这小皇帝是否还有实权,但他毕竟是人族名义的帝王,他一死,天下便彻底乱了,解释群龙无首,又有蛮军作乱,各方势力必定纷纷举旗,天下便再无宁日,而这些无异便落了天人们的算计。
所以,无论怎么看,小皇帝都不能死。
但江东与长安数千里之遥,就是苏长安有心营救也是鞭长莫及。
因此他看向了烛阴,他相信若是这一切已成定局,烛阴便不会这般轻松坐在他的面前与他说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毕竟说道天人,恐怕神族们比自己更要着急。
似乎也是看出了苏长安的心思,烛阴不可置否的笑了笑,说道:“若是小皇帝那么容易杀,以司马诩的手段恐怕早已杀了,然后再随意找一个替身,岂不美哉?魏朝国运未坏之前,帝皇身负紫薇星护佑,其实寻常人杀得了的?待到魏朝气数十去七八,紫微星的护佑之力不足时,他方才能动手。当然,也就是现在。”
“可是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小皇帝照在数月前便被人从皇宫中劫走去向不明。”
“嗯?”苏长安闻言眉头一皱。
小皇帝被劫走了?
他实在是想不出是谁会干这样的事情,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知道你心底的疑惑,这些疑惑我同样也有,但我确实没有办法为你解惑,我们的力量因为不再如之前那般有天道认可,而再无之前那般无所不能,这天下之事我们也未必能尽数知晓,更何况司马诩本就擅观天机,劫走小皇帝之人为了避开司马诩的耳目自然会将有关于小皇帝的一切隐藏下来。”
烛阴这话像是忽然点醒了苏长安。
说道擅长天机之数之人,苏长安仔细想了想,整个大魏在这方面能与司马诩媲美之人不过寥寥数人。
其一观星台,太白真人。
其二南斗苍羽门,天机老人。
其三便是如今还躺在病榻之上未有苏醒过来的郭雀了。
排除郭雀的可能,那么剩下的便是太白真人与天机老人,苏长安想了想,觉得那太白道人的机会更大。
可是这老者似乎素来与皇室亲近,掳走小皇帝难道是受夏侯昊玉的指使?
但夏侯昊玉在耗尽自己王朝国运方面素来与司马诩是穿同一条裤子的,他又怎会做出这般与自己初衷相悖之事?
更何况夏侯昊玉就是真神之一天吴的转生,若真是他所为,烛阴不应当毫不知情。
那这么说来此事还另有他人在其中作梗?
苏长安着实想不真切。
“你想让我去寻他?”他在那时看向烛阴,这般问道。他暗暗揣测,烛阴告诉他这些就是为了说动他离开江东去寻找那小皇帝。
“非也。”烛阴却摇了摇头,“若是没了江东这一干将士,你拿何去与那些蛮子较量,此等舍本逐末之事,我们怎会让你去做,我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若你真相总结乱世,不让天人降临,这小皇帝同样也是事情的关键。”
“而且,我虽然不知道是何人劫走了魏朝的小皇帝,但管他行事的风格,我想定然是司马诩一方的敌人,而敌人的敌人自然便是朋友,这天下乱到如此地步,他带着小皇帝恐怕也没有别处可去,这江东定然是他唯一的选择。”
“嗯?”苏长安闻言一愣,细细想来却又觉得有理,西蜀想要覆灭魏朝,北地有夏侯昊玉坐镇,中原无论是拓跋元武还是司马诩都定然容不下夏侯明这小皇帝,思来想去,确实只有江东才有那小皇帝的一席之地。
苏长安这时终于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他朝着烛阴点了点头,言道:“嗯,我知晓了。”
烛阴的脸上亦在那时浮出一抹笑意,他站起了身子,作势便要离去,但嘴里却说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或许会很忙,你可还有什么疑问?”
苏长安顿了顿,他忽的发现这似乎是一个解开那尘封在他心底许久疑问的一个机会。
“司马诩,究竟是谁?”他沉着眉头,亦沉着声音这般问道。
“他啊?”烛阴似乎早已料到了苏长安会有此问,他的眉头在那时忽的挑起。
“他是一个人,也可以是很多人。”
苏长安闻言,眉头皱起,他讨厌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
似乎是看出了苏长安心头的不满,烛阴接着张开了嘴,然后一个个名字在那时自他的嘴里吐出。
“秦白衣、落无尘、顾南听、向岸左、方言令、李江流、玉亭墨、柳笙箫。”
言罢,他的身子渐渐变得模糊,最后消失在苏长安的房内。
而那时,苏长安眸子中的瞳孔忽的放大,他的脸上写满了浓郁的震惊之色。
这些名字,他曾见过,在天岚院某本关于那些天岚院先贤的记载中见过。
这些名字,是历代天岚院天玑星殒的名讳!
第二十五章 包括我
第二清晨,苏长安与古羡君众人一同来到了军营。
西凉军与七家子弟的第四次大比就要开始了。
经历了四个月的高强度磨炼,这些七族弟子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因为领悟天岚道蕴的原因,他们的修为可谓是突飞猛进,如今大都已经达到了太一境,甚至一些魂守境多年的年长者,也在苏长安的帮助下突破了问道,整个江东七族问道境的强者已经恢复了大战之前的水平,总计近五十余人,而这个数字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的增加,当然,却极为缓慢。
而西凉军也同样受益匪浅,在苏长安的帮助下,几乎全员繁晨境。
当然这些都只是修为上的变化,对于七族弟子来说最大的变化应当是他们整体作战能力,虽然相比于西凉军依然差了许多,但却也算得上是一支合格的军队。
此刻两军再次摆好了阵势。
相比于之前那般的手忙脚乱,七族的弟子方面已经变得调度有序。
苏长安与古羡君站于高台之上,看着斗志昂扬的两军,心里莫名有些欣慰,至少这些日子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开战!”随着苏长安的一声令下,两边的擂鼓声乍起,两支劲旅便在那时朝着对方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这一战倒不再似三个月前那般一边倒的情况,两支队伍打得有来有回,一时间甚至七族一方仗着人数与修为的优势压制住了西凉军。
但是西凉军不亏是百战之师,在被压制的情况下,阵型不乱,且战且退。
而反观看见胜利希望,以为终于可以摆脱洗衣之苦的七族弟子自然是势头大盛,乘胜追击,在这样的追赶中阵型自然就乱了,前军与后军严重脱节,却不自知。
西凉军的统领准确的把握住了战机,他们前军猛地想起将七族的后军拦在外围,对冲在前面的七族前军形成了合围之势,以多打少,将前军尽数擒获。
七族后军见此状,气势大跌,虽然还是极力反抗,但最后却难以扭转败势。
此战最后还是以西凉军险胜告终。
“何如?”在确认此战结束之后,苏长安转头看向一旁的古羡君。
古羡君的眉头蹙起,她仔细的想了想,有些担忧的说道:“这般下去,下一次,恐怕西凉军就不是这七族大军的对手了。”
苏长安的意图她看得极为清楚。
苏长安所想的无非就是用西凉军磨砺这七族的弟子,让这支军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成长起来。
可是西凉军虽然是百战之师,但问题是,西凉军的士卒大多出身贫寒,底子相对于七族弟子要弱上许多,就算对战经验极为丰富,可是修为的差距摆在那里。
七族的弟子得到苏长安的天岚道蕴,进步神速,而西凉军却因为先天的各种原因,修为方面进步极为缓慢,这样下去,二者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一旦西凉军不是这七族的弟子的对手,失去了外部压力的七族弟子必然也会懈怠下来。
而这些务必使得苏长安快速催生这支军队的速度放缓。
似乎是看出了此刻古羡君心中的想法,苏长安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
“好了,此战西凉军胜,按惯例,上午修养,下午继续修炼!”他走到高台前,朝着台下朗声说道。
诸人闻言在那时或喜笑颜开或垂头丧气的散去。
古羡君走到了苏长安的身侧,她看得苏长安似乎对于她的担忧丝毫不放在心上,她大抵也能猜到苏长安或许早已料到了现在的情况,心头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她想不明白,那方法究竟是何方法。
因此,她看向苏长安,希望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眼前这男子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懵懂少年。
她自然也就看不出什么,却也不愿意多问。
在这一点上,她很聪明,因为有些事情终究见不得光,问了苏长安不见得会说,知道了,她也不见得就会开心。
与其这般,倒不如安静的陪在他身边。
他要普度众生,她便随他赴汤蹈火。
他要屠戮天下,她便随他喋血而行。
这般简单而已。
......
吃过了晚饭,苏长安独自来到了七族弟子所在的大营。
每一次大比之后,苏长安都会到来。
所说之话不多,但却每每戳中七族弟子在对阵时的要害。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在看见苏长安到来时,七族的弟子便极为自觉的围了上来。
对于苏长安,七族之中除了楚家,大多数人对于他的感情都是极为复杂的。
苏长安先后逼死了各族中的数位族人,又以极为强硬的手段逼迫六族屈服,甚至还通过征兵之事,压榨六族的资源。
可同时,身在军营之中的他们又不得不承认,苏长安在指导他们修行方面可谓是不留余地,但凡疑问,皆是一一解答,也没有丝毫藏私的意思。
或许连苏长安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样恩威并施,已近帝王之道。
诸人对他可谓是又怕又敬。
不觉间,苏长安已经在他们心中占了极为重要的地位。
苏长安沉着脸色看着诸人,这些七族弟子解释低怂着脑袋,最初的激情过去,连续数次的失败,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苏长安对此也不点破,他张开嘴,说道:“其实,你们已经赢了。”
这话一出口,让诸人皆是一愣,他们抬起了头,不明所以的看向苏长安。
“西凉军已经从军多年,对战经验极为丰富,你们能在短时间里将他们逼到这样的地步,可以说已经大大出乎我的预料。”
诸人闻言又是一愣。
苏长安的年纪看上去虽然与他们相仿,但却因为行事手段的老辣让诸人往往会忽视他的年纪,反而觉得他更像是一位严厉的长者。
而若是没有记错,这应当是第一次,苏长安主动夸奖他们。
无论心底对于苏长安多么的爱恨交加,但不可否认在听闻了苏长安的夸奖之后,这些七族弟子的脸上都露出了兴奋之色。
“败,并不可怕。”苏长安继续说道,“我从长安到西凉,从西凉到北地,从北地到江东。准确的说来,我亦从来没有赢过。每一次,我都是如丧家之犬一般逃亡。”
“但你们比我幸运得多,你们败,便只是败,而我的败,却需要那些我在乎的人付出鲜血与生命的代价。”
“可及时是这样我也未有想过放弃,我要变强,而你们也要变强。”
“因为只有变强,你们才拥有与那些想要伤害你们与你们在乎之人的敌人对抗的资本。”
说道这儿,苏长安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这些人中,也包括我。”
那时,火光映着他阴冷的侧脸,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才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双眸映火,猩红如血。
第二十六章 逐蛮营
又是一个月的光景过去。
各项事宜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或许有那么一些暗流涌动,但在他们浮出水面前,苏长安并没有与之动手的打算。
或者说他根本无心于江东这弹丸之地的勾心斗角,他的目光早已伸向远方。
漓江背面的朝廷近来军队调动频繁,根据领着十二万大军在前方驻防的红玉传来的线报,朝廷已经在漓江岸边的临沙城调集了十万精兵,但看那架势却不似要严防江东,更像是在守住某些东西,以防他越过这漓江之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苏长安知道,烛阴给他说的那位可能已经到了来的路上了。
他并没有声张此事,只是让红玉在这些日子加紧操练兵马,以防不测。
而这一天的清晨,他再一次来到了军营。
七族弟子与西凉军的第五次大比就要开始。
相对于七族弟子的满脸兴奋跃跃欲试,以及西凉军方面的面色凝重,严阵以待。台上的苏长安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他打了一个呵欠。
这些日子除了白日指导诸人修行,到了晚上,他也不曾放下过自己的修行。
在消化掉那黑神的力量之后,他的境界早已到达了某个临界点。
只要破除那层屏障,那他便是星殒。
但是那层屏障苏长安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可有偏偏飘忽不定,让人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烦躁感。
他在一段时间的狂躁之后,终于静下心来开始思索为什么他明明力量修为都远超出一般的问道境大能,可就是无法捅破那层屏障,抵达那传说之境。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他也很快便想了个明白。
因为道。
他的道终究还达不到问鼎星殒的高度。
虽然他身负天岚七星之道,这些道从在天道阁中粗浅的领悟到现在进一步的参透,已得了当年七星的几分火候,但这些终归不是自己的道。
他想要化为星殒,就必须悟道自己的道。悟道一份只属于苏长安自己的道。
这很难,难到无数天才妖孽饮恨于此,终其一生也难以窥探到那传说之境的风采。
可同时这也很简单,简单到有的人一夕便可以参悟其中奥妙,朝悟道,夕成星殒。
苏长安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够成就此境,但一切随缘,强求不得。
想着这些,台下的西凉军已然和七族弟子短兵相接。
这一次,七族的大军进退有序,虽然依然在这方面比不过西凉军,但他们的整体修为却已经高出了西凉军一截,因此,很快便依仗于此取得了巨大的优势,将西凉军组织的进攻一次又一次的逼退。
待到西凉开始败逃,他们的追击也是吸取了上一次失败的经验不再是自顾自的冲杀,而是有序的进退,不贪图一些细微末节的战功。
很快西凉军便被这七族的弟子们逼到了战场的角落,退无可退。
虽然西凉军方面在这时依然顽强的组织起反攻,试图扭转败局,但在七族巨大的修为与人数优势上,最后还是免不了被尽数击败。
随着负责裁定的将领宣告西凉军失去战力,此战七族弟子获胜的声音响起。
七族弟子之中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他们丢掉了手中的刀戟,相互拥抱,庆祝这得来不易的胜利。
苏长安又打了个呵欠,似乎这样的结局他早有预料,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意外。
他从木椅上站起了身子,脚尖点地轻轻一跃,身子便落到了那些七族弟子的跟前。
苏长安在这些七族弟子心中的威信自然是不用赘言。
自他出现那一刻起,方才还欢声笑语一片的七族弟子们纷纷收敛起了自己挂在脸上的笑意,安静了下来。
苏长安的目光在诸人脸上一一扫过。
那目光之中所裹挟着的威严让那些七族弟子暗以为自己太过得意,因此纷纷低下了脑袋不敢去触碰苏长安的眼神。
“楚江南、顾侯明、毕楼城、奉天应、罗国宁、沈书林、孟长关。”
他在开嘴,一连串的名字在那时自他嘴里吐出。
七位器宇轩昂的青年或少年便在那时排众而出。
“末将在。”他们朝着苏长安抱拳行礼。
“从今日起,七族大军合为一军,分下七营,你们便是这七军统帅。”
这七人是七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用他们管理七族,既能服众,又免去苏长安许多麻烦。
七人闻言脸色都极为激动,七族的军队虽然归到了苏长安麾下,但自始至终都未有进行编制,此刻苏长安此言,显然是已经认同了他们的实力。
这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或许在这些日子苏长安的悉心教导下,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下意识的忘记了苏长安之前对他们家族所做的种种恶行。
“是!”七人在那时齐声应道。
但很快便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不知我等的军队应该叫何名字?”
这个问题让苏长安一愣,他只想着如何调教这七族弟子,倒是忘了此事。
可和人一样,一支军队也得有一个自己的名字,这样无论是对将士们的归宿感,还是对以后的调度都极为有帮助的事情。
苏长安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的想起了那位已经消失在司马诩视线的魏朝小皇帝。
“就叫逐蛮营吧。”苏长安说道。
随后也不管诸人此刻心头作何想法,便又言道:“今日的修行便免了吧,准你们归家三日,三日之后归营不得有误,届时由你们各自组织训练。”
诸人闻言,脸上顿时浮出喜色,算来他们离家已有五个月,自然是思念得紧,此刻得了苏长安的应允,纷纷领命离去。
而待到这些七族弟子离开,苏长安这才转头看向那些西凉军士卒。
不可避免的是,从一开始的不堪一击,到如今不过五个月的光景,那些江东弟子,或者说新建的逐蛮营已经可以将他们战胜,如此神速的进步,不得不让这些西凉的士卒们心头失落不已。
他们的敌人远比这些江东弟子强大百倍,可他们却碍于天赋、出身等各种原因修为难以精进,如此想来,想要报西凉的血仇无异于痴人说梦。
苏长安自然看出了诸人此刻心头的失落。
他笑了笑,说道:“好生修养,今日傍晚与我一同动身去往虎头滩。”
虎头滩是漓江便上的重镇与临沙城隔江相望。
“不知将军此去有何吩咐?”西凉军的一位将领很快便想到苏长安突然让他们去到那里绝非游玩,因此,发声问道。
苏长安意味深长的看了那将领一眼,幽幽的说道。
“去接我们的皇帝陛下。”
第二十七章 渡江而来
苏长安领着三万西凉军用了差不多两日光景方才抵达虎头滩。
那时,红玉与诸多将领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这些将领大抵都是江东各家族圈养军队的将军,苏长安与他们并不熟识,但他们却或多或少的听说过苏长安的凶名,在看清这传说中的凶人的模样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时,诸人皆是愣了愣,但很快便回过神来,朝着苏长安拱手行礼。
“见过主上。”
他们齐声说道。
“唔。”苏长安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而后他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红玉的身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红玉姐。”
红玉一人独自领着江东的十二万大军驻防漓江岸边,着实辛苦得很,苏长安对此心头颇有愧疚。
而这时,苏长安的身后亦走出了三道身影。
他们分别便是西凉军的三大统帅。
其一是一路从莱云城追随苏长安的顾牙朗,此人自然无须赘言。
其二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那字,四十岁上下,国字脸上生有一块长长的刀疤,唤作苗永山,行伍出身,如今修为魂守,但能征善战,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其三,同样是一位中年男子,但身材纤瘦,生得也极为寻常,不似苗永山这般的五大三粗。名字亦极为有趣,唤作温子玉。此名听上去不像是什么纵横沙场的杀神,反倒更像是那些吟诗作赋的儒生。
而事实上,据温子玉自己言道,他的父母取这个名字给他确实是希望他靠着读书出人头地,只是可惜他家道中落,父母死于非命,自己为了谋生便随人做了流寇,后来被北通玄收复,做了一名武卒。
他为人聪明,战场之上又敢于拼命,很快便得了提拔一路坐到了统帅的位置。
用北通玄在世时的话说来,他西凉军十余万人,将才无数,但帅才,却唯独红玉与子玉二人。
三人与红玉皆是在西凉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战友,数日未见如今相见自然是极为激动,免不了一阵寒暄。
而后,这时红玉方才转头看向苏长安问道:“长安,你如此迫切的调兵前来,又命我准备渡船所谓何事?难道你想要偷袭临沙城?”
苏长安又是调兵又是吩咐她准备渡船,其目的很明显便是准备带兵渡江。
只是红玉想不明白的是,此时的江东各个方面还未准备充分,渡江而去,就是奇袭临沙城成功,但过早的参与中原的战乱于江东并无益处。
她虽与苏长安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苏长安绝非这般糊涂之人,所以方才有此疑问。
苏长安自然知道红玉心头的疑问,他笑了笑说道:“此去不为夺城,只为取人。”
“取人?”红玉闻言愈发疑惑,她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如此重要,须得苏长安如此大张旗鼓的派出西凉军这支劲旅。
但苏长安显然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他吩咐道:“今夜亥时渡江,麻烦红玉姐在这江头布阵,任何渡江之人都给我拦下,但切勿伤他性命,待我归来自有定夺。”
红玉见此状自然也就不敢多问,她沉着眉头点了点头,说道:“红玉领命!”
......
钟安与奕阳州又一次回到了临沙城。
与上次镇守临沙城,监视那位楚家的年轻星殒是否渡江一般,这一次,司马诩派给他们的同样不是什么好差事。
嗯,或者说,这一次的差事比起上一次还要烂上百倍、千倍。
这差事,做不好,是掉脑袋的勾当,做好了,是遗臭万年,祖祖辈辈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钟安与奕阳州好歹也是大魏朝的神将,自然是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当司马诩将他们一人父亲的左耳,一人孩子的食指扔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终于收起了心底的不满,领着十万大军来到了临沙城。
是夜。
百无聊赖的二位神将大人如以往一般在那临沙城头喝起了闷酒。
“钟将军,你说陛下真的会傻得往这临沙城里钻吗?”奕阳州自顾自的喝下一杯清酒,脸色潮红的问道。
钟安闻言,叹了一口气,“司马诩是何等人物,他会算错?”
说着,钟安亦仰头饮下一杯清酒,“再说,这天下乱到如此地步,除了江东,还有什么地方能有陛下的安身之所?”
“江东就是安身之地吗?我听闻那苏长安已经回到了江东在那里勤练兵马,看样子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主啊。”奕阳州醉眼朦胧的感叹道。
“说起这苏长安也是了得啊,朝廷追杀了他那么多年,也不见得能拿他怎样,如今倒好,坐上了江东之主,待他秣兵历马,这天下恐怕愈发不得安生。”钟安言道。
“我看未必。”奕阳州却在那时拍了拍桌子,说道:“苏长安怎么说也是天岚院的人,天下百姓这乱世之中盼得是什么?不是你我的大魏朝廷,不是西蜀的左玉城大军,更不是那拖把蛮子,盼的可不就是天岚院的.......”
钟安闻言脸色一变,他赶忙伸手捂住了奕阳州的嘴,一脸焦急的说道:“将军慎言啊。”说着目光还有意的向着四周那些正在巡逻的士卒瞟了瞟,似乎在向奕阳州暗示着些什么。
司马诩向来擅长铲除异己,这些年来那些与他政见不合之人早已因为各种或有或无的罪名被司马诩抄了满门,他们虽身处临沙城,克保不齐这十万大军之中就没有司马诩的耳目。
但奕阳州显然已经喝得有些神情恍惚,他一把打开了钟安的手,接着醉意嚷嚷道:“怎么?你怕那司马老儿?”
“你怕我可不怕,若不是他抓了我的父亲,老子早就和他拼了命。”奕阳州这般说道,又灌下一口清酒,似乎想要用此冲刷掉自己心头的苦闷。
“好歹我们也是大魏朝的神将,他却让我们来截杀自己的皇帝,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早知如此,当年我就不该接他调令回到中原,与那北通玄一起战死在西凉也好过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唉...”奕阳州的苦闷何尝不是钟安的苦闷,他闻言心头一直被压着的不郁也涌动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终于收起了阻止奕阳州胡言乱语的心思,端起酒杯就要借酒消愁,可酒杯到了嘴边又觉着一杯酒难浇心愁,索性将那酒杯放下,提起桌上的酒壶变仰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奕兄说得对啊,如此活着,当真不如与那北通玄一同战死西凉来的痛快。至少百年后还留得一副美名,何至于现在这般。”
二人在那时互望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与自己一般的苦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沉默着喝着清酒。
就在二人杯光交错,酒意正浓之时,在他们身旁负责监视江面动静士卒忽的眸子一凝,隐隐约约间似乎看见黑暗的江水之中似有什么东西渡江而来。
他不敢怠慢,赶忙回身快步走到了钟安与奕阳州的跟前,单膝跪地,说道:“禀报将军,江面上有异动。”
喝得正酣的奕阳州摆了摆手极为不悦的说道:“什么江面不江面,异动不异动,我们是来抓人的,不是守城的,管他作甚,来钟兄与我再饮一杯。”
说着奕阳州便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看向钟安,此刻的钟安亦是和酩酊大醉,他不觉有他,同样面脸醉意的朝着奕阳州举起了酒杯。
二人正要酒杯相碰,却在那时,又是一位巡逻的士卒快步跑了上来,大声说道:“禀报二位将军,江面上船影晃动,似乎有旌旗飘扬。”
“老子说了,管他什么船,什么旗...”奕阳州极为不悦的转过头,就要对着那些士卒大发雷霆,但话才说道一般,他忽的意识到了些什么,赶忙问道:“旌旗?我且问你,那旗上写的是何名讳?”
“小的愚笨看不真切,但似乎是一个苏字。”那士卒哪敢去触奕阳州的眉头,当下赶忙回应道,唯恐引得这神将大人的半分不满。
“什么?”奕阳州闻言一个激灵,酒意当下便退了大半,他在那时转头看向一旁的钟安,这位神将大人同样在那时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如有默契一般,二人几乎在同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快步的来到了那城头前,极目望向远方的江面。
只见那奔涌的江水之上,一艘艘渡船踏江而来,上面坐满身着甲胄,手持刀戟的士卒,而每个船头都飘扬着一张大大的,用红色锦线绣成苏字模样的锦旗。
很快他们便发现那走在队伍前方的渡船之上,正立着一位男子,背负刀剑,衣衫在夜风中飘荡。
他似乎在那时感受到了二人的目光,亦抬头望了过来。
即使相隔数里,二人依然自他那目光之中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二人的心头一寒。
这是何其相似的一幕。
当年也是在这临沙城上,也是在这样的夜晚之中。
那刀客于江水中傲立,抬头仰望,目光却似俯视。
如今刀客换作了少年,白衣换作了甲胄。
但不换的是,此刻二人心底与当年一般的难以自已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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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罪孽
钟安与奕阳州都没有料到苏长安会在这时带着他的大军前来?
他练兵才多久?江东又能有多少兵马?他怎敢现在便涉足中原的乱局?
这些事情,二人想不明白。
他们也没有时间去想明白。
因为苏长安来了,确确实实的来了。
只见他脚尖点地,身子便高高跃起,穿越数里的江面瞬息便抵达了临沙城的上空。
他如同一只大雁一般在半空中张开双臂,一把通体雪白,周身萦绕着九道剑影的长剑便在那时被他握在手中。
“十方剑阵!”
他这般轻诧道,带着煌煌神威的声线穿过浓郁的夜色抵达每一个临沙城守将的耳畔。
那时,那天的长剑自天外而来,将他的身子包裹。
而后,那些些长剑张开,在他的背后形成了一对寒光闪烁的剑翼,他依仗着这对剑翼,身子虚立于半空之中。
“我乃天岚院苍生守望者苏长安,尔等现在献城而降,我保你们性命无忧,若是不降...”苏长安的声线在那时蓦然阴冷了下来,一道高亢的剑鸣乍起,一把漆黑色的长剑便在那时自他背上的剑匣之中破匣而出。
那长剑出鞘身后裹挟着三千灵剑,如同跟随君王的臣子一般高悬在苏长安的头顶,闪着锋芒直直的指向临沙城头的诸人。
“若是不降,便拿命去报你家丞相吧。”
“咕噜。”
奕阳州咽了咽嘴里的唾沫,他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的更清醒一些,以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醉酒后的幻觉。
但即使相隔百丈他依然能够感觉到自苏长安身上传来的那股磅礴的灵力。
这一切都是真的。
奕阳州与钟安互望一眼,眸子中的神色都在那时变得极为凝重。
如今关于苏长安的一些传闻早已在中原传开。
这个少年亦非那个在长安城里的毛头小子。
他正以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不提他在西凉战场之上如何只身与三千刀客拦住拓跋元武的百万大军,光是江东一战逼死星殒顾明义之事,便足以让旁人瞠目结舌。
他才多少岁?不过二十。
修行多少载?不过五六年。
便可战胜星殒。
这般事迹匪夷所思到即使是当年的莫听雨恐怕也做之不到。
当然,对于这样的传言奕阳州与钟安并不会尽信,可是此刻苏长安周身那磅礴的灵力却不似作假,他们征战多年,自然也看得明白苏长安即使不是星殒,恐怕也相去不远。
而这时,苏长安带来的西凉军也趁着夜色登上了岸,他们在临沙城外列好阵型,刀戟寒朔,一派肃杀之气蔓延看来。
钟安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瞥。
“百战之师啊。”
他在心头感叹道,虽然他们坐拥十万大军,可是在面对苏长安以及他手下这支劲旅时依然不敢说可以稳操胜券。
奕阳州亦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在自己的脸上堆出一抹难看的笑意,朝着虚空之中的苏长安拱了拱手,态度极为恭敬的说道:“苏将军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我兄弟二人来此只是奉命行事,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苏将军,还请将军明示,我兄弟二人必定给苏将军一个交代。”
奕阳州与钟安来临沙城截杀夏侯明本就不是出自本意,若非自己妻儿老小被司马诩囚禁,他们是决计不愿意干这遗臭万年的勾当。此刻苏长安找上们来,他们自然更不想节外生枝,心想着若是苏长安说要钱财粮饷,给了便是,只要不耽误他们完成司马诩给的差事便可。
但在听闻了奕阳州这番命线的低头求饶之言后,苏长安的脸色依然极为冰冷。
“如此说来二位便是不打算降了?”苏长安的眉头一挑,冰冷的声音再一次自他的嘴中传出。
似乎是听出了苏长安话里的意思,钟安的心头一跳,便要解释些什么。
可那时已然是为时已晚。
只见苏长安的手忽的张开,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用力一握。
“快躲开!”钟安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大声的吼道,提着尚还在愣神中的奕阳州跃向远处。
而也就在那时,漫天的飞剑自苏长安的四周,如暴雨梨花一般朝着临沙城的墙头倾泻而出。
那些看似寻常的长剑在苏长安灵力的包裹下,化为足以撼山移石的凶器。
临沙城坚固的城墙在那些灵剑的冲击开始出现一道道如毒蛇一般的裂纹,而这样的裂纹亦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的加剧。
不过数息的光景,临沙城的墙体便轰然崩塌,从中间处裂开一道数丈宽的缝隙。
一些来不及躲避的士卒们,便随着墙体的坍塌而坠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一时间绝望的呼喊声在临沙城中不断的响起。
高高站在半空之中的苏长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嘴角却浮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那时黑色的邪力如潮水般自他的体内涌出,他张开了双臂,眸子渐渐蒙上了一层血色。
“去,杀光他们。”
他这般说道,声线平静得几乎不带有半点的感**彩。
就好像他是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小事一般。
临沙城外那三万西凉军皆在那时周身涌出一道道与苏长安相同但却稀薄得多的黑色邪力,他们的双眸亦在那时化作血色。
在听闻苏长安此言之后,他们的身子动了起来。
极为缓慢,但却又极为坚定。
回过神来的奕阳州与钟安看向那支正踏破夜色而来的军队。
他们浑身涌动着比这黑夜还要漆黑几分的灵力,双目却染着比鲜血还要炙热几分的猩红。
这哪是一直寻常的军队,这分明便是一群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这样的念头在那时浮现在二人的脑海。
而西凉军在这时已然透过那个被苏长安生生砸开的缝隙涌入了临沙城。
他们悍不畏死,他们所向披靡。
任何敢于拦着他们身前的士卒都被他们以极为又残忍的杀死,然后一阵阵的血气便自那些尸体之上涌出,被那些西凉军们吸入体内,而随着这样的过程,他们周身的气势在那时亦变得愈发磅礴。
苏长安阴沉着脸色看着身下那场才刚刚开始的杀戮。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抬起了头望向星空,那里星光暗淡,并无多少星辰闪烁。
但苏长安却似乎能看到某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朝着那东西说道:“此番业障,由我而起,自当由我而终,他日大事若成,我代他们去那阿鼻地狱,受那无尽业火。”
第二十九章 回望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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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的巨响来得很突兀。
已经安睡的临沙城在这样的异响中被惊醒。
黑暗的临沙城亮了起来,人们三三两两的走出了房门望向城头,那里尘烟弥漫。嘶吼声、哀嚎声、惊呼声混成一片。
临沙城的百姓很快便回过了神来,有什么东西与守军们打了起来。
是蛮军?
是蜀军?
这些寻常百姓自然是想不明白,但越是未知,便越是让人畏惧。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一些人在此刻忽的眉头一挑,意识到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中原战火越烧越旺,无论谁胜谁负,对于寻常百姓都并不是什么好事,因此,逃难自然成了这些寻常百姓们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而目的地,当然便是目前大魏唯一的净土,拥有漓江天险的江东。
因此这些日子不乏各处来的百姓涌到临沙城,试图渡江。
也确实有那么一些人成功的去到了江东。
无论在那边他们会遭遇些什么,但在大多数人看来,能避开战祸,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但这样的事情,在约莫半个月前,便变得极为困难。
朝廷调来了十万大军,封锁了江面。
说是为了抵御江东的叛军,但却同时也不允许任何人私自渡江,此刻的临沙城中,不仅聚集了寻常的居民,亦有许多远道而来,试图渡江的难民。
如今守军不知与何方势力打得难解难分,要穿越他们的战线,虽然危险,但却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许多人便在那时拖家带口,领着自己的家人,开始小心翼翼的涌向漓江岸口。
而这些人之中,有那么一群人相比于诸人的铤而走险,似乎顾虑之事却要多出许多。
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背负一柄长枪,身旁有一名老者,毛发皆白。或许是为了隐藏自己身份的原因,二人皆穿着麻衣,但其走路的神态姿势却隐隐带着一股气势。那时久居上位者所形成的某种气质,难以被模仿,同样难以被隐藏。
而他们的身后跟着几位年轻人,一位手持一把造型夸张的重剑,脸上的胡子似乎久未打理,看上去极为邋遢。
一位一头白发极为扎眼,背上却以斜十字之势负责两柄短枪。
而二人的中间是一位少年,看年纪十六七岁,生得俊美,但气息孱弱,不似那几位那般一看便是身手了得之人。
可观诸人的神态,都隐隐有将之护在其中的架势。
显然,这个少年的身份应当极为特殊。
这时,一位身着黑衣,背负猩红色长枪的男子从远处走了过来,他的速度极快,百丈之遥,瞬息便至。
他在主人的身前的站定,微微有些气喘,看样子来去颇为匆忙,他用了约莫两息的光景平复自己的气息,而后方才对着那一位同样背负长枪的中年男子说道:“爹,孩儿已经去前方探查过情况了,似乎是真的有一只军队与钟安奕阳州的守军打了起来。朝廷方面损失惨重,看模样应当不是司马诩的引蛇出洞之计。”
“嗯。”那男子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但脸上的神色依然极为凝重。“那会是谁呢?”
临沙城地处偏僻,除了与江东交界,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显然不会是蜀军或是蛮军,那唯一的可能...
“会不会是长安他...?”那黑衣男子有些迟疑的问道。
中年男子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确实是想不真切。
因为在他看来,此刻中原的局势,苏长安应该抓紧群雄乱做一团休养生息,巩固自己实力,若是这般早参与进了中原的战乱,并非明智之举。虽然如今看来,江东出手的几率似乎更大一些,但他依然不能肯定。
“太尉大人,莫要多想,此时机会难得,若是再拖下去,等到司马诩的援军到来,我们想要脱身便是难上加难了。”他们身后那个孱弱的少年在那时忽的发声说道。
诸人一愣,皆在那时侧目看向身旁的少年。
这少年自从出了长安,一路颠沛流离,又受到朝廷的各种追杀,很是沉默,沉默到诸人都已经渐渐忽略了他的存在。
此刻忽然发声,自然让他们极为诧异。
而观这少年脸上的神色,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直到这时诸人才记起这少年是大魏的皇帝啊。
那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比起他那位窝囊的父亲却是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中年男子愣了愣,他亦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无论此刻是谁再与朝廷的守军大战,但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否者若是拖下去,司马诩的援军已然在来的路上,到时候想要离开更是难上加难。
想通了这一点,中年男子沉着脸色说道:“陛下言之有理,那我们现在便冲关吧!”说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头看向身旁的那我老者,神色恭敬的说道:“还劳烦太白真人,为我们遮掩天机。”
他身旁的老者闻言点了点头,脸色却苍白了几分。
他虽为观星台道人,但论起因果命理之道却远不及司马诩,多次前行遮掩天机,已经让他的身体渐渐入不敷出。
但此刻到了事情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他也要坚持下来。
这般想着,老者的脸色愈发苍白,但磅礴却又隐晦的灵力却在那时自他体内涌出,将诸人笼罩其中。
“走吧。”他这般说道,脸上涌出一抹潮红,试图掩盖自己的疲态。
这样的行为瞒得过那些同行的年轻人,却瞒不过同为星殒的中年男子。他深深的看了老者一眼,却并不点破,而后他朝着诸人微微示意,便领着他们随着人流快步的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而谁也未有注意到,那时,人群中的那个少年,他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远方。
那是极远极远的远方。
远到他的视线根本抵达不到。
但他还是看了,至少他觉得他能感觉到。
感觉到远方那一座巨大的城池,那座本该属于他的城池。
“司马诩,终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他在心底这般对自己说道,然后决然的转过了头随着众人步伐,朝着远方走去。
第三十章 黑暗中的行者
临沙城头的厮杀还在继续。
苏长安以一己之力破开城门,西凉军如虎狼般长驱直入,还未回过神来的临沙城守军在西凉军凌冽的攻势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十万大军因为缺乏有效的调度,加之袭击来得太过突兀,只是这短兵相接的一刻钟的光景,便有近万人死于西凉军的刀戟之下。而反观西凉军,因为某种难以理解的秘法护佑——任何死去的守军尸首都会在短时间内化为干尸,溢出的血气被西凉军吸收,他们的伤势会在吸收了这些血气之后尽数恢复,而周身的气势也会因此强悍几分。
因此,直到现在为止,西凉军方面的伤亡几乎是等于零。
奕阳州与钟安的十万大军,也算得上是朝廷精锐,历经过无数大小战役。
其实他们并不缺乏所谓的勇气。
但是,但当西凉军表现出这般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力量之时,这些朝廷的士卒们,终于心生绝望。
似乎无论他们怎么英勇作战,怎么悍不畏死,最后都不过是做了西凉军的养料,却伤不了他们分毫。
这样的悲观情绪一旦蔓延便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开始后退,在对战不过一刻钟的光景之后,这支大军开始了望风而逃。
“杀,一个不留。”立于半空之中的苏长安自然看出了朝廷大军的退意,他眉宇间闪过一道冰冷的杀意,漫天剑雨在那时呼啸而下,轰在那些大军的退路之上。
大魏士卒的脸色在那时变得极为难看,苏长安一己之力自然无法完全将他们拦住,但是从那剑雨的密集程度,以及其中所包裹的可怕力量,诸人想要从那剑雨之中生还显然也是九死一生之事。
而那时,身后的西凉军如恶狼一般扑杀过来。
大魏的士卒们到底还是有那么几分血性,在一些将领的指挥下,开始朝着西凉军发动了猛烈的反扑。
两军在那时再一次战到了一起。
钟安与奕阳州看着自己一手带出的大军如同草芥一般被西凉军收割掉性命。
他们的心头在滴血。
他们当然想要去帮助自己的步卒,可是苏长安的已然将他们的气机锁定,他们知道一旦稍有异动,苏长安定然会出手。
而从苏长安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战力,他们亦很清楚的知道,他们决计不会是这个少年的对手。
在这样的挣扎于纠结之中又度过数十息的光景。
大魏士卒的反扑给西凉军除了在最初时造成了百来人的伤亡之后,西凉军便稳住了阵脚。
他们通过杀人来恢复伤势,甚至增强自己的力量,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在大魏士卒的人海中缓步前行,所过之处,尸横片野。
那些大魏士卒们的防线被越压越窄,很快便已然龟缩到了一个极为狭小的角落,虽然还有人在极力组织起反抗,但在西凉军的大势之下,却已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如今,二者对抗虽然还不足两刻钟的时间,但西凉军已然是胜券在握。
死于他们手中的大魏士卒已经超过两万余人,而这个数字尚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的上升。
钟安与奕阳州终于是再也受不了心头的恐惧与士卒不断被屠杀的愧疚感。
几乎在同一时间,二人跪下的身子,朝着半空之中的苏长安说道:“苏将军,请收手吧,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他们的声音很大,带着颤音与哭腔。
死并不可怕。
身为将领,若是没有马革裹尸的觉悟,大抵也都活不到最后。
可是,他们若是现在死了,后世当如何评说他们?
乱臣贼子?勾结妖相?谋害天子?被苏长安斩获?
恐怕除了骂名,便只剩下骂名了。
他们自然不愿意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苏长安闻言,侧目看向那两位跪拜在地上的大魏神将。
微微沉默。
然后他张开了嘴,说道:“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歉意。
二人一愣,随后一股恐惧与绝望蔓延开来,席卷了他们全身。
“为...为什...”他们张开嘴想要询问。
他们想不明白,江东如此孱弱,他们与十万大军的加入无疑会给江东的力量带来质的变化,只要他们愿降,在他们看来,苏长安没有拒绝他们的理由。
但是这样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数把闪着锋芒的长剑在那时自苏长安的体内奔涌而出。
还在愣神之中的钟安与奕阳州根本未有回过神来,便被苏长安的利剑刺穿的心脏,彻彻底底的死了过去。
主将的战死,让大魏方面本就低迷的气势几乎溃散,他们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开始逃跑。
苏长安召出了剑雨试图封住这些士卒的退路,但毕竟他的实力还不到那般强悍的地步,虽然有效的组织了大军后退的速度,给西凉军的屠杀增加机会,但仍有近半数的大军逃逸,西凉军在苏长安的授意下,也未有追击,而是在原地停留了下来。
苏长安的身子在那时落到了西凉军的跟前。
身为首领的顾牙朗、温子玉以及苗永山走上前来,向着苏长安汇报此战的得失。
斩敌四万,自损五百。
这样的战果,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但是苏长安在听闻之后,却皱了皱眉头,显然并不太满意。
他沉着眉头看向那些西凉的士卒,此刻他们周身邪气弥漫,双目血红,虽然极力压制,苏长安依然从其中读到了这些士卒们对于血肉的渴望。
是的,他将冥书血纪传于了西凉军。
但与北通玄不同的是,他授予他们的是完整版的冥书血纪。
不再只是吸收血气恢复自身伤势,更可以连亡魂都彻底吸纳,增强自身的修为。
当然,这样付出的代价自然是这三万西凉军随时都有可能压制不住体内暴走的邪力,化为只知血肉的恶魔。
此刻这些西凉军的表现自然便印证了这一点。
苏长安在看清这样的情形之后,猛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一股磅礴的灵力自他手中涌出,将那些西凉军笼罩其中。
三万西凉军的身子一震,而后磅礴的血光自他们体内涌出,透过苏长安的手掌涌入了他的体内。
西凉军诸人眸子中的红光退去,恢复了清明,而苏长安的眸子却在那时血光大盛,他的身子皱了皱眉头,脸上泛过一丝怒意,而后那血色就这样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他将那些西凉军体内的杀意尽数吸走,独自一人将之承受了下来,免除了他们受那杀意折磨化为恶魔的可能。
而后他看了看满地狼藉的尸首,沉默了一小会后,说道:“走吧,回江东。”
那时月光似乎也被这漫天的血气所侵染变得有些猩红。
苏长安依稀白衣,漫步在漫天尸骸之中。
他挺直了脊梁,低沉着眉头,身着黑色甲胄的西凉军如潮水一般跟在他的身后。
他抬头又看了看天空,除了那枚弦月,再无半点星光。
曾经的英魂们都已归去。
他仍在黑暗之中爬行。
试图,独自对抗整个世界。
远方似乎有一双眼睛远远的看着他的身影,嘴里发出这样意义不明的呢喃。
第三十一章 见过陛下
漓江之上的江水依旧滔滔不绝的东去。
哗啦啦的江水声将此刻的船面映衬得愈发静谧。
苏长安立于船头,望着远处那已经若隐若现的虎头滩,目光低沉。
他们的前方是密密麻麻的渡船。
那些渡船是来时他们从各处征调而来的船只,紧随他们其后靠在了岸边。
此刻这些渡船之上坐满了那些想要渡江而去的难民。
“将军,我们此行就为了带着这些难民回到江东?”一旁的苗永山犹豫了良久,终于还是压不住自己心底的好奇,朝着苏长安发问道。
苗永山的人就和他五大三粗的模样一般,素来藏不住什么事情。
在他看来,此行虽然痛击朝廷的军,西凉军爷因为吸收了磅礴的血气之力而修为大涨,但是却与朝廷交恶,对于现在的江东来说并非好事。
还不待苏长安回应他的话,一旁的温子玉便生出了手敲了敲了苗永山的脑袋。
这壮汉吃痛,转头便要对着温子玉发怒,但温子玉却慢悠悠的说道:“你这榆木脑袋,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就不要再想了。”
苗永山大抵也知道温子玉此言没有说错,可是人终归还是得要些面子,他不满的嘟哝道:“就你聪明,那你告诉我,将军这么做是为什么?”
温子玉白了苗永山一眼,轻咳两声之后,便徐徐道来:“你观今日之战,钟安与奕阳州怎么说也是朝廷数一数二的神将,但在面对我们的袭击之时,可曾有过半分准备?”
苗永山闻言,歪着脑袋想了想,便用自己憨厚的声音说道:“没有。”
“那你又想,朝廷派两位神将十万大军,屯兵临沙城,却对于我们的袭杀毫无准备,也就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我们会向临沙城进军,那么司马雪如此大费周章的封锁江面,不为防范江东,那所为何事?”温子玉循循善诱道。
一旁的苏长安也被这二人的谈话吸引,收回了眺望远方的目光,看向二人。
苗永山自然也感受到了苏长安的目光,他倒是想要好好的在自己的顶头上司面前好好的表现一下自己,于是又歪着脑袋好生的想了一想温子玉的话。
可是以他的榆木脑袋,此事着实难为他了,他的脸蛋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半晌,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子玉莫要捉弄永山了,此行目的你猜到几分说来听听,我也好奇的紧。”苏长安看着苗永山那般模样,心底有些不忍,便出言说道,也算是为苗永山解了围。
温子玉听闻苏长安发话,哪还有半分不从之理。
他朝着苏长安拱了拱手,便说道:“朝廷大费周章,不为了防御江东,其目的自然再明显不过,便是为了防止难民逃窜到江东。这样的事情,历朝也皆有过,不让百姓过境,为的便是保留自己领地的人口。但是苏将军却不惜以身犯险一定要让这些百姓渡江,那么此事便没有这般简单了,所以属下斗胆猜测...”
说道这儿温子玉顿了一顿,似乎有些迟疑。
苏长安的眉头一挑,言道:“但说无妨。”
“属下斗胆猜测,这难民之中一定有什么极为重要之人,而这人,此刻应当已经在这些渡船之中。”
温子玉说道。
“哦?那子玉无妨再猜猜这人究竟是谁?”苏长安的脸上浮出一抹异色,似乎他远远低估这个温子玉的才能。
“能让将军与司马诩这般重视的人,放眼整个天下,我想只有那位失踪了的逐蛮帝夏侯明了。”温子玉的声音在那时忽的阴沉了下来。
此言一出,满座的将领士卒都脸色巨变。
大魏虽然乱成了这般模样,但天子毕竟是天子,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这天子二字,说包含的东西着实太多,多得一时难以言明。
战船之上在那时忽的静默了下来。
诸人的目光亦在那时转向了周围那些渡船,在前一刻他们都未有想过,在这些渡船之中,竟然有一位大魏的天子,躲藏其中。
......
约莫两刻钟的光景过去,船终于靠了岸。
一众西凉将士被安陪着去到营地中修整,而早已在岸边等候多时的红玉也在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将军。”她朝着苏长安拱手。
“红玉姐,你我之间何须多礼。”苏长安赶忙将之扶起。
红玉笑了笑,对于苏长安此言不置可否,而后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那里密密麻麻站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想来便是方才被他们拦下的那些渡江而来的难民。
苏长安上前一步,目光在那些百姓的身上一一扫过。
那些寻常百姓哪敢与苏长安对视,纷纷在那时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而这时苏长安的眼前一亮,忽然看见人群之中有一道身影正在对他眨眼。
他微微一愣,脸上随即荡开了一抹笑意。
“你们既然来了江东,便是我江东的百姓,等下我会派人为你们登记,并且在江东为你们安置住处,分配田产,修筑房屋,以及按人数一人三月口粮。但这些都是借的,以后每年你们的税收都会多上三成,直到还清这些借贷的东西,若是没有疑问,你们便下去吧。”
他朗声对着这些百姓说道。
方才还一脸惧怕的难民们在听闻此言之后,纷纷脸露喜色,能逃到江东本已是难得的好事,却不想苏长安竟然为他们开出了如此丰厚的条件,这让本已做好了流离准备的百姓们顿时神情一震,看向苏长安的脸色变得感激起来。
苏长安倒也不觉有他,他又说道:“那便退下,稍后会有人来安排你们的去处。”
难民们闻言,纷纷口中高呼一声谢谢将军,而后散去,退到一旁。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比如还有那么五六人立在原地。
或许是为了隐藏身份的缘故,这五六人都浑身裹着袍子,将自己的身影隐没在那袍子之下。
但有一人,也就是方才对着苏长安挤眉弄眼之人,却摘下了袍子,这人苏长安认得,便是与他出生入死多次的穆归云。
他快步走上前,还未来得及理会样的穆归云,便直溜溜的在诸人之中个子看上去最为瘦小的那道身影前单膝跪下。
“臣苏长安,见过陛下。”
第三十三章 活下去
太白道人的情况还算乐观。
只是这些日子消耗过大,虽然陷入了昏迷,但在苏长安的生机滋养下,短时间内性命应是无恙。
苏长安在做完此事之后,又命人将逃难而来的约莫七千的难民安排妥当,并且与红玉一行好生的商量了一番安置难民的政策。
现在朝廷的守军被打退,而夏侯明也被他接走,司马诩短时间内要么派重兵来袭,要么便会放任此事。只要他们将这第一批难民安置妥当,届时定然大批的百姓会来投奔,这对于相对地广人稀的江东不可谓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苏长安不收钟安与奕阳州的降卒。
其一是因为害怕其中安插得有司马诩的耳目。
这其二便是江东毕竟不比中原,粮草人口都极为有限,如今整整近二十万大军几乎已经是江东的极限,再多便只能加大税收,短时间内,苏长安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毕竟现在江东各部对于他的许多政策还怨声载道,若是再加大税收,必然引起各部强烈的反弹。
苏长安倒并非害怕,只是如今他更想有一个相对安定的内部环境,以休整兵马,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大战。
至于兵源,他相信在他如此宽松甚至算得上仁慈的政策之下,饱受战乱的难民在以后必然大批涌进,一旦人口足够,扩军之事便是水到渠成。
交代完了这些,他又命红玉在江边驻防抵御司马诩随时可能发动的进攻,然后便领着诸人走上了回到建业的路上。
因为太白道人的伤势,所以苏长安与他同乘了一架马车,虽然他已脱离了性命之忧,但也说不好会有其他变数。
马车正官道上平稳的行驶,身后三万西凉军步伐整齐。
苏长安听着那步伐声,双眸却有些蓦然,似乎陷入了某种极为深邃的思绪之中。
在路上,侯如意趁着周围无人与苏长安独处之时,将他为何复活的事情一一告诉的苏长安。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曾知晓自己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如他所言,是司马诩救活了他。
他也曾问过那位丞相为何救他,但司马诩只说是与徐让做了一个交易,从头到尾他的死都是假象,只是被他掳走,陷入了沉睡。
如今他醒了过来,司马诩也没有半分难为他的意思,就这样放任他离开。
说这些的时候,侯如意的眉头皱起,显然他对于此事也有很多疑惑。
听完这些的苏长安并没有说什么,但此刻独自一人坐于马车之中,方才仔细的思索起此事。
司马诩的身份他从很多人的口中知道了许多信息。
大抵可以确定他就是当年的天岚院星殒天玑,只是更多的信息表明他是却不仅仅是一个天玑这般简单,用郭雀的猜测,当年的天玑为了篡改天命从天玑星中召回了历届的天玑英魂,八位天玑的英魂集于一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变故,不为人知。
但是观司马诩的所作所为,无疑也是想要打开天门,将天人召下,可是司马长雪已经坐实了天岚院玉衡传人的身份。他将他嫁于北通玄怎么看都有暗中帮助天岚院之意,而如今又救活了侯如意,一时间苏畅对于司马诩的目的真的是难以捉摸。
因此,苏长安想着这些,意思摸不着头绪,只觉得有些烦躁。
“咳!咳咳!”
而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传来。
苏长安回过了神来,赶忙朝着太白道人看去,却见着老者面色渐渐红润起来,在苏长安目光看去之时已然渐渐睁开了双眸。
苏长安不敢怠慢,赶忙来到了他的身边。
而太白道人也就在这时睁开了自己的双眸,他看了看苏长安,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大抵便确认了自己此刻的状态。
他缓缓坐起了身子,朝着苏长安拱手说道:“老朽谢过苏将军救命之恩。”
太白道人毕竟是成名已久的星殒,他虽然陷入了昏迷,但对于自己身体的状况却是极为清楚的,如今能这么快苏醒,想来定是苏长安出手相救。
“前辈严重了,若不是你一路为众人遮掩天机,又哪会落到如此田地,说起来也应当是长安谢过前辈。”苏长安说着便朝着太白道人微微拱手。
直到这时苏长安才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打量起这观星台神秘莫测的太白道人。
虽然大病初愈,太白道人看上去还有些虚弱,但若是真的说起来,他也当得起仙风道骨四字。
他的毛发皆白,但却极有光泽,丝毫不显老态,脸上虽有褶皱,但又并不似寻常这年纪的老者那般纵横曲折。
此刻正用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打量着苏长安,似乎是要将他看个透彻。
苏长安被他看得有些不适,忍不住问道:“前辈,我可有不妥。”
太白道人闻言,在那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半躺着身子,又直视苏长安的眸子一小会之后,忽的说道:“贫道有一事相问,还请将军为我解惑。”
“何事?但说无妨。”苏长安回应道,态度极为恭敬,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将军是否欲行当年先帝于汉帝之事?”太白道人问道,眸子中的光芒愈发深邃。
这先帝指的自然是夏侯昊玉,而言中所提之事,便是当年夏侯昊玉扶持汉朝幼帝,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
苏长安闻言一愣,眸子亦在那时眯了起来,他反问道:“前辈以为长安此举不义?”
谁知太白道人却在那时摇了摇头,说道:“魏乃篡汉而立,若说不义,魏便首当其冲。”
“但古来帝王之事,从来没有义与不义,只有强者方能成其位。”
“嗯?”这样的回答倒是远远的超出了苏长安的预料,他有些不解的看向太白道人,弄不明白这老头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他索性不再言语,反而安静的看着太白道人,等待着他的后话。
太白道人亦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但我观星台世受皇恩,却不可看得陛下大权旁落,沦为傀儡。”
说着话时,太白道人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此言看来倒不似作假。
苏长安又是一愣,随即脸上忽的浮现出一抹笑意,他眉头一挑问道:“既然前辈知晓长安欲行那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又何必口出此言,莫不是逼着我做那杀人的屠夫?”
说着,他周身的灵力涌动,一股如有实质的杀意在那时破体而出,笼罩向太白道人的身子。
太白道人虽为星殒,但此刻仍很虚弱,苏长安若是舍得唤出三千刀客,想要杀他并非难事。
太白道人也显然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的脸色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老朽活了一把年纪,死又有何惧。”
“你们天岚院行事固然有你们天岚院的道理,但老朽亦有老朽的道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斗不过你们,却也不忍看着陛下遭受折辱,一死百了岂不快哉?”
“是吗?”苏长安的眼睛在那时眯了起来,声线亦愈发阴冷,方才那磅礴的杀机在此刻愈发的浓烈,似乎下一秒他便会出刀,将这位星殒拦腰斩断。
太白道人亦在那时闭上了自己的双眸。
正如他所言,他与穆梁山合谋救出夏侯明,为的便是报大魏皇室当年的知遇之恩,可是谁知才出虎穴又入狼坑,而且不提那强得匪夷所思的穆梁山,光是这小小年纪,修为便直逼星殒苏长安他对付起来也极为困难,更不说这江东本就是他们天岚院的地方,他一个善算天机,却不善作战的星殒,如何也对付不了这庞然大物,与其这般不如以死明志,也算是对得起夏侯昊玉当年的恩德。
“将军!建业城到了!”而就在这时,马车之外忽的响起的士卒的传报声。
那一刻,方才还将他包裹着的杀意尽数散去,还不待他回过神来,苏长安的声音便在那时,自他耳畔响起。
“你既然想报皇恩,若是死了,留夏侯明一人在这江东,群狼环视,你以为他当如何活下去?”
“既然如此何不好好活下去,说不定他日事情另有转机。”
“至于我苏长安是何种人?天岚院又是何种目的?你若是不好生活下去,又怎会知晓?”
这些话让太白道人一愣,他蓦然睁开双眸,却见苏长安已经站到了马车的门口。
“所以好好活下去吧,咬着牙也要活下去,带着你的小皇帝一起活下去。”
苏长安的话再次传来,说完了这些,他的身子轻轻一跃,出了马车。
“你们先回军营休整,派人给陛下安排住处,顺便统治各部三日之后来楚家大殿朝拜陛下,此事我要让天下知晓。”
耳畔传来了苏长安安排部下工作的声音。
太白道人将这些听在耳中,双眸却有些发愣。
他的脑海中还回响着苏长安方才那一番话,说不出究竟是何感受,他只是觉得事情似乎远比他所看到的还要复杂。
但正如苏长安所言,无论有多少疑惑。
只有活下去,才有解开那一天。
第三十四章 楚王苏长安!
这三日苏长安并未有去到军营教授那些七族弟子修行之事。
他只是安排了一些事宜便独自一人待在了自己的房内。
如今有穆梁山、穆归云、殷千殇以及侯如意的加入,花非昨的伤势也好了起来,诸多事宜已然不用他一人操心。
他将自己关在了房内。
三万西凉军所产生的杀意着实太过庞大,他将之吸收,虽然短时间内压下,但那杀意却依然在他的体内奔涌,根本无法根治。
这三天时间他一直都在试图将之压制。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冥书血纪本就是邪典,其修炼带来的副作用加之那三万西凉军的杀意,混合在一起,若非他所修的乃是与众不同的仙道,恐怕早已被那杀意吞噬心智。
如今,经过三日的磨砺,虽然短时间内无恙,但若是西凉军继续动用这冥书血纪,而他为了不让西凉军被杀意所噬,继续吞噬他们的杀意的话。那最后,他能否再次压制这杀意便不好预料了。
不过好在短时间内,江东应当暂无战事,此事倒也不急,他可以慢慢思索解决之道。
这样想着,苏长安终于是收起了自己的灵力,站起了身子。
他整理了一番衣物,算了算时辰,想来也到了大典开始的日子。
逐蛮帝夏侯明来了江东,苏长安命人邀请来了江东各方豪杰,为逐蛮帝开了一次继位大典。
当然早在一年前,佑安帝死时,夏侯明其实已经继位,但是苏长安在这时举办这个大典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他要告诉天下人,夏侯明在江东,在他的手上,朝廷在江东才是正统,而司马诩只是一个打着大魏幌子的乱臣贼子。
这样做,固然无法对蜀军或者蛮军造成任何困扰。
但天下的百姓却会以江东为正统,到时候无论是逃难的难民还是一心报国的能人志士,都会投奔到他的麾下,届时民心所向,他借着夏侯明这张大旗,行事自然也就方便得多。
大典的进行很顺利。
从祷告上天,祈福社稷,到加冕继位,并无半点纰漏。
只是这个过程的主角,逐蛮帝夏侯明却并不是特别开心,他就像是一个木偶,被人拉着提线,完成早已安排好的戏码。
这样的事情自然瞒不过那些满座的宾客,但没有人去点破,或者说除了生出些感慨之外,并没有太过在意此事。
而待到加冕继位的仪式完成之后,诸人便来到楚家的大殿。
这座大殿经过三日的赶工已经换了模样,虽然比不得长安城中的太和殿,但也有几分帝王行宫的模样。
当然这些都只是暂时,穆梁山以及抽调了工匠在楚家大院旁为这位皇帝陛下修建了新的行宫,只是无论规模还是模样比起楚家的院宅都要逊色几分。
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太平盛世,皇权未衰之时,追究起来,足以让楚家人满门抄斩。
须知,对于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寻常百姓,府邸的大小都是有着极为严格的限制。
楚家不过是江东的一个大族,院门大过帝王的行宫,这一点便算得上是僭越。
不过现在嘛,却被苏长安一句乱世之秋,一切从简给轻飘飘的带过了。
坐于大殿之上的夏侯明,低头俯视了一番台下的江东豪强,他的身旁立着的是他唯一的亲信,太白道人。
在微微迟疑,这位年轻的帝王最后还是说道:“朕不幸,先帝早逝,朕十五岁登基。”
“司马老贼欺我年幼,把持朝政,霍乱朝纲,勾结蛮夷,毁我大魏江山。”
“幸得苏将军带兵勤王,朕才得以逃脱魔掌,有了江东这一点安息之地。”
“但百姓仍受战乱荼毒,司马一日不死,蛮军一日不逐,蜀乱一日不平,朕便不得安宁。”
“今日朕欲册封诸位,愿诸位众志成城,助朕平定乱世,以复大魏盛世,以救百姓于水火。”
但凡新帝继位,免不了大封群臣,而这些江东豪强显然便是这第一批受益者,诸人对此早有预料,只是不知这样的册封会到何种地步。
须知,夏侯明虽然大家都知道只是苏长安手中傀儡,但其册封的官职却做不得假,那可是名正言顺而来的东西。在这乱世之中,能有那么一爵半候,于以后行事诸多方便,非言辞可表。
明白正戏终于来了的这些江东诸部都在那时打起了精神,纷纷跪拜口中高呼道。
“谢主隆恩,吾等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夏侯明坐于高台之上,看着这些满座的文武,虽然他们都朝着他跪拜,但他心底却只这些人根本未有将他当做真正的皇帝。
想着这些,他的心底难免有些悲戚,但还是不得不压下心中的不满,继续演完这场戏码。
“孟家家主,孟安亭上前听封。”他按照早已安排好的台词,朗声说道。
“孟安亭在。”当下便有一位中年男子排众而出。
此人便是孟家新任的家主,也是当时与沈家一般按照苏长安的话早早交出信物表示臣服的二族之一。
“朕封你为平南候,赏黄金千两,食三万户。”
那孟安亭闻言身子一震激动的颤抖,他在江东虽然号称七族之一,但毕竟没有朝廷的册封上不得台面,此刻被封了侯爷,整个家族地位与以往便截然不同。
“谢主隆恩。”他赶忙说道,目光却朝着苏长安递出一个感激的神色。显然,他心底也清楚,这一切都是苏长安的授意。
苏长安却只是淡淡的朝着他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高台之上的夏侯明将这些看在眼中,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却不敢发作。
接下来,他又册封了沈家家主为平西候。
其余四家都在那时激动了起来,他们的地位与这二族相当,那么想来册封也应当是一样的。
“毕家家主,毕古来上前听封。”
随着夏侯明的声音响起,激动的毕家家主,便赶忙上前。
“朕册封你为洪武伯,赏黄金八百两,食八千户!”
此言一出,本来已经到了毕古来嘴边的恩谢之言,便在那时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愣愣的半晌说不出话来,本来六族平起平坐,但此刻夏侯明却封了罗沈二家为候,却封他为爵,这时有意要拉开六族的地位。
“怎么?宏武伯对于陛下的封赏有什么疑问?”就在这时,苏长安阴冷的声音蓦然响起。
整个大殿便在那时静谧了下来。
毕古来的身子一震哆嗦,赶忙说道:“谢主隆恩。”
然后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这时,其余的奉、顾、罗三族家主面面相觑,很快便领会到了苏长安的意思。
无非便是给六族敲个警钟,顺从他的他自然会好生犒赏,但不顺从,自然便会没有什么好下场。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三族家主自然对于封赏之事没有了半分异议,胆战心惊的接过了属于他们的封赏,心有余悸的退下。而心头对于苏长安的恐惧也因此更甚了一分。
之后自然是其余相对七族来说要小上几分的豪强们的封赏,虽然比不上这六族,但也足以让他们心满意足,而苏长安借夏侯明之手拉拢人心的目的也已然达到。
待到这些豪强封赏完毕,便轮到了以苏长安为首的各个强者。
先是顾牙朗、苗永山、温子玉这三位西凉军统帅。
分别被赐予侯位,而后分封神将军,并分别赐予狼首、虎牙、穷奇的封号,位列第十、十五、八号三个序位。那是大魏的二品官职,论起来只居于三公九卿之下。
而后又是红玉被封为神将,按照她的意愿继承了当年北通玄的龙犼封号,位列三十六神将第二位。
之后又是侯如意、花非昨、司马长雪、穆归云、罗玉儿、古羡君六人同样分别赐予侯位,分封神将。
到了最后,也是诸人最期待的时候,便是苏长安、穆梁山以及太白道人的封赏。
穆梁山继续被授予了太尉之职,封为莽天王。
太白道人被授予太傅之职,封为忠烈王。
到了最后,夏侯明念到苏长安的名讳时,大家都已然猜到,这三公之首丞相之位显然是落入了苏长安的口袋。
这自然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可同时诸人也暗觉荒谬,莫说大魏就是放眼前朝,如此年轻的丞相也是闻所未闻。
“苏长安上前听封!”
“臣在。”夏侯明此言一出,苏长安便已然跪下。
夏侯明有些生涩负责的看了看台下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数的男子,张开嘴,话到了嘴边,却觉得有些干涩,有些说不出口。
他自然记得自己该说什么,他自小聪慧,过目不忘的本领对他来说只是寻常。
但他,确实不愿说出那些即将说出的话。
大殿内的诸人自然也看出了此刻逐蛮帝的犹豫,但没有任何人敢在这时,出言说上些什么。
就是他身旁那位太白道人也在那时低下了头。
“臣苏长安在!”
就在他犹豫之时,跪在殿下的苏长安忽的抬起了头,阴冷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夏侯明,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一股灵压在那时荡漾开来,笼罩了整个大殿。
几乎所有人都在那时微微色变。
夏侯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听出了苏长安话里的威胁之意。
终于,他还是张开了嘴,说道:“爱卿乃是我大魏栋梁,虽然年幼,但胆识过人。”
“朕封你为丞相,兼职大魏神将,位列三十六神将之首,封号顾狼。”
“赐予楚王之位,食十万户。”
“赐九锡,参拜不名、剑履上殿,位在诸侯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天子旒冕、车服、旌旗、礼乐郊祀天地,出入称警跸。”
这一席话夏侯明说得极快,就好像只要中途有那么半分停顿便会再也说不下去了一般。
诸人也终于在那时回过了神来。
他们也明白为何一个封赏会让这逐蛮帝说得如此迟疑。
这哪是什么封赏,这分明便是让苏长安彻底替代了他的位置。
当年汉帝便是与了夏侯昊玉这些赏赐,然后他便篡了大汉,立了魏朝。
此刻一切似乎又再次重演。
“臣苏长安谢主隆恩!”
苏长安在那时高声说道,他的身子蓦然站起,如今他受了敕封,已然不用再对天子行跪拜之礼。
“臣定万死不辞,驱逐蛮夷,还陛下一个朗朗乾坤。”
他这般说道,看向夏侯明的目光却让这位年幼的皇帝莫名一阵胆寒。
那时满朝文武忽的跪下,朝着苏长安高呼到:“臣等誓死追随楚王!”
“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第三十五章 待他渡江
夏侯明的继位大典进行的很顺利,最后诸人带着或兴奋或不满的心情纷纷离去。
但无论他们心底作何想法,苏长安在江东的霸主之位已然尘埃落定。
本身修为便可媲美星殒,加之穆梁山的加入,还有那尚未醒来的郭雀,三位星殒,放眼整个江东已无一人敢与之交锋。
第二日,苏长安早早的起身,与古羡君一同来到了军营。
一路上但凡认识他的人都得乖乖低头称上一声见过楚王。
苏长安想来也多少有些可笑,他这北门来的乡下少年,数年间摇身一变,做了把持朝政一手遮天的权臣。这世事无常,莫说旁人,就是他自己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但他还是摆足了架子一一应对那些相见之人。
倒不是他真的如何享受这般受人膜拜之事,只是他需要保持这样的威严——这些年的际遇,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让人惧怕远远比与人讲道理来得轻松得多。
宁愿屈从权贵,也不愿屈从正义。
当他与古羡君来到军营之时,那些七族的弟子早已恭候多时,纷纷朝着他跪拜。
苏长安是楚王,大魏皇帝亲自册封的楚王。
这个王位与穆梁山所封的莽天王或太白道人所封的忠烈王不同。
苏长安的封号,是单字。
何为单字?
简单点说,这便是一字并肩王。
他的地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夏侯明不相上下,因此,诸人与他行跪拜之礼,也是说得通。
“参见楚王!”台下之人,朝着苏长安高呼道。
“军营之中,我便是你们的将军,这些褥节以后就免了吧。”苏长安慢悠悠的说道。
诸人闻言在那时纷纷站起身子。
“昨日大典,汝等未有到场,但陛下圣明,你们封赏我已带来。”苏长安瞟了一眼台下的诸人,说道。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黄色的锦缎,脸上的神色顿时肃穆起来。
七族弟子见状再次赶忙跪下。
“楚江南、顾侯明、毕楼城、奉天应、罗国宁、沈书林、孟长关七人接旨!”
“臣在!”这七人是苏长安提拔的七族年轻人,此刻听闻他们还有封赏,顿时激动不已,纷纷大声回应道。
“汝等年少有为,又是名门之后,朕敕封你们为卫将军,官至从二品,分管逐蛮军七营,望日后为朕好生效力,报效国家!”
这七人闻言,身子纷纷一震。
卫将军乃是神将之下的最大军部官职,以他们的年纪能得到如此重用,若是以后再能立下战功,封为神将也是未尝不可。这让这些年轻人如何不激动呢?
“臣等必效死以报陛下!”
“起来吧。封赏是小,修行是大,莫要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苏长安看着诸人那脸上掩不住的激动神色,却极为平静的说道。
而后也不去管诸人心底不平静,而是再一次如以往一般张开了自己的领域,开始为诸人掩饰天岚道蕴。
之前便对苏长安敬畏有加的诸人,现在愈发不敢有半分忤逆,纷纷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开始投入修行之中。
只是相比于以往的认真,这些七族弟子此刻倒是有些松散。
想必也是击败了西凉军之后,心中有所得意,故而懈怠。
这也是当时古羡君心中的担忧。
但苏长安对此却并不点破,而是视若未见一般地掩饰着天岚道蕴与诸人。
很快一天的光景便这么过去。
吃过晚饭之后,苏长安又与西凉军的三位已经被册封为神将的统帅见上了一面,而后便与古羡君携手离去。
在路上,沉默的古羡君忽的说道。
“长安...”她似乎有些犹豫,话说了一半,便又止住。
“怎么了?”苏长安转头看向古羡君,紧绷了一天的脸上忽的挂出一抹笑意。
这笑意对于以前的苏长安来说是极为寻常的事情,但现在,古羡君却很少能在他的脸上看见。
“你觉得那七族弟子真的能够担起对抗拓跋元武的重任吗?”古羡君微微迟疑,但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心底疑问。
拓跋元武的大军足足百万之众,且现在还在不断的从蛮地调集,一日多过一日。
而七族弟子不过四万余人,作战经验远不足蛮军,她不免有些担忧。
“当然不能。”苏长安摇了摇头,极为干脆的给出了古羡君他的答案。
这自然又免不了让古羡君一愣。
这些日子,苏长安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泡在军营之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想要磨砺七族集结的四万弟子,应当是要将之打造成以后参与中原乱战的精锐之师。
可是此刻,他自己却否认了这一点,那这些日子他的付出又是为何?
古羡君不免有些看不明白。
当然,如今的苏长安她早已看不明白,但至少在这一点上,她本以为自己未有看错,此刻听苏长安之言,却又似乎是自己领会错了些什么,因此心头不由漫上了疑惑。
“七族弟子,论起修为天赋自然不弱,但若说出类拔萃,也就其中寥寥数人,其余人也就比起西凉军要强上几分罢了,加之从小便受熏陶,可塑性亦要强上几分。”
“可是数年光景,他们能达到何种地步?地灵?天听?这些都远远不足以与司马诩拓跋元武等人抗衡。”
苏长安继续说道,对于古羡君他从来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当然,她若是不问,他也不会说出,毕竟这些事情,在他看来,由他一人承受便可,何须再拉他人一起。
“那你的意思是?”古羡君心头的疑惑在那时更甚。
“我自然是要磨砺军队,但却并不是七族组成的逐蛮军。”苏长安说道,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那你?”古羡君一愣,但很快便回过了神来。
“嗯。”苏长安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此刻古羡君心头的猜测。
“我要精锐之师,是西凉军。而七族弟子,不过是西凉军的第一块磨刀石。”
古羡君闻言又是一愣,她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嘴角带着笑意的少年。
她觉得他似乎有些陌生。
陌生得好似他们从未相识一般。
他终于长大,长成了密林中的恶狼。
他蛰伏于黑暗中。
若是他不想现身,没有人能看清他的模样。
而待到他渡江北上那一天,或许整个世界都会因他而颤抖。
第三十六章 苏醒的郭雀
二月的江东,春光明媚。
楚家的演武场上,正有两道身影在飞快的交错。
而台下,稀稀疏疏也站立了几道身影,默默的看着台上的二人。
其中一位女子眉目如画,一袭青衫,手持一把长剑,剑身之上九道剑芒虚影转动。
她周身剑意弥漫,出手便是精妙绝伦的剑招呼啸而来。
而她的对手同样是一位女子,年纪稍大,但模样亦是极为俏丽,身着一袭蓝衣,气息凝实,面对她的剑招身子游刃有余,任凭剑意呼啸,却鲜有触及到她的衣衫。
而待到那青衫女子剑招用尽,她眉头一凝,手中长剑瞬息飞上头顶,只见她双手合十,一道灵力涌现,那悬于半空的长剑便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呼啸而去。
青衫女子见状,顿时脸色一白,赶忙将手中的神将横于胸前,那神将如有灵性,九道虚影顿时张开,将青衫女子包裹其中。
转眼,蓝衣女子唤出的千百飞剑呼啸而至青衫女子的胸前,她的身子一震,纵使有神剑护体却依旧免不了气息混乱,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下去。
蓝衣女子见状,也未有为难之意,她的手忽的张开,方才还汹涌异常的飞剑们便在那时生生停住。
而后千化百,百化十,十合一,最后飞回了女子的手中。
这时那青衫女子脸色已然有了几分苍白,台下一道背负长枪的男子见状也顾不得其他,飞一般的蹿上了演武台,试图想要扶住那女子的身子。
可是那女子在看清来者的模样之时,脸色微微一变,咬了咬牙,还是挣脱了男子的怀抱。
“长雪的天赋虽好,但终究少了临阵对敌狠厉,空有一身修为,却发挥不出十之一二。”
台下一位周身包裹着红衣之人,开口说道。
他的声线有些阴柔,但却并不让人反感,反而是觉得极为好听。
苏长安闻言,这才收回了放在司马长雪与穆归云身上的目光,转头看向一旁的花非昨,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花非昨的话。
“长雪姐姐的性子太过柔弱了一些...”他皱着眉头说道。
司马长雪的修为进步几乎可以说是惊世骇俗。
这才不过一年的光景,便已然抵达了魂守境,当然这似乎还有北通玄的功劳在里面——十方神剑之中包裹着一股北通玄留下的强大的力量,那力量不断的催发着司马长雪的潜能,让她的修为飞快增长。
只是,即使是到了现在,司马长雪却依然无法发挥出魂守境应有的力量。
这时,罗玉儿已然收剑归鞘,她的身子轻轻一跃,落在了花非昨的身旁。
“是啊,若是我有十方剑在手,寻常问道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她这般说道,显然对于司马长雪的表现也并不满意。
“你好意思说人家长雪,你看看你修行多少载了,还被困在魂守。”谁知花非昨闻言却没好气的说道。
罗玉儿闻言,却不敢反驳花非昨,只能吐了吐舌头,朝着花非昨嘟了嘟嘴,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花师叔说,天权师叔祖临走时曾言道,七星需得凑齐,他说这很重要,却又未有言极,究竟为何重要。”花非昨的声线有些低沉,显然对于此事也是有所疑惑。
苏长安闻言,眉头再次皱起,他想了想,方才说道:“明日将玉儿师叔与长雪姐姐一同送往军营吧,她们确实也需要好生磨砺一番了。”
“啊!为什么!?”罗玉儿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她生性跳脱,哪受得了军营那般枯燥的生活。
“好。”但这时,已经走到诸人身旁的司马长雪却点了点头,极为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咦。长雪?!”罗玉儿脸色又是一变,她试图说些什么,向司马长雪陈明这军营的枯燥无味,但话还未出口,司马长雪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我的修为太低,总是帮不了大家,所以我想好生历练一番,长安说得很对,我的性子终究太柔弱了一些,我想我需要一些改变。”说这话时,这位温婉的女子眸子之中少见的闪过一丝坚毅。
她经历过西凉之难,也看过六族逼宫楚家之事,这让她深刻的明白,力量在这乱世的重要性。
没有力量,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你在乎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倒在你的面前,而你能做的除了掉下几滴眼泪,便别无他物。
司马长雪并不喜欢这样的事情,所以,她想要变强!
听闻此言之后,罗玉儿脸上的神色一滞,低下了头。
她沉默了一小会,终于说道:“好吧,去便去,等我成了星殒,非打烂你这欺师灭祖的小混蛋的脑袋。”说着,他还朝着苏长安示威似的挥了挥手中的拳头。
她曾一度生活在花非昨的保护之下,以至于她对于修行并没有太过急促的渴望。
但在上一次花非昨身受重伤之后,她才明白,原来她的师兄也并非万能,也会有力竭的一天。她不想看到那一天,所以,她在这一刻终于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来为花非昨,为天岚院分担一些东西。
而这时,跟在司马长雪身后的穆归云也在犹豫一会之后,上前说道:“长安,你的军营还缺人吗?”
苏长安一笑,他的目光在穆归云与司马长雪之间流转之后,便说道:“自然缺得紧。”
司马长雪似乎还未有从北通玄的死中走出来,一种或许是爱,又或许是愧疚的情绪一直笼罩着这个温婉的女人。
她刻意的生疏着穆归云。
苏长安将这些看在眼里,但北通玄终究已经死了,而他的心里到最后所思所想的也是当年那牡丹阁中为他弹唱胭脂泪的女人。
他觉得司马长雪没有理由为了北通玄而孤独一生。
她当得起更好的未来。
而穆归云自然是她不二的选择。
所以苏长安倒是不介意帮上自己这位好朋友一把。
司马长雪倒也是明白穆归云的心思,她在听闻此言之后,眉头微微一皱,但最后还是没有多言。
而就在这时,忽的一位侍者从大院中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家主,郭大人醒了!”
他见着苏长安一行人,便急促的赶忙说道。
第三十七章 苏长安的女儿
郭雀已经昏迷了近六个月的光景。
苏长安虽然每日帮他输送生机,但他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
此刻忽然醒了过来,诸人固然惊讶,但更多却是由衷感到高兴。
当下,他们便放下了手中的事宜,一同朝着郭雀的住处快步而去。
当他们推开房门的时候,郭雀已经坐在了桌前,他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看模样却已经没了大碍。而身旁,穆梁山正皱着眉头坐在一旁,似乎正在苦恼着些什么。
“师叔你醒了?”苏长安第一个走入房内,快步来到了郭雀的身边。
郭雀闻言也在那时转过头,他看见众人来到,心情显然也不错,嘴角浮出一抹笑意。而后转头看向苏长安,笑着说道:“劳烦楚王大人亲自来见我了。”
苏长安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郭雀的玩笑之言,也不在意。倒是身旁的众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师叔,你究竟去了何处?又是被何人重伤?”苏长安做到了郭雀的身旁,问道。
诸人也在那时安静了下来,郭雀毕竟是星殒,而且善算天机,寻常人想要伤他并不容易,而若是遇到难以对抗的敌人,郭雀亦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天机之术躲避。
因此,他受了如此重伤,着实让诸人诧异无比。
郭雀闻言,脸上的笑意在那时尽数散尽。
他沉下了眸子,看了苏长安一小会,低沉着声音说道:“我去了星辰阁...”
“嗯?”诸人闻言又是一愣。
星辰阁素来神秘,人们对他最多的了解便是那些犹如神祇一般的送葬者。而星辰阁也向来不插手凡间争斗,大有超然物外之势。他们实在想不明白郭雀为何会去到星辰阁?又是所谓何事?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的疑惑,郭雀又顿了顿,倒不是他故意掉众人的胃口,而是他着实不知此事但如何讲起。
他想了一想,方才问道:“长安,你可还记得在西凉遇到的那位神秘女孩。”
“嗯?”苏长安脸上的神情一滞,面色有些古怪的问道:“师叔说的是苏曌?”
那女孩苏长安记忆犹新,虽然西凉一别之后便再未相见。
可是那女孩所唤出的领域,说话的态度语气都让苏长安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他的领域是天岚七星,那女孩的领域也是天岚七星。
他的七星是上一代天岚虚影的化身。
而女孩的七星却是花非昨、北通玄等人。
并且苏长安隐隐在那女孩的身上看见过与他如出一辙的帝江、凤凰虚影,她分明也是一个仙。
明明年纪不大,修为却可怖得很。
要说她与自己没有半分关系,苏长安自己也不信,可是他真的不记得他认识这样一个女孩。
“她是仙。”郭雀接着说道。
除了苏长安的诸人又是一惊。
仙是什么?作为天岚的穿人们他们自然是清楚无比,修行仙道所需要的各种条件也着实可以用苛刻二字来形容。
他们没有想到那个在西凉匆匆一瞥的神秘女孩竟然会是另一个仙。
“难道她和星辰阁有什么关系?”一旁的古羡君面色古怪的问道。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苏长安在西凉遇见过一个叫苏曌的女孩。
这个名字让她觉得有些怪异,毕竟在与苏长安的某一次闲聊之中,她曾提及到以后给女儿便要取这名字...
郭雀转头看了古羡君一眼,脸色也在那时变得古怪起来。
“她是长安的女儿。”
这话方才出口,满座皆惊。
众人看向苏长安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精彩,古羡君更是眉头皱起,眉目之中似有煞气涌动。
苏长安更是在一愣之后,大惊失色,他赶忙摆手说道:“师叔你这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莫不是身子还未好转?”说着便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探查郭雀的伤势。
谁知郭雀却一手将苏长安伸来的手一下拍开,极为认真的再次重复道:“那女孩真是你的女儿。”
郭雀这般认真的神态让诸人看向苏长安的眼神愈发奇怪,古羡君眸子中更是浓郁的煞气犹如散不开的密云一般,遮住了里面的色彩。
感受某种如有实质一般的杀意之时,苏长安的身子一阵哆嗦,他赶忙说道:“师叔,我今年才二十,那女孩分明已有十二三岁,你说她是我的女儿?莫不是我七八岁便与人生了她?这岂不荒谬?”
这话一出,诸人的脸色稍缓,若是如苏长安所言,那这事岂能有真?
而众人的目光也在那时转向了郭雀,似乎是希望他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司马长雪与罗玉儿的眼中更是燃起了汹汹的火焰,显然对于这样事情出人预料的颇为有兴趣。
郭雀白了苏长安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那女孩自然不会是你七八岁时生的,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来自于未来。”
郭雀此言可谓是语出惊人,当下诸人纷纷一震发愣,半晌未有一人回过神来。
“不然你以为这世上哪来的第二个仙?她的帝江蛮魂、凤凰妖魂都是从你身上来的东西。”郭雀对于诸人的震惊视而不见,他继续说道。
“你是说她来自于未来?”苏长安仔细的想了想关于苏曌的一切,的确正如郭雀所言,那女孩所使用的招式,所唤出的事物,与他确有那么七八分的相似之处。
“嗯。”郭雀狠狠的点了点头。
“人真的可以穿越时空?”这时的花非昨也看出郭雀此刻的神情不似作假,但对于穿越时间这样的事情,他仍抱有疑惑,毕竟此事听起来着实太过匪夷所思了一些。
“人自然不可以,但是仙却可以。”郭雀回应道。“当然这也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为此,她应当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而即使这样她也要回到这里,那是为了什么?”一直沉默的听着他们对话的穆梁山忽的出言问道。
他甚至没有去纠结穿越时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是否真实,或者说在他眼界看来,这样的事情似乎是有可能的。
“因为未来不是她想要的未来,所以她回来,想要改变这个未来。”郭雀沉着声音说道。
诸人闻言脸色愈发古怪,但唯独苏长安却在那时眉头紧紧皱起。
未来不是她想要的未来。
那那个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难道他与真神们的算计最后还是落了空?
邪神们如期而至?
苏长安想不明白。因此他看向郭雀,想要让他解开他心底的疑惑。
但郭雀却摇了摇头,说道:“关于未来,我并不能向你们透露太多,一旦泄了天机,天道受损,天门洞开...”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苏长安。
苏长安的眉头在那时一挑,显然郭雀也知道关于邪神的事情。不过想来也是,他毕竟能够通过天机隐约的看到未来,那么知晓邪神之事,倒也并不意外。
苏长安也在这时收起了继续纠结苏曌究竟是不是他女儿的心思,他问道:“那此事和你去星辰阁又有什么关系?你又是被何人所伤?”
“苏曌是仙,而仙需要的东西分别是蛮、妖、人三族传承,加之星君之力,与真神神性。前四者,若是她是你的女儿,她自然可以继承这些东西,但是唯独神性,那东西是真神之物,根本没有办法传承,所以我很奇怪,她体内的真神神性究竟是从何而来。”
“那位真神既然愿意将神性留给苏曌,那至少说明他是站在与我们一条阵线的,所以我想找到他...”
郭雀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我利用天机之数测算,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星辰阁。”
“所以你去到了星辰阁?”苏长安问道。
他隐隐觉得郭雀似乎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盟友,他只身一人前往对天岚院素来不太友好的星辰阁?以郭雀谨慎的性格,很难想象他会做出这样貌似的事情。
郭雀对于苏长安写在脸上的疑惑却视而不见,他一脸淡然的自顾自的说道:“是的,只是却不想被星辰阁之人发现,虽然得以逃脱,但依然被星辰阁的守卫所伤。”
苏长安见郭雀不愿提及其中缘由,也不好多问。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
烛阴曾言,六位真神,据比已从酆都之中放出、娲皇也从神冢脱困,天吴虽未完全复活,但夏侯昊玉无疑便是天吴的转身,加之烛阴与竖亥,六大真神便只缺那一位毕方。
而隐元星殒也曾言道,两位转生的真神,一位便是他世代负责监管的天吴,也就是夏侯昊玉,另一位则在星辰阁的监视之下。
那么星辰阁中那位真神便是毕方。
可是苏长安想不明白的是,正如郭雀所言,那位真神为何会将神性留给苏曌?
在未来,他又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郭雀不说,苏长安也就难以知晓。
但他觉得事情远没有郭雀说的那般简单。
“那苏...苏曌现在在何处?”苏长安问道,声音有些打结,他毕竟才二十岁出头,忽然听闻自己有一个来自未来已经十二岁的女儿,难免有些恍惚,说起话来也极为不自然。
“不知。”郭雀却摇了摇头,“但想必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
第三十八章 消息
众人散去,让郭雀一人好生休息。
待到众人除了房门郭雀的眉头忽的皱起。
他伸出了手,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极为悠长。
带着深深的无奈与疲倦。
看得见未来有时候并非好事,如果可以选,他宁愿没有这力量。
或许,继续做一个没有烦恼,整日纸醉金迷的郭三爷,也比这星殒舒坦得多。
他没有告诉苏长安,苏曌身上的真神神性并非什么人留给她的,那是她与生俱来的东西。他亦没有告诉苏长安,他去往星辰阁不是为了寻求盟友,而是要将一切的源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但他失败了。
事情依然按着它本来的轨迹缓缓前进,说不上幸与不幸,但他心里却莫名的感到一阵轻松。
......
第六次,六族弟子与西凉军的大比即将展开。
双方此刻分立两侧,皆是严阵以待,一股肃杀之气在那时弥漫开来。
西凉军周身气息凝练,阴冷肃穆。
七族弟子也是调度有序,这半年的训练已经让他们脱胎换骨,俨然已算得上是一只正儿八经的军队。
但坐在高台之上的苏长安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他摆了摆手,示意传令官下令,让双方开始战斗。
双方的大战自然是一触即发,一旁的古羡君做到了苏长安的身侧,有些不解的问道:“上一个月,西凉军便不是逐蛮营的对手,这又是一个月的光景过,虽然逐蛮营诸人有所懈怠,但今日想来也问题不大。”
“你是怕逐蛮营这次若是再胜,必然自满起来,以后的修行会越发懈怠?”苏长安闻言转头看了古羡君一眼,说道。
“嗯。”古羡君点了点头,这正是她所担心的关键,这些日子她早已察觉逐蛮营的修行已不如以往刻苦,有道是骄兵必败,她害怕逐蛮营的诸人一旦连胜,便会自满下去。
“放心吧,他们赢不了。”苏长安摆了摆手,挪了挪身子,几乎就贴着了古羡君。
古羡君的脸色一红,但微微犹豫之后,还是任由这般被苏长安靠着。
“玉儿师叔和长雪姐姐最近怎么样了?”苏长安似乎有些疲惫,他将头放到了古羡君的肩膀上,这般问道。
距离罗玉儿与司马长雪来到军营也有了半个月的光景,只是以他们的修为自然不用参与这两军的对决,只是每日过来与诸人一道看着苏长安为他们演示天岚道蕴,而后便各自离去,进行自己的修行。
“还不错。”古羡君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玉儿师叔似乎已经有了突破问道境的痕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闭关,长雪姐姐与归云大哥常常一起比试,看样子比以往进步了不少,嗯...”
说到这里古羡君顿了顿,又说道:“关系也进步了不少。”
苏长安闻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轻声说道:“那就好。”
然后便没了声音,古羡君听着耳畔传来的那一阵阵均匀又轻微的呼吸声,心头莫名的平静了许多。
苏长安似乎很累,靠着古羡君的肩膀,双眸缓缓合上,好像就要睡过去。
而古羡君的脸上也在那时闪过一丝犹豫,她终于压不住心底的疑惑,忽的问道:“那个...那个苏曌...”
“嗯?”本来已经有些倦意的苏长安双眸忽的睁开,他看向古羡君,二者目光对视,一抹红云悄然爬上了古羡君的脸颊,她到了嘴边的话,在那时又一次被咽了下去。
“怎么了?”苏长安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便奇怪的问道。
“她...长得...漂亮吗?”古羡君又是一阵迟疑,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漂亮。”苏长安点了点头,末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说道:“和你一样漂亮。”
“......”古羡君的心头在那时漫上一股说不出的羞涩与窃喜,她狠狠的白了苏长安一眼,又问道:“那像你多,还是像我多?”
苏长安一愣,他仔细的回忆着苏曌的模样,娇小可人,一袭青衣,双眸无尘无垢...
他的心在那时咯噔一跳。
隐隐间意识到了些什么。
“说不上来,师叔不是说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吗,到时你不就知道了。”想起了尚还在星辰阁的青鸾,苏长安的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但表面还是不露声色的说道。
“嗯,也对。”古羡君看着苏长安,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但终究她还是未有点破,只是若无其事的回应道。
......
很快,西凉军与逐蛮营已经分出了胜负。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这一次,逐蛮营完败。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第一次对决时的情形。
逐蛮营被西凉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曾经逐蛮营依仗的修为优势在这一个月的光景中忽的化为的虚无,连他们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西凉军的修为竟然提升了一个台阶从繁晨抵达的太一境。
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逐蛮营能达到这样的修为是因为他们本就自小接受修行之事,而且有得到了苏长安指点,方才用了五个月的光景,将修为从繁晨提升到太一。
可是西凉军呢?他们依稀记得一个月以前他们的修为也才在繁晨境,而且大多数因为年纪的原因,修为几乎是停滞不前。可是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整个西凉军犹如脱胎换骨了一般。
于是,异常单方面的屠杀展开了。
因为准备的不充分以及心底的轻视与大意,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待到一切结束,苏长安来到了垂头丧气的逐蛮营身前。
楚江南等人都在那时低着脑袋不敢直视苏长安的目光。
“你们会变强,敌人也会变强,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们。”苏长安冷着眸子这般说道,“我给过你们很多次机会,可你们总是以为时间还很多,你们不明白的是,每浪费一次,你们便少了一次机会。”
诸人闻言将头垂得更低了,一时间更是无一人敢再发出半分的声响。
“看吧,这是前方传来的战报。”说着苏长安忽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染血的麻布,上面用不知何种事物弯弯曲曲的写着一些东西。
诸人闻言一愣,楚江南等诸位首领赶忙接过了那块麻布,仔细的看了看上面所书写的东西。
而后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极为凝重。
“拓跋元武在三日前大败左玉城的蜀军,左玉城如今身负重伤,收兵回蜀,拓跋元武乘机东进,如此魏朝的江山已有一半落入了蛮军的手中,你们觉得你们还能有多少时日?”
苏长安说罢,又是冷眼看了诸人一番,随后转过了身子,离开了军营。
第三十九章 求援
其实在三日前苏长安便收到了这封战报,前方的探子用生命换来的战报。
正如楚江南等人所看到的,拓跋元武大败左玉城。
但是有一点苏长安很疑惑,而曾经与左玉城有过交手的穆梁山亦很疑惑。
左玉城为什么会败,而且还是大败。
左玉城是何等人也?
人言他料事如神,多智近妖。
他手下有星殒近十位,又有蜀山雁归秋相助,更是坐拥蜀地的天险。
不说击退拓跋元武,但想要守住蜀地,拓跋元武短时间内定然没有办法将之攻破。
但这一战,蜀地损失了五位星殒,折兵近十万,如今左玉城更是身负重伤,退守蜀地最后一道门户,龙起关。
可以想象的是,拓跋元武如今兵锋正旺,只要他攻破龙起关,那蜀地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届时大魏的领土便已然有大半落入了他的手中。
不管怎样的不解与疑惑,左玉城却是实实在在的败了,待到拓跋元武拿下蜀地,那接下来江东自然也就成了蛮军们的目标。
而这时间,想来也并不会太长了。
......
一晃便又是五个月的光景过去,春去秋来。
这些日子,苏长安除了处理一些事宜,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军营中度过。
他迫切的想要让逐蛮营与西凉军成长起来,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他自己的修行倒是从未落下,只是那临门一脚看似简单,却又困难无比,到现在也依然没有半分的头绪。
倒是罗玉儿在这五个月的修炼之中得益匪浅。
她修行的本来便是天璇的剑道,又得苏长安演示其道蕴,如今可谓是突飞猛进。
终于破开了沉寂多年的魂守境,抵达问道境。
司马长雪虽然未有破境,但是其实战能力也在这不断的对战之中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这一日,早朝,满朝文武尽数聚集在夏侯明那不大的行宫之中。
昨日,一道文书传来。
从蜀地传来。
那是蜀地的使者冒死送来的求援信。
其内容无非便是陈述蛮军的凶猛,蜀地多么的岌岌可危,以及蜀地与江东唇亡齿寒的道理。
最后便是希望苏长安能个派兵偷袭蛮军,为蜀地缓解此刻的燃眉之急。
但值得一提的是,这封信显然是出自陆如月之手,其中丝毫未有提及夏侯明,言辞之间俨然是把苏长安看成了江东朝廷真正的主人。
当然这也确实是事实,可是这世上有些事实可以讲出来,有些却不能。
因此,但一旁的太监宣读完这封求援信时,高坐在台上的夏侯明脸色可谓是难看到了极点。
台下的众人大抵也看出了这一点,但都是而眼观鼻鼻观心,对此视而不见。
作为除了夏侯明唯一能够坐在大殿之中的苏长安在那时站起了身子,他转身问道诸人:“你们觉得此事我们应当如何应对?”
满朝文武,除了与苏长安极为亲近的穆归云诸人,其余人都在那时你望我我望你。
蛮军势大,江东不过二十万大军,蜀地尚且不敌,他们可不认为江东有招惹拓跋元武的资本。
但是,在场的诸人又都不是些愚笨之人。
他们早就听说过一些关于苏长安与那蜀地汉王陆如月的事情。
自然也就只能让那些惧战之言胎死腹中,一个个低沉着脑袋,不敢回应苏长安。
“那陛下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苏长安见诸人不语,倒也不去在意,反而转头看向夏侯明。
夏侯明闻言,身子一震,这些日子虽然每次朝会他都准时到场,但他只是一个傀儡,任何事情都没有人会询问他的意见,更不会在意他的意见。
这样的傀儡当得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因此,当苏长安询问他的意见之时,他很诧异。
他用了数息的时间方才反应过来。
但随即而来并不是什么兴奋感,反而是一阵胆寒。在这几个月的接触中,他已经意识到苏长安是一个怎样狠辣之人,他此刻这一问,看似随意,但必定裹藏着什么企图。
而他需要迎合这个企图,否则一旦触怒了苏长安,后果是他难以想象的。
他毕竟才十三岁,终究免不了胆怯与彷徨。
他侧着脑袋看了看身旁的太白道人,试图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而太白道人亦是意会,朝着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死死的落在苏长安的身上。
“蜀地虽为前朝余孽所占据,但毕竟是我大魏的领土,自然不可落入蛮军之手。因此,朕以为,此战不可免!”夏侯明沉着声音这般说道,目光同样小心翼翼的看着苏长安。
“唔。”苏长安闻言,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似有夸赞之意。
但夏侯明却感受不到半分的喜悦,而是一种莫名的耻辱感。
他才是真正的帝王,却偏偏受苏长安的左右,说出些言不由衷的话。
“那现在,诸位又以为陛下所言何如?”苏长安并没有去理会此刻夏侯明心中的起伏,他将目光转向了殿下诸人,朗声问道。
此刻连夏侯明都已服软,这台下诸人又哪还有反对的道理。
无论心头多么不愿,但此刻都只能皆数跪倒,口中高呼道,“陛下圣明!”
“好!”
苏长安大声说道,再次转头看向夏侯明,言道:“那就请陛下准许我三日之后领兵出境,奇袭蛮军!”
夏侯明闻言,脸色一变。
当下便赶忙说道:“好,那就有劳爱卿了。”
苏长安此去,时日定然良久,这对于夏侯明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他可以趁着苏长安以及他的亲信离开江东好好拉拢一番江东的权贵,虽然不见得就能拨乱反正,但至少可以改变他现在如此被动的状况。因此,夏侯明那时不由喜上心头。
“嗯,那就劳烦陛下好生准备一番。”苏长安点了点头说道。
“嗯?”夏侯明闻言一愣,不禁问道:“爱卿这是何意?”
“此战非同小可,自然需要陛下御驾亲征。”苏长安很是随意的说道,一脸理所当然。
“这...”夏侯明的算盘落空,不禁迟疑。
“不可!”就在这时,一直立于夏侯明身旁沉默不语的太白道人也终于忍不住插话道:“此去凶险,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
“唔。太傅大人所言极是。”苏长安点了点头,似乎是极为认可太白道人之言,但还不待他与夏侯明松下一口气,苏长安的声音便再次响起:“那就有劳太傅大人也随我走上一遭,保护陛下周全了。”
一旁的太白道人又是一愣,他这时方才回过神来,苏长安根本就不是想要带着夏侯明一同前去,他想要的是他。
以夏侯明做饵,引他上钩,将他拉上对抗拓跋元武的战车,为此战填上一位星殒作为筹码。
不过三言两语,便抓住了他的痛脚,将他带上了这场大战之中。
回过味来的太白道人看着台下那对着浅笑的男子,莫名感到一阵心寒。
那少年的城府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他这样想着,苏长安的声音再次响起。
“三日之后,我会清点人马赶赴蜀地战场,诸位好生打理内政,待我凯旋。”
“退朝吧。”
说完这些,他便看也不看那满朝文武,独自一人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