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章:天剑有阁,逸世凌虚【合两更】
忘剑之域,外围作平沙莽莽,内陆以苍翠葱茏,其域界之中又划分有无数小域,每一小域都由一域主掌控。
不知不觉,时已黄昏,山抹微云,霞光倾注,只道: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天翊等人取径而行,步以轻盈,淡看一枚飘叶写一方悠美,静听一抹夕照吟一地嫣红。
此地尚属七星剑域地界,当日离开七星峰后不足两天,天翊等人便进入到了无心岛内,想来应是西门万剑特意所为。
武忘道:“老大,我们过忘川奈何以入忘剑之域,只是眼下,我们如何离开?”
闻言,众人皆是一顿,纷纷看向天翊。
忘川河难渡,奈何桥难行,更何况那连接忘剑之域的虚空通道似只进不出,再无沿返之可能。
天翊无奈笑了笑,之前他与西门万剑言谈颇深,倒是忘了这么一出。
西门剑馨道:“不忘,忘剑之域乃是剑盗的根基之地,他们进出忘剑之域,绝不会走忘川奈何之路。”
众人点了点头,对此毫无置疑。
忘川河会使人心神迷失,奈何桥上更有那神秘男子与孟婆坐镇,一般剑盗岂能轻易行过?
天翊顿了顿,道:“看来只有等遇到剑盗以后,才能得知离去之法了。”
说着,天翊率先起身离去,武忘稍顿片刻,连连追随其后。
走着走着,迎面于天翊等人的,换做了一片青青的梅林,林海苍茫而又浩瀚,秀丽多姿,青翠欲滴。
闫帅道:“不忘,此地仍属七星剑域地界,我们何不折返七星峰?”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虽不待见七星峰上的剑盗,对慕七星更是深恶于心,但值此杳渺之际,却也不失一选择。
闻言,若蓝的神情突起异色,她低眼看了看手腕之上的乾坤镯。
裨恶折归之际,她并未询问什么,但她却很清楚,以裨恶的手段,七星峰上只怕已生灵尽陨。
天翊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他没有去回应什么,好似心有洞察。
史大彪眼望着满目苍翠,不由兴感而叹:“岁云暮矣可奈何,云愁雨湿阴风多。林壑摧残海惊波,惨淡一色无山河。”
天翊悠然一笑,道:“大彪兄,山河不就在你眼前吗?”
史大彪顿了顿,煞有其事道:“山河在我心中。”
还不待天翊继续为言,千叶已是插口道:“大彪兄,你心中的山河可是被酒色渲染的山河?它们作何色彩?”
史大彪思量片刻,应道:“这得看我喝酒时的心情。”
武忘道:“大彪兄,好久没听你吹皱长笛了!”
史大彪笑了笑,掩手一挥,一根长笛赫显而出,正是重楼神器蝉鸣笛。
三两言语,众人便将话题牵扯到了音律之上。
若蓝愣了愣,晓以她有天音观心之法,此时也无法分辨众人的言举,是有意,还是无意。
于此之际,笛音四起,悠扬飘荡,绵延回响,宛若萦绕着无限的遐思,缓缓飞升。
它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将如蝉鸣般的喧哗化作了一片绚烂织锦,一幅无声的灵动画卷,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籁.....
残照物华,渺渺笛音,素染空幽。
每每闻及,众人只觉心神都受到了洗涤,无端坠入一片缥缈的静悠中。
......
东升的月,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爬到西方的天幕,它极力地洒漫着光华,万物披霞。
天翊等人迎着月色,穿梭在苍翠葱茏的林海中。
行径了好些时候,众人驻足在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平野上,身前不远处,有一小楼笼罩在漫天月华之下。
放眼以望,可见藤藤枝条,蔓过栅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小楼。
那里,有褪色的纸窗,有跌落的灰尘,岁月似乎徜徉着,也轻声叹息着。
天翊等人举首而望,可见那小楼之上,此刻正有一男子凭栏远眺。
男子身立在淡雅如雾的星光下,显得清逸洒脱,神韵独超,给人以高贵清华。
他随手斜持一剑,剑身修颀秀丽,青翠革质的剑鞘浑然天成,通体晶银夺目,不可逼视。
感知到天翊等人的到来后,男子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而看向天翊等人。
他微微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
武忘怔了怔,看向天翊道:“老大,我去问问?”
还不待天翊回应,无忆已开口道:“还是我去吧!”
说着,无忆已迈身上前,与男子拱了拱手后,道:“在下无忆,敢问朋友高姓大名?”
男子淡淡笑道:“逸世。”
无忆一愣:“遗失?”
男子道:“飘逸的逸,世界的世!”
无忆稍皱了皱眉,许是因为男子的名字太过古怪了一些。
滞愣稍许,无忆道:“逸世兄,我有一事叨扰。”
逸世道:“但说无妨。”
无忆道:“你可知如何离开忘剑之域?”
逸世笑了笑,道:“你们不能离开。”
无忆神色一凝,沉声道:“为何?”
逸世不作回应,噙于嘴角的微笑依旧轻悠,他朝着天翊等人看了看,神情毫无波澜起伏。
无忆怔住,他能感觉到,逸世并非不知离去之法,他的那一句“你们不能离去”,颇多弦外之音。
正于此时,天翊突然开口道:“阁下应是在此处专程等候我们的吧?”
逸世点了点头,道:“诸位可知忘剑之域内有一天剑阁?”
众人一脸莫名,他们对忘剑之域知之甚少,哪怕是西门剑馨,此番前来忘剑之域,也作生平第一次。
逸世道:“天剑阁,执掌忘剑之域,行赏罚之事。”
听得逸世这话,众人警惕起来,前者的儒雅之风下似还隐藏着一股杀伐之气。
天翊笑望着逸世,道:“就是不知,阁下此来,是赏,还是罚?”
逸世道:“七星峰的事,可是你们所为?”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男子何出此言。
倒是若蓝颦眉蹙頞,似有不安,正欲开口之际,天翊突然道:“是我们所为。”
若蓝愣住,盯着天翊的眼中,思绪纷飞,难以归定。
逸世颔首,道:“既是如此,你们便不能离开忘剑之域,随我前去天剑阁吧!”
他没有出手,说话的语气也显得随意无比。
见状,众人的眉宇皆有疑浮,不由地朝着武忘与南宫盈盈看去,之前离开七星峰时,武忘与南宫盈盈在后。
武忘道:“老大,我没有与七星峰的人交手。”
南宫盈盈道:“武忘哥哥,你这都看不出来吗?这家伙多半是与慕七星串通好了的!”
武忘眉头一皱,看向逸世的眼中平添了许多冷厉。
天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向逸世道:“我若拒绝你呢?”
逸世道:“你不会拒绝我的。”
天翊道:“何以见得?”
逸世嘴角轻掀,道:“因为离开忘剑之域的出口,便在天剑阁!”
言罢,逸世身姿一跃,人已化作一抹飞虹凌度月空而去。
天翊自若如常,转而与大青使了个眼神。
会意到天翊之意后,大青纵身而起,一时间,高风万穹,满空龙吟。
紧随着,众人纷纷飞上大青的龙背,转而在大青的携带下朝着逸世追去。
千叶道:“武忘,你真没对七星峰上的剑盗做什么?”
武忘淡漠地瞅了千叶一眼,道:“我若做过,自会承认。”
南宫盈盈帮腔道:“叶儿姐姐,你是在怀疑我武忘哥哥吗?”
千叶道:“不是怀疑,我只想弄清事情原委而已。”
南宫盈盈道:“事情的原委很简单,慕七星知道他的儿子死在我们之手,遂起报复之心。”
众人惊住,慕辰身死之事,他们并未与慕七星挑明。
武忘道:“是我告诉慕七星的!”
闻言,众人的惊愕更盛一分,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武忘为何会有此言举?
千叶道:“武忘,你可是打着要将七星峰的剑盗赶尽杀绝之心?”
武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天赋奇佳,兼修水火双元,一身实力,可战一般劫成无臾,可即便如此,也断然敌不过七星峰上的万千剑盗。
见武忘不予回应,千叶还欲再问,却别身旁千钰的一个眼神制止了住。
无忆道:“死胖子,放心吧,我相信你!退一万步说,即便你真的做了,我也挺你!!”
绝尘道:“还有我!腥风血雨,同渡!!”
南宫盈盈道:“武忘哥哥,盈盈永远站在你这边!”
说着,小妮子略有不满地看了看千叶。
千叶无奈笑了笑,她也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言,竟会惹得众人义愤起来。
当然,武忘若真的做了什么杀绝之事,千叶也会站在他这边,这一路走来,他们早已建立了深厚情谊。
武忘静默而立着,他没有再去解释什么,这并非他所擅长。
若蓝愣在一旁,众人所言,清晰入耳。
她很清楚,逸世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绝非是带着善意。
她也很清楚,裨恶在七星峰上的所作所为,恐是引得了忘剑之域的执掌者注意。
她还清楚,七星峰上所发生之事,天翊早已洞察在心。
可即便如此,若蓝也未开口以言。
迟定片刻,若蓝慢慢凑到天翊身旁。
此时,前空有逸世领路,衍化流芒,后空有大青跟随,奔逸绝尘。
若蓝迟疑半响,开口道:“大哥哥,蓝儿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她低了低头。
天翊淡然一笑,道:“蓝儿,你也是为了我们好!”
若蓝一愣,抬眼凝视着天翊,神情之中,饱多异色。
天翊道:“蓝儿,你的心里既是装着星河,那你可能告诉我,星空之中都有什么?”
若蓝怔了怔,道:“星空之中有星星,璀璨而又灿漫的星星!”
闻言,天翊笑了,笑得很开怀。
他喜欢若蓝这般的天真无邪,因为那个状态下的她,很像一个人。
听得天翊与若蓝的对话,无忆等人皆是一怔。
稍以思量,他们便是明白了过来,只是让众人苦思不解的是,若蓝是如何做到对七星峰的杀伐的?
月渐明晰,长空历历,沧波平席。
有那么一刻,飞身在前的逸世突地停下身来。
见状,大青也连忙停顿住。
武忘等人纷纷看向逸世,事情既已明了,余下的只作如何站队而已。
天剑阁既是号称执掌忘剑之域的赏罚之事,定是一极为强大的势力,如若与之爆发冲突,想来定会掀起一番狂风暴雨。
若蓝与众人相处不久,论情谊似乎并不怎么深厚,可即便如此,众人也未想过放任其不顾。
正于此时,逸世开口道:“等下我会开启虚空通道,前往天剑阁之前,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天翊道:“但说无妨。”
逸世道:“我想知道,在你们的眼中,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还不待天翊开口,史大彪已发话道:“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这个世道,哪有正邪之分?不过物竞天则,适者生存罢了!”
逸世道:“好一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是这理由若说给天剑阁的高层听,只怕你们难逃一死!”
史大彪笑了笑,不再回应。
武忘等人一脸冷漠,似对逸世所言的“难逃一死”颇有成见。
正与此时,南宫盈盈突然开口道:“天剑阁很强吗?你何以笃定我们难逃一死?”
逸世道:“天剑阁的强大,远超你们想象。”
说着,逸世饶有意味地看了看闫帅与晓梦,道:“即便你们有着两名虚实境前辈相护!”
闫帅道:“小子,以你劫成实力,何以看出我之境界的?”
逸世道:“前辈,我自有方法,只是不能与你言道以明。倒是前辈好生绝厉,七星峰上下,三千五百余众,皆成前辈手下亡魂!”
这话一出,武忘等人无不瞠目结舌,继而满脸不可思议地朝着若蓝看去。
在此之前,他们只以为若蓝杀了七星峰三两之众,殊不知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众人极度纳疑,因为若蓝生得弱柳之姿,实力更是只有出窍之境,她是如何将七星峰上数千剑盗斩杀的?
感知到众人的眼神后,若蓝一改往日之姿,整个人的气势突变得有些幽冷起来,道:“你们放心,此事既是我所为,绝不会牵扯到你们身上!”
说着,若蓝看了看天翊,眸色中的幽寒刹时融化,取而代之的则是似水的柔情。
武忘道:“蓝儿姑娘,你这什么话?你以为我们会弃你不顾不成?”
话至此处,武忘冷地瞅了逸世一眼,道:“我也很想见识见识,天剑阁到底如何让我们难逃一死!”
若蓝有意想要在开口,却被众人接踵而来的言语身阻塞了住。
千钰道:“蓝儿妹妹,慕辰是我们一起出手所杀,此事我们又岂能置身得了世外呢?”
南宫盈盈道:“没错,不就一区区天剑阁吗?我可不将其放在眼里。”
千叶道:“天剑阁的强大,真的远超我们的想象吗?”
说着,千叶朝着逸世冷的一笑,再道:“我们的想象,可是很大的!”
闻言,逸世的脸色兀地一沉,他身为天剑阁门人,深知天剑阁内有许多大能之辈,可看天翊等人的模样,似作不以为然,这如何不让他诧然?
沉寂片刻,逸世道:“诸位可不要太过自负!天剑阁内,高手众多,逾虚实而成合体之人,也大有人在。”
天翊道:“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有意提醒我们吗?”
逸世摆了摆手,道:“提醒你们?我为何要提醒你们?你可别忘了,我也是天剑阁的人!”
天翊笑了笑,话锋突转,道:“空谷临风,逸世凌虚。”
言出,众人皆做莫名,不明天翊这突兀之言何意。
逸世闻言,神色大变,盯着天翊的眼中满含不可思议。
倒是史大彪一脸的悠然自若,笑道:“利器无半分血腥,却有飘然仙风,是上佳器选。剑虽为凶物,然更难得以剑载志,以剑明心。沉浮于乱世经年,然不遇遗世之奇才,则不得其真主,不知逸世小兄弟手中的凌虚长剑,用得可还称心?”
话语方歇,逸世已然变貌失色,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史大彪,道:“你是何人?”
史大彪道:“你为何不先问问他是何人?”
说着,他饶有意味地看了看天翊。
逸世眸眼一转,凝视着天翊。
天翊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
逸世一愣,心绪辗转,不知作何思量?
正在这时,史大彪突然开口道:“你走的剑道,现如今火候应该还不够!天剑九式你应该最多施展六式,这样吧,你看看我这天剑九式用得如何?”
说着,史大彪一个晃动,身影已是飘飞在了半空之上,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已是多出了一道剑影。
此时,逸世已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下一刻,一道剑影直直划破苍空。
嗤响之音尚还处于缭绕之际,史大彪手腕一抖,长剑随手刺出。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也作惊愕,不明史大彪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深之人,何以在此时表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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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我何时才能写个盟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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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章:天剑有阁,逸世凌虚【合两更】
忘剑之域,外围作平沙莽莽,内陆以苍翠葱茏,其域界之中又划分有无数小域,每一小域都由一域主掌控。
不知不觉,时已黄昏,山抹微云,霞光倾注,只道: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天翊等人取径而行,步以轻盈,淡看一枚飘叶写一方悠美,静听一抹夕照吟一地嫣红。
此地尚属七星剑域地界,当日离开七星峰后不足两天,天翊等人便进入到了无心岛内,想来应是西门万剑特意所为。
武忘道:“老大,我们过忘川奈何以入忘剑之域,只是眼下,我们如何离开?”
闻言,众人皆是一顿,纷纷看向天翊。
忘川河难渡,奈何桥难行,更何况那连接忘剑之域的虚空通道似只进不出,再无沿返之可能。
天翊无奈笑了笑,之前他与西门万剑言谈颇深,倒是忘了这么一出。
西门剑馨道:“不忘,忘剑之域乃是剑盗的根基之地,他们进出忘剑之域,绝不会走忘川奈何之路。”
众人点了点头,对此毫无置疑。
忘川河会使人心神迷失,奈何桥上更有那神秘男子与孟婆坐镇,一般剑盗岂能轻易行过?
天翊顿了顿,道:“看来只有等遇到剑盗以后,才能得知离去之法了。”
说着,天翊率先起身离去,武忘稍顿片刻,连连追随其后。
走着走着,迎面于天翊等人的,换做了一片青青的梅林,林海苍茫而又浩瀚,秀丽多姿,青翠欲滴。
闫帅道:“不忘,此地仍属七星剑域地界,我们何不折返七星峰?”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虽不待见七星峰上的剑盗,对慕七星更是深恶于心,但值此杳渺之际,却也不失一选择。
闻言,若蓝的神情突起异色,她低眼看了看手腕之上的乾坤镯。
裨恶折归之际,她并未询问什么,但她却很清楚,以裨恶的手段,七星峰上只怕已生灵尽陨。
天翊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他没有去回应什么,好似心有洞察。
史大彪眼望着满目苍翠,不由兴感而叹:“岁云暮矣可奈何,云愁雨湿阴风多。林壑摧残海惊波,惨淡一色无山河。”
天翊悠然一笑,道:“大彪兄,山河不就在你眼前吗?”
史大彪顿了顿,煞有其事道:“山河在我心中。”
还不待天翊继续为言,千叶已是插口道:“大彪兄,你心中的山河可是被酒色渲染的山河?它们作何色彩?”
史大彪思量片刻,应道:“这得看我喝酒时的心情。”
武忘道:“大彪兄,好久没听你吹皱长笛了!”
史大彪笑了笑,掩手一挥,一根长笛赫显而出,正是重楼神器蝉鸣笛。
三两言语,众人便将话题牵扯到了音律之上。
若蓝愣了愣,晓以她有天音观心之法,此时也无法分辨众人的言举,是有意,还是无意。
于此之际,笛音四起,悠扬飘荡,绵延回响,宛若萦绕着无限的遐思,缓缓飞升。
它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将如蝉鸣般的喧哗化作了一片绚烂织锦,一幅无声的灵动画卷,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籁.....
残照物华,渺渺笛音,素染空幽。
每每闻及,众人只觉心神都受到了洗涤,无端坠入一片缥缈的静悠中。
......
东升的月,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爬到西方的天幕,它极力地洒漫着光华,万物披霞。
天翊等人迎着月色,穿梭在苍翠葱茏的林海中。
行径了好些时候,众人驻足在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平野上,身前不远处,有一小楼笼罩在漫天月华之下。
放眼以望,可见藤藤枝条,蔓过栅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小楼。
那里,有褪色的纸窗,有跌落的灰尘,岁月似乎徜徉着,也轻声叹息着。
天翊等人举首而望,可见那小楼之上,此刻正有一男子凭栏远眺。
男子身立在淡雅如雾的星光下,显得清逸洒脱,神韵独超,给人以高贵清华。
他随手斜持一剑,剑身修颀秀丽,青翠革质的剑鞘浑然天成,通体晶银夺目,不可逼视。
感知到天翊等人的到来后,男子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而看向天翊等人。
他微微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
武忘怔了怔,看向天翊道:“老大,我去问问?”
还不待天翊回应,无忆已开口道:“还是我去吧!”
说着,无忆已迈身上前,与男子拱了拱手后,道:“在下无忆,敢问朋友高姓大名?”
男子淡淡笑道:“逸世。”
无忆一愣:“遗失?”
男子道:“飘逸的逸,世界的世!”
无忆稍皱了皱眉,许是因为男子的名字太过古怪了一些。
滞愣稍许,无忆道:“逸世兄,我有一事叨扰。”
逸世道:“但说无妨。”
无忆道:“你可知如何离开忘剑之域?”
逸世笑了笑,道:“你们不能离开。”
无忆神色一凝,沉声道:“为何?”
逸世不作回应,噙于嘴角的微笑依旧轻悠,他朝着天翊等人看了看,神情毫无波澜起伏。
无忆怔住,他能感觉到,逸世并非不知离去之法,他的那一句“你们不能离去”,颇多弦外之音。
正于此时,天翊突然开口道:“阁下应是在此处专程等候我们的吧?”
逸世点了点头,道:“诸位可知忘剑之域内有一天剑阁?”
众人一脸莫名,他们对忘剑之域知之甚少,哪怕是西门剑馨,此番前来忘剑之域,也作生平第一次。
逸世道:“天剑阁,执掌忘剑之域,行赏罚之事。”
听得逸世这话,众人警惕起来,前者的儒雅之风下似还隐藏着一股杀伐之气。
天翊笑望着逸世,道:“就是不知,阁下此来,是赏,还是罚?”
逸世道:“七星峰的事,可是你们所为?”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男子何出此言。
倒是若蓝颦眉蹙頞,似有不安,正欲开口之际,天翊突然道:“是我们所为。”
若蓝愣住,盯着天翊的眼中,思绪纷飞,难以归定。
逸世颔首,道:“既是如此,你们便不能离开忘剑之域,随我前去天剑阁吧!”
他没有出手,说话的语气也显得随意无比。
见状,众人的眉宇皆有疑浮,不由地朝着武忘与南宫盈盈看去,之前离开七星峰时,武忘与南宫盈盈在后。
武忘道:“老大,我没有与七星峰的人交手。”
南宫盈盈道:“武忘哥哥,你这都看不出来吗?这家伙多半是与慕七星串通好了的!”
武忘眉头一皱,看向逸世的眼中平添了许多冷厉。
天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向逸世道:“我若拒绝你呢?”
逸世道:“你不会拒绝我的。”
天翊道:“何以见得?”
逸世嘴角轻掀,道:“因为离开忘剑之域的出口,便在天剑阁!”
言罢,逸世身姿一跃,人已化作一抹飞虹凌度月空而去。
天翊自若如常,转而与大青使了个眼神。
会意到天翊之意后,大青纵身而起,一时间,高风万穹,满空龙吟。
紧随着,众人纷纷飞上大青的龙背,转而在大青的携带下朝着逸世追去。
千叶道:“武忘,你真没对七星峰上的剑盗做什么?”
武忘淡漠地瞅了千叶一眼,道:“我若做过,自会承认。”
南宫盈盈帮腔道:“叶儿姐姐,你是在怀疑我武忘哥哥吗?”
千叶道:“不是怀疑,我只想弄清事情原委而已。”
南宫盈盈道:“事情的原委很简单,慕七星知道他的儿子死在我们之手,遂起报复之心。”
众人惊住,慕辰身死之事,他们并未与慕七星挑明。
武忘道:“是我告诉慕七星的!”
闻言,众人的惊愕更盛一分,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武忘为何会有此言举?
千叶道:“武忘,你可是打着要将七星峰的剑盗赶尽杀绝之心?”
武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天赋奇佳,兼修水火双元,一身实力,可战一般劫成无臾,可即便如此,也断然敌不过七星峰上的万千剑盗。
见武忘不予回应,千叶还欲再问,却别身旁千钰的一个眼神制止了住。
无忆道:“死胖子,放心吧,我相信你!退一万步说,即便你真的做了,我也挺你!!”
绝尘道:“还有我!腥风血雨,同渡!!”
南宫盈盈道:“武忘哥哥,盈盈永远站在你这边!”
说着,小妮子略有不满地看了看千叶。
千叶无奈笑了笑,她也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言,竟会惹得众人义愤起来。
当然,武忘若真的做了什么杀绝之事,千叶也会站在他这边,这一路走来,他们早已建立了深厚情谊。
武忘静默而立着,他没有再去解释什么,这并非他所擅长。
若蓝愣在一旁,众人所言,清晰入耳。
她很清楚,逸世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绝非是带着善意。
她也很清楚,裨恶在七星峰上的所作所为,恐是引得了忘剑之域的执掌者注意。
她还清楚,七星峰上所发生之事,天翊早已洞察在心。
可即便如此,若蓝也未开口以言。
迟定片刻,若蓝慢慢凑到天翊身旁。
此时,前空有逸世领路,衍化流芒,后空有大青跟随,奔逸绝尘。
若蓝迟疑半响,开口道:“大哥哥,蓝儿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她低了低头。
天翊淡然一笑,道:“蓝儿,你也是为了我们好!”
若蓝一愣,抬眼凝视着天翊,神情之中,饱多异色。
天翊道:“蓝儿,你的心里既是装着星河,那你可能告诉我,星空之中都有什么?”
若蓝怔了怔,道:“星空之中有星星,璀璨而又灿漫的星星!”
闻言,天翊笑了,笑得很开怀。
他喜欢若蓝这般的天真无邪,因为那个状态下的她,很像一个人。
听得天翊与若蓝的对话,无忆等人皆是一怔。
稍以思量,他们便是明白了过来,只是让众人苦思不解的是,若蓝是如何做到对七星峰的杀伐的?
月渐明晰,长空历历,沧波平席。
有那么一刻,飞身在前的逸世突地停下身来。
见状,大青也连忙停顿住。
武忘等人纷纷看向逸世,事情既已明了,余下的只作如何站队而已。
天剑阁既是号称执掌忘剑之域的赏罚之事,定是一极为强大的势力,如若与之爆发冲突,想来定会掀起一番狂风暴雨。
若蓝与众人相处不久,论情谊似乎并不怎么深厚,可即便如此,众人也未想过放任其不顾。
正于此时,逸世开口道:“等下我会开启虚空通道,前往天剑阁之前,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天翊道:“但说无妨。”
逸世道:“我想知道,在你们的眼中,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还不待天翊开口,史大彪已发话道:“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这个世道,哪有正邪之分?不过物竞天则,适者生存罢了!”
逸世道:“好一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是这理由若说给天剑阁的高层听,只怕你们难逃一死!”
史大彪笑了笑,不再回应。
武忘等人一脸冷漠,似对逸世所言的“难逃一死”颇有成见。
正与此时,南宫盈盈突然开口道:“天剑阁很强吗?你何以笃定我们难逃一死?”
逸世道:“天剑阁的强大,远超你们想象。”
说着,逸世饶有意味地看了看闫帅与晓梦,道:“即便你们有着两名虚实境前辈相护!”
闫帅道:“小子,以你劫成实力,何以看出我之境界的?”
逸世道:“前辈,我自有方法,只是不能与你言道以明。倒是前辈好生绝厉,七星峰上下,三千五百余众,皆成前辈手下亡魂!”
这话一出,武忘等人无不瞠目结舌,继而满脸不可思议地朝着若蓝看去。
在此之前,他们只以为若蓝杀了七星峰三两之众,殊不知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众人极度纳疑,因为若蓝生得弱柳之姿,实力更是只有出窍之境,她是如何将七星峰上数千剑盗斩杀的?
感知到众人的眼神后,若蓝一改往日之姿,整个人的气势突变得有些幽冷起来,道:“你们放心,此事既是我所为,绝不会牵扯到你们身上!”
说着,若蓝看了看天翊,眸色中的幽寒刹时融化,取而代之的则是似水的柔情。
武忘道:“蓝儿姑娘,你这什么话?你以为我们会弃你不顾不成?”
话至此处,武忘冷地瞅了逸世一眼,道:“我也很想见识见识,天剑阁到底如何让我们难逃一死!”
若蓝有意想要在开口,却被众人接踵而来的言语身阻塞了住。
千钰道:“蓝儿妹妹,慕辰是我们一起出手所杀,此事我们又岂能置身得了世外呢?”
南宫盈盈道:“没错,不就一区区天剑阁吗?我可不将其放在眼里。”
千叶道:“天剑阁的强大,真的远超我们的想象吗?”
说着,千叶朝着逸世冷的一笑,再道:“我们的想象,可是很大的!”
闻言,逸世的脸色兀地一沉,他身为天剑阁门人,深知天剑阁内有许多大能之辈,可看天翊等人的模样,似作不以为然,这如何不让他诧然?
沉寂片刻,逸世道:“诸位可不要太过自负!天剑阁内,高手众多,逾虚实而成合体之人,也大有人在。”
天翊道:“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有意提醒我们吗?”
逸世摆了摆手,道:“提醒你们?我为何要提醒你们?你可别忘了,我也是天剑阁的人!”
天翊笑了笑,话锋突转,道:“空谷临风,逸世凌虚。”
言出,众人皆做莫名,不明天翊这突兀之言何意。
逸世闻言,神色大变,盯着天翊的眼中满含不可思议。
倒是史大彪一脸的悠然自若,笑道:“利器无半分血腥,却有飘然仙风,是上佳器选。剑虽为凶物,然更难得以剑载志,以剑明心。沉浮于乱世经年,然不遇遗世之奇才,则不得其真主,不知逸世小兄弟手中的凌虚长剑,用得可还称心?”
话语方歇,逸世已然变貌失色,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史大彪,道:“你是何人?”
史大彪道:“你为何不先问问他是何人?”
说着,他饶有意味地看了看天翊。
逸世眸眼一转,凝视着天翊。
天翊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
逸世一愣,心绪辗转,不知作何思量?
正在这时,史大彪突然开口道:“你走的剑道,现如今火候应该还不够!天剑九式你应该最多施展六式,这样吧,你看看我这天剑九式用得如何?”
说着,史大彪一个晃动,身影已是飘飞在了半空之上,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已是多出了一道剑影。
此时,逸世已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下一刻,一道剑影直直划破苍空。
嗤响之音尚还处于缭绕之际,史大彪手腕一抖,长剑随手刺出。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也作惊愕,不明史大彪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深之人,何以在此时表露?
........
谢谢那些支持三狼的书友,有你们,三狼才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我在想,我何时才能写个盟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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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章:【合两更】规以成圆,矩以成方
伴随着史大彪起舞弄剑,漫天之上,剑光决浮云,环边残影烁。
“荡剑式!”
剑出,幽寒凛冽,剑气浩荡,剑光掩日月,剑气冲斗牛。
一时间,磅礴剑芒一闪而逝,史大彪挑剑而动,衣袂随风银镂烁,剑光横霜天野寒。
“融剑式!”
下一刻,史大彪所处的周身,剑气错落时空,一片片银光交相缠绕,轻浮之下已是交融在一起。
紧随着,只见一道银白光河遮天盖日般地映现在众人的眼中。
“砰!”
一声巨响,时空震荡,翩跹剑气落影于半空之上,继而开始急速转动,恍如万千银白光剑闪动。
“天剑九式,重在意,不在形。它是无拘无束的,你可别被己身的思维所束!”
随着史大彪这话出口,那万千光剑形态若波,尖锐之力凸显柔和。
“无剑式!”
下一刻,无数剑影波动顷刻间消散无形,一柄恍如虚幻的“气剑”若有似无地自逸世跟前滑落而下。
气剑之上,元力环绕,晓一看,寒光倾目,煞人心神。
“小子!好好琢磨琢磨吧!”
施展到这里,史大彪临空一跃,眨眼间,人已折返到大青的龙背之上。
逸世瞠目以望,神情中的震惊已然无可言状,身为天剑阁门人,他又岂会不知“天剑九式”元技乃是天剑阁的镇阁之技?
此剑技,从不外传,纵天剑阁门人要获得,也需经一番繁复考核。
想着想着,悬定在逸世跟前的气剑渐趋迷幻,不消多时,便散作无形。
逸世惊愕地凝望着史大彪,颤巍巍道:“你到底是何人?”
史大彪悠然笑了笑,叹道:“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酒云端。”
言罢,史大彪提坛为饮。
一袭风过,错落了满空酒气,涵酝了醉云飞霞。
天翊看了看史大彪,道:“别日帷幄,须依日月,只今剑履,快上星辰!”
史大彪笑了笑,也不回应什么,只自顾饮着酒。
武忘等人痴愣愣地盯着史大彪,这一路走来,史大彪出手不多,但每每一次,都教人触目惊心。
千叶道:“大彪兄,我还以为你只会三板斧呢!却没想到,原来你的剑招,也使得如此行云流水!”
南宫盈盈道:“大彪院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说着,她极度认真地眸定在史大彪身上。
史大彪不为所动,依旧自若地饮着酒。
闫帅与晓梦凝沉着眉宇,他二人早知史大彪不凡,只是如何也揣思不出,史大彪那不凡的背后,到底深隐着什么?
当然,此刻最为震惊之人,莫过于逸世。
昨夜至今,他从未在史大彪等人面前展露过什么,闫帅等人虽能看出他境界,但想要得知他修炼元技的程度,非出手而不可知。
让逸世百思不解的是,史大彪是如何看出他才修炼到“天剑九式”第六式的?
更让逸世骇然的是,史大彪不仅看出了他元技的修炼情况,更亲自出手演练了“天剑九式”的后三式。
要知道,这三记剑式,纵然放眼天剑阁,能顺利将其施展出来之人,也作寥寥无几。
一念及此,逸世的心神只若跌入无尽漩涡,任凭他思绪翻飞,也难有所了悟。
沉寂了好些时候,逸世方才看向天翊。
他若没记错,之前天翊曾与他言说过:“空谷临风,逸世凌虚。”
寥寥几字,本不该多有意韵,但逸世稍一思量,心神不由得再起剧烈波澜。
天剑阁,落地于空谷之中,谷外常起飓风,正应了前一句“空谷临风”!
他名为逸世,佩剑曰凌虚,天翊的一句“逸世凌虚”恰好道出了人与剑的微妙。
想到这里,逸世的脸色已然变得惊诧交涌,若说史大彪的高深莫测来得难以捉摸,那么天翊的高深莫测则作无风之定,给人以缥缈。
迟定片刻,逸世看向天翊,道:“若天剑阁的高层询问你,为何屠尽七星峰上的生灵,你当如何回应?”
天翊笑了笑,道:“之前大彪兄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逸世眉头一皱,瞟了瞟史大彪。
他记得,史大彪说过——“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这个世道,并无正邪之分。不过物竞天则,适者生存罢了!”
这的确算是一理由,只是这理由显得模棱不已。
逸世也说过,若是让这样的理由落入天剑阁高层的耳中,只怕会为天翊等人引来杀劫,那杀劫,或许是难逃一死。
但在见识到史大彪的出手后,逸世却有了另外的看法。
他顿了顿,转身面向史大彪,神情中饱多钦佩,道:“前辈,等一会儿进入天剑阁后,你若能再施展一次适才的剑式,想来应该能为你们省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史大彪不为所动,此刻他已枕卧在衍天斧上,双眼微眯,好似已入睡了去。
逸世怔了怔,同天翊等人示意一眼后,接着探手虚空,屈指卷动,连连打出数道诡异繁复的法决。
霎时间,山涧之上,突起朦胧水气,凝而成云,铺砌成道。
逸世身姿一跃,率先踏足云端,紧随着,大青也载着众人飞入幻云之中。
......
空山寂寂,冷月如勾。
寒星悬浮于天幕之上,仿佛点点光斑,如同棋布。
夜色中的山谷,本来是凄清幽冷的,好像荒芜人烟的戈壁,但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地面上花团锦簇,佳木葱茏。
空气中,荡漾着花的幽香,以及草木的清香,两股香气交织在一起,令人如痴如醉。
风起,飘飘吹衣,忽而,一声鸟唳划破了夜色中寂寥的山谷,凭空多了一点生气。
与此同时,天边的尽头飞来无数鸟群,寒鸦万点,络绎不绝。
此刻,天翊等人停驻在谷外,放眼以望,山谷之内,绝壁之下,连横着无数楼宇,仿若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这里便是天剑阁所在,也是忘剑之域与外界的进出之地。
逸世停顿稍许,迈步朝着谷内走去,天翊等人从大青的龙背之上一跃而下,紧随于逸世身后。
武忘蹭了蹭无忆,道:“小白脸,踏足虚空通道前,天幕尚有日光掩映,这一转眼,怎生得孤月寂寂了?”
无忆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答之不上。
闫帅道:“适才我们所入的虚空通道,应该是新构建而成的,构建之人实力不足,对于时空的掌度尚不入精,只有缩空,却无盖时。”
还不待武忘回应什么,南宫盈盈已是诧异道:“可我们不是一眨眼就来到这里了吗?”
闫帅笑了笑,道:“你以为我们在虚空通道中的一眨眼,真的就是一眨眼吗?”
闻言,众人一愣,他们的实力还很弱小,远未达到触及时空之力的层次,对于其中的奥妙自也难以理解。
闫帅没有再多作解释,眉宇间隐有凝重浮上。
要构建一条新的虚空通道,需要极为强大的实力,即便是那种不完善的虚空通道,也一样。
即便闫帅与晓梦体内的封禁之力解开,也不见得就能构建出一条虚空通道来,天剑阁的底蕴,可见一斑。
听得众人言谈,天翊没有插话,他静静地随在逸世身后,步履从容。
不消多时,众人在逸世的带领下,进入到了幽谷之中。
天剑阁依谷内两旁的悬崖峭壁而设,行过谷口,有一宽阔广场。
此时,天翊等人便伫立在广场之上。
下一刻,一道道破空声自谷内响彻,紧随着,一道接着一道的人影纷纷落定在广场上。
来人足以上百之数,实力最低者,也作出窍之境,当首几人的气息,更是若隐若存,让人难探深浅。
上百修士,背后皆负长剑,他们着统一制式的云袍,唯云袍的色泽有所差异。
见得这阵势,武忘等人无不慎重以待,眸色之中,满含警惕。
闫帅与晓梦更是第一时间左右到天翊身旁,两人的目光,牢牢锁定着当先的三名修士。
这三名修士,一者作年迈的老人,一者作沉稳的中年,一者作内敛的青年。
见得来人,逸世连地靠身上前,接着对着这三人躬身以礼,道:“三位长老,七星峰事主已带到!”
老者点了点头,示意逸世退居一旁。
逸世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但终究没能言道出口。
老者看了看天翊等人,目光在闫帅与晓梦的身上多逗留了片刻,开口道:“诸位,你们应该不是忘剑之域的人吗?”
天翊点了点,道:“如前辈所言,我们的确不是忘剑之域的人!”
老者道:“虽然你们不是忘剑之域的人,但既是来到忘剑之域,为何却不遵守这里的规矩?”
天翊道:“规以正圆,矩以正方。规矩诚设,方圆若实,规矩恶设,方圆如虚。”
老者倏一皱眉,道:“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蔑视我忘剑之域的规矩吗?”
天翊笑了笑,道:“规矩只能约束行,但却不可约束心,心若有恶,则规矩不复。”
老者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可是在蔑视我忘剑之域?”
天翊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若真要一个答复...”
说到这里,天翊稍顿,紧随着,自他的口中不紧不慢吐出一字来——“是!”
闻言,老者的脸色突变得难看至极,他从天翊的话中,感觉到了一股狂傲,这狂傲,来得无边无际。
老者道:“好一个后生小辈,当真轻狂无比!难怪敢败坏我忘剑之域的规矩!”
天翊道:“前辈,你口口声声所说的规矩,还不是建立在强权之下?真正的规矩,是由内而外以制,而非由外而内以束。”
老者道:“这就是你为屠尽七星峰生灵所给的解释吗?”
天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本无意顶撞这老者什么,只是老者一开口,便给他扣上了一顶不遵规矩的帽子。
天翊为人,想来以敬还敬,以恶还恶,老者既是不敬他,他自然也不会做那回敬之事,这才言辞以激。
此时,老者身旁的中年与青年也已凝沉起了眉头,三人身后的上百修士,更是冷眼相向,眸生幽寒。
倒是一旁的逸世,神有焦愁浮掠,他深知天翊等人来历不凡,其中更有史大彪这等高深莫测之辈潜藏,若天剑阁与之爆发冲突,祸福难测。
虽知如此,逸世却并未开口点破。
见天翊不予回应,老者道:“好,我不与你说规矩,我们就说说,你们屠灭了七星峰三千多人,此事该当如何?”
天翊道:“前辈觉得呢?”
闻言,老者再难降息心中愤怒,厉喝道:“小辈!我念你年少无知,方才与你和气相言,你可莫要不知好歹!”
天翊笑了笑,道:“前辈,正因小子年少无知,故才有所反问,怎成了不知好歹?”
听得天翊这略显无赖的答复,老者气郁不已,一连口吐了几个“你”字,却迟迟不见后续。
正在这时,老者身旁的青年开口道:“逸老,杀人者人恒杀之,用他们的命慰藉七星峰数千亡灵,对他们而言,也算不亏了!”
说着,青年阴鸷一笑,笑意之中,杀意凛冽。
中年男子沉默不语,只斜瞄了瞄青年。
老者平复片刻,道:“剑影,你的杀意为何这般浓烈?”
剑影道:“逸老,你也知道,我已经收敛了许多。”
老者顿了顿,转而看向天翊,道:“小辈,你也听见了,剑影所言,正是我之答复,不知你可满意?”
说着,老者笑了笑,笑得很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天翊的眉头已然紧皱,凝视着老者等人的目光中,满含凌厉,青年的那一句“杀人者人恒杀之”触及了他,而后老者顺言以对,更让他生怒。
于此之际,闫帅冷冷一哼,道:“我今日倒要瞧瞧,你们何以来做那杀人者人恒杀之之事!”
晓梦不以言语,周身气息已然变得幽寒起来。
武忘等人也做严正以待。
一时间,场上的气愤顿变得肃杀无比。
见状,逸世连连凑身上前,对着老者道:“爷爷...”
其言尚未脱口,老者的喝斥之声已然传出:“你给我退下!!”
逸世还欲开口,却被老者紧随而至的横眉冷眼打消了住。
他朝着天翊等人看了看,决意之下,负气离去。
老者收回目光,看向天翊,道:“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让我们动手?”
天翊冷地一笑,道:“你觉得我们会束手就擒吗?”
老者觑了觑眼,道:“好!果然够狂傲!过了今日,你这狂傲便要烟消云散了!”
说着,老者抬了抬手,好似在作示意。
正于此时,一道倩影突地冲上前来,喝道:“慢着!”
诸多修士一愣,纷纷朝着那倩影看去,只见其一袭蓝衣加身,落得纤尘不染,正是若蓝。
老者道:“小辈,你还有何话要说?”
若蓝道:“七星峰的人是我杀的,此事我一力承担,你们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吧!”
闻言,老者笑了,他身旁的中年男子也笑了,剑影轻掀了掀嘴角,似笑非笑。
以三人的眼力,何尝看不出若蓝只有出窍实力,七星峰上,数千剑盗,岂是一出窍修士所能屠灭得了的?
一直不曾开口的中年男子道:“女娃,要揽这责任,也轮不到你才是。”
说着,他看了看闫帅与晓梦。
若蓝怔了怔,转而看了看天翊等人,接着道:“我再说一次,七星峰上的人,全都是我杀的!!”
老者道:“小辈,七星峰的人,无论是你所杀,还是他人所杀,你们都难辞其咎!或者说,你们都难逃一死!”
闻言,若蓝愣住,哪曾料想老者会如此以言。
天翊笑了笑,道:“蓝儿,与这些将规矩的人说道理,你不觉得可笑吗?”
若蓝道:“大哥哥,蓝儿说过,此事定不会牵扯于你们的!”
言罢,若看微一抬手,乾坤镯上灿起一阵耀眼光华。
下一刻,一道黑影倏地幻显而出。
此时,自那黑影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仅凭气势,便让天剑阁翻覆于压迫之中。
在场之人,无论是天剑阁的剑盗还是闫帅等人,无不惊愕满面,唯天翊与史大彪受此突变,尚还岿然。
这突然出现的黑影,不做别人,正是裨恶。
裨恶阴沉着面,盯着老者道:“小老儿,七星峰上的人全都是我杀的!你们有本事,冲着我来!”
老者愣住,盯着裨恶的眼中饱含惊惧,他能感受到,裨恶的强大,远非他所能抵抗!
中年男子与剑影也作愕然,哪曾料想到,天翊等人的身旁,竟还有如此强大之人隐藏?
见老者迟迟不以回应,裨恶道:“怎么?适才不是还叫嚣着杀人者人恒杀之吗?人是我杀的,你们也信了,怎么不来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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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章:【合两更】规以成圆,矩以成方
伴随着史大彪起舞弄剑,漫天之上,剑光决浮云,环边残影烁。
“荡剑式!”
剑出,幽寒凛冽,剑气浩荡,剑光掩日月,剑气冲斗牛。
一时间,磅礴剑芒一闪而逝,史大彪挑剑而动,衣袂随风银镂烁,剑光横霜天野寒。
“融剑式!”
下一刻,史大彪所处的周身,剑气错落时空,一片片银光交相缠绕,轻浮之下已是交融在一起。
紧随着,只见一道银白光河遮天盖日般地映现在众人的眼中。
“砰!”
一声巨响,时空震荡,翩跹剑气落影于半空之上,继而开始急速转动,恍如万千银白光剑闪动。
“天剑九式,重在意,不在形。它是无拘无束的,你可别被己身的思维所束!”
随着史大彪这话出口,那万千光剑形态若波,尖锐之力凸显柔和。
“无剑式!”
下一刻,无数剑影波动顷刻间消散无形,一柄恍如虚幻的“气剑”若有似无地自逸世跟前滑落而下。
气剑之上,元力环绕,晓一看,寒光倾目,煞人心神。
“小子!好好琢磨琢磨吧!”
施展到这里,史大彪临空一跃,眨眼间,人已折返到大青的龙背之上。
逸世瞠目以望,神情中的震惊已然无可言状,身为天剑阁门人,他又岂会不知“天剑九式”元技乃是天剑阁的镇阁之技?
此剑技,从不外传,纵天剑阁门人要获得,也需经一番繁复考核。
想着想着,悬定在逸世跟前的气剑渐趋迷幻,不消多时,便散作无形。
逸世惊愕地凝望着史大彪,颤巍巍道:“你到底是何人?”
史大彪悠然笑了笑,叹道:“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酒云端。”
言罢,史大彪提坛为饮。
一袭风过,错落了满空酒气,涵酝了醉云飞霞。
天翊看了看史大彪,道:“别日帷幄,须依日月,只今剑履,快上星辰!”
史大彪笑了笑,也不回应什么,只自顾饮着酒。
武忘等人痴愣愣地盯着史大彪,这一路走来,史大彪出手不多,但每每一次,都教人触目惊心。
千叶道:“大彪兄,我还以为你只会三板斧呢!却没想到,原来你的剑招,也使得如此行云流水!”
南宫盈盈道:“大彪院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说着,她极度认真地眸定在史大彪身上。
史大彪不为所动,依旧自若地饮着酒。
闫帅与晓梦凝沉着眉宇,他二人早知史大彪不凡,只是如何也揣思不出,史大彪那不凡的背后,到底深隐着什么?
当然,此刻最为震惊之人,莫过于逸世。
昨夜至今,他从未在史大彪等人面前展露过什么,闫帅等人虽能看出他境界,但想要得知他修炼元技的程度,非出手而不可知。
让逸世百思不解的是,史大彪是如何看出他才修炼到“天剑九式”第六式的?
更让逸世骇然的是,史大彪不仅看出了他元技的修炼情况,更亲自出手演练了“天剑九式”的后三式。
要知道,这三记剑式,纵然放眼天剑阁,能顺利将其施展出来之人,也作寥寥无几。
一念及此,逸世的心神只若跌入无尽漩涡,任凭他思绪翻飞,也难有所了悟。
沉寂了好些时候,逸世方才看向天翊。
他若没记错,之前天翊曾与他言说过:“空谷临风,逸世凌虚。”
寥寥几字,本不该多有意韵,但逸世稍一思量,心神不由得再起剧烈波澜。
天剑阁,落地于空谷之中,谷外常起飓风,正应了前一句“空谷临风”!
他名为逸世,佩剑曰凌虚,天翊的一句“逸世凌虚”恰好道出了人与剑的微妙。
想到这里,逸世的脸色已然变得惊诧交涌,若说史大彪的高深莫测来得难以捉摸,那么天翊的高深莫测则作无风之定,给人以缥缈。
迟定片刻,逸世看向天翊,道:“若天剑阁的高层询问你,为何屠尽七星峰上的生灵,你当如何回应?”
天翊笑了笑,道:“之前大彪兄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逸世眉头一皱,瞟了瞟史大彪。
他记得,史大彪说过——“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这个世道,并无正邪之分。不过物竞天则,适者生存罢了!”
这的确算是一理由,只是这理由显得模棱不已。
逸世也说过,若是让这样的理由落入天剑阁高层的耳中,只怕会为天翊等人引来杀劫,那杀劫,或许是难逃一死。
但在见识到史大彪的出手后,逸世却有了另外的看法。
他顿了顿,转身面向史大彪,神情中饱多钦佩,道:“前辈,等一会儿进入天剑阁后,你若能再施展一次适才的剑式,想来应该能为你们省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史大彪不为所动,此刻他已枕卧在衍天斧上,双眼微眯,好似已入睡了去。
逸世怔了怔,同天翊等人示意一眼后,接着探手虚空,屈指卷动,连连打出数道诡异繁复的法决。
霎时间,山涧之上,突起朦胧水气,凝而成云,铺砌成道。
逸世身姿一跃,率先踏足云端,紧随着,大青也载着众人飞入幻云之中。
......
空山寂寂,冷月如勾。
寒星悬浮于天幕之上,仿佛点点光斑,如同棋布。
夜色中的山谷,本来是凄清幽冷的,好像荒芜人烟的戈壁,但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地面上花团锦簇,佳木葱茏。
空气中,荡漾着花的幽香,以及草木的清香,两股香气交织在一起,令人如痴如醉。
风起,飘飘吹衣,忽而,一声鸟唳划破了夜色中寂寥的山谷,凭空多了一点生气。
与此同时,天边的尽头飞来无数鸟群,寒鸦万点,络绎不绝。
此刻,天翊等人停驻在谷外,放眼以望,山谷之内,绝壁之下,连横着无数楼宇,仿若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这里便是天剑阁所在,也是忘剑之域与外界的进出之地。
逸世停顿稍许,迈步朝着谷内走去,天翊等人从大青的龙背之上一跃而下,紧随于逸世身后。
武忘蹭了蹭无忆,道:“小白脸,踏足虚空通道前,天幕尚有日光掩映,这一转眼,怎生得孤月寂寂了?”
无忆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答之不上。
闫帅道:“适才我们所入的虚空通道,应该是新构建而成的,构建之人实力不足,对于时空的掌度尚不入精,只有缩空,却无盖时。”
还不待武忘回应什么,南宫盈盈已是诧异道:“可我们不是一眨眼就来到这里了吗?”
闫帅笑了笑,道:“你以为我们在虚空通道中的一眨眼,真的就是一眨眼吗?”
闻言,众人一愣,他们的实力还很弱小,远未达到触及时空之力的层次,对于其中的奥妙自也难以理解。
闫帅没有再多作解释,眉宇间隐有凝重浮上。
要构建一条新的虚空通道,需要极为强大的实力,即便是那种不完善的虚空通道,也一样。
即便闫帅与晓梦体内的封禁之力解开,也不见得就能构建出一条虚空通道来,天剑阁的底蕴,可见一斑。
听得众人言谈,天翊没有插话,他静静地随在逸世身后,步履从容。
不消多时,众人在逸世的带领下,进入到了幽谷之中。
天剑阁依谷内两旁的悬崖峭壁而设,行过谷口,有一宽阔广场。
此时,天翊等人便伫立在广场之上。
下一刻,一道道破空声自谷内响彻,紧随着,一道接着一道的人影纷纷落定在广场上。
来人足以上百之数,实力最低者,也作出窍之境,当首几人的气息,更是若隐若存,让人难探深浅。
上百修士,背后皆负长剑,他们着统一制式的云袍,唯云袍的色泽有所差异。
见得这阵势,武忘等人无不慎重以待,眸色之中,满含警惕。
闫帅与晓梦更是第一时间左右到天翊身旁,两人的目光,牢牢锁定着当先的三名修士。
这三名修士,一者作年迈的老人,一者作沉稳的中年,一者作内敛的青年。
见得来人,逸世连地靠身上前,接着对着这三人躬身以礼,道:“三位长老,七星峰事主已带到!”
老者点了点头,示意逸世退居一旁。
逸世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但终究没能言道出口。
老者看了看天翊等人,目光在闫帅与晓梦的身上多逗留了片刻,开口道:“诸位,你们应该不是忘剑之域的人吗?”
天翊点了点,道:“如前辈所言,我们的确不是忘剑之域的人!”
老者道:“虽然你们不是忘剑之域的人,但既是来到忘剑之域,为何却不遵守这里的规矩?”
天翊道:“规以正圆,矩以正方。规矩诚设,方圆若实,规矩恶设,方圆如虚。”
老者倏一皱眉,道:“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蔑视我忘剑之域的规矩吗?”
天翊笑了笑,道:“规矩只能约束行,但却不可约束心,心若有恶,则规矩不复。”
老者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可是在蔑视我忘剑之域?”
天翊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若真要一个答复...”
说到这里,天翊稍顿,紧随着,自他的口中不紧不慢吐出一字来——“是!”
闻言,老者的脸色突变得难看至极,他从天翊的话中,感觉到了一股狂傲,这狂傲,来得无边无际。
老者道:“好一个后生小辈,当真轻狂无比!难怪敢败坏我忘剑之域的规矩!”
天翊道:“前辈,你口口声声所说的规矩,还不是建立在强权之下?真正的规矩,是由内而外以制,而非由外而内以束。”
老者道:“这就是你为屠尽七星峰生灵所给的解释吗?”
天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本无意顶撞这老者什么,只是老者一开口,便给他扣上了一顶不遵规矩的帽子。
天翊为人,想来以敬还敬,以恶还恶,老者既是不敬他,他自然也不会做那回敬之事,这才言辞以激。
此时,老者身旁的中年与青年也已凝沉起了眉头,三人身后的上百修士,更是冷眼相向,眸生幽寒。
倒是一旁的逸世,神有焦愁浮掠,他深知天翊等人来历不凡,其中更有史大彪这等高深莫测之辈潜藏,若天剑阁与之爆发冲突,祸福难测。
虽知如此,逸世却并未开口点破。
见天翊不予回应,老者道:“好,我不与你说规矩,我们就说说,你们屠灭了七星峰三千多人,此事该当如何?”
天翊道:“前辈觉得呢?”
闻言,老者再难降息心中愤怒,厉喝道:“小辈!我念你年少无知,方才与你和气相言,你可莫要不知好歹!”
天翊笑了笑,道:“前辈,正因小子年少无知,故才有所反问,怎成了不知好歹?”
听得天翊这略显无赖的答复,老者气郁不已,一连口吐了几个“你”字,却迟迟不见后续。
正在这时,老者身旁的青年开口道:“逸老,杀人者人恒杀之,用他们的命慰藉七星峰数千亡灵,对他们而言,也算不亏了!”
说着,青年阴鸷一笑,笑意之中,杀意凛冽。
中年男子沉默不语,只斜瞄了瞄青年。
老者平复片刻,道:“剑影,你的杀意为何这般浓烈?”
剑影道:“逸老,你也知道,我已经收敛了许多。”
老者顿了顿,转而看向天翊,道:“小辈,你也听见了,剑影所言,正是我之答复,不知你可满意?”
说着,老者笑了笑,笑得很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天翊的眉头已然紧皱,凝视着老者等人的目光中,满含凌厉,青年的那一句“杀人者人恒杀之”触及了他,而后老者顺言以对,更让他生怒。
于此之际,闫帅冷冷一哼,道:“我今日倒要瞧瞧,你们何以来做那杀人者人恒杀之之事!”
晓梦不以言语,周身气息已然变得幽寒起来。
武忘等人也做严正以待。
一时间,场上的气愤顿变得肃杀无比。
见状,逸世连连凑身上前,对着老者道:“爷爷...”
其言尚未脱口,老者的喝斥之声已然传出:“你给我退下!!”
逸世还欲开口,却被老者紧随而至的横眉冷眼打消了住。
他朝着天翊等人看了看,决意之下,负气离去。
老者收回目光,看向天翊,道:“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让我们动手?”
天翊冷地一笑,道:“你觉得我们会束手就擒吗?”
老者觑了觑眼,道:“好!果然够狂傲!过了今日,你这狂傲便要烟消云散了!”
说着,老者抬了抬手,好似在作示意。
正于此时,一道倩影突地冲上前来,喝道:“慢着!”
诸多修士一愣,纷纷朝着那倩影看去,只见其一袭蓝衣加身,落得纤尘不染,正是若蓝。
老者道:“小辈,你还有何话要说?”
若蓝道:“七星峰的人是我杀的,此事我一力承担,你们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吧!”
闻言,老者笑了,他身旁的中年男子也笑了,剑影轻掀了掀嘴角,似笑非笑。
以三人的眼力,何尝看不出若蓝只有出窍实力,七星峰上,数千剑盗,岂是一出窍修士所能屠灭得了的?
一直不曾开口的中年男子道:“女娃,要揽这责任,也轮不到你才是。”
说着,他看了看闫帅与晓梦。
若蓝怔了怔,转而看了看天翊等人,接着道:“我再说一次,七星峰上的人,全都是我杀的!!”
老者道:“小辈,七星峰的人,无论是你所杀,还是他人所杀,你们都难辞其咎!或者说,你们都难逃一死!”
闻言,若蓝愣住,哪曾料想老者会如此以言。
天翊笑了笑,道:“蓝儿,与这些将规矩的人说道理,你不觉得可笑吗?”
若蓝道:“大哥哥,蓝儿说过,此事定不会牵扯于你们的!”
言罢,若看微一抬手,乾坤镯上灿起一阵耀眼光华。
下一刻,一道黑影倏地幻显而出。
此时,自那黑影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仅凭气势,便让天剑阁翻覆于压迫之中。
在场之人,无论是天剑阁的剑盗还是闫帅等人,无不惊愕满面,唯天翊与史大彪受此突变,尚还岿然。
这突然出现的黑影,不做别人,正是裨恶。
裨恶阴沉着面,盯着老者道:“小老儿,七星峰上的人全都是我杀的!你们有本事,冲着我来!”
老者愣住,盯着裨恶的眼中饱含惊惧,他能感受到,裨恶的强大,远非他所能抵抗!
中年男子与剑影也作愕然,哪曾料想到,天翊等人的身旁,竟还有如此强大之人隐藏?
见老者迟迟不以回应,裨恶道:“怎么?适才不是还叫嚣着杀人者人恒杀之吗?人是我杀的,你们也信了,怎么不来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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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我何时才能写个盟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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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章:指尘狂风,青霜遗音【合两更】
裨恶的盛气凌人来得毫不掩饰,强大的气势直将老者等天剑阁众压迫得毫无反抗之力。
他就静静地站在若蓝身边,气魄浩荡,凝聚一身,磅礴大气,独幽凛然。
值此之际,空谷之中,忽一阵微风起伏,继而有琴音泛来。
声起,悠悠扬扬,如泣如诉,清韵怡然,回肠荡气,似作最灿烂的风霜,沉淀了所有的波澜壮阔。
伴随着琴音弥漫,加持于逸姓老者等天剑阁众身上的压迫之力,突地消散。
下一刻,一道光影漫过了时空悠悠,落定在广场之上。
那是一名老妪,她身躯微偻,皓首苍颜,满脸皱纹,头上罩一层白霜,眼下陷两轮漩涡。
老妪的眼中,泛深邃之光,似是在过尽千帆之后,把心迹澄清,将岁月看透,只留一道空明。
她怀抱着一古琴,纯丝做弦,桐木为面,精致而雅然。
见得老妪,逸老等天剑阁众纷纷俯跪在地,异口同声道:“见过阁主!”
老妪轻点了点头,转而朝着裨恶看去,道:“你的身上有冥海的气息!”
裨恶眉宇微沉,凝视着老妪道:“你知道冥海?”
老妪道:“冥海天池,孤悬天际,没有入水口,只有出水口,湖水终年外流不息。池水平日不见涨落,每至七日一潮,与海水相呼吸,是以海眼。”
言罢,老妪笑了笑,脸上的横皱竖纹随之舒缓。
闻言,裨恶与若蓝皆是一惊,哪曾料想这老妪对冥海之地竟如此了解。
裨恶道:“你去过天池。”
老妪点了点头,淡然道:“真要算来,我与冥海的尊者也算有些渊源,只是没想到,竟在忘剑之域相遇冥海之人。”
裨恶一愣,道:“怎么?冥海之人难道就不能来忘剑之域?”
老妪道:“这倒不是,只是若让有些人知道冥海之人竟来到了西门之地,怕是会定安不住。”
裨恶冷冷一笑,道:“你说的可是西门阁?”
老妪不置可否,道:“是谁你们心里应该比我清楚。”
裨恶不再作应,与老妪直直对视。
听得此处,天翊等人也做惊诧,不知冥海与西门阁之间到底有何恩怨?
沉寂半响,裨恶开口道:“言归正传吧!七星峰的人,皆是我杀,与他们毫无牵连!”
说着,裨恶看了看天翊等人,老妪的实力很强,他若与之一战,只道胜负难料。
老妪道:“你们不是也说了,这个世道,终究不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罢了!”
裨恶倏地皱眉,沉声道:“怎么?你莫不是以为这忘剑之域能留下我们不成?”
老妪道:“你觉得呢?”
裨恶道:“我觉得?”
老妪点了点头。
裨恶昂首,道:“我觉得我们若是要走,你拦不住!”
老妪道:“是吗?”
伴随着老妪这话出口,空谷之中,萧杀突起,直给人以压抑。
裨恶抬了抬手,一口月牙长刀赫显而出,刀口有斜细锯齿,齿尖泛森幽之光,不寒而栗。
老妪淡然笑了笑,对于裨恶之举似不以为然,怀抱之琴却有丝音渐起。
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正于此时,老妪的神色兀地大变。
她满脸不敢置信,不敢置信中偏又漂浮着难言的喜悦,若仔细以观,可见她的眼眸之中,竟有泪花泛烁。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人震惊,哪怕是与老妪迎对的裨恶,也做莫名无知。
下一刻,老妪打量了天翊等人一眼,转而对着裨恶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离开的机会!”
裨恶一愣,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老妪,若是依着他的脾性,决然不会承下老妪所给的这一机会。
但一想起若蓝还在此地,裨恶顿时敛了己身之傲,他死没关系,但若蓝决不能有事。
裨恶很清楚,老妪的实力很强,他若与之一战,恐会陷入持久之中。
以他的神识感应,自也查探到了,天剑阁内尚还有许多潜藏的强者,他若无法护及若蓝,后者的生死,只道难定。
一念及此,裨恶不甘地敛了胸中孤傲,对着老妪道:“什么机会?”
老妪道:“我给你们的机会很简单,你我双方,各出三人,你们若胜,我便让你们离开忘剑之域!”
裨恶道:“若是我们输了呢?”
老妪笑了笑,道:“你们若是输了,也只怪没有抓住机会,我有绝对的信心,将你们全留在忘剑之域!”
裨恶沉思片刻,道:“我有一个条件!”
老妪道:“但说无妨。”
裨恶道:“你方不可触动合体境的修士!”
老妪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
见状,裨恶这才舒缓了口气,转身朝着天翊等人望去。
他的目光,在闫帅、晓梦以及史大彪的身上停留多许,想来是想让这三人出战。
老妪既是答应不派合体境的修士,那便只能选择虚实镜以下的修士。
闫帅与晓梦,体内封禁之力不开,正好处于虚实镜,至于史大彪,无人能看出他境界高低。
但只稍稍一想,便可明悟,他若出战,三成多的胜算只道稳妥不已。
见得裨恶这般神态,武忘等人皆做激奋,他们实力算不得强,但战意却已凌云冲霄。
承接到裨恶的眼神后,闫帅与晓梦两两互视,接着移步上前。
闫帅道:“我算一个!”
晓梦冷面寒眉,她虽未言表什么,但其行举却已说明了一切。
武忘等人平复稍许,渐敛了己身迸发的气息,他们很清楚,这个层面的战斗,绝非现在的他们所能扛鼎。
老妪神色淡漠,眸光在逸老、中年男子以及剑影的身上扫视片刻。
会意之下,逸老三人走上前来,看向闫帅与晓梦的眼中,饱多凌厉。
一时间,出试之人便只剩下一人悬而未决。
裨恶皱了皱眉,目光牢牢锁定着史大彪。
此时,史大彪提悬着一坛佳酿,独自畅饮,对于众人投递而来的关注丝毫不做动容。
裨恶张了张嘴,正欲开口之际,史大彪突将手中酒坛悬定于空。
下一刻,史大彪笑了,笑得有些迷醉,且还伴着迷蒙感叹之声:“气冷空谷寂,轮高星汉幽。他乡此夜客,独酌经多愁!”
说着,他打了个酒嗝,踉跄三两,整个人就地倒卧了下去,在其身下,一柄金光泛烁的衍天大斧,熠熠生辉。
见此一幕,裨恶的脸色顿变得难看至极。
任凭他如何猜料,也未想到史大彪竟会在这个时候醉酒以卧。
老妪笑了笑,道:“怎么?是无人可选了吗?”
裨恶眉头一皱,视线直在天翊等人的身上荡来荡去,好些时候也未落定,想来是心有踌躇,迟迟下不了决定。
青霖顿了顿,便欲动身上前,正在这时,天翊却是率先迈步而出。
伴随着天翊的身影落定,整个广场,顿起议论纷纷。
任谁都看得出来,天翊不过一出窍修士,何以能与虚实镜的强者一较高下?
裨恶皱眉以望,凝重道:“小子,我知道你的实力颇多古怪,但这一战,不比从前!”
天翊笑了笑,道:“前辈,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比从前呢?”
裨恶愣住,好半响后,他怅然长叹了一声。
史大彪不出手,似乎也只有天翊是最佳人选了。
此时,老妪也蹙着眉,凝望着天翊的眼中,颇多惊诧与疑虑。
天翊的实力,只作出窍,让一出窍修士去对战虚实修士,想想便觉可笑。
虽知如此,老妪却没有出言干涉,对手派何人出战,不是她所能掌控,遑论她也不关心。
武忘等人见得天翊在此时站出身来后,并无愕然,哪怕是青霖,也作如常。
天翊表面实力虽然只有出窍境,但真若爆发,劫成无敌,炼虚亦可杀。
西行之路上,天翊曾与北冥阁的催命一战,后者可是货真价实的合体境强者。
这是众人定安的原因,也是对天翊的一份信任。
沉寂片刻,老妪开口道:“人选既已落定,那便开始吧!”
说着,老妪随意对着虚空一挥手,无形之中,一股时空之力直上霄汉。
老妪道:“对战的地点便选在天幕之上吧!”
她看了看逸老,道:“逸风,你第一战!”
闻言,逸风应诺一声,纵身一跃,影入长空。
另外一边,还不待裨恶开口,闫帅已展身而起,声随风动:“让我来会会你!”
眨眼间,天际之上,闫帅便与逸风迎空而对。
闫帅道:“你叫逸风?”
逸风点了点头,倏一挥手,一把制样奇特的长剑显现而出,此剑,由一把拂尘与一把单剑组合而成。
逸风道:“此剑指尘!”
闻言,闫帅淡漠地笑了笑,斜挂于身后的包裹无风自动,数道金光窜落连接,合成一柄锐气横生的长枪。
闫帅横斜长枪,道:“此枪狂风!”
听得“狂风”两字,逸风的眉头突地凝皱,终是明白,为何闫帅适才要特意询他名讳了。
他名叫逸风,闫帅的长枪却名为狂风,两人这一战,是逸与狂之间的争斗!
这一刻,云屏烟嶂锁苍穹,九霄云气接蓬莱,星月明素,云染微霞,光连虚象,气以风寒。
闫帅与逸风皆不做声,彼此凝视。
迟定片刻,两人同时以东。
闫帅人若飞电而出,狂风长枪,凌锐傲啸,夺掠长空,直刺得空间崩裂,直迫得寰宇震颤。
抢出,有气吞山河之势,有万夫不挡之勇,凌厉的金元自枪尖咆哮而出,直取逸风而去——“咻!咻!”
逸风见状,一点也不惊慌失措,速展之际,指尘剑挑而动,一道金色匹练顿时横贯星河,继而便与闫帅的枪势撞击在了一起。
霎时间,剧烈的轰鸣声连绵不绝,破空响彻,直震云霄——“砰!砰!砰!”
值此动荡,闫帅与逸风的身影双双倒卷而归。
两人的眼中,皆有惊愕浮掠。
就在众人惊诧之际,闫帅已是再次夺身而出,狂风长枪刺动之下,光寒摇动,虚空震彻,天霄地宇尽皆颤栗。
见状,逸风微微一笑,手中长剑迎空撩舞,剑势澎湃而又灵敏,光动凌虚。
刹那间,风云卷动,金色枪影纷乱四射,所过之处,碎灭丛生。
只过须臾,闫帅与逸风便是再次交击在了一起。
枪剑撞击的刹那,金色元力纷繁交织,继而汇成斑斓长河,宛若狂风暴雨下浪涌涛击,惊起彩华漫天。
这一刻,灿金朗天,寒银赤地,轰鸣连绵,势有不休。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风云色变,日月颠倒,枪剑之威掀起的浩荡之力席卷苍冥,惊起“骇浪滔天”。
天翊等人惊骇地看着这一幕,身影都随着天地的颤动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更让人惊愕的是,闫帅与逸风在这一对击下,竟是再一次双双败退,两人那喷洒于长空的鲜血,淋漓而又刺眼。
此时,云漠漠,风瑟瑟,飘尽玉阶琼霄,袭风来尘月色昏。
闫帅飞退之下,脸色阴沉似水,嘴角处血迹斑斑,他觑眼望着不远处的逸风,暗怨道:“该死的封印!”
念及此处,闫帅一个没忍住,一口鲜血“噗”地喷吐出来。
天翊等人见状,无比作担忧关切。
相比于闫帅,逸风的情况也好之不多,体内元力紊乱不已,气息更作低靡。
紧随着,逸风动了,指尘剑出,寒光重重,剑开明月,杀拥云间。
见状,闫帅飞冲上前,狂风长枪,倏出风雷,撩碎了一片激涌的剑河——“砰!砰!砰!”
狂猛的炸裂声,经久不息,天幕之上,净蛮烟瘴雨,朔风绕边血,剑光枪影,横驱万里,迟迟不散。
这一刻,馝馞的薄雾,弥漫着腥香,朵朵血莲绽驻,闫帅与逸风又一次落得两败而退。
此时的闫帅,手持狂风长枪,其姿威武凛凛,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如玉山之将崩。
枪影、人影皆散着一股凌霄的锐气,他觑眼盯着逸风,眼中凌锐,不可逼视。
不远处,逸风大口喘着气,持手的指尘剑,瑟抖以微。
他愣愣地看着闫帅,眸色之中的坚定已有动摇。
他老了,剑也老了。
所以,剑老无芒,人老无刚。
值此之际,闫帅倏地一挑手中狂风长枪。
枪动,枪峰凌霸,金元横生,上应星魁,感乾坤之锐气,下临凡世,聚山河之降灵。
逸风怔了怔,只得出剑以迎。
身掠!剑出!
指尘剑宛若一道金虹横贯而出,所过之处,空间撕裂,万物寂灭。
眨眼间,两人已是交击在了一起——“砰!砰!砰!”
狂猛的轰烈响彻云霄,朔风劲猛,整个天幕突被点燃,金光摇曳,直将月空映照得灿金一片。
闫帅的这一枪,宛若承载了无上之威,睥睨苍生,无可匹敌。
枪落,剑迎,逸风的身姿直直倒卷出去,鲜血,飞洒!
下一刻,逸风的身影坠空而落,继而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栽倒在广场上。
见状,顿有天剑阁人上前将其搀扶。
老妪神色如常,似乎对于逸风的落败并无诧异。
倒是一旁的裨恶,饶有深意地笑了笑。
闫帅稍顿些时候,拖着疲倦的身姿飞落而归。
武忘等人连连靠上前去,关切之言绕耳不休,闫帅勉强笑了笑,接着在众人的搀扶下入定恢复。
裨恶顿了顿,对着老妪说道:“这第一战,可是我们赢了!”
老妪面色不改,看了看中年男子,道:“剑霜,第二战!”
闻言,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身姿一展,人已化作一抹流光掩入长空。
裨恶看了看天翊与晓梦,还未开口,晓梦已夺空而起。
见状,裨恶苦涩笑了笑,无论是闫帅还是晓梦,都带着一股傲气,那一股傲气,似乎并不受他所控。
不消多时,剑霜已与晓梦对立天际。
剑霜一脸沉稳地凝视着晓梦,展手间,一柄青凛若霜的长剑倏显而出。
“此剑青霜!”
晓梦微微觑眼,只一望,乱了径雾迷茫,散了微风舒卷。
她的眼,灿若星辰,深邃中带着一股透彻的寒凉。
她的眸,清澄似水,高冷中带着远超世俗的绝逸。
下一刻,她掩手一挥,瑶琴静悬,琴有七弦,每一弦,皆有六尺之长。
此琴,漆色璀璨古穆,断纹隐起如虬,铭刻精整生动,金徽玉轸、富丽堂皇,名遗音。
曾几何时,有才子佳人名动风澜,才子棋落,起转星辰,佳人抚指,玉琴遗音。
寥寥几言,道说的便是冷轩与晓梦,冷轩持一星辰盘,天作棋盘星作子,晓梦抚一琴遗音,地为琴面路为弦。
只如今,物换星移,冷秋何度?纵使月色满轩白,也无琴声动夜阑。
一念及此,晓梦眼中的清寒顿有凄凉泛涌,她淡漠地瞅了眼剑霜,只道了句:“此琴遗音!”
想着想着,晓梦再无法抑制内心的激愤,两手搭落在一根根琴弦上,继而用力一拨——“噌噌...”
一时间,悲风调,霹雳吟,青冥浩荡弦中起,琼音冷声指下生。
见状,剑霜掠影飞渡,手中青霜长剑,猛一挑刺,顿有无边剑气如浪席卷。
只听得一阵碎裂声响,那袭杀到青霜跟前的音刃纷纷湮没不复,但青霜挑刺而来的剑力却无丝毫势弱之态,直直朝着晓梦杀来。
晓梦蹙了蹙眉,身姿一展,人影、琴影消失不见,现身之际,已在音刃护罩之外。
此刻的晓梦,极尽清奇,如月之曙,如气之秋,她的清奇中带着冷厉,音弦锋锐,银如秋霜。
眼看着青霜持剑便要杀临,晓梦撩指成风,遗音琴瑟,弦影叠叠。
这一刻,琴无声,人无影,唯有浩荡元力汇聚出一条大气磅礴的天河,风作萧瑟,洪波涌起,宛若天弦拨动。
这一天河之弦,就如一道激流,一道自九天倾泻而下的激流,在烟波浩渺中勇进,直直杀向青霜。
眨眼间,狂猛浩荡的音弦之力,便直直迎上了青霜的那一剑——“砰!”
巨响声直让山川摆簸、长河倾覆,震荡中,如河的音弦之力寸寸碎裂,青霜挑刺而来的那一道剑光,却闪耀如初!
只闻见,四面清音随风起,幽野千嶂,长烟氤氲,茫茫中,人与音弦两不见。
不消多时,一道倩影倒身飞冲而出,血雨相送,绽出漫天血雾。
这一交击,竟是晓梦落败而归。
见此一幕,天翊等人的神色无不被担忧覆盖,闫帅更是从恢复中跳出神来,落得一脸忐忑。
此时,剑霜的剑力在晓梦的音刃攻下消散无形。
他未作迟疑,青霜长剑倏地直刺而出——“咻!咻!咻!”
剑出,剑气如虹,遵霓雾之掩荡,涂星月以凌厉,乘虚风而体景,超九天以增势。
晓梦见状,强忍着体内伤势,妙指一落,轻拢、慢捻、复挑,琴瑟之音醉缭绕。
转瞬间,人影消,琴瑟隐,一帘星幕,悲歌未彻。
伴随晓梦落指遗音,四野天幕,清音横空,磅礴浩荡的水元之力,笼覆回旋,翰留天帐。
不消多时,激涌的水元之力,携着潇潇琴音飞卷而动,直以撼天之势迎上剑霜的刺剑。
只听得惊天动地的轰鸣声连绵不休——“轰隆隆!”
一时间,风雨动沧桑,浮沉凝凛素,群云惨岁阴,星月掩复明。
远远望去,只见道道晶蓝,骤然落击,撑开长天,划出海云,翻云覆雨之下,洪涛威势——“砰!砰!砰!”
不绝于耳的炸裂声响彻天地,琴音崩裂,锐敏幽微,绽出漫天蓝絮。
受此对击,剑霜与晓梦的身影双双落降,鲜血直在长空,挥舞成线。
见状,武忘等人连连飞身而起,天剑阁一边,也有数道光影冲霄而起。
不消多时,晓梦与剑霜在己方之人的搀扶下落定。
裨恶的神色稍有起伏,盯着老妪道:“这一战,算不分胜负!”
老妪点了点头,对此并无异议。
裨恶道:“第三战开始前,我有一事想问!”
老妪笑了笑,饶有意味地看了看裨恶身旁的天翊,接着道:“你是想问,若此次比试以平局收场,又当如何?”
对此,裨恶不可置否。
老妪道:“你觉得我该如何回答你才好?”
裨恶道:“那是你的事!”
老妪道:“前面两次比试,我天剑阁一负一平,依三场而论,我天剑阁最好的结果也就平局。”
裨恶道:“没错!我只想知道,这第三场比试,你天剑阁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恍一听,裨恶这话似乎问的颇有些多余。
可细一揣测,方才感知其中微妙。
对天剑阁而言,即便剑影在第三场比试中胜了天翊,也就落个平局,而天翊这一方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老妪若是言明第三场比试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便也暗中道明了她之态度。
这之前,两方有胜负之约,但却没有考虑胜负之外,还有不分伯仲的可能,这是一变数,也是一妙数。
老妪若让比试继续下去,也就变相地说明,除非天翊胜了剑影,若不然,一切都做枉然,天剑阁依旧会对他们行以杀罚!
思定半响,老妪淡然一笑,转而看了看剑影,道:“剑影,第三战!”
闻言,裨恶的眉宇突地一皱。
剑影躬身应诺,他没有破空而起,反是极度轻蔑地看着天翊。
剑影道:“小辈,你本没资格与我交手,奈何世事弄人!”
说着,剑影笑了,笑得很轻蔑,笑得很谑然。
以他虚实境的实力,何曾将一出窍修士放在眼里?
此时,裨恶的神色已然阴沉至极,他朝着天翊望去。
这一望,只见天翊自若如常,那噙于嘴角的浅笑,来得毫无波澜起伏。
天翊道:“前辈,这一战,我会尽力!”
说着,天翊回之以剑影一抹微笑,只是这笑容落入剑影眼里,却作意味深长。
剑影觑眼觑眼,冷地一哼,道:“不知好歹!”
抛下这一句话后,剑影人已凌空而去。
天翊也不来气,一脸从容地看了看武忘等人。
下一刻,天翊展空而起。
时不作多,天翊已与剑影迎空以对,他身姿挺拔,一袭麻衣粗袍,猎猎随风。
剑影悬空一旁,眸色之中,饱多轻蔑,冷眼恣意,似不以为然。
沉寂片刻,剑影开口道:“小辈,趁我还没出手前,赶紧出手!我若出手,你将没有丝毫机会!”
他顿了顿,再道:“提醒你一句,我的剑下,总不留活口!”
说着,剑影阴鸷地笑了笑,笑意之中,竟还浮掠一抹玩弄之色。
见此一幕,天翊从容依旧,道:“你勾起了我的杀意,但我不怪你!”
闻言,剑影突地大笑起来:“哈哈!杀意?你也有杀意吗?你可知道,你的杀意在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天翊轻掀了掀嘴角,只淡淡道了句:“是吗?”
下一刻,天翊动了。
他身如飞旋,棍随人动,急速旋转下,人影棍影皆不见,唯剩彩芒飞曳,横贯长空。
........
谢谢那些支持三狼的书友,有你们,三狼才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我在想,我何时才能写个盟主出来?
慕狂客之名,走圣王之路,交流群:五一三二六零六二七。
四五章:披风追灭,万剑司音【合两更】
晓星渐沉,九野天外,披风棍出,长虹饮涧。
棍势大开大阖,重重棍影,行云流水,摇山震岳,天颤地动。
棍落,风起,五彩回席。
眨眼间,浩荡棍力便已落袭到剑影身上——“砰砰!”
轰鸣动苍宇,炸裂破琼霄,深谷急风落,棍影去复还。
这一刻,五彩喧轰,天地翻覆,剧烈的动荡,上掣太极,下至冥幽。
狂猛的棍力,无边无际,直将剑影笼罩其内。
见此一幕,剑影突地变貌失色,脸上的轻蔑消敛不复,取而代之的则是满面惊恐。
这等威势,哪像是一出窍修士所能施展?
来不及多想,剑影忙一拂手,一柄森寒长剑倏显而出,弧若寒月,云霞灼灼,剑名照影。
剑出,剑光如织,剑音若啸,声锐锋利,直让人毛发尽竖,不寒而栗。
“砰!砰!砰!”
惊绝不休的炸裂声响彻天地,浩荡剑力仿若发疯了一般,缭乱激射,肆无忌惮地吞噬着无边棍影。
于此剑荡之力下,十方棍力俱灭不复,只听得一道道碎裂之声自不同方位传递开来。
棍影涣散,剑影阴郁而立,神色中饱含惊愕,他堂堂一虚实镜修士,在一出窍修士的攻袭下,竟只能御而不攻。
举目而视,不远处的天际上,有一凛然身影持棍而立。
他,身不动,棍不动,一袭麻衣粗袍,猎猎随风。
剑影切了切齿,目色阴冷而凌厉,他紧了紧持手的照影长剑,冷道:“小辈,没想到我对你竟是有些看走了眼!”
天翊横斜着披风,淡淡道:“可我在你的眼中,仍看到了视人犹芥的目光。”
剑影突地沉眉,照影长剑一指,厉喝道:“找死!”
下一刻,剑影动了。
剑光横九野,飘衣拂玄穹,怒慨成素霓,啸咤起狂风。
剑出,承着激怒,迎空撩落,搅动风云,抡开昏冥。
浩浩荡荡的剑力,如涛似浪,直朝着持棍而立的天翊撩射而来。
天翊神色如常,一股睥睨从容的气息浩散周身。
披风长棍微一拨动,继而一记挑棍飞迎上去——“披风之指点江山!”
棍出,棍势寥廓,激昂飞啸,似有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之意。
剑棍一交击,惊起漫天星火,山河动摇,五彩穿空,劲风纵掠。
“呼呼呼!”
“砰砰砰!”
长空之上,震荡连绵,云霓弥散,光寒影疏,光连虚象白,气与风露寒。
一番对击,天翊与剑影各有退让。
剑影脸色一沉,心下已骇然至极,虽只作简简单单的剑棍交互,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应到,天翊的实力很强。
就在剑影凝沉之际,天翊已是凌空翻转,披风长棍横挑而出——“披风之横扫千军!”
棍出,强猛棍力横扫开来,沿途所过,万物皆在棍力下折服。
见状,剑影倏一皱眉。
照影长剑一抖,剑身之上顿起璀璨晶蓝,他持剑以动,刹那间,万千蓝芒纷繁而出,连连御上披风棍力。
须臾间,天翊扫棍而来的身影已与提剑以迎的剑影对击在一起。
“砰!砰!砰!”
棍剑击合,直撩得元力漫天,直挥得星月颤荡,直震得沉云絮裂。
剑影手中的照影长剑,直在披风长棍的扫合中,被击得叮叮作响,原作散溢的万千剑蓝顷刻崩碎。
天翊持棍落击在剑身上,淡漠地盯着剑影看着。
剑影以剑作御,颊面阴沉,隐隐可闻切齿之声。
这一交手,天翊与剑影竟斗了个旗鼓相当,上下不分。
下一刻,天翊手中的披风长棍,光芒突盛,自棍身中,传出一股浩荡的元力波动。
长棍一拨,剑影原作持剑以对的身姿顿作倒退,其神色显得凝重无比。
与此同时,广场上的众人,惊愕满面,特别是一干天剑阁众,更作瞠目结舌。
老妪凝着眉,盯着天翊的目光中,浮掠着意味深长。
裨恶静默而立,微皱着眉头,天翊的实力,他早有预期,只如今看来,他似乎还是低估了天翊。
不远处,晓梦已醒来,与剑霜的一战,她已尽力,恨只恨她与闫帅皆无法破开体内的禁封之力。
千钰等人满心关切地凝望着月空,他们都是聪慧之辈,自是知晓天翊与剑影的这一战事关重要。
天翊若不能取胜剑影,老妪会对他们出手,老妪说过,她有绝对的信心,将他们全留在忘剑之域。
值此之际,星月之下,天翊凌空而起,手中披风高举向天,接着一记劈棍落下——“披风之棍定乾坤!”
棍落,朗朗乾坤顿被无数棍影覆盖,剑影诧目以望,入眼之景,唯剩一棍天来。
看着看着,剑影两目一凝,心底竟无端生出一股莫有能敌之触。
一念至此,剑影猛一晃头,连从出神中醒转,他咬牙切齿,目色冷厉地望着劈棍而来的天翊。
要知道,剑影可是一虚实修士,但在面对只有出窍实力的天翊时,竟衍生出了这般思绪,这如何不让他震怒?
下一刻,剑影倏一挥剑——影动,剑出,剑随影动。
霎时间,照影长剑点苍而去,一点冰影一点蓝,直在扶摇中缀色长空。
寥寥片息,棍落,剑迎。
“轰隆隆!”
“砰!砰!砰!”
一声惊天动地轰鸣,掀起狂暴四起的炸裂,天摇地动,整个幽谷都颤抖了起来。
受此对击,天翊与剑影各有退让,两人并未多作停滞,继而折返激战在了一起。
两人互攻互守,似云中龙斗水中龙,一往一来,如岩下虎斗林下虎。
期间,架隔遮拦几许,盘旋点搠几多,两人斗来半晌却无输赢,战得数番却无胜败。
“砰砰砰!”
震耳发聩的炸裂声此起彼伏,彻响不息,天摇地颤之势,直让幽朔腾动,鬼神啜泣。
一时间,战况陷入胶着。
有那么一刻,剑影突敛了攻守之势,一个腾跃,影已移出天翊的攻势范围。
剑影道:“小辈,不得不说,你激怒我了!就是不知,在我的虚实之域下,你是否还能这般从容应对?”
言罢,剑影长剑一点,剑身之上突有一股诡异之力席卷而出。
战至如今,他尚未开启虚实之域,因为他有着自己的孤傲,对付一出窍修士,哪需将其摄入虚实之域?
可眼下看来,他若不将天翊拉入虚实之域,这一战,只怕胜负难测。
听得剑影所言,天翊不为所动,神情玄定,处之弥泰,道:“你的虚实之域,能奈我何?”
下一刻,天翊突地举棍向天。
伴随着披风长棍的指天一抖,茫茫天宇,顿现迷醉光彩,延绵无尽。
霎时,风云巨变,乾坤斗转。
天穹之上,一条五彩光河滚滚而动,卷起雷电闪鸣,风云撩涌。
此时,天翊的身上,一股磅礴的浩然之气直冲霄汉,轰隆声颤荡天地。
“轰隆隆...”
天翊举棍而立,傲然挺拔的身姿,天地不可动。
此一刻,天翊进临到了一种奇妙的境地,好似这天地,都得听他号令。
见状,剑影的脸色倏地大变,他不敢置信地凝望着天翊,嘴里喃喃个不停:“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剑影惊愕,惊愕的是,他所施展的虚实之域竟在此时失了效用。
他的骇然尚未散去,那本作静默不动的天翊,突地一挑手中披风长棍。
棍落,这一方天地的灵力宛若受到征召,四聚而来,那奔腾浩荡的气势,就如万马腾空。
与此同时,谷内广场上,老妪神情一凝,惊诧道:“引天地之力共鸣!”
天剑阁众亦作满脸震惊,修士的元力,得源于天地,然而能做到与天地之力共鸣之人,古往今来,少之又少。
逸风脸色苍白,道:“他怎么可能做到与天地之力共鸣?”
剑霜道:“这小子有古怪!”
裨恶没有开口,在他想来,天翊之所以能做到如此,许与他身上的“五行封天印”有关。
五行之力,分时化育,以成万物,天翊若不是得“五行封天印”相助,岂能与天地之力同振共鸣?
当然,这只是裨恶的猜想,事实如何,又道几人知晓?
此时,铺天盖地的棍力已将剑影包围,他茫然以望,持手照影,都作瑟抖。
剑影不由怒火中烧,眸色中闪过一抹狠厉,喝道:“小子,我要你死!!”
言落,剑出,长剑幽寒,掠影呼啸,剑气横贯,撩舞苍穹,只道寒色满天影飞溅。
霎时间,磅礴剑气便与四合棍力交击在了一起。
“砰!砰!砰...”
惊天动地的炸裂声连绵而起,天地作壁,回音不息。
照影剑光,震反撕裂,只听“噗嗤”一声,剑影一口鲜血喷出,身如飘蓬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天翊只觉心神受震,脑海中嗡鸣成片,喉间一股咸腥夺口而出——“噗嗤!”
剑影的剑力,不仅刺破了披风长棍的凝汇之力,更将天翊从天地共鸣的状态中刺醒。
紧随着,天翊在一片血雨相送中倒飞出去。
这一交击,两人皆落得吐血飞退。
此刻的天翊,脸色苍白至极,双眼迷蒙,身子直在半空摇曳不定,麻衣粗袍上侵染着淋漓鲜血。
剑影适才的那一剑,直将他从天地共鸣的状态中刺醒,他不仅要受“照影剑气”的侵袭,还要承受这一片天地的反噬之力,可以说,现在他还站着,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不远处,剑影气息低靡,一边大喘着气,一边凝望着天翊。
他堂堂虚实境强者,竟被一出窍修士轰袭地吐血败退,这对他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一念及此,剑影再难降息心中滔怒,他虽身负伤势,但底蕴犹在。
下一刻,他抹去嘴角血迹,持手照影,幽蓝森寒。
剑出,万千光华冲霄而过,月斜清浅顿被剑芒飞束刺破地面目全非。
见得剑影袭杀而来的身影,天翊神色萎靡,他微屈着身,俨然一副受了重伤模样。
眼看着剑芒便要飞抵,天翊突然笑了,他笑得很凛然,凛然之中带着绝厉。
紧随着,这一方天地的灵气再起奔涌。
见状,辰南子连忙传音道:“小子,你不要命了?你现在这个状态,何以强行支撑得了这一方时空的天地之力?”
天翊没有回应辰南子,喃喃以言道:“天地有正气,杂然配流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充塞盈寰宇,正气贯日月...”
伴随着天翊的呢喃之语,他之心神再次与这天地合而为一。
劈棍长棍一掩,追灭长弓突显而出,长弓虽冷,但天翊体内的鲜血却已沸腾。
挽弓成满月,天地之力作箭矢,引弓之下,但见彩光烁芒盈动飘逸。
下一刻,长弓做引,箭矢横飞,异彩箭芒横空飞掠,贯动之势,天地皆震,日月皆颤。
“咻!咻!咻...”
无尽箭雨,密密麻麻,遮天蔽地。
一弓追灭,追魂灭魂。千里暮云,风劲弓鸣。空染烟霞,千点万点。
见此一幕,那作飞奔袭杀而来的剑影,突地神色大变,其身影尚未稳住,便见得一道道元力箭矢直从虚空中探出箭头,溢彩星点仿若星辰闪烁。
“噗...”
剑影无所反应,周身上下顿被彩色箭矢穿伤而过,一时间鲜血染红了长天,血云凝汇,随风而展。
紧接着,剑影只觉己身的灵魂识海中,突涌而出一股诡异之力,那一股力量,携带着毁灭的气息,直让人心胆俱裂。
惊诧之余,剑影再难突进,照影长剑疯狂乱舞,激起无边剑气。
“砰砰砰!”
霎时间,剑芒弓影两相汇,浩荡声威动苍宇。
不消多时,剑影面色一沉,再不作丝毫逗留,连连朝着下方广场飞降而去。
追灭长弓的灭魂之力,已然侵入他之灵识,他若不及时阻止,后果难测。
见得剑影撤离,那做挽弓之状的天翊突地一口鲜血喷吐出来——“噗嗤!”
下一刻,他缓缓眯上眼,身影随空坠落。
见状,武忘等人连连冲飞入空,继而将天翊搀扶住,关切之言,绕耳不休:
“老大!你没事吧?”
“大哥哥!”
“不忘!”
“不忘老大!你可不能有事啊!”
“......”
就在武忘等人搀扶天翊归降之际,剑影也已折返,他一脸惭愧地看了看老妪,接着躲身一旁,开始驱逐识海中的诡异之力。
老妪神色凝沉,目光直直凝视着天翊。
裨恶道:“这一战,可是我们赢了?”
老妪点了点头,早在剑影退归的那一刻,她的心中便已定论了输赢。
裨恶道:“既是如此,那便开启离开忘剑之域的虚空通道。”
老妪道:“他可是冥海之人?”
裨恶摇了摇头,道:“我倒是希望他是我冥海之人。”
老妪不再言应,随手一挥,天幕中突有一虚空通道显现而出。
裨恶顿了顿,转而看了看天翊人。
紧接着,无形之中一股诡奇之力突将众人把持,继而见得,一抹流光直直掩入虚空通道。
见得裨恶带着天翊等人离去,天剑阁内的广场上鸦雀无声,无人敢于此时开口以言。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老妪并未训斥他们,身影一晃,人已幻作无形。
逸风等人迟愣以望,这一战若传开,天剑阁只怕会声名扫地。
好些时候,一干天剑阁众方才退居下去。
空无云,月上天,皎明一片,清风徐徐,烟波缥缈。
溶月下,枫林成片,簌簌成音,碧盈翠薇,浮花浪蕊,山河拱手。
岩崖峭壁上,一老者迎风而立,依此地眺望,天剑阁所处的临风空谷,尽收眼底。
不知何时,老者的身边有一抱琴老妪显现而出。
老妪显得很平静,平静的外表下,却有惊涛卷掠。
老者道:“小音,你来了!”
老妪道:“我来了,可我却也老了!”
老者道:“你老了,我也陪着你老了。”
老妪凄冷一笑:“陪?”
老者点了点头。
老妪道:“西门万剑,你这话违心得也太过明显了一点吧?我值豆蔻年华之际,你在何处?只如今败柳残花,你却说陪我?”
西门万剑缄默不语,缓缓闭上了眼,追思复忆之下,疏烟画筝,琴瑟清怅。
老妪不是别人,正是天剑阁的阁主,司音。
好半响后,西门万剑方才开口道:“小音,谢谢!”
司音道:“谢我干嘛?”
西门万剑道:“谢你让他们离开忘剑之域!”
司音道:“他们赢了比试,我自会信守承诺。不像有些人,空言山盟海誓!”
西门万剑苦涩笑了笑,道:“归一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定会很开心。”
司音道:“西门万剑,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西门万剑顿了顿,道:“兴许等到我归墟而去的那一天,我会明白!”
司音一怔,鄙夷地瞪了西门万剑一眼。
下一刻,她转身离去,轻身散雾魇,寒琴曲凉年。
西门万剑静默而立,他没有去追司音,宛如当年。
那时,司音负气离开,西门万剑“无动于衷”,但西门归一却紧追而去。
只如今,司音的背后,再无人复。
......
谢谢那些支持三狼的狼友们,有你们,三狼才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我在想,我何时才能写个盟主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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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章:明哲保身,戏子入戏【合两更】
月色溶溶,碧翠千重,天风浪浪,山海苍苍。
天翊等人隐入虚空通道后不久,天剑阁所处的空谷外,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寒声破风帘,晓雾缭银汉,两人神色略显失泰,面带疑惑。
听雨道:“不忘他们离开了!”
吟风点了点头:“他们离开了,但你我却被困在了忘剑之域。”
听雨微一蹙眉,道:“你是说,天剑阁的人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去?”
吟风道:“他们是剑盗,而你我却是剑士,盗与士向来异道而驰。”
听雨道:“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吟风道:“此地既设有离开忘剑之域的虚空通道,想来定有离开之法!”
说着,吟风顿了顿,再道:“我只是担心,我们这一等,怕会耽误不少行程。”
听雨道:“放心吧,不忘的身边有高手相护,你我这一行,略显得有些多余了。”
吟风道:“你说的是那黑袍之人,还是说的那以酒为伴之人?”
听雨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吟风不予回应,只回之一笑。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凭空消失,他二人虽只做虚实境实力,但在气息的收敛上,却瞒过了天剑阁内的诸多强者。
此时,天剑阁内,一岩崖峭壁之上,楼宇空悬,司音独自凭栏,目以远眺。
吟风与听雨的到来,瞒得了众多天剑阁众,但却无法逃脱她的查探。
好在司音此刻并无心思理顾其他,若不然,只怕两人想走都不容易。
有那么一刻,司音低了低头,怀抱的瑶琴入目,面额的怅然丛生,只道是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想着想着,司音缓缓闭上眼,连带掩没的还有一段不曾言及的思忆。
......
月行天云,皎皎如轮,路疑霜雪,林栖白羽。
天翊一行人出了忘剑之域,此刻正静憩于一片原野之上,偶可闻三两飞鸣,山以幽静。
史大彪枕斧而卧,眼望漫天繁星,自若地喝着酒。
天翊看了看史大彪,正欲收回目光,史大彪却悠然以言:“山月高,心事沉。水风空,落花实。碧云斜处谁摇曳?”
说着,他朝着天翊望来,神以低回婉转,语以远韵悠然。
天翊抬眼看了看天,说道:“月斜碧云,空实殊见,物我同忘。”
史大彪道:“可是你叫不忘。”
天翊笑道:“不忘是不忘,不忘不是不忘,不忘还是不忘。”
史大彪道:“随缘生灭,不忘无常,是无常法。”
天翊问道:“那依大彪兄看来,不忘何以无常?”
史大彪道:“不忘不过是无常中的假象,无假即无真,无真是空,不忘是空,空即不空,空亦是空。”
闻言,武忘等人纷作茫然以望,天翊与史大彪的对话就如云雾般缥缈,他们却如何也吟不出云雾下的那一阕烟雨。
草野不远处,暮寒如翦,临溪有影,半斜清浅。
裨恶道:“若蓝大人,我们必须得离开了。”
若蓝一愣:“离开?”
裨恶点了点头,道:“若蓝大人,你我冥海之人的身份已经暴露,执意留在西门之地,恐招妄灾。”
若蓝道:“我不怕!”
裨恶无奈笑了笑,道:“可是我怕!”
说着,裨恶顿了顿,再道:“此前离开冥海天池,尊者千叮万嘱,万不可让你身陷险境。”
若蓝状作思量,好半响后,方才开口道:“真的非走不可吗?”
裨恶道:“非走不可!”
若蓝道:“大哥哥他们不久后便会离开西门之地,我们也可随他们一道离去。”
裨恶道:“想来大人也应知道,在不忘他们离开西门之地前,尚还要前往一地。”
若蓝蹙頞,沉声道:“西门阁!”
裨恶道:“没错,就是西门阁,他们不仅要去西门阁,更要去见西门阁的阁主剑神一笑。这个人,我们是万不可遇见的!”
若蓝道:“裨恶,你能否告诉我,冥海天池与西门阁之间到底有何恩怨?”
裨恶摇了摇头,道:“大人,具体什么恩怨,我也不甚清楚。我只知道,尊者与剑神一笑之间,似颇多纠缠。”
若蓝并未就此事一追到底,说道:“那我们可以不去西门阁,直接去中土之地等大哥哥他们!”
裨恶道:“若蓝大人,裨恶向来对你言听计从,但这一次恐不能如你所愿了!”
闻言,若蓝的脸色顿变得沉郁无比,她从裨恶的话中听到了一股坚决,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这一刻,若蓝陷入沉默。
见状,裨恶轻声一叹,道:“若蓝大人,等下与你那大哥哥做个道别吧!”
言罢,裨恶微一晃动,身影顿演作一抹流光没入乾坤镯内。
若蓝怔了怔,转身朝着天翊看去。
不知为何,打从遇见天翊后,她便有种难以割舍的情怀,待在后者的身旁,她总有种心安的感觉。
一想到不久便要分别,她的心中酸楚泛涌。
迟定了好些时候,若蓝方才提步走向天翊。
来到天翊的身边后,若蓝道:“大哥哥,蓝儿想跟你单独淡淡!”
天翊微微笑了笑,也未多想什么,起身随同若蓝走向一旁。
倒是千钰几女见状,神色中饱多诧异。
天翊道:“蓝儿,你可是要与我道别?”
若蓝一脸惊讶,道:“大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天翊道:“我说我是猜的,你信吗?”
若蓝点了点头,道:“我信,大哥哥说什么我都信!”
天翊笑了笑,道:“蓝儿,你可是要回冥海天池?”
若蓝道:“我离开冥海天池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天翊道:“那你的确该回去了,家,向来都是在外游子魂牵梦萦的地方!”
若蓝愣了愣,她的记忆中,只有冥海天池的存在,但天翊所说的“魂牵梦萦”,冥海天池却并未给予她。
好半响后,若蓝道:“大哥哥,登云峰内有古怪,你要小心。”
天翊点了点头。
若蓝道:“大哥哥,你以后若是有空,可会来冥海天池寻我?”
天翊道:“也许会吧!”
若蓝一怔,天翊的回应多少让她有些失望。
见若蓝这般神态,天翊道:“重归登云后,我若还活着,我会来冥海天池!”
闻言,若蓝神色一喜,转而又作凝眉以愁,道:“大哥哥,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记得哦,蓝儿会在冥海天池等着你!”
天翊微微一笑,不再言应,目以远望,但见,野横皱碧,路入苍烟。
若蓝静静地伴在天翊身旁,不知何时,她的身影渐趋虚幻,直至最后,彻底消失无踪。
天翊侧了侧身,当见得人去留空后,他轻声叹了叹,继而回转而去。
若蓝的离去,自没能瞒过千钰等人的观察,他们也想知道,若蓝与天翊究竟言说了些什么,但最终见到的,却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见得天翊归来,闫帅道:“他们走了?”
天翊点了点头,道:“走了。”
晓梦道:“那黑袍人倒是个心思缜密之辈。”
天翊不可置否,道:“他是。”
正与此时,一旁的史大彪突然开口道:“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闫帅道:“不知在大彪兄眼里,明哲保身是否可取?”
史大彪笑了笑,仰饮了两口烈酒,道:“可不可取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明哲保身之后,是进退自如。”
闫帅道:“看来还是大彪兄看得透彻。”
史大彪罢了罢手,再不出声。
几人的对话,只寥寥几语,但却言明了许多,可即便如此,武忘等人也做莫名之状。
南宫盈盈不解道:“不忘老大,蓝儿妹妹跟那个酷酷的前辈为什么要离开呢?”
天翊道:“他们回家了!”
南宫盈盈愣住,好片刻后,方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无忆凝思半响,道:“老大,若蓝跟那前辈的离去,可是因为西门阁?”
天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闻言,武忘幡然明悟,道:“小白脸说的不错,我们接下来便是要去西门阁,听天剑阁的阁主所言,冥海天池与西门阁之间,似是仇怨颇深,他们在这个时候离开,定是原于此。”
说着,武忘连将目光投递到西门剑馨身上,后者乃是西门阁之人,理应知晓事中原由才是。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西门剑馨在见得武忘凝视而来的目光后,竟表现出一副茫然之态。
西门剑馨道:“在没有进入忘剑之域前,我从未听闻过冥海天池。”
武忘一愣:“啊?剑馨,你确定没有骗我们?”
西门剑馨道:“我所言千真万确。”
武忘倏一皱眉,道:“这就怪了,听天剑阁阁主口气,冥海天池与西门阁之间的仇怨,不该这般默默无闻才是。”
西门剑馨没有再去理顾武忘,反是朝着天翊看去,道:“不忘,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前往西门阁?”
天翊道:“先不急,我们先去忘川城内停歇一两日。”
说着,天翊看了看绝尘,他深知,后者因为心系冰晴的安危,绝不愿多做耽搁。
然而让天翊未曾料想的是,绝尘在听到他这话后,竟出奇地没有作声,倒也省却了天翊去解释什么。
夜逝昼来,阳景照林,清风飘衣。
天翊一行人别了静幽原野,取道忘川城主城所在,他们行山翠葱茏,观游鱼潜水,见鸟飞薄天。
山色浅深随夕照,江流日夜变鸣声。
落日西沉之际,一行人进入到了忘川城的主城之中。
忘川城,笼罩在烟水之中,烟作轻桓,水源忘川。
入得城内后,天翊等人择了处客栈休憩下来,接着天翊带着史大彪又离开了忘川城主城。
天翊的去意,无人可知,武忘等人也曾一再要求与之一道,却被天翊言以拒绝。
无奈之下,众人也只好停留在城内。
不知觉间,夜幕降临,月下风波,俊采驰星,披霞决汉,悄怆惊神。
路以青木舟摇,茶烟袅袅,灯焰遑遑,天涯水湄,**朝歌。
此刻,天翊与史大彪停驻在忘川河畔,只可见忘川河水呈血黄之色,泛波而动,延绵无尽。
这是一条神奇之河,也是一条可以让人迷失心神之河,然而天翊与史大彪却丝毫不为其所动。
史大彪道:“不忘,你大老远的带我来忘川河干嘛?”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你难道猜不出吗?”
史大彪一愣:“猜?我一向不喜猜,不过我倒是比较钟意赌!”
天翊道:“这么说,大彪兄是要与我赌一赌了?”
史大彪道:“赌什么?”
天翊道:“赌这忘川河,到底通向何处!”
史大彪皱了皱眉,道:“不忘,过忘川奈何之后,便可进入忘剑之域,这有什么好赌的?”
天翊道:“这么说,大彪兄是不愿与我赌了?”
史大彪道:“谁说的?这天下,就没有我大彪不敢或不愿赌的!”
天翊道:“既是如此,那就请大彪兄先行选择吧!”
史大彪道:“先行选择?”
天翊点了点头。
史大彪狡黠一笑,道:“这有什么好选择的?这忘川河明显便是通往忘剑之域的!”
天翊道:“大彪兄可还需要更改?”
史大彪顿了顿,眼珠来回翻转,似在思虑。
好半响后,史大彪方才道了句:“不改了。”
天翊道:“不知大彪兄要与我下何赌注?”
史大彪细细思量了好些时候,道:“你不是还欠我十件灵宝吗?若是你赌对了,你欠我的十件灵宝一笔勾销。若是你赌错了,欠我的灵宝数加倍!你看如何?”
天翊道:“一言为定!”
史大彪道:“一言为定!”
接着,两人同时展目到一望无际的河面之上。
史大彪道:“不忘,不知怎样来揭晓你我所赌?”
天翊道:“这得看彼岸之舟的指引了!”
史大彪愣了愣,随手一挥,一抹流光顿入忘川河中,继而演变成一扁舟来。
下一刻,史大彪率先跃上彼岸之舟,天翊却迟迟不见所动。
见状,史大彪道:“不忘兄弟,你怎么还不上来?”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我们还有人没到。”
话语方歇,不远处突有人影缓缓走来,那是一男子,任凭月华朦胧,也遮掩不住他的浓妆艳抹。
男子有着一汪如水的清眸,一抹如烟的黛眉,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似清纯,若哀婉。
他缓缓走向天翊,一抹忧伤载鬓边,两袖愁烟舞蹁跹。
见得这一装着妖艳之人,史大彪突地一愣:“是他!”
此时,那男子人未至,但声已缭来:“浓情缱绻一出戏,一步天涯,一步海角。”
夜色如水中,男子带着一缕惆怅,挟着一片凝眸,自那时光剪影中来到天翊跟前。
天翊凝望着男子,神色自若,接着与男子示以微笑。
男子回之一笑,笑得笑靥如花。
他浮一袭红袖,声以悠扬:“姹紫嫣红开遍,终究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说着,他饶有意味地看向天翊,道:“不忘,我们又见面了!”
天翊道:“戏子前辈,好久不见。”
戏子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史大彪,道:“大彪兄,别来无恙!”
史大彪道:“我道不忘为何特邀我与他一道,原来这彼岸之舟是专程为你所留!”
戏子道:“忘川河难渡,若无彼岸之舟相载,接下来的这一出戏,戏子怕很难唱完!”
史大彪道:“如此说来,这忘川河中,不止有忘剑成殇,还有云霞翠轩,烟波画船。”
戏子点点头,道:“大彪兄说的极是,接下来这一出戏,出戏于朝飞暮卷,入戏于雨丝风片。”
史大彪道:“只恐出戏太浅,而入戏太深,落得一种凄凉,十分憔悴。”
男子笑道:“大彪兄不必担心于我,我只是一个戏子,即便落得凄凉憔悴,也道自然。”
史大彪的叹了叹,道:“戏里戏外,都是执着,执着于真,执着于空。”
言罢,他也不顾戏子那妩媚的献眼,提坛便饮。
天翊笑了笑,看向戏子道:“戏子前辈,走吧!”
戏子点了点头,纵身一跃,人已落定于彼岸之舟上,天翊紧随其后。
接着,史大彪催动彼岸之舟,行忘川而去。
前行了些时候,史大彪开口道:“不忘,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
天翊一愣:“什么算计好了?”
史大彪道:“你我之间的对赌!”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这你可就冤枉我了!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喜欢猜,更加钟意于赌的吗?”
史大彪无言以对,张了张嘴,却又落得欲言又止。
戏子见状,道:“大彪兄,你不是一向逍遥自得吗?何时将输赢看得这般重要了?”
史大彪道:“谁说我不在乎输赢了?”
说着,史大彪连地望向天翊,谄媚道:“不忘啊!大彪既然都是从了你的人,你忍心见大彪破财吗?要不我们之前的赌注减少一半,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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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章:曼珠沙华,夺魄之胁【合两更】
夜静月初,江空天低。飘飘信流,舟断水天。
忘川河的水,血黄泛涌,腥风扑猎。
天翊三人行舟而过,舟定之际,已然身处奈何桥旁。
放眼以望,只见山野四地,皆被血红覆盖——花。
那是一种绽放出妖异浓艳近于红黑色的花朵,整片花海看上去便如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见状,史大彪淡然笑了笑,看向天翊,问道:“不忘,你向来懂花,可知此花是何?”
天翊自若道:“血红的彼岸,血红的彼岸花,大彪兄可曾听闻过曼珠沙华?”
史大彪道:“彼岸花开开彼岸,独泣幽冥,花艳人不还。莫叹人世魂黯淡,何知生死相怜远!”
天翊道:“看来大彪兄也是一懂花之人。”
史大彪道:“与不忘兄弟的百花尘缘相比,大彪确有不如。”
天翊道:“可此花不属百花之列。”
史大彪点了点头。道:“此岸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彼岸之花,生于弱水彼岸,绚烂绯红。”
天翊不再回应什么,只微微笑了笑。
戏子于一旁静静聆听着,他神安态定,翩跹嘴角的微笑,自如而又洒脱。
见状,史大彪道:“戏子兄,你对这彼岸花难道不感兴趣吗?”
戏子笑道:“戏里戏外,一生天涯,路无归,霜满颜,纵使花姿百态,终究逃不过落花人倦!”
史大彪饶有深意道:“彼岸花的悲伤,可远不是一句落花人倦所能囊括。”
戏子一愣:“哦?”
史大彪笑了笑,继而看着天翊道:“不忘,大彪所言可对?”
天翊道:“彼岸之花,见花不见叶,见叶不见花,它的妖艳绝美之下,何尝不做苍白凄迷?”
闻言,戏子微微蹙眉,凝眸而视,只可见遍野血花竟落得无一花叶陪衬。
正与此时,本作空无一人的奈何桥上,突起一阵空间涟漪。
下一刻,一男子自桥上显出身影来。
男子凝视着天翊,神情之中饱多思虑,道:“好一句见花不见叶,见叶不见花,不忘小哥是何以得知曼珠沙华的?”
天翊道:“那阁下又何以得知我就是不忘的?”
男子淡然一笑,自知此事怕是难得明晰,道:“不忘,你们既已从忘剑之域离开,又为何再入忘川?”
还不待天翊开口,一旁的戏子率先道:“我们到此,只为一棍之事。”
男子轻咦一声,反手间,一根长棍倏显而出。
此棍通透晶莹,棍身之上,偏又迷蒙泛烁,赫然正是秦万里的贴身之物,藏空棍。
男子挥了挥棍,道:“你们是为了这了空之物而来?”
天翊点了点头,道:“此棍想来应该不是前辈之物吧?还请前辈告知,此棍由何而来?”
男子道:“这话你已经问过我多次了。”
天翊道:“可前辈却一次也未阐明其由来。”
男子道:“我一向不喜去解释。”
天翊微微皱眉,戏子的神色也稍显阴沉起来,倒是史大彪若无其事地喝着酒,醉漾之态,好是逍遥。
天翊道:“这么说,前辈是不愿说了。”
男子道:“怎么?不忘小哥难道还要用强?”
说着,男子顿了顿,再道:“五行封天印的确不凡,但你真以为凭其便能奈何于我了不成?”
天翊笑了笑,道:“奈不奈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刻前辈正站在奈何桥上。”
闻言,男子也笑了,笑得意味颇深,道:“不忘,我若说此棍乃是我在忘川河内拾得,你可相信?”
天翊颔首,道:“如此说来,前辈确不知藏空棍由来。”
男子道:“它叫藏空棍么?”
天翊点了点头。
男子道:“棍如其名,倒是贴切无比。”
天翊道:“前辈,不知忘川河水之源是何地?”
男子愣住,好半响后,方才道了句:“九幽!”
闻言,男子怔了怔,早于之前得知忘川之名时,他便询问过史大彪,问及后者听闻忘川之后,率先联想到了什么。
史大彪的回答与男子适才的言语如出一辙,也正是——“九幽!”
此时,天翊紧皱着眉头,九幽涧地处南宫之地,与西门之地相隔千万里,忘川水源,何以得延流得了这般长距离?
戏子凝沉着脸,道:“若忘川河真是源于九幽,此事倒也说的过去。”
天翊看了看戏子,当初秦万里与他道别后,去踪成谜,眼下看来,秦万里应是去了九幽涧。
一念及此,天翊的神情顿变得阴沉起来。
这一路走上,秦万里一直尾身暗处,只为保护他的女儿千叶,却不想始终不得千叶谅解。
秦万里说过,有些事他必须去做,所以他去了九幽涧。
只眼下,棍在人不在,其生死也成未卜。
想着想着,天翊的眸中突起阴沉,血色密布,有凛冽杀意,直上九霄。
这一刻,风起,直吹得日月无光,直吹得遍野幽寂。
云层漫漫,玄寒萧萧,天地渐变昏沉,万千花红若坠冰窟。
感受到天翊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杀意,男子眉头紧锁,暗道:“他莫不是要与我死战不成?可孟婆交代过,万不可伤害于他!”
天翊的气势突变,使得男子琢磨不透,他看了看天翊,只见后者眼神中,有刺骨的冰冷,好似突陷到血海深仇中一般。
对此,戏子与史大彪倒显如常,前者知晓天翊与秦万里之间,有着非常的情谊,而史大彪向来都作这般宠辱不惊。
迟定半许,男子道:“不忘,你真是好大的杀意啊!”
天翊愣了愣,他一向都做神定心安,尘世诸般,皆已内敛,但不知为何,此刻他竟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下一刻,天翊身上的凌锐杀气消失不复,他歉意地看着男子,道:“前辈,是不忘失态了!”
说着,天翊对着男子示以歉表,他的杀意并非针对男子。
男子见状,摆了摆手,道:“不忘,你们想知道我已告诉你们了,你们若是要去忘剑之域,那便与我一战。若是不去忘剑之域,还请泛舟而回。”
天翊道:“前辈,小子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男子道:“说!”
天翊道:“据我所知,九幽涧地处南宫之地,这一方忘川,是何以流经到西门之地的?”
男子道:“忘川河水穿虚空而过,只两地之隔,何以言远?”
天翊点了点头,对于男子所言,并无质疑。
这时,戏子望向男子,道:“这位朋友,你手中的藏空棍,乃是我一好友之物,不知可否归还?”
男子眉头微掀,继而低眼看了看手中藏空棍,此棍颇为奇妙,他也极为喜爱。
一时间,气氛略显沉郁。
天翊很清楚,若男子不愿交还藏空棍,只怕一场激战在所难免。
就在这时,一直未曾言表的史大彪突然开口道:“藏空藏空,精妙于藏之一字,区区一字,道尽了多少无常,蕴藏了多少沧桑,又有谁能真的度脱十方?”
闻听史大彪这话,男子微微一笑。
下一刻,他轻一抛手,持手之棍,顿作一抹流光飞落天翊手中。
男子道:“你们走吧!”
说着,男子便欲转身离去。
见状,天翊连道:“前辈!”
男子一顿:“不忘,你还有何事?”
天翊道:“前辈,不知你可认识西门万剑前辈?”
男子道:“认识。”
天翊道:“还不知前辈尊称?”
男子淡淡笑了笑,顾盼而视,但见遍野血花妖艳盛开。
笑着笑着,男子的身影渐趋虚幻,不消多时,再不见其人影半分。
戏子顿了顿,道:“不忘,此人实力极强,即便是我,怕也不是其敌手。”
天翊道:“戏子前辈,他叫曼珠沙华!”
戏子一愣:“曼珠沙华?那不是这些彼岸之花的名字吗?”
天翊点了点头,道:“人如花,花如人,有时又何必区分得那么清楚呢?”
说着,天翊将藏空棍递到戏子跟前。
戏子没有承接,道:“此棍是万里所留,他的女儿在你身边。”
天翊微怔,反手收了藏空棍,道:“我会找个机会,将其归还给千叶。”
戏子道:“如此甚好。”
天翊道:“戏子前辈,我想知道,万里前辈他的生死如何?”
戏子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天翊道:“那前辈可知,万里前辈与九幽教之间到底有何恩怨?”
戏子道:“我只知道,万里曾有一相濡以沫的妻子。”
闻言,天翊陷入沉思,戏子的寥寥几言,似已言说了一切。
稍顿片刻,天翊道:“戏子前辈,不知九幽之人是否知晓其中内情?”
戏子道:“若是十殿之主,应该知晓。”
天翊一愣:“十殿之主?”
戏子点头,道:“九幽教内,幽主之下分十殿,他们是九幽教的真正决策层!”
天翊明悟,道:“戏子前辈,以荒殿的实力,难道还探查不出万里前辈的情况吗?”
戏子苦涩笑了笑,道:“也不知为何,此事似被人特意封锁,就连殿主也不让我们过多询问。”
天翊皱了皱眉,心想此事定然牵连甚大。
想着想着,天翊喃喃道:“看来还得寻个机会去见一见那人了!”
早在之前进入忘川河时,他们便曾遇到过一男子,此人还向他透露了催命潜藏之事。
男子不作别人,正是九幽教的琉璃。
天翊虽不知琉璃的具体身份,但当初他曾携率九大幽帝截道阻拦,仅凭这一点,便可看出琉璃身份不凡。
而事实上,天翊所料无差,琉璃正是九幽教十大殿主之一。
对于天翊与戏子的对话,史大彪不以为然,他自顾地喝着酒,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兴许是在思衬他与天翊的对赌也不一定。
这之后,三人折返而归,回行之路倒也顺畅。
待得三人离去后,奈何桥上,突有两道身影凭空泛现。
男子凝望着天翊三人离去的方向,道:“孟婆,你认识不忘?”
孟婆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男子道:“那我们为何要这般礼让于他?”
孟婆道:“受人之托。”
男子一愣:“受谁人之托?”
孟婆道:“受一个大人之托!”
闻言,男子彻底陷入震惊,能被孟婆称之为大人的人,他还是第一次听闻。
以孟婆的实力,放眼风澜,纵四方阁阁主,怕也难分伯仲。
男子道:“孟婆,不知那大人姓甚名谁?”
孟婆冷地瞟了眼男子,道:“不该问的事最好少问,对于你来说,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男子尴尬笑了笑,他也不过好奇而已。
孟婆顿了顿,道:“你可想离开忘川河到外界去游历一番?”
男子诧道:“孟婆,我们能离开这里了吗?”
孟婆道:“不是我们,是你!”
男子道:“孟婆,想来你让我离开忘川河,并不只是为了去游历吧?”
孟婆点了点头,道:“你随我来,我有些事情要与你交代。”
说着,孟婆转身离去。
男子迟顿片刻,连连朝着孟婆追去。
再说天翊三人,行过忘川河后,靠岸而上。
天翊道:“大彪兄,你也听闻了,这忘川河并非只连通忘剑之域。”
史大彪讪讪一笑,道:“不忘啊!大彪现在可是一穷二白,你真的忍心吗?”
天翊打趣道:“大彪兄,我可以认为你这是赖账吗?”
史大彪道:“不忘兄弟!你这什么话?大彪向来愿赌服输。”
说着,他面色一沉,暗暗嘀咕道:“想我大彪,一生纵横赌界,未尝一败,却不料如今栽到了不忘的手中。”
一念及此,史大彪顿生惆怅,提坛之下,酒涩且烈。
戏子微微笑了笑,看着史大彪道:“大彪兄,你如此喜酒,倒是像个酒癫之人。”
闻言,史大彪突地一怔,道:“戏子兄,不知你们荒殿的那位酒癫他现在何处?我要与他拼酒!大彪心里苦啊!”
叹言之下,史大彪还不忘朝着天翊看去,眸色之中,饱含凄苦之意。
戏子道:“大彪兄,酒癫他戒酒了。”
听得戏子这话,不仅史大彪愣住了,就连一旁的天翊也作惊愕。
戏子道:“当日殿主曾派遣酒癫半路试探你们,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家伙回来之后,便滴酒不沾了!”
天翊道:“看来当初大彪兄与酒癫的对酒之言,对酒癫触动颇深啊!”
史大彪道:“我只是说他太年轻了一些。看来以后若是有机会,得开导开导下他了,若不然,这世上岂不是少了一个与我一样的爱酒之人了?”
闻言,天翊笑了,戏子也笑了,前者笑得悠然自若,后者笑得如戏之靥。
笑着笑着,天翊与戏子的面色突地一凝。
举目而视,只见不远处的草野上,有一男子闭目而立在星月下,他的目光,给人以幽寒冷利,他的肩头,扛着一柄长刀。
长刀之上,幽色萦绕,给人以森幽鬼魅,不寒而栗。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北冥阁的夺魄。
见得天翊三人到来,夺魄缓缓睁开眼,眸以凌厉,色以不迫,道:“不忘,你们来了!”
天翊道:“你本就不是一个善于等待的人,但却三番两次专程待我,可见决心不小。”
闻言,夺魄的脸色顿变得阴沉起来,道:“不忘,你若识时务,那便将东西交出来,如若不然...”
话至此处,夺魄突抖了抖手中长刀,凛冽刀锋,冰冷凌锐。
天翊笑了笑,道:“阁下之前贸然离去,此次重新归来,想必应是算计好了一切吧?”
夺魄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愿交出我想要的东西了?”
说着,夺魄冷不丁地看了眼史大彪,之前他也曾半路劫道天翊等人,但谨慎起见,却是撤离了去。
天翊道:“我心如一,我命由我,你要的东西,我不会给!”
夺魄皱了皱眉,道:“不忘,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夺魄微一挥手,只见其手中,顿有一长枪横现而出。
此枪,金光泛烁,是以数段枪身连接而出,枪名狂风!
见状,天翊的深色突陷阴沉,冷道:“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狂风长枪乃是闫帅之物,此时既是落得夺魄之手,事中原由,稍一思量,便道明晰。
夺魄道:“你的伙伴们很安全。”
说着,夺魄阴鸷一笑,补充道:‘至少现在他们还很安全!’
其言外之意昭然若揭,若天翊不交出他想要之物,闫帅等人的安全便道危矣。
夺魄深知在天翊的身边,潜藏着不少高手,若贸然动手,只怕会得不偿失。
遇到催命后,两人也曾入忘川河内一探,但却无果而归。
这之后,两人驻定于忘川城主城中,终是等来了天翊等人,而后借天翊与史大彪外出之际,一举擒下了闫帅等人。
夺魄知道,天翊极为在意他的伙伴,所以才想到以武忘等人的性命来逼天翊就范。
闻听夺魄之言后,天翊陷入沉默。
他的沉默,在滔天的怒火中咆哮,在无边的杀意中游弋。
见天翊不予回应,夺魄轻掀了掀嘴角,似笑非笑道:“不忘,现在你还会说,你心如一,你命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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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章:西门千飞,九幽琉璃【合两更】
天翊虽作平静,但仅从其身上散发而出的杀意便能看出,他之怒为盛极之怒,极之后,是为静。
他静静道:“夺魄,你若敢伤害他们,我不忘发誓,定取你性命!”
夺魄一脸戏谑,不以为然道:“不忘,你可别忘了,现在可是我在威胁你!你若不交出我想要的东西,我也保证不了他们的安全。”
说着,夺魄笑了,笑得阴鸷而又恶毒。
戏子阴沉着面,凝视着夺魄的眼神中,饱多憎恶。
史大彪状作悠然,提悬在手的酒坛,抬仰间,并无滞缓。
天翊双拳紧攥,思绪翻覆,夺魄想要北冥布道图,但此图已与他的五脏之肾相融,纵他想要交出,也道无法。
见天翊迟迟不予回应,夺魄长刀下肩,沉声道:“不忘,你还在犹豫什么?我给了你机会,但你似乎并不珍惜。”
言落,夺魄昂了昂首,再道:“你既是喜欢踌躇,那好,我给你时间考虑,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刻,我便杀一人!”
天翊的神色突地一沉,连道:“我答应你!”
闻言,夺魄笑道:“既是如此,那便将我要的东西交出来吧!”
话语方歇,夺魄已对着天翊伸出一手来。
天翊冷地瞅了夺魄一眼,道:“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我必须确定他们的安全!”
夺魄顿了顿,转而朝着身后示意了一眼。
伴随着夺魄的这一举动,不远处的薄雾轻烟中,催命的身影显露而出。
只见催命微一挥手,自其身旁,顿有数道人影浮现,赫然正是武忘等人。
此时,武忘等人皆做昏沉,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想来在此之前,应是有过一场激战。
催命觑眼以望着天翊,淡漠道:“不忘,他们只是暂时昏迷,并无性命之忧。”
天翊切了切齿,心有滔怒,偏又无可发泄。
夺魄与催命点头示意,后者会意之下,连忙卷带着武忘等人消失了去。
戏子眉宇成峰,无论是夺魄还是催命,皆有着合体境实力,以他之力,很难作为,遑论两人还以武忘等人的性命为要挟。
一念及此,戏子连地看向天翊。
他虽不知夺魄想要何物,但能让其如此煞费心神之物,定是非凡了得。
戏子道:“不忘,你不会真要将东西交给他吧?”
天翊道:“不然呢?”
戏子缄默,他深知此事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他却不知天翊为何要答应下来。
史大彪依旧沉浸于饮酒之乐中,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武忘等人的安危。
这时,夺魄开口道:“不忘,现在可以将东西交给我了吧?”
天翊怔了怔,拂手间,一道道水元之力自掌心凝汇而出。
见状,夺魄的神情突变得欣然起来,似是为即将到手之物而兴奋。
正与此时,异变突起,只见一抹流光横贯苍穹,破空之后,一男子的身影已悬定于星空之下。
这一刻,风,悄无声息,这一刻,影,摇曳斑驳。
男子面容冷峻,长身直立,白衣胜雪,腰旁的剑却是黑的,漆黑,狭长,古老。
见得这男子,夺魄的脸色刷地苍白,眉宇间的兴然也被凝重所取代。
男子看也不看天翊等人,只冷漠地凝望着夺魄,淡淡道了句:“放人。”
寥寥两字,充斥着无边寒意,显得无情而又寂寞。
夺魄紧皱着眉头,咬牙切齿道:“西门千飞,此事与你西门阁似乎并无关联吧?”
男子冷峻如初,道:“放人!”
相较之前,这一句话多添了些迫切,宛如一柄凛冽长剑,即将出鞘。
夺魄道:“西门千飞,你可别欺人太甚!惹急了我,我把他们全都杀掉!”
男子面不改色,道:“那便动手吧!你杀了他们,我也会杀了你与催命。”
他的话显得冷漠而又无情,在他眼中,似这天下生灵,唯杀与不杀之别。
闻言,夺魄切齿痛恨地破空大骂了句:“疯子!”
虽是如此,夺魄对西门千飞之言却无丝毫怀疑,他知道西门千飞这个人,向来都作言出必行。
与此同时,那本隐身于薄雾轻烟中的催命也显出了身影。
他警惕地望着西门千飞,神情中满含忌惮。
催命对西门千飞知之甚少,他只知道,就如夺魄所骂一般,西门千飞是个疯子,用剑的疯子。
恰巧这这疯子实力极强,纵使他与夺魄联手,怕也难讨上风,遑论西门千飞的剑,一经出鞘,非染血而不归。
催命不愿与这样的一个疯子交手,他相信,夺魄也一样。
夺魄怔了怔,转而望向催命,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催命沉思片刻,掩手一挥,武忘等人的身影顿显而出。
做完这一切,催命凝望着西门千飞道:“西门千飞,人我放了,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催命连与夺魄示意了一眼。
夺魄会意之下,不甘地冷哼了一声,继而随同催命凌空虚渡而去。
对此,西门千飞不以为然,他傲立苍野。
衣袂,如雪苍白,侧脸,苍白如雪。
天翊与戏子一脸惊愕地望着西门千分,因为伴着他的到来,很是轻易便化解了这一场危机。
戏子道:“西门有剑,千山飞血,早便耳听过他之传闻,今日得见,言真语实!”
天翊愣了愣,望着西门千飞道:“多谢千飞前辈仗义出手!”
西门千飞看了看天翊,淡漠道:“我不是帮你,我也不仗义,相反,我很自私,也很无情。”
说着,西门千飞身姿一展,现身时,其人已临至武忘等人的跟前。
他轻挥了挥手,一股无形之力加持到了众人身上。
下一刻,武忘等人纷纷从昏迷中醒转。
当见得身旁的西门千飞后,众人的神色兀地大变,倒是西门剑馨满怀欣喜道:“千飞叔叔,你怎么来了?”
西门千飞依旧一脸冷漠,道:“我来让他们放人。”
西门剑馨道:“千飞叔叔,我们要去西门阁,你要回去吗?”
西门千飞道:“不回去!”
说着,西门千飞也不顾西门剑馨的愕然,破空离去。
他走得从容,走得毫无眷念,因为他本就是一个无情而又冷漠的人。
见得西门千飞离去后,武忘等人方才自出神中回转,在见到不远处的天翊后,众人连忙靠身过去。
闫帅道:“不忘,对不起!”
天翊道:“盗帅前辈,此事怪不得你。”
早在天翊离开之际,他便叮嘱过闫帅,让其确保武忘等人的安危。
殊不知催命与夺魄着实太强,纵使他与晓梦联手,也难以相御,一番激斗,落败而归,众人皆被擒住。
武忘道:“老大,是你将催命与夺魄打发走的吗?”
天翊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他两人任意一个,我都不是对手。”
无忆道:“是之前那白衣男子?”
天翊颔首,道:“是他。”
说着,天翊看向西门剑馨,道:“剑馨,今晚我们便在此停歇吧!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前往西门阁。”
西门剑馨道:“不忘,你真的要去找一笑爷爷吗?他不会为了你而开启血剑山的虚实之域的。”
天翊笑了笑,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西门剑馨满脸无奈,血剑山内的虚实之域中,隐藏着一个关系甚大的秘密,西门一笑可不会轻易开启那一方虚实,除非他有把握将那秘密堪破。
这之后,众人便在忘川城外的幽野上休憩了下来。
武忘等人皆有伤势在身,服食了恢复元力的丹药后,纷纷入定。
倒是闫帅并未静修恢复,他似有心事,重重的心事。
天翊见状,信步到闫帅身旁,道:“盗帅前辈,你的狂风长枪,不忘未能追讨回来。”
闫帅道:“待登云事定后,我会亲自讨回!”
天翊道:“我陪你!”
闫帅微微一笑,道:“不忘,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我能感觉到,越晚前去登云,对我们越是不利!”
天翊皱了皱眉,哪曾料想,本作一场轻易的回归,演变至今,竟好似要搅动满天风云一般。
闫帅道:“不忘,狂火令的事,你当真不打算再考虑考虑?”
天翊不予回应,只淡然笑了笑,让人难辨其意。
闫帅道:“不忘,纵使你激发了狂火令,所能召唤的狂客,也道实卑力小,说不得只会徒添伤亡罢了!”
天翊顿了顿,正欲开口之际,天幕之上突有一人影凭空显现。
见状,闫帅兀地变貌失色,横眉冷眼相望,道:“九幽教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与此同时,本已入定的晓梦等人也纷纷醒转过来,继而将目光投递到天际上的男子身上。
男子既年轻又秀丽,眉目如画,眸如辰星。
特别是他那一对如曜石般的瞳目,泛烁着凛然之气,那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九幽教十大殿主之一的琉璃。
此刻,琉璃的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望着天翊等人。
被琉璃这般盯着,众人只觉身有寒凉浸透,心神皆颤,
沉寂片刻,琉璃笑道:“不忘小友,我们又见面了!”
闫帅怔了怔,他没有多言什么,金元凝汇成一锐金长枪,横斜之下,掩一片月沉星隐,盖一方幽野清寒。
晓梦微微觑眼,只一望,乱了径雾迷茫,散了微风舒卷,掩手一挥,瑶琴静悬,琴有七弦,每一弦,皆有六尺之长,琴名遗音。
见得闫帅与晓梦摆开架势,武忘等人纷纷祭出兵刃,霎时间,刀光凛冽,剑影幽寒。
武忘的刀,刀光若河,刀锋被赤焰缭绕,翻卷激涌。
无忆的棍,棍气如山,任凭疾风厉雨、金戈铁马,莫不可逾。
千钰的剑,凌厉幽寒,飞虹天降,携卷风云,剑凛山河。
千叶的伞,飞旋速转,幽芒拂啸,摄转撩动,森寒凛冽。
青霖的剑,青匹木练,霁而成虹,光寒摇动,虚空震彻。
阿布的枪,上应星魁,感乾坤锐气,下临凡世,聚山河降灵。
幻茵的手中,有火元之刃缭绕,肆意奔腾,炽烈嗷啸,威势不凡。
大青龙尾横摆扫渡,磅礴木元就如叠叠滔浪,狂掠不休。
小笨化身大地之熊,浩荡土元,浑厚雄迈,莫不可愈。
......
一众人等,摇戈以对,在他们想来,琉璃此时现身,绝然是要做那趁人之危的事情。
倒是史大彪落得闲悠如常,只自顾地喝着酒,哪有丝毫所动模样?
这一刻,云漠漠,风瑟瑟,飘尽玉阶琼霄,袭风来暮日昏色。
见此一幕,琉璃淡淡地笑了笑,以他实力,何曾将众人放在眼中?遑论他此番现身,并非要做那刀戈以对之事。
天翊神色如常,在琉璃的身上,他并未察觉出什么杀意,道:“不知阁下可是九幽十殿的殿主之一?”
琉璃微诧,笑道:“看来不忘小友知道的倒是不少。”
天翊顿了顿,视线微不可察地在千叶身上逗留了片刻,转而朝着琉璃看去:“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琉璃道:“有何不可呢?”
说着,琉璃展空而去,飞得不快不慢,眼所能见。
天翊稍稍迟定,便要起身而去,却被闫帅喝止道:“不忘,你要干什么?”
此时,非但闫帅一脸惊诧,连带着武忘等人也做愕然。
他们不明的是,天翊为何要主动要求与琉璃单独会面?
天翊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戏子道:“不忘,让我与你一道吧!”
说着,戏子看了看闫帅等人,再道:“有我在,不忘不会有事的!”
话语方歇,天翊与戏子已破空而起,只留以众人满心的莫名。
不消多时,天翊与戏子便是见到了琉璃。
此刻,琉璃静默而立在幽野上,眸色之中,意味沉杂。
他看了看天翊身旁的戏子,道:“阁下应该是荒殿的戏子吧?”
戏子浓妆艳抹,只一看,便让人浮想。
戏子道:“没想到我一区区戏子,竟也被九幽殿主如此挂牵,真让人受宠若惊呢!”
琉璃笑了笑,看向天翊道:“不忘小友,不知你想知道什么?”
天翊道:“你应该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琉璃看了看戏子,在一联想其荒殿之人的身份,顿时便明悟过来,道:“你可是要询问我关于秦万里的事情?”
天翊点了点头:“没错,我想知道,秦前辈如今,是生是死?”
琉璃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有些人活着,但却比死去还难受。”
天翊皱了皱眉,自琉璃话中不难辨出,后者定是知晓许多关于秦万里的事情。
戏子道:“阁下似乎并不愿意与我们言谈万里之事。”
琉璃笑道:“那得看不忘是否有诚意了。”
说着,琉璃饶有意味地看向天翊。
天翊道:“你该不会以此为由,想让我交出五行封天印吧?”
琉璃摇了摇头,道:“此事是小,五行封天印事大,我琉璃又岂会做那种以小换大之事?”
天翊道:“那你所谓的诚意是何?”
琉璃道:“不忘小友,你只需应我一事,我便将我所知,尽数相告!”
天翊道:“何事?”
琉璃道:“若是得空,前去九幽涧一趟!”
天翊想也没想,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琉璃道:“不忘小友倒是爽快,日后你来九幽涧,可捏碎这一玉牌,到时自有人来接你!”
言落,琉璃轻一挥手,一枚泛着幽绿的玉牌顿落天翊掌中。
天翊收好玉牌,道:“现在你可以说说秦前辈之事了。”
琉璃道:“我知道的不多,我只知道,秦万里被幽主收押,至于他是死是活,普天之下,怕只有幽主知道。”
天翊眉宇微沉,道:“我会寻个时间,来九幽涧找你。”
琉璃淡然笑了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在九幽涧静候小友的到来了!”
说着,琉璃的身影凭空消失。
见状,戏子冷地一哼,道:“九幽之人,个个道貌岸然,口上说着义正言辞,心里却打着千般算计!”
天翊道:“戏子前辈,你说秦前辈他还活着吗?”
戏子道:“九幽幽主向来都作狠决,万里在落到他手,即便不死,怕也遭罪不少。”
天翊点了点头,继而随同戏子折归回去。
当见得两人安全归来,武忘等人悬着心也道安定了下来。
......
星月隐没,晨曦临至,三两鸟??,响彻空寂。
忘川城笼罩在清新的天光下,薄雾晨露,烟霞袅袅。
此时,武忘等人都已从修炼中醒转,戏子一早便与天翊道了别,荒殿的人,向来无拘无束,去留不定。
紧随着,众人在大青的携带下,朝着西门阁所在,快速驶去。
一行人离去后不久,幽野之上,吟风与听雨显现出身影来。
两人在忘剑之域苦等多时,终是寻了个机会,伪装成剑盗,这才得以离开。
殊不知他们刚从忘剑之域出来,天翊等人便已启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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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章:白虎七宿,天将天狱【合两更】
天翊等人离开后忘川城后,取道西门阁所在的白虎城。
一路上,万里晴空,澄碧如洗,烟敛云收,纤尘不染。
转眼,三日即过。
时愈黄昏,天翊等人停歇在一处两壁夹峙之地,举目而视,壁道延绵而又悠长,不见尽头。
这一处峡道,不见斜阳嵌石,唯剩一尺青天落映,足有万丈之长。
昂首而望,两面险崖绝壁,斜插空云,就如同一座大山被利斧逢中劈开,透过疏藤密蔓、枝梢叶尖,露出斜晖一线。
西门剑馨道:“不忘,过了这一峡道,我们便是踏足凌金城地界了,过凌金之后,再行云金、星金、辉金三城,便能抵达白虎城。”
天翊点了点头,这三日下来,倒也风平浪静,算算时间,再过半月,想来应能抵至白虎城。
休憩稍许,天翊等人行入峡道之中,花费了好些时候,方从其内走出,其尽头之地,乃是一处平坦开阔的高台。
人立其上,眺眼以视,只见:深谷生云,峭石凌风,云浮风起,瀑布轰鸣,山鸟吟唱。
史大彪看着眼前这一方景色,兴叹道:“层峦深壑银龙回,不染人烟不染埃。上有青冥窥一线,下临白浪吼千川。”
闻听史大彪这般激言,武忘等人皆一副兴色绕面。
天翊目以远望,说道:“山越深,泉愈响,岭越峻,云偏闲。这山泉岭峻的背后,谁说又没有暗藏危机呢?”
言罢,天翊也不作停,径直朝着高台旁一条穿云而过的飞虹长桥走去。
千钰等人本还沉浸于山色秀美之中,突听天翊如此一说,面上的轻悠顿敛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凝重。
武忘凑到闫帅的跟前,打探道:“丑帅前辈,老大口里的危机绝非无的放矢,你老人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闫帅没有好气地瞪了武忘一眼,道:“你小子叫我丑帅也就罢了,为何又要得寸进尺的叫我老人家呢?”
他苦涩而又无奈地叹了叹气,侧身朝着天翊追去,却是对武忘所问之言丝毫不予理会。
无忆饶有意味地瞅了瞅武忘,轻声一叹后,也追随而去。
武忘撇了撇嘴,气郁地斜睨了闫帅一眼,口里支支吾吾的也不知在埋怨着什么。
不多时,众人已行至在那卧波长桥上,俯瞰深涧,可见溪水晶莹,清澈见底,凌空仰望,可观峭壁浓阴,千藤万蔓。
待得众人踏桥过,他们来到了一处深幽空谷中,那里,野花点染,怪石峥嵘。
宁静的溪流,随着峰回路转,从一间简易的草屋旁跌落深涧,尽是一点回声也不见传荡。
草屋前,栽种着一颗不知名的花树。
此刻,花树下有一男子凛然而立,男子的手中,持一灿金大斧,整个人更显威风凛凛。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纷纷停下脚步,他们先是看了看那男子,继而将视线落定在天翊身上。
适才行径的途中,天翊便说有危机暗藏,这男子莫不就是危机所指?
一念及此,众人又忙地看向男子,这一看,众人面上的神色更趋疑沉,男子的实力并不强,只有三劫之境。
倒是西门剑馨见得这男子后,神色突起变幻,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男子,只一时又想之不起。
正在这时,天翊开口道:“阁下可是在此专程等候我们?”
男子点了点头,道:“我叫天将!奉命在此迎候!”
听得“天将”两字,天翊笑了,史大彪也跟着笑了,西门剑馨亦作恍悟,倒是武忘等人对三人的神举颇感莫名。
天翊道:“你是西门阁的人!”
闻言,天将的神色兀地一变,诧道:“你是如何看出我来自西门阁的?”
天翊笑了笑,还不待其开口,史大彪已说道:“想来在你之后,应还有六人潜藏未出吧?”
言落,天将愣住,满脸不敢置信,道:“你怎么知道?”
史大彪道:“奎宿天将,娄宿天狱,胃宿天仓,昂宿天目,毕宿天耳,觜宿天屏,参宿天水。”
伴随着史大彪这话出口,天将整个人已瞠目结舌,他舌桥不下地望着史大彪,眸色之中,惊骇涛涛。
西门剑馨愣了愣,转而道:“他是白虎七宿之一。”
她虽然身为西门之人,但对白虎七宿却知之甚少,后者很神秘,也很少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天翊道:“天将兄,不知你打算如何迎候我们?”
天将愣着,似还未从适才的惊愕中醒转过来,好半响后,方才开口道:“与我一战,若胜,我会告诉你们接下来前去何处!”
说着,天将顿了顿,再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你们若这般前往西门阁,是见不到阁主他老人家的!”
听得天将如此言语,众人也作明白了过来,只是让众人大惑不解的是,剑神一笑是如何知道他们行踪的?
西门剑馨道:“天将,有我在,难道还见不到爷爷吗?”
天将道:“馨儿小姐,我出现在此,便是受阁主大人所命!”
西门剑馨微一蹙眉,即便是她,也猜料不出自己的爷爷为何会有这般行举?
正在这时,天翊笑了笑,道:“天将兄,不知怎么个战法?”
天将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继而落定在无忆身上。
他长斧一抖,道:“你与我一战!”
无忆一愣,这才转眼看向天将,此时后者也正战意凌霄地注视着他。
天翊道:“无忆,去吧!”
无忆点了点头,继而迈步上前,道:“天将兄,还请赐教!”
闻言,天将的身影突地腾空而起,一柄灿金大斧随影而动,光动太虚,锐掩乾坤。
无忆自若如常,含笑看了看那已悬立长空的天将。
下一刻,一道青色流光夺烁苍穹,三两时息,无忆与天将已迎对在天幕之上。
天将扬了扬手中阔斧,接着持斧劈撩而来。
斧落,运斤成风,大开大阖,气势雄浑,遮拦架隔无休歇,杀气迷漫牛斗寒。
见状之下,无忆掩手一挥,佛皇棍节节分明,应势而出,苍翠欲滴。
无忆的棍,棍气如山,任凭疾风厉雨、金戈铁马,莫不可愈。
棍出,斜雨带风,摇山振岳,地动天颤。
一斧惊落河汉,一棍势破云天,斧棍交击,偌大天穹,风云色变。
霎时间,巨响惊现千里尘,直冲云霄接浮云,整个山谷都好似笼罩在轰雷之下——“轰隆隆!”
这一刻,金元、木元漫天缭绕,直将向晚的天幕渲染成一片彩色。
风过,散了彩华,天光云影,不与徘徊。
于此之际,一道身影倒飞出去,直在天际弧划出一道青芒。
此刻的无忆,面色惨白,执拿佛皇棍的一手,更是不停地颤抖着。
在与天将的对击之下,他人已负伤,身已倒飞,眸却凝视,牢牢锁定着不远处的人影。
那里,天将持斧而立,身不动,斧不动。
只一斧,便将无忆击退,天将实力,可见一斑。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无不愕然,一脸担忧地凝望着无忆,倒是天翊显得自若如常。
无忆平复稍许,看向天将道:“你的斧,很不错!”
天将微微笑了笑,道:“你手中的棍,也很不错!”
无忆道:“这一战,我必须取胜!”
天将道:“那得看是你的棍厉害,还是我的斧更为卓然!”
无忆没再作应,身影一展,人已凭空消失,现身之时,已身临在天将跟前。
佛皇棍虚掩而动,棍如游笔,下笔风雷,青彩成龙,歘如飞电来,隐若飞虹起——“佛皇一怒!”
棍落,势如洪涛,翻卷激涌,漫天的碧翠绿芒好若要将一切都予吞噬。
这一刻,暮烟斜,日转山腰,青霞直从薄雾轻云中映落。
人影,棍影,余晖。
面对无忆撩棍而来的攻势,天将一动不动,似不以为然,也作无动于衷。
无忆眉头一皱,似有了迟疑,也不知自己这一棍是否真该落下。
须臾间,无忆的棍势便已降临,值此最后关头,他终是敛了攻势,苍翠欲滴的佛皇棍,熠熠悬定在天将身前。
无忆道:“你为何不予抵抗?”
天将笑了笑,道:“以我三劫境实力,很难抵御得了你适才的棍势!”
无忆道:“所以你选择不做防御?”
天将点了点头。
无忆道:“可我若是不收棍势,你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天将道:“生死一线,谁又能说真的看透呢?”
无忆皱了皱眉,不明天将何以这般从容自若。
天将道:“这一战,是我败了!你们沿东而去,行半百里数,可见一阔湖,那里会有人迎候你们!”
言罢,天将与天翊等人示意了一眼,转而展空飞离。
这一战,来得仓促,结束的也很仓促,无忆带着一脸疑惑落归在地。
武忘道:“小白脸,不错嘛!连三劫境的修士都能击败!”
无忆鄙夷地瞪了武忘一眼。
就在这时,晓梦突然开口道:“他的实力,不止三劫境,距离炼虚,也只一步之遥!”
闻言,众人的脸色倏地凝沉,哪曾料想天将竟是隐藏了实力。
无忆道:“可他在与我交手时,只用了三劫境的力量。”
闫帅道:“那是因为他是个令行禁止的人!”
无忆愣住,适才与天将交手,他之“佛皇一怒”险些便是落下,可天将却选择了束手。
按照晓梦所说,以天将临近炼虚境的实力,绝对有能力轻易化解其棍势,但天将并没有那样做。
一想到这些,无忆不由对天将此人心生钦佩。
天翊顿了顿,饶有意味地看了看西门剑馨,似是对西门阁有此忠护之人而作感叹。
稍事停息,众人继续启程,但前去之路,却是依着天将所指引。
日黄昏,暮苍茫,彤云如絮,染红垂天云翼。
晓山红,冷枫舞,红叶若海,尽寒霜色流丹。
这一刻,夕日红霞,丹枫瑰艳,寂寂相映,天地空秀。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天翊一行人从流而行,入夜时分,已临至一处湖畔。
湖中,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
湖上,天容水色,云物俱鲜,长桥卧波,飞虹横济。
此时,星月下,长桥上,有一男子静默而立。
男子面容秀雅,白净如洁。
感知到天翊等人的到来后,男子淡淡道了句:“你们来了!”
天翊道:“我们来了,不知此战你要选谁?”
男子看了看众人,继而点指着武忘道:“早闻南宫小丹帝刀法非凡,天狱今日想要讨教一二。”
话语方歇,湖色月夜突起变幻。
一时间,阴云四合,黑雾漫天,下一阵风雨滂沱,起数声怒雷猛烈。
山川震动,高穹浑似天崩,长野颠狂,左右却如地陷。
悲悲鬼哭,衮衮神号,定睛不见半分影,满耳惟闻千草飒。
风雨来了,来得唐突而又猛烈。
男子站在雨中,全身湿透,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已横斜着一柄长刀。
电闪霹雳,斜雨刀身,给人以幽寒冷利。
武忘战意澎湃,直直朝着天狱望去,风雨势大,竟是难观其具貌,只见得一人影持刀傲立于狂风暴雨中。
下一刻,武忘迈入落雨之中,步以从容,色以不迫。
无忆道:“死胖子,你可要干脆利落一点!”
武忘没有应声,自其周身散发而出的凌锐气息,已是最好的回答。
有那么一刻,武忘顿住了脚步,斜风错乱了发,落雨撩湿了身,他却不动如山。
此时,天狱也未动,只淡然地望着武忘。
沉寂稍许,天狱持手的一刀,微微斜动,雷鸣电闪也于此时更加猛烈。
天狱道:“此刀雷狱,刀刀风雷。”
武忘淡然一笑,拂手间,烈焰长刀豁显在手,刀锋火烈,风吹不熄,雨打不灭。
武忘道:“此刀烈焰,刀刀烈火。”
言落,雷鸣电闪突起,两道人影挥刀而动,须臾之间便已激战在一起。
天狱的刀,刀势雄浑,每每一记劈砍,撩风成线,激雷成片。
武忘的刀,刀势炽烈,每每一道闪摇,火海银天,萧飒满苍。
两人以刀对刀,刀刀触火星,声驰惊天宇,光乱动苍茫,轰鸣震九霄。
这一刻,风雨不歇,刀光不衰,两人携着杀伐之气,从卧波长桥战到风雨云霄。
猛烈的刀劲,震颤在天地间,幽朔腾动,鬼神啜泣。
刀光挥夜电,汗雨落夜泥,覆盖湖面的幽暗,仿若不是自然而来,而是在两人的刀战中衍生而出。
半空,风急雨切。
天狱举刀成劈,一记落砍——“斩雷决!”
刀落,惊起风雨回撩,自“雷狱刀”中迸射而出的雷芒,映照漫天,刀势开阖,绝霸蛮横,若有断天之势。
武忘见状,眉宇一横,烈焰长刀提撩而上——“破空斩!”
刀出,落袭而来的风雷顿作回击,火元直作腾卷之势,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仿如都在这一刀之中。
眨眼间,上刀对下刀,劈砍对迎撩,两刀交击,顿起发聩轰鸣——“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炸裂声中,但见一人影冲霄而去,喷洒的鲜血在疾风厉雨的吹袭下窜落。
天狱败了,败得有些莫名。
他与武忘的刀势,若只能威势,绝不在其下。
可两刀交击之余,天狱方才发现,自武忘刀中传递而出的力量,来得诡异无比,给他的感觉,天地风雨都好似受其挥刀号令。
天狱倒停之余,脸色一片惨白,体内元力四紊八乱,身已重伤。
此刻,天狱惊愕地盯着不远处。
那里,武忘身姿挺拔,悬空而立,斜横在手的烈焰长刀,风雨不惧。
天狱道:“你的烈焰长刀,为何能挥斥水元之力?”
武忘道:“无可奉告!”
天狱笑了笑,道:“有意思!南宫小丹帝倒也并非浪得虚名!”
说着,天狱朝着天翊看去,道:“不忘,你们沿东北方向而去,想来晨曦来临时,便能遇到天仓了!”
言罢,天狱展空而起,三两时息,其人已消匿天际。
伴随着天狱的离去,本作风雷交加的湖面,重归宁静。
下一刻,武忘飞身归来,他饶有意味地看了看无忆,那眼神,颇带着些衅意。
无忆自若笑了笑,却是没想到自己的那一句“干脆利落”,竟惹得武忘这般卖力。
闫帅凝沉着眉头,道:“天狱的实力,与天将相仿!”
晓梦道:“剑神一笑到底想干什么?”
闻言,众人皆陷思郁之中,白虎七宿的实力,个个不凡,但阻击他们的时候,为何偏又将实力压低?
见得众人这般模样,天翊笑了笑道:“他们在拖延时间!”
语出,众人皆是一愣。
武忘道:“老大,既是拖延时间,剑神一笑大可放任我们前去西门阁,哪里还需要派专人相阻?”
天翊笑了笑,道:“他的拖延不同其他。”
众人一怔,不明天翊何出此言。
这时,史大彪笑道:“有一种拖延,也做预期相见,想来剑馨的爷爷,早已料定了我们什么时候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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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章:天仓天目,举棋不定【合两更】
征途如醉梦,星衍路昏沉。
此时,天翊一行人于野撑幽空下沿凌金城东北而去,但见:
平野寥廓,朔风劲流。荒草兀立,冷颤摇曳。暗云袭涌,九重蒙蒙。
一行人走过了月隐星沉,迎来了晨曦曙光,天光疏斜之下,细雨微泣,斜风渐起。
此时的天幕,好似披上了一层薄纱——轻烟,晓雾。
雨中,云飞雾起,远近朦胧。
不远处,一男子静默而立,任谁都知道,此人应该便是白虎七宿中的天仓了。
感知到天翊等人的到来,天仓望了望眼,目以扫视,横斜在手的长枪微微抖动。
天翊道:“阁下应该便是天仓吧?”
天仓点了点头,长枪一点,直指绝尘,道:“就你吧!你我一战,你若胜,我会告知你们下一程之地!”
这一路走来,众人心也明晰,自知白虎七宿的存在,便是为了考究他们。
只是这考究的背后,到底隐含了什么,却无人得知。
听得天仓之言,绝尘微微一怔,继而提步走上前来。
下一刻,自绝尘的身上散发出一股磅礴而又凌锐的气息,浩荡的金元之力转瞬便凝汇出了一柄熠金长枪。
绝尘道:“你我一战,我不希望你有所保留!”
天仓笑了笑,道:“我若不保留,你将没有机会胜我!”
绝尘道:“是吗?”
天仓道:“不是吗?”
话语方歇,两人已同时破空而起。
天仓的长枪点苍撩挑,一点冰影一点蓝,直在扶摇中缀色长空。
绝尘手中的金色长枪,承着激怒迎空撩落,搅动风云闪电生,抡开昏冥晓天明。
眨眼间,两枪便已交击在了一起,顿起成片炸裂声——“砰!砰!砰!”
这一交手,绝尘与天仓各有退让。
天仓脸色一沉,心下已骇然至极,虽只作简简单单的交击,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应到,绝尘的实力很强。
一念及此,天仓的身影突从原地消失,其速之快,风驰电掣难及。
探手长枪,冰锐而又森寒,一抖一扎,长枪倏成飞刺之状直取绝尘而去。
见状,绝尘面色不改,周身金元之力顿作澎湃,持手长枪,更变得金光熠烁起来。
他一手迅地掩动,金色长枪颠转在背,只见得,一束金光直从绝尘的身后烁出。
金芒一经飞射,直冲九霄,转瞬便已演作一柄巨大的虚幻枪影,自那枪影中散发而出的气势,宛有种堪破天地的锐利。
下一刻,绝尘动了,直直朝着天仓迎对了上去。
绝尘的枪,灵幻空奇且不失锐啸,冲风激扬上九霄,金光奔熠动苍茫。
晃一观,若有一种要将乾坤摆渡在那巨大虚幻枪影之中的错觉。
仅凭威势,那自四周激射而来的元力攻击,便似一副分崩离析之态。
两枪交击,轰鸣成片,半空之上顿起连绵炸裂——“砰!砰!砰...”
继而见得,绝尘与天仓皆作倒飞,血雨飘洒漫天。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无不骇然以望,颊面的担忧关切更如滔滔江水延绵而来。
武忘道:“老大,尘哥不会有事吧?”
天翊道:“放心吧!天仓若只将实力压低在三劫境层次,决然敌不过尘哥的。”
闻言,众人这才稍稍心安了些。
这时,阿布道:“天仓很强,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抵御住老师的燎原枪法!他若不压制自身实力,老师能取胜吗?”
这话一出口,武忘等人的脸色又显沉郁起来。
天翊笑了笑,转眼看了看西门剑馨。
西门剑馨道:“放心吧,白虎七宿既是受爷爷所命,断然不会做出那种违抗之事来!爷爷让他们将实力压制在一个层次,他们即便是死,也不会逾越!”
听得这话,众人稍敛了敛担忧,神情中却有沉杂之色浮掠。
此时,绝尘与天仓伫于半空,两人皆作静默,似竖耳听风,风中夹杂着凌锐遍野。
沉寂半响,天仓开口道:“你的枪法很特别!”
绝尘道:“它叫燎原枪法!”
天仓怔了怔,道:“燎原枪法?”
绝尘点了点头。
天仓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一枪法。”
说着,天仓皱了皱眉,似是苦郁自己为何想不起是在何时得见这般诡异的枪势。
听得天仓如此一说,绝尘的脸色倏地大变,急切道:“你见过有人施展燎原枪法?那人在哪里?他可是一断臂之人?”
经绝尘这般提醒,天仓幡然明悟,道:“确是有一断臂之人曾与我对枪过,怎么?你认识他?”
绝尘再难降息心中激奋,面色中的兴然更是来得毫无遮掩。
他的燎原枪法,得传于破军,他又将之传于阿布,普天之下,会施展燎原枪法之人,也就他们这两对师徒了!
遑论与天仓对枪之人,乃是一断臂之人,而在当年的登云之变中,破军也留下了断臂之残。
绝尘极为确信,若无意外,天仓曾见过的那个断臂之人,绝对是他的老师,破军。
与此同时,天翊等人也纷纷破空而起。
见此一幕,天仓微微皱了皱眉,不明众人何故突然闯入他与绝尘的战圈中来?
还不待天翊开口,青霖已迫不及待道:“敢问阁下是在哪里见过那断臂之人的?”
天仓想了想,道:“数年前,就在西门之地。”
众人一愣:“西门之地?”
天仓颔首,道:“那人实力不赖,我与他对枪一番,落得个不分上下。”
绝尘激动道:“老师!一定是老师!老师在西门之地!”
说着,他转目朝着天翊看去:“不忘,我们一定要找到老师他!”
天翊与绝尘示意了一眼,别看他神色平静,实则内心也做激动不已,道:“尘哥,你放心吧!只要破军老师还活着,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绝尘点了点头,道:“老师一定还活着!肯定!”
见得绝尘这般激动,阿布怔了怔,暗暗嘀咕了句:“师祖吗?”
天翊望向天仓道:“不知前辈是在西门之地的那一城域见过他的?”
天仓道:“白虎城!”
话至此处,天仓顿了顿,再道:“他当时行色匆匆,且背负包裹,想来如今早已不在白虎城了!”
闻言,天翊等人的神色稍显失落。
平定片刻,绝尘道:“你我一战尚未结束,我们继续吧!”
说着,绝尘的身上再起凌锐气息,兴许是得知了破军还活着的消息所致,他整个人都显得抖擞了许多。
天仓笑着摆了摆手,道:“你我一战,已无必要!我若压制实力,绝无取胜你之可能!”
绝尘扬了扬手中金色长枪,道:“那你无需压制,你我堂堂正正一战!”
天仓苦涩一笑,缓缓闭上双眼,道:“那你动手杀了我吧!”
见状,绝尘面色一沉,稍作思量,这才发觉自己太过盛气了一些。
下一刻,绝尘敛了金元之力,对着天仓拱了拱手,道:“天仓前辈,是小子唐突了!”
天仓睁开眼来,淡淡道:“无妨!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你们寻西而去,想来正午之际,便能见到天目了!”
说着,天仓对着西门剑馨躬了躬身,接着展空飞离。
天仓走后,众人依西而去,一路上,绝尘等人都作兴奋不已。
绝尘道:“死胖子,你说老师他还在西门之地吗?”
武忘道:“尘哥,我不知道。”
绝尘又看向无忆,道:“小白脸,你觉得呢?”
无忆顿了顿,道:“以破军老师的性子,我想他多半会去中土之地!”
绝尘一愣:“中土之地?”
无忆点了点头。
绝尘道:“难道老师打算以一己之力重归登云?”
被绝尘这般一问,无忆顿作缄默,转而朝着自己的老师青霖看去。
论辈分,青霖与破军是同辈,两人关系向来交好,对彼此的脾性自也了解。
青霖道:“破军为人耿直不屈,登云之变后,我狂客山门被毁,根基被夺,金眼更是战死!他心中的恨,想来已成盛极!”
无忆道:“如此说来,老师也认为破军老师去了中土之地?”
青霖点了点头,眉宇之间有凝沉浮掠,在天翊的告知下,他自然也知晓如今的登云再不是当年的登云。
登云五峰之内,潜藏着许多敌强,这些人的实力,有劫成、有炼虚、有虚实...甚至更强...更强......
见得青霖这般神色,众人也陷沉寂,眸色之中,饱多焦愁与忧虑。
这以后,众人在大青的携带下,言郊野以西而去。
此时,史大彪静默而立在大青的龙背上,他一手提悬着酒坛,一手执拿着衍天笔,迎面的天幕,有一轮孤日,吟动天涯。
他似是等待着什么,连带着手中的酒与笔,都已定格在风中。
日渐中天,天翊来到史大彪的跟前。
史大彪并未转身,只言道:“不忘,你说这天,何以长存?你说这地,又何以久恒?”
天翊笑了笑,应道:“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
史大彪轻声一叹,道:“你又何以得知,它们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自然的运行着呢?”
天翊道:“淋离身上衣,颠倒UU小说字。大彪兄手中执笔,既名衍天,倒收笔锋之下,勾勒的何尝不作乾坤?”
史大彪顿了顿,转身道:“笔生风雷,云霓晻翳,参长星宿,夜分易位,颠倒迷路。”
说着,他提坛狂饮,入腹清酌,此刻竟生得火辣无比。
天翊道:“既是如此,大彪兄何不身将客星隐,心与浮云闲?”
史大彪一愣,看向天翊的眼神中精芒横掠。
武忘等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虽然天翊与史大彪的对话晦涩难懂,但他们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大彪兄,似被苦郁缠绕。
千叶稍作思量,开口道:“大彪兄,你难道忘了你的座右铭了?”
言落,千叶连同千钰、幻茵、南宫盈盈三女示意了一眼。
三女笑靥如花,异口同声道:“我自问酒不问仙,半世逍遥半世癫!”
话语方歇,几女已交拥在一起,活泼灵动,惹人动怜。
史大彪呆愣了好半响,神中抑郁顿敛一空,看向天翊道:“不忘,在你眼里,大彪还是以前的大彪吗?”
天翊淡然一笑,点了点头道:“大彪兄还是以前的大彪兄,俊伟不羁、无日不饮的大彪兄!”
闻言,史大彪突地大笑出声:“哈哈!好一个俊伟不羁!好一个无日不饮!”
说话之际,史大彪提悬在手的酒坛,已扶摇而上,入腹之酒,如风露清冽,醉心怡神。
闫帅与晓梦静默在一旁,在他们看来,史大彪似乎只有在面对天翊时,才是真正的史大彪。
这之后,众人继续西行而去。
走着走着,正午渐临,延绵的平野终是有了起伏,只见得:
浅溪受日,天光炯碎,野林参天,阴翳悠长。
波弄天辉,光翻锦彩,林含烟景,直浮空穹。
林野外,山峰巅,有一枯瘦嶙峋的老者盘膝而坐,他双眼紧闭,闲听山林风语。
不消多时,天翊等人已临至老者跟前。
感知到天翊等人的气息后,老者缓缓起身,紧闭的双眼却不见睁开。
天翊道:“不知可是天目前辈?”
老者点了点头,道:“看来天仓三人都已败在了你们手中。”
天翊道:“天目前辈说笑了,何来败之一说?”
天目道:“小友应该便是不忘吧?”
天翊道:“正是晚辈。”
天目道:“既是如此,那老头子我也就不多作他言了!”
说着,天目抬起一手来,摆摇之下,最终指向了一人。
见状,武忘等人皆是一愣,只因老者所选之人,赫然正是史大彪。
天目顿了顿,道:“不知阁下可愿赐教老朽一二?”
史大彪正饮着酒,突闻此声,这才落定,转而道:“老先生,大彪身单力薄,向来不做那打打杀杀之事!”
这话一出口,武忘等人顿作满面鄙夷,史大彪的强大,他们可是有目共睹。
天目笑了笑,道:“阁下身单力薄,老朽何尝不是骨瘦嶙峋呢?更何况,小老儿还是一眼瞎之人!”
史大彪道:“你眼虽瞎,但你的心却不瞎!天目天目,看得是心,而不是眼!”
闻言,天目一怔,道:“如此说来,老头子更要与阁下一较高低了!”
.......
就在众人相遇天目之际,白虎城,西门阁,一幽雅别苑中。
可见奇花烂漫,牵藤引蔓,累垂可爱,又可见翠荇香菱,于碧池中摇摇落落。
此时,正有一小女孩在别苑内嗅着清香,目不暇接,好一副心醉神迷模样。
小女孩虎头虎脑,眨巴着双眼,满脸的纯真无邪。
若是天翊等人在此,等能一眼认出小女孩的身份来,不正是虎妞吗?
距离虎妞不远处,有一亭榭,亭轩古旧,小巧玲珑,这小,是别致的,是妙处横生的静,层现迭出的模样,没有雍容的华丽。
此刻,亭内对坐着两人,一老者,一中年男子。
两人在这亭中对弈已有些时候,但却迟迟未分胜负,置放黑白棋子棋瓮中,棋子已然所剩无几。
这一刻,老者探手在空,两指间夹有一枚黑子,似有举棋不定之势。
中年男子迎对而坐,缭于颊面的微笑颇有些儒雅之风。
老者已踌躇多许,棋局已接近尾声,但他却迟迟不予落子。
中年男子道:“归一兄,你在犹豫什么?”
老者道:“我在想,我是如何坠入这一珍珑之中的?”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珍珑?哪有什么珍珑,不过是这天下太过纷繁罢了!”
老者道:“阁下所下的这一棋局中,劫内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花五聚六,复杂无比。”
中年男子道:“那还不是因归一兄摆路所致?”
老者皱了皱眉,道:“阁下到底是谁?”
中年男子道:“我是谁重要吗?”
老者道:“重要!”
中年男子道:“你若能胜了这一棋局,我或许可以考虑告诉你。”
闻言,老者愣住,以他至臻棋艺,一时间竟想不到破棋之法。
见此一幕,中年男子道:“爱心太重,则不肯弃子,权欲太盛,则不肯失势。这般行棋,决然是破不了这一棋局的!”
说着,中年男子缓缓站起身来,他饶有意味地笑了笑,再道:“得便是失,失便是得。”
言落,中年男子再不理顾老者,径直朝着别苑中正赏花弄草的虎妞走去。
与此同时,那本躺卧在亭外的雪花大白虎亦是麻利地跃身而起,一人一虎转眼便已来到虎妞的身旁。
见得中年男子,虎妞欣喜地道了句:“爹爹!”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下一刻,两人一虎的身影便凭空消失了去。
老者顿了顿,转而站起身来,他的手中,依旧持拿着那一枚未曾落定的黑子。
于此之际,老者的身旁突起一阵空间涟漪。
紧随着,一白衣胜雪的男子显露在侧,正是西门千飞。
老者道:“千飞,你观此人如何?”
西门千飞沉了沉眉,道:“我的剑若出鞘,死的会是我!”
老者道:“不忘他们到哪里了?”
西门千飞道:“想来应是遇到天目了!”
老者轻声一叹,转而看了看身后的那一残局,道:“看来是我太过高估自己了!这一局棋,从开始落子的那一刻,似乎结局便已注定!”
西门千飞皱了皱眉,道:“不知那注定的结局,是输,还是赢?”
老者笑了笑,道:“他不是说过,得便是失,失便是得吗?”
话语方歇,那本被老者持于指间的一枚黑子,突作一抹流光飞落于棋盘之上。
子落,本已深陷重重围困的黑子,死杀一片,却也为黑子开辟出了活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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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章:以酒论道,珍珑棋局【合两更】
凌金城,林野外,山峰巅,天目与史大彪迎风而立。
天目扬了扬手,顿有一柄灿金长剑赫显而出,道:“此剑天眼,还请阁下亮兵器吧!”
言罢,天目微微侧了侧头,若一副聆听模样。
见状,史大彪悠然一笑,摇了摇头道:“天目老先生!大彪并无器物傍身,何以得亮?”
天目皱了皱眉,道:“修友说笑了,我看你应该是藏器于身吧?”
史大彪一愣,转而看了看提悬在手的酒坛,道:“不知我手中的这一酒坛,可算兵器?”
天目怔住,他虽作眼瞎,但心却敞亮,感知更是远超常人,自也能探查到史大彪的言举。
下一刻,天目一脸不解道:“修友莫不是在打趣老头子不成?你手中的酒坛,质地普通,更无丝毫灵气缭绕,可不像修士之执器!”
史大彪笑了笑,道:“这就对了,我这人就如这酒坛一样,再普通不过,我与老先生这一战,还是作罢吧!”
说着,史大彪也不觉尴尬,反是极为自然地仰饮了起来。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无不满脸鄙夷以望。
论实力,史大彪的强大,无可探测,论器物,其储物袋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囊括万千,皆是品阶上乘之物。
他这一席话下来,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违心。
此时,天目的眉间已然沟壑成群,史大彪的推诿之言,多少让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迟定片刻,天目道:“阁下真不愿与我交手?”
史大彪摆了摆手,道:“于大彪而言,摇一笔文风,荡一笺豪放,捻一指花香,饮半坛时光,此生足矣!”
天目眉宇一皱,道:“可你若不与我交手,只怕你们此行怕会止步于此了!”
他在逼迫史大彪,因为他相信,史大彪绝非如其所言那般,只是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听得天目这般一说,史大彪突地一愣,他深知此行对天翊等人的重要性,可要让他与天目交手,却又万万不可。
思虑稍许,史大彪道:“天目老先生,不知你可饮酒?”
天目冷地一哼,拂手间,一古雅酒壶显影而出,道:“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史大彪道:“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天目一怔,盯着史大彪道:“如此说来,修友是要与我以酒论道了?”
史大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大道三千,择其一而从之!流水三千,取一瓢而饮之!”
天目道:“那敢问修友,以酒入道,何以超凡?”
史大彪道:“酒既在手,何求超凡?三坛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天目愣了愣,问道:“不知在修友看来,我是醉是醒?”
史大彪笑了笑,道:“你自然是醒!”
天目微惊,诧道:“何以见得?”
史大彪道:“因为我已醉!”
天目眉宇凝沉,久久不得以应。
沉寂好半响,天目方才开口道:“浮生若酒梦若花,那盛放于坛中的,难道不是愁绪?”
史大彪道:“笔墨书旧梦,诗酒赋闲情,何来愁绪?”
天目道:“酒兑疏狂图一醉,怎教桃李闹春风?这一山的晓风,以及那一番的缘聚云散,相望的还不是愁绪?”
史大彪道:“只观情,伤人伤己,却是一生无法割断,落一笔相思,挥洒多少痴情泪,饮一杯浊酒,品多少世间情?”
天目道:“思过往,梦醒高楼,酒后低垂,情再不能醒,索性无情。”
史大彪道:“可无情堪比有情!”
天目道:“雨歇微凉,世事茫茫,修道乱了我的苍颜,篡了我的浮生,略了我的一世苍凉!这可还算有情?”
史大彪道:“算!”
天目愣住。
史大彪道:“心本无物,载德积厚,人若无情,何感苍凉?”
天目张了张口,似有意想要再说些什么,偏又落得无言以对。
见天目陷入沉思,史大彪淡然一笑,继而轻摇了摇手中酒坛,坛中有佳酿,落映着飞鸿云影。
史大彪道:“天目老先生,你可知这酒坛中,装得是什么?”
天目一愣:“酒坛若不装酒,哪又用来装什么?”
史大彪微微一笑,还不待他开口,伫在天翊身旁的千叶突地接言道:“我们大彪院长的酒坛中,装得是乾坤!”
听此一言,天目的神色兀地一沉,原本缭绕在面的疑虑更添凝沉。
史大彪道:“千叶说的不错,我的酒坛中,装得是乾坤,你可知乾坤无极?”
天目愣住:“乾坤无极?”
史大彪笑了笑,道:“我的酒中,仰可观天文,俯可察地理,近以取诸身,远以取诸物,是为内定阴阳。”
话语方歇,史大彪倏地扬起手中酒坛,畅饮,豪饮,乐此不疲。
只听得“咕咕”声连绵不休,吟唱着唱翻云覆雨的酒涛。
不消多时,满满一坛佳酿便被史大彪一饮而空,他微微眯着眼,似在回味着什么。
这一刻,林野峰巅,紫陌纷争,浅装樱红,燕回婉转,晴空远去。
天地之间,唯余史大彪虔诵的“啧啧”声,呢喃成诗。
天目看了看手中酒壶,不知不觉,整个人竟若被醉意环绕,迷蒙而又无措。
有那么一瞬,天目怅然一叹,提壶以饮,入口的佳酿却作寡然无味。
史大彪缓缓睁开眼,看向天目,淡笑道:“天目老先生可品出坛中之酒为何味?”
天目怔了怔,只苦苦笑着,却不作应。
史大彪道:“酒也是有生命的,它少时轻狂,中年沉稳,老而淡雅。”
言罢,史大彪放下手中空坛,转身,慢步走向天翊。
天翊凝视着史大彪,神色中毫无波澜起伏,他甚至笑也没笑。
史大彪道:“不忘,你可知道大彪酒中的乾坤无极,所指为何?”
闻言,天翊笑了,笑得云淡风轻,说道:“大彪兄,物之终始,初无极已。始或为终,终或为始,哪有什么所指?”
史大彪一顿,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继续这无极之行吧?”
说着,史大彪看向天目,道:“不可天目老先生,可愿告知那无极之行所取在何?”
天目停伫在风中,只觉风如酒,灌掠心神,稍做回思,史大彪的一言一语,竟突惹得他醉,醉得很深,很沉。
迟定片刻,天目开口道:“此去以东,出凌金城,入云金城,云金城主城以西有一幽野,天耳在那里等你们!”
闻言,天翊等人连与天目示意一眼,接着展空东去。
天翊等人离开了,他们苍翠葱茏中穿梭而行,去向云金城。
空旷的天底,此时只剩下天目一人静默而立,那悬停在他手中的酒壶也好似被定格了一般,就如此时他那呆愣的表情一样。
不知何时,天目眯了眯眼,继而苦涩笑了笑。
伫立,凝眸,无绪。
这一刻,云如帆,风如纱,云帆风纱后,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紧接着,那本闭眼的天目突地睁开眼来,他的眼眸,明澈而又清晰,倒映着落雨下山川河谷,哪有丝毫眼瞎之状?
转眼间,两日即过。
此时,天翊等人已进入云金城地界内,按照天目所指,他们会前往云金城主城以西的幽野。
晨雾消散,天翊等人行过溪路漫漫,展现眼前的,乃是一片绿葱平野之地。
一路上,熏风轻轻,莺飞草长。
日正中天,一轮红阳悬于天顶,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热气,袅袅间,给人以目眩眼晕。
有那么一刻,一道身影自似火骄阳下显现。
那是一名女子,一名冷艳而又妖娆的女子。
她着一袭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风过,女子的衣衫,环佩作响。
见得女子这般姿态,武忘等人皆有惊愕,此时烈日当空,但女子却给人以幽寒。
感知天翊等人的到来,女子眉色不动,只淡淡道了句:“你们来了!”
天翊道:“阁下应该便是天耳前辈了吧!”
对于天翊所言,女子无动于衷,淡漠地扫视了众人一眼,继而点指落到千钰的身上。
女子道:“你,与我一战!若胜,我会告诉你们接下来前去何处!”
见状,众人突一皱眉,看着千钰的眸色中,多少带了些担忧。
千钰的实力,也就出窍之境,可女子的实力,距离炼虚,也只一步之遥。
纵使女子压制实力在劫成之境,似也不是千钰所能抵挡。
被众人这般凝望着,千钰的脸上也起了动容,她的动容,含蓄而娇羞,娇羞之中,且还带着一抹不甘。
下一刻,千钰看了看天翊,好似在征求他之意见。
天翊笑了笑,道:“钰儿,天耳前辈既是点名要指点你一二,你又何须畏惧呢?”
千钰怔了怔,神情中的沉郁却不见丝毫消散。
她很清楚,与天耳的这一战事关重要,她若败了,许会让人失望,纵使她心有不甘,却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意气用事。
但天翊适才所言,却又使得她燃起了欲试之意。
迟定片刻,千钰缓缓走上前来,她盯着天耳看着,天耳也于此时凝视着她。
见得千钰似一副心神不定模样,天耳难得笑了笑,道:“小姑娘,你放心!与你一战,我只会动用出窍的实力!”
闻言,千钰一愣,哪曾料想会是这般境况?
平复稍许,千钰冲着天耳点了点头,道:“还请天耳前辈指教!”
言罢,千钰掩手一挥,花醉长剑迎空舞出。
当初前往剑域之时,千钰曾将己身雪虹长剑相赠给了雪虹峰主,以致随后没了剑器伴身,天翊见状之下,以花醉相送。
此时,天耳在见得千钰手中长剑后,微一蹙眉,道:“你手中的剑,可是花醉?”
千钰点了点头。
天耳道:“很早便有听闻,南宫阁主炼制出了一柄甚是了得的长剑,却没想到,此剑竟落到了你手中!”
千钰也不解释什么,只静静地凝视着天耳。
这一战于她而言,至关重要,她即便拼尽全身力量,也要力求以胜!
见千钰这般严正以待,天耳苦涩笑了笑,道:“小姑娘,你我这一战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突闻这话,千钰一愣,连带着一旁的武忘等人也做愕然。
任谁都没有料到,这本一触即发的战斗,竟是在千钰拿出花醉后,便偃旗息鼓了下来。
天耳道:“你们过这平野而去,进入云金城主城之内,天屏在四方客栈中等你们!”
说着,天耳转身离去,她走得很从容,背影却显有些落寞。
千钰愣了愣,继而朝着天翊等人看了看,似还未从方才的惊诧中醒转。
南宫盈盈凝了凝眉,暗暗嘀咕道:“不忘老大什么时候把花醉长剑给钰儿姐姐的?”
武忘道:“老大,白虎七宿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天翊摇了摇头,这一路走来,他也纳疑不已,白虎七宿是受剑神一笑所命阻拦他们,可越是到后面,那所谓的阻拦越发变得让人怀疑。
就在这时,史大彪开口道:“不忘,你可在天耳身上看出了什么?”
天翊一愣,饶有意味地笑了笑,道:“大彪兄,你真的以为她听不见吗?”
闻言,西门剑馨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盯着天翊道:“不忘,你是如何看出她是耳聋之人的?”
天翊道:“剑馨,我若说我是猜的,你信吗?”
西门剑馨颦眉蹙頞,也不知对天翊这打趣之言,作何以感。
闫帅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适才天翊与天耳招呼之际,后者对其所言无动于衷。
一念及此,闫帅暗道:“难道不忘仅仅凭此,便看出了天耳乃是耳聋之人?”
越想闫帅越觉得不可思议,转而又看了看史大彪,若是天翊的探查来得尚还有迹可循,那史大彪呢?他又是怎么察觉出来的?
思量了好半天,闫帅也未得出结论。
无论是天翊还是史大彪,总归会给人以出其不意,他看不透,猜不透。
天耳离去后不久,天翊等人行过了平野,继而进入云金城的主城之内。
城外,横枕平野,城内,重重观阁。
此时,天翊一行人行径在城中,临街两侧有水渠清澈,水面倒衔苍石,苍石四周映落着带珠花叶。
那一朵朵繁花,就如酒红的颊面,疏帘半卷微,露华上,烟袅凉,熏泽怡人。
这一刻,碧水惊凉,黄云凝暮,花叶零乱空阶,天翊的步伐却道从容。
行径了些许时候,一行人停驻在了一家客栈外。
这一处客栈,碧瓦朱檐,琼楼金阙,身立楼外,有丝竹之声蜿蜒入耳,又有言道之语穿墙而过。
客栈门外挂着一块横匾,衍笔之下,行云金字跃然其上:“四方!”
见得这一横匾,众人恍然明悟,自知这里应该便是天耳口中的“四方客栈”了!
武忘皱了皱眉,疑道:“难不成天屏要选择在这客栈中与我们一战不成?”
闻言,众人也做疑惑,这一路走来,白虎七宿会挑选他们之中的一人对战,唯胜,方能得知下一步行径的线索。
可眼下,这一处往来颇火的客栈,哪里像是一论战之地?
就在众人迟疑之际,天翊已率先迈入到了客栈中。
一入客栈,冷冷清清,适才的丝竹之声消隐不存,言道之语也作敛散不复。
整个客栈,竟空无一客,唯余一酒保在柜台前打着盹儿。
闻听落脚之声后,那酒保恍然醒来,连连上前招呼道:“诸位客人,可是打西边而来?”
天翊点了点头。
酒保道:“客栈后有一别院,院内的客人,已等候诸位多时了!”
说着,酒保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幕门帘,但却并无动身相引之势。
天翊见状,淡然笑了笑,与那酒保示意一眼后,便与众人穿门帘而去。
酒保皱了皱眉,看了看客栈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疑道:“这些天来,生意为何如此冷清?老板他们似乎一点不关心!”
说着,他无奈摇了摇头,有些事,似乎并不是他该去担心的。
与此同时,天翊等人行径在通幽小道上,草木郁郁葱葱,且环绕着一弯静水,水很静,却总响着一片风涛声。
前行了些时候,天翊等人来到了一处别院中。
此刻,在这别院内,有一男子静坐在一石桌前。
石桌之上,置放着一横纵棋盘,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掩落,竟已到了棋尾之际。
对于天翊等人的到来,男子置若罔闻,他专心致志地凝望着桌上的棋局,出神之状,不外如是。
天翊顿了顿,转而朝着男子走去,武忘等人面显沉疑,却并未出声。
待得天翊临近那石桌,本作缄默的男子,突地开口道:“这一珍珑棋局,你可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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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章:以酒论道,珍珑棋局【合两更】
凌金城,林野外,山峰巅,天目与史大彪迎风而立。
天目扬了扬手,顿有一柄灿金长剑赫显而出,道:“此剑天眼,还请阁下亮兵器吧!”
言罢,天目微微侧了侧头,若一副聆听模样。
见状,史大彪悠然一笑,摇了摇头道:“天目老先生!大彪并无器物傍身,何以得亮?”
天目皱了皱眉,道:“修友说笑了,我看你应该是藏器于身吧?”
史大彪一愣,转而看了看提悬在手的酒坛,道:“不知我手中的这一酒坛,可算兵器?”
天目怔住,他虽作眼瞎,但心却敞亮,感知更是远超常人,自也能探查到史大彪的言举。
下一刻,天目一脸不解道:“修友莫不是在打趣老头子不成?你手中的酒坛,质地普通,更无丝毫灵气缭绕,可不像修士之执器!”
史大彪笑了笑,道:“这就对了,我这人就如这酒坛一样,再普通不过,我与老先生这一战,还是作罢吧!”
说着,史大彪也不觉尴尬,反是极为自然地仰饮了起来。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无不满脸鄙夷以望。
论实力,史大彪的强大,无可探测,论器物,其储物袋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囊括万千,皆是品阶上乘之物。
他这一席话下来,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违心。
此时,天目的眉间已然沟壑成群,史大彪的推诿之言,多少让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迟定片刻,天目道:“阁下真不愿与我交手?”
史大彪摆了摆手,道:“于大彪而言,摇一笔文风,荡一笺豪放,捻一指花香,饮半坛时光,此生足矣!”
天目眉宇一皱,道:“可你若不与我交手,只怕你们此行怕会止步于此了!”
他在逼迫史大彪,因为他相信,史大彪绝非如其所言那般,只是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听得天目这般一说,史大彪突地一愣,他深知此行对天翊等人的重要性,可要让他与天目交手,却又万万不可。
思虑稍许,史大彪道:“天目老先生,不知你可饮酒?”
天目冷地一哼,拂手间,一古雅酒壶显影而出,道:“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史大彪道:“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天目一怔,盯着史大彪道:“如此说来,修友是要与我以酒论道了?”
史大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大道三千,择其一而从之!流水三千,取一瓢而饮之!”
天目道:“那敢问修友,以酒入道,何以超凡?”
史大彪道:“酒既在手,何求超凡?三坛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天目愣了愣,问道:“不知在修友看来,我是醉是醒?”
史大彪笑了笑,道:“你自然是醒!”
天目微惊,诧道:“何以见得?”
史大彪道:“因为我已醉!”
天目眉宇凝沉,久久不得以应。
沉寂好半响,天目方才开口道:“浮生若酒梦若花,那盛放于坛中的,难道不是愁绪?”
史大彪道:“笔墨书旧梦,诗酒赋闲情,何来愁绪?”
天目道:“酒兑疏狂图一醉,怎教桃李闹春风?这一山的晓风,以及那一番的缘聚云散,相望的还不是愁绪?”
史大彪道:“只观情,伤人伤己,却是一生无法割断,落一笔相思,挥洒多少痴情泪,饮一杯浊酒,品多少世间情?”
天目道:“思过往,梦醒高楼,酒后低垂,情再不能醒,索性无情。”
史大彪道:“可无情堪比有情!”
天目道:“雨歇微凉,世事茫茫,修道乱了我的苍颜,篡了我的浮生,略了我的一世苍凉!这可还算有情?”
史大彪道:“算!”
天目愣住。
史大彪道:“心本无物,载德积厚,人若无情,何感苍凉?”
天目张了张口,似有意想要再说些什么,偏又落得无言以对。
见天目陷入沉思,史大彪淡然一笑,继而轻摇了摇手中酒坛,坛中有佳酿,落映着飞鸿云影。
史大彪道:“天目老先生,你可知这酒坛中,装得是什么?”
天目一愣:“酒坛若不装酒,哪又用来装什么?”
史大彪微微一笑,还不待他开口,伫在天翊身旁的千叶突地接言道:“我们大彪院长的酒坛中,装得是乾坤!”
听此一言,天目的神色兀地一沉,原本缭绕在面的疑虑更添凝沉。
史大彪道:“千叶说的不错,我的酒坛中,装得是乾坤,你可知乾坤无极?”
天目愣住:“乾坤无极?”
史大彪笑了笑,道:“我的酒中,仰可观天文,俯可察地理,近以取诸身,远以取诸物,是为内定阴阳。”
话语方歇,史大彪倏地扬起手中酒坛,畅饮,豪饮,乐此不疲。
只听得“咕咕”声连绵不休,吟唱着唱翻云覆雨的酒涛。
不消多时,满满一坛佳酿便被史大彪一饮而空,他微微眯着眼,似在回味着什么。
这一刻,林野峰巅,紫陌纷争,浅装樱红,燕回婉转,晴空远去。
天地之间,唯余史大彪虔诵的“啧啧”声,呢喃成诗。
天目看了看手中酒壶,不知不觉,整个人竟若被醉意环绕,迷蒙而又无措。
有那么一瞬,天目怅然一叹,提壶以饮,入口的佳酿却作寡然无味。
史大彪缓缓睁开眼,看向天目,淡笑道:“天目老先生可品出坛中之酒为何味?”
天目怔了怔,只苦苦笑着,却不作应。
史大彪道:“酒也是有生命的,它少时轻狂,中年沉稳,老而淡雅。”
言罢,史大彪放下手中空坛,转身,慢步走向天翊。
天翊凝视着史大彪,神色中毫无波澜起伏,他甚至笑也没笑。
史大彪道:“不忘,你可知道大彪酒中的乾坤无极,所指为何?”
闻言,天翊笑了,笑得云淡风轻,说道:“大彪兄,物之终始,初无极已。始或为终,终或为始,哪有什么所指?”
史大彪一顿,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继续这无极之行吧?”
说着,史大彪看向天目,道:“不可天目老先生,可愿告知那无极之行所取在何?”
天目停伫在风中,只觉风如酒,灌掠心神,稍做回思,史大彪的一言一语,竟突惹得他醉,醉得很深,很沉。
迟定片刻,天目开口道:“此去以东,出凌金城,入云金城,云金城主城以西有一幽野,天耳在那里等你们!”
闻言,天翊等人连与天目示意一眼,接着展空东去。
天翊等人离开了,他们苍翠葱茏中穿梭而行,去向云金城。
空旷的天底,此时只剩下天目一人静默而立,那悬停在他手中的酒壶也好似被定格了一般,就如此时他那呆愣的表情一样。
不知何时,天目眯了眯眼,继而苦涩笑了笑。
伫立,凝眸,无绪。
这一刻,云如帆,风如纱,云帆风纱后,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紧接着,那本闭眼的天目突地睁开眼来,他的眼眸,明澈而又清晰,倒映着落雨下山川河谷,哪有丝毫眼瞎之状?
转眼间,两日即过。
此时,天翊等人已进入云金城地界内,按照天目所指,他们会前往云金城主城以西的幽野。
晨雾消散,天翊等人行过溪路漫漫,展现眼前的,乃是一片绿葱平野之地。
一路上,熏风轻轻,莺飞草长。
日正中天,一轮红阳悬于天顶,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热气,袅袅间,给人以目眩眼晕。
有那么一刻,一道身影自似火骄阳下显现。
那是一名女子,一名冷艳而又妖娆的女子。
她着一袭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风过,女子的衣衫,环佩作响。
见得女子这般姿态,武忘等人皆有惊愕,此时烈日当空,但女子却给人以幽寒。
感知天翊等人的到来,女子眉色不动,只淡淡道了句:“你们来了!”
天翊道:“阁下应该便是天耳前辈了吧!”
对于天翊所言,女子无动于衷,淡漠地扫视了众人一眼,继而点指落到千钰的身上。
女子道:“你,与我一战!若胜,我会告诉你们接下来前去何处!”
见状,众人突一皱眉,看着千钰的眸色中,多少带了些担忧。
千钰的实力,也就出窍之境,可女子的实力,距离炼虚,也只一步之遥。
纵使女子压制实力在劫成之境,似也不是千钰所能抵挡。
被众人这般凝望着,千钰的脸上也起了动容,她的动容,含蓄而娇羞,娇羞之中,且还带着一抹不甘。
下一刻,千钰看了看天翊,好似在征求他之意见。
天翊笑了笑,道:“钰儿,天耳前辈既是点名要指点你一二,你又何须畏惧呢?”
千钰怔了怔,神情中的沉郁却不见丝毫消散。
她很清楚,与天耳的这一战事关重要,她若败了,许会让人失望,纵使她心有不甘,却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意气用事。
但天翊适才所言,却又使得她燃起了欲试之意。
迟定片刻,千钰缓缓走上前来,她盯着天耳看着,天耳也于此时凝视着她。
见得千钰似一副心神不定模样,天耳难得笑了笑,道:“小姑娘,你放心!与你一战,我只会动用出窍的实力!”
闻言,千钰一愣,哪曾料想会是这般境况?
平复稍许,千钰冲着天耳点了点头,道:“还请天耳前辈指教!”
言罢,千钰掩手一挥,花醉长剑迎空舞出。
当初前往剑域之时,千钰曾将己身雪虹长剑相赠给了雪虹峰主,以致随后没了剑器伴身,天翊见状之下,以花醉相送。
此时,天耳在见得千钰手中长剑后,微一蹙眉,道:“你手中的剑,可是花醉?”
千钰点了点头。
天耳道:“很早便有听闻,南宫阁主炼制出了一柄甚是了得的长剑,却没想到,此剑竟落到了你手中!”
千钰也不解释什么,只静静地凝视着天耳。
这一战于她而言,至关重要,她即便拼尽全身力量,也要力求以胜!
见千钰这般严正以待,天耳苦涩笑了笑,道:“小姑娘,你我这一战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突闻这话,千钰一愣,连带着一旁的武忘等人也做愕然。
任谁都没有料到,这本一触即发的战斗,竟是在千钰拿出花醉后,便偃旗息鼓了下来。
天耳道:“你们过这平野而去,进入云金城主城之内,天屏在四方客栈中等你们!”
说着,天耳转身离去,她走得很从容,背影却显有些落寞。
千钰愣了愣,继而朝着天翊等人看了看,似还未从方才的惊诧中醒转。
南宫盈盈凝了凝眉,暗暗嘀咕道:“不忘老大什么时候把花醉长剑给钰儿姐姐的?”
武忘道:“老大,白虎七宿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天翊摇了摇头,这一路走来,他也纳疑不已,白虎七宿是受剑神一笑所命阻拦他们,可越是到后面,那所谓的阻拦越发变得让人怀疑。
就在这时,史大彪开口道:“不忘,你可在天耳身上看出了什么?”
天翊一愣,饶有意味地笑了笑,道:“大彪兄,你真的以为她听不见吗?”
闻言,西门剑馨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盯着天翊道:“不忘,你是如何看出她是耳聋之人的?”
天翊道:“剑馨,我若说我是猜的,你信吗?”
西门剑馨颦眉蹙頞,也不知对天翊这打趣之言,作何以感。
闫帅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适才天翊与天耳招呼之际,后者对其所言无动于衷。
一念及此,闫帅暗道:“难道不忘仅仅凭此,便看出了天耳乃是耳聋之人?”
越想闫帅越觉得不可思议,转而又看了看史大彪,若是天翊的探查来得尚还有迹可循,那史大彪呢?他又是怎么察觉出来的?
思量了好半天,闫帅也未得出结论。
无论是天翊还是史大彪,总归会给人以出其不意,他看不透,猜不透。
天耳离去后不久,天翊等人行过了平野,继而进入云金城的主城之内。
城外,横枕平野,城内,重重观阁。
此时,天翊一行人行径在城中,临街两侧有水渠清澈,水面倒衔苍石,苍石四周映落着带珠花叶。
那一朵朵繁花,就如酒红的颊面,疏帘半卷微,露华上,烟袅凉,熏泽怡人。
这一刻,碧水惊凉,黄云凝暮,花叶零乱空阶,天翊的步伐却道从容。
行径了些许时候,一行人停驻在了一家客栈外。
这一处客栈,碧瓦朱檐,琼楼金阙,身立楼外,有丝竹之声蜿蜒入耳,又有言道之语穿墙而过。
客栈门外挂着一块横匾,衍笔之下,行云金字跃然其上:“四方!”
见得这一横匾,众人恍然明悟,自知这里应该便是天耳口中的“四方客栈”了!
武忘皱了皱眉,疑道:“难不成天屏要选择在这客栈中与我们一战不成?”
闻言,众人也做疑惑,这一路走来,白虎七宿会挑选他们之中的一人对战,唯胜,方能得知下一步行径的线索。
可眼下,这一处往来颇火的客栈,哪里像是一论战之地?
就在众人迟疑之际,天翊已率先迈入到了客栈中。
一入客栈,冷冷清清,适才的丝竹之声消隐不存,言道之语也作敛散不复。
整个客栈,竟空无一客,唯余一酒保在柜台前打着盹儿。
闻听落脚之声后,那酒保恍然醒来,连连上前招呼道:“诸位客人,可是打西边而来?”
天翊点了点头。
酒保道:“客栈后有一别院,院内的客人,已等候诸位多时了!”
说着,酒保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幕门帘,但却并无动身相引之势。
天翊见状,淡然笑了笑,与那酒保示意一眼后,便与众人穿门帘而去。
酒保皱了皱眉,看了看客栈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疑道:“这些天来,生意为何如此冷清?老板他们似乎一点不关心!”
说着,他无奈摇了摇头,有些事,似乎并不是他该去担心的。
与此同时,天翊等人行径在通幽小道上,草木郁郁葱葱,且环绕着一弯静水,水很静,却总响着一片风涛声。
前行了些时候,天翊等人来到了一处别院中。
此刻,在这别院内,有一男子静坐在一石桌前。
石桌之上,置放着一横纵棋盘,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掩落,竟已到了棋尾之际。
对于天翊等人的到来,男子置若罔闻,他专心致志地凝望着桌上的棋局,出神之状,不外如是。
天翊顿了顿,转而朝着男子走去,武忘等人面显沉疑,却并未出声。
待得天翊临近那石桌,本作缄默的男子,突地开口道:“这一珍珑棋局,你可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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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章:荣枯有数,得失难量【合两更】
言语之际,男子抬起头来。
只见得他有着一张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
闻言,天翊稍稍一愣,转而看向棋盘。
棋盘上纵横十九道,遍布着上百枚棋子,然黑白对峙,这一局棋并未下毕。
看着看着,天翊不由心惊起来,但见这棋局变化,繁复无比,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
见得天翊若有出神,男子淡然一笑,挥手间,自石桌上的棋翁中顿有一抹黑芒直朝着天翊飞去。
天翊微一探手,黑芒落定,正是一枚黑子。
男子道:“不忘小哥,你若能破得这一局棋,天屏自会将所知如数相告!”
天翊顿了顿,持拿黑子的一手,久久不见所动。
棋局上的态势,对黑子极为不妙,一着下错,满盘皆错。
思来复去,天翊也不得解局之法,眉宇不由凝沉得更为明显。
天屏笑了笑道:“不忘小哥,不着急!慢慢想,我可以给你时间!”
史大彪瞄了眼棋势,叹道:“黑白谁能用入玄,千回生死体方圆。空门说得恒沙劫,应笑终年为一先。”
闻言,众人鄙夷地瞪了史大彪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史大彪竟还有心思在这里疯言癫语。
对此,天翊一动不动,他只静静凝视着桌上的棋局,思绪辗转。
史大彪淡然笑了笑,似对众人的鄙夷不以为然,道:“不忘,爱心太重,则不肯弃子,权欲太盛,则不肯失势。有时候,得便是失,失便是得!”
听得史大彪这一席话,天翊的脸色倏地一变,持拿黑子的一手突地便是探落。
棋落,黑子死杀成片,但却置死地而后生,整个棋势顿变开朗。
天屏见状,猛地一颤,他生平也喜执棋,当受命布这下这棋局之际,他也绞尽脑汁探索过黑棋之生道,却久思不解。
但随着天翊的这一落子,他恍然明悟,明悟中偏又饱多惊愕。
这一着棋,谈不上高明,谈不上妙手,甚至是执棋者的禁忌,可就是这样的一着棋下,却又隐藏了先死后生之道。
天翊道:“天屏前辈,不知这算不算解了黑棋之危?”
天屏怔了怔,棋是天翊所下,但他的瞩目却落到了史大彪身上。
他没有理会天翊,反是望向史大彪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史大彪昂了昂首,道:“我叫大彪,大是大小的大,彪是彪悍的彪!”
天屏一愣,起身对着史大彪拱了拱手,道:“大彪先生,这一局棋眼下已成活势,不知先生可愿执棋一二?”
史大彪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大彪并不会下棋。”
天屏惊疑一声,道:“不会下棋?”
史大彪点了点头,道:“你要是喜欢喝酒,大彪还能相伴一二!”
天屏皱了皱眉,凝视着史大彪的眼中,满含疑惑。
任谁都看得出来,天翊是受史大彪言语点拨,方才落子破局,史大彪说自己不懂棋艺,谁信?
对于天屏对自己忽视,天翊倒也显得自若,倒是武忘等人看着天屏的眸色中,颇多凛冽。
稍顿片刻,天屏方才看向天翊,道:“不忘小哥,观你适才形貌,想必应是棋道中人吧?不知...”
还不待天屏将话说完,天翊已摆了摆手,道:“天屏前辈,小子等人还有要事在身,这局棋怕是很难为继下去了!”
天屏愣了愣,讪讪一笑道:“既是如此,天屏便也不强人所难了!你既是破了这一局珍珑,我也不该再向你隐瞒什么。出云金之后,入星金城,星金城内有一座名为望月的山峰,天水会在山巅等你们!”
听得天屏所言,众人再不做停留,稍以示意后,便启程离开了四方客栈。
一路上,山水灵秀,林木密茂。
此时,众人停憩在大青的龙背之上。
皎月,徐徐地穿梭在青烟笼罩的天幕,月华从云层中散落——迷蒙,诡静。
云金城,迎来了明月之夜。
天翊负手而立,他还在想,日间天屏所布的那一珍珑棋局。
不知何时,史大彪缓缓走到他身旁。
天翊道:“大彪兄,你赢了。”
史大彪道:“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
天翊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赢我吗?”
史大彪笑了笑,道:“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
天翊微微一诧,道:“于大彪兄而言,一壶浊酒,便可道尽相逢,古今之事,不过笑谈。但于我而言,有些事我不可不做。”
史大彪道:“那是你执念太深,人间烟火,灼灼多姿,执念轻散,茫茫如雾。”
天翊道:“人若无执念,那活着又为了什么?等过了黑发苍白,如一飘萍随风而去吗?”
史大彪沉默不语,眼有迷茫一闪而逝,他静静地伫立着,突觉得迎面的风有些割面,幽静的月光也变得刺眼起来。
武忘等人默不作声,他们或坐或立,皆一副沉思模样。
执念?他们都有。
一转眼,两日即过,天翊等人在大青的携带下,抵达星金城。
举首而望,只见泽气沉沙白,山岚过野红,这一座城池的四周皆被雾气环绕,让人难辨真伪。
天翊等人在星金城外的迷雾中落降,接着穿过迷雾,进入城内。
他们要寻望月山所在,奈何此地颇不显著,即便是西门剑馨跟阿布,也从未听闻过此地。
正是因为如此,众人方才起念先到星金城的主城走一趟。
此时,星金城内,本该有的人声鼎沸并未出现,整个城池,空旷寂寥,门可罗雀,唯剩萧索的风穿梭在空门空巷中。
闫帅兀地皱起眉头,沉声道:“不忘,似乎有些不对劲,整个星金城内,尽皆被死气弥漫。”
武忘等人猛地一诧,细细感应,却丝毫感应不到闫帅口中的死气。
史大彪环顾而视了好半响,悲切地叹了叹气,道:“下手之人好大的戾气,枉杀一城平人,这等草菅人命之举,天地不容!”
闻言,众人皆作骇然,他们四下相望,只见风掀珠帘,缭乱了一袭轻烟,吹皱了一弯清波,却不见人影半分。
武忘道:“老大,星金城中的人,莫不是被人全部杀害了?可为何不见一具尸首?”
天翊没有开口,他凝沉着一张脸,目光直直朝着街道的尽头处望去。
这一刻,城外有半规残月,雾边有一缕余霞,满城月光,悠悠散漫,万顷池地,寂寂湜湜。
与此同时,街道的那一头,有一男子踏风而来。
他着一身银裳,随风飘飘,背挂一条银色长枪,显得洒脱而又不羁。
男子的身影显得缥缈无实,宛若来自无间,他独自前行着,飘落身后的是永寂,好似一息百年,永岁飘零。
见得这男子,众人的神色皆是一惊,闫帅连忙上前,恶狠狠地盯着男子。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北冥阁的黄泉,他曾于中土之地的山岚城中截杀天翊等人,所行之举与此次一般无二。
那时的黄泉,因为等地太过无聊,索性便将山岚城中的平人屠戮一空。
这一次,他依旧在等待,惨遭屠戮的却换成了星金城。
闫帅曾与之一战,碍于体内封禁之力的存在而落败,而后史大彪出手,方才给以黄泉重创。
史大彪没有取黄泉性命,因为闫帅说过,有朝一日,他会亲上北冥阁取黄泉之命。
可这一日尚未到来,黄泉却是主动现身,只道事事难测,也难怪闫帅会这般言举憎恨。
此时,黄泉一脸淡然,见得闫帅神态后,他笑了笑道:“真是没想到,一个在你眼中的蝼蚁之辈,竟会惹得你这般动怒?”
听得黄泉这戏谑的言辞,闫帅恨得咬牙切齿,眼见着便要暴怒而上,却被天翊及时制止了住。
天翊道:“黄泉,想来你应该不是一个人吧?”
闻言,黄泉微微一诧,接着侧眼看了看史大彪,神色中的忌惮丝毫不作掩饰。
黄泉清晰地记得,以自己合体境的实力,在史大彪的手下却若一三岁孩童般弱小。
那一幕幕,让他记忆犹新,也让他深感惊惧,他的确不敢一个人来寻天翊等人。
稍事平复,黄泉道:“不忘,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一个人!”
言罢,自黄泉的身后,突有两道身影凭空显现,赫然正是催命与夺魄。
这三人,皆来自北冥阁冥部,催命为首。
催命笑了笑,道:“不忘,我们又见面了!”
在此之前,催命与夺魄便已三番两次截杀天翊等人,但却无一次功成身退。
最近的一次,是西门阁西门千飞的现身,方才致使两人的胁迫之法破产。
殊不知,这才过去没多久,两人竟是又找上了黄泉再次截杀而来。
此刻,在见得这三大合体境修士同时出现后,天翊的脸色顿变得凝沉不已,连带着武忘等人也作沉郁满面。
一时间,城内的气氛突变的肃杀无比。
值此之际,西门剑馨突地走上前来,怒目而视着催命三人,道:“你们三人当真好大的胆子,竟敢将云金城屠戮一空,你们可知,这里是何地?”
闻言,黄泉笑了笑,道:“不就是一城平人么?杀了就杀了,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倒是你这女娃,胆量非凡,竟敢这样与我们说话!”
说话之际,黄泉看了看催命与夺魄,却不想两人脸色稍显得有些凝重。
黄泉口上不说,可心里却十分清楚,云金城受西门阁管辖,自然也算西门阁的一份子。
催命顿了顿,盯着西门剑馨道:“你是何人?”
西门剑馨道:“我复姓西门!”
闻言,催命的眉头刷地紧皱在了一起,连带着其身旁的夺魄与黄泉也做一脸阴沉。
催命道:“如此说来,今日你是必死无疑了!”
听得催命这般一说,西门剑馨淡冷一笑,道:“我若必死无疑,我爷爷一定会给我报仇的!”
夺魄一愣:“你爷爷?”
西门剑馨道:“没错,想来你们应该听过剑神一笑的名头吧!”
言落,催命三人的脸色突地惨白一片,偌大风澜,谁人不知剑神一笑?
正在这时,武忘身旁的南宫盈盈也忙地凑上前来,趾高气昂地盯着催命三人,道:“你们不是自持实力强大吗?有本事就杀了我!”
说着,南宫盈盈顿了顿,看了看身旁的西门剑馨,继而再道:“你们若是杀了我,我爹爹跟爷爷也会给我报仇的!”
催命三人凝视着南宫盈盈,思绪尚且还处在西门剑馨带给他们的惊愕中。
见三人迟迟不以言应,南宫盈盈略显有些焦急,道:“我爹爹跟爷爷的名头你们也应该听过!他们一个叫南宫夏,一个叫南宫离!”
话语方歇,催命三人的神色已然凝沉至极,稍一回想,三人便也确定,无论是西门剑馨还是南宫盈盈之言,绝非无的放矢。
值此之际,三人已暗中交流起来。
夺魄道:“怎么办?”
黄泉道:“要不全杀了?”
催命道:“不可!就算要杀,她二人也绝不可动!”
夺魄道:“谁对付史大彪?”
催命道:“他交给我!其他人,你们拿下,暂时先别伤他们性命!”
黄泉与夺魄不再作应,表以认同。
一番简单的交流,催命三人已分工明确。
此时,天翊伫在西门剑馨与南宫盈盈的身旁,他似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暗叹:“终究是实力还不够强大啊!”
辰南子道:“小子,你可别小看自己,你若能调用三大布道之力,即便是对上合体境修士,也未尝不可一战!”
天翊笑了笑,他倒是想要调用布道之力,只是那力量,根本不受他所控制。
正与此时,那本静默不动的催命三人,突地动了。
天翊见状,眉宇一沉,一个闪身,人已来到西门剑馨与南宫盈盈的身前。
与此同时,闫帅与晓梦也一并倏闪到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悠叹缓缓传荡开来。
继而见得,一道人影竟是率先躲闪到了天翊三人的身前,这人不是他人,正是史大彪。
史大彪笑了笑,也不去看天翊,只盯着身前不急不缓道:“你们杀心太重,心中难道一点忏悔之意都没有吗?”
言落,本作渺无的空间,顿有三道人影显现出来,当先一人,正是催命。
此时的催命,长刀劈合,刀锋所向,直取史大彪。
夺魄与黄泉分左右而动,势若要将天翊等人一举拿下。
见催命三人不以回应,史大彪不紧不慢道:“看你们这模样,应该也不知道慈为何,悲为何吧?”
按理说,以催命三人的速度早该冲杀到前才是,哪里还容得下史大彪在这里絮叨?
可这一刻,时空好似变得缓慢了下来。
一念及此,催命的脸色已然阴沉到了极致,他本不是一个容易被人激怒的人,但在史大彪的三言两语下,他却有种暴怒的冲动。
见得催命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史大彪道:“你的怒来得太过轻浮,无根之怒,盛盈不久。”
闻言,催命面上的肌肉都瑟抖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这厮莫不是个信口之辈不成?”
史大彪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没再多言什么,提步一迈。
随着史大彪这一步上前,他的气势突做癫转。
这一刻的史大彪,神色淡漠无比,那一对玄寒之眼,仿若能将万事万物都给冰封一样。
他只身伫立在那里,身躯凛凛,威武之姿,就如这天地的王者一般。
催命见状,面色一沉,飞身之躯,依旧迟迟,侧眼而视,哪里还见得夺魄与黄泉半分身影?
史大彪道:“你们视苍生如草芥,那彪爷是否也可以将你们视为蝼蚁,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催命强忍着心头激怒,大笑道:“黄口之辈,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如何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言罢,催命手中的长刀,破开凝滞,倏出了一片幽寒,冰封了四野长空。
然则就在其动身的刹那,自史大彪的手中,突有一物飞射而出,其速之快,迅雷奔电不可及。
须臾之际,那一长物便已破了催命的刀势,径直落击在他的胸口。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催命的身子就如断线的风筝倒卷了出去,血雨喷洒,扬起好大一片血雾。
稳住身形后,催命惊恐地望着史大彪,然而还不待史大彪的身影在他的眼眸中落映成形,一道光影已然抵至他的身前。
这一道光影,不做他别,正是史大彪。
他就如鬼魅般移空换位,其速快愈奔雷,动辄霹雳不及。
“啪!”
还不待催命的震惊落定,他的脸颊之上便起一道清脆之声。
下一刻,催命的身子就如草芥一般飘飞出去,他的脸颊红肿了好大一块,隐有鲜血从皮肤之下渗透而出。
催命惊愕地看着史大彪,恐惧只作排山倒海袭来,他对自己的实力极为了解,虚实镜的修士他都不放在眼里,但在史大彪的手下,他却显得那般无助。
就在催命骇然之际,他身前的空间突起一阵涟漪,自那波荡中,有一笔物直射而出,转瞬间,那笔物便已朝着他的额头点射而来。
“咻!”
物影顿定,一尖锐的笔锋已落悬在其的额头。
史大彪傲然而立在催命身前,淡漠道:“我说过,你们视苍生如草芥,那我也可以视你们为蝼蚁,将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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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章:大梦繁花,星空希望【合两更】
伴随着史大彪这话出口,四方天野突起变幻,云金城消隐不存,取代而出的则是一方迷蒙的世界。
不消多时,迷蒙之中,细雨微泣,斜风渐起。
晦涩昏暗的天空好似披上了一层薄纱——轻烟,晓雾。
雨中,云飞雾起,远近皆朦胧,史大彪的身影偏又落得清晰可见。
见此一幕,催命一脸的惊骇无处安放,瑟抖的身体颤出如席的恐惧,整个人蜷缩在地,心胆俱裂,神呆魂愣。
这一刻,天幕中有风卷微雨,飘然而过,宛如幽语凝咽,窃窃相闻,如泣如诉。
史大彪静静伫立,任凭雨滴丝丝缕缕地打在身上,他一动不动,衍天笔提悬于催命额前,磐坚而又锋锐。
落雨,迷迷漫漫,雨点看不见,也数不清。
即便如此,那从笔锋之上滑落的雨滴,却那般明澈地滴打在催命的额头。
不多时,斜风细雨远逝而去,风更猖獗起来,雨也变得震怒,无边的黑暗落入恐惧中。
史大彪道:“此笔名为衍天,笔顺天地而生,落笔生风雨,点顿成乾坤,若有下次,此笔当取你命!”
说着,史大彪微微摇了摇头,轻声一叹,人却已从原地消失不见。
此时,阴翳的天空,唯余弥音荡漾:“欲描衍天形,安得丹青手?我怜世人忧,世人忧实多!”
下一刹,迷蒙消散,天幻地变,云金城的风,簌簌作响,拨弄着凄肃与悲凉。
催命半俯在地,一手撑着长刀,红肿的颊面,带血的嘴角,预示着适才他所经历并非幻空。
与此同时,夺魄与黄泉两人的身影也突显了出来。
观两人之貌,较催命而言,惊恐之盛,不遑多让。
两人都似一副身受重伤模样,无人知晓在那仓促的时间中发生了什么,虚实的幻变,如梦如空。
惊愣片刻,三人互视一眼,接着便欲仓皇出逃。
正在这时,天翊突然开口道:“催命,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闻言,催命一顿,轻一挥手,一抹金色顿衍而出,继而化作一柄凌锐长枪落于天翊手中。
此枪,名为狂风,乃是闫帅的傍身之器。
做完这一举动,催命三人哪里还敢多做逗留?身影虚晃,寥寥片息,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远处,史大彪静默而立,他似乎动也没动,神情中的淡漠却如玄冰般幽寒。
武忘等人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在他们的眼中,这一切来得太过莫名。
因为之前他们只见到史大彪摇头叹息,却并未见得后者出手,可催命三人偏又落得重伤在身。
此时,天翊凝视着史大彪的身影,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觉得那背影极为熟悉,熟悉地好似亘古永存。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史大彪缓缓转过身来,一眼的淡漠突被无尽的疲乏笼罩,他冲着众人微微一笑,笑着笑着,整个人竟瘫倒过去。
见状,武忘等人连忙靠上前去,继而将史大彪搀扶到一旁。
征途如醉梦,夕停路昏沉,天翊一行人休偃于云金城内,静待着史大彪的醒转。
不知何时,云金城内,朔风劲流,冷颤摇曳,暗云袭涌,九重蒙蒙。
和煦的天光消隐在飞霞之后,一轮冷月徐徐升起,云金城笼罩在寒影下,肃穆而又凄凉。
待得皎月行至中天时,史大彪缓缓睁开了眼,闫帅的身影率先映入其眼幕。
闫帅看了看史大彪,感激地笑了笑,道:“大彪兄,谢谢!”
史大彪晃了晃头,神色尽被迷茫覆盖,不解道:“你谢我干嘛?”
闫帅道:“谢谢你帮我讨回了狂风长枪!”
史大彪笑了笑,道:“我今日不做,日后你也会做,不过早迟而已。”
闫帅不置可否地回之一笑,今日黄泉三人都安然离去了,但此事并未就此别过,他说过,会亲上北冥阁!
此时,见得史大彪醒来,武忘等人纷纷靠上前来,他们神带异色地打量着史大彪,心中对其已是钦佩不已。
史大彪怔了怔,扫视着众人道:“你们都这样盯着我干嘛?难道也跟这家伙一样,是来感谢我的不成?”
他瞪了闫帅一眼,也不待众人回应什么,连忙又问道:“对了,不忘呢?”
无忆笑了笑,说道:“老大见你迟迟没有醒来,独自一个人赏月去了。”
说着,无忆朝着远处斜睨而望,视线尽头,有一高耸的城楼。
此时,那一处城楼之巅,天翊负手而立,风潇飒然,夜凉如水,寒意袭人。
他目以远眺,视线所及之处,有一轮明月,遥挂于中天之上。
不知何时,天翊的耳畔突有苍声传来:“时不做良,景不做好,孤身一人,思如潮涌,可难降息?”
这一刻,他的身旁无端有一身影显露而出,来人是一身披黑袍的老者,显得孤寂而又落寞。
天翊顿了顿,道:“离殇前辈,你来了。”
曲离殇一怔,似是对天翊这般淡然而感到意外,道:“一曲离殇,唱不出朱颜难断。一脉情思,望不穿秋水天长。往事如云烟,离殇落尽,剩下的,不过荒芜罢了!”
天翊没有转身去看曲离殇,他的眸光从始至终也未偏动,道:“离殇前辈,这一路走来,古意闲萧,红尘畴昔,离殇杳杳,你看到的是什么?”
曲离殇仰望着天穹,笑道:“那你在这星空之上,又看到了什么?”
天翊一愣,道:“我不知道。”
说着,他顿了顿,再道:“离殇前辈,圣王学院曾有一个名叫虎妞的弟子,她说过,只有仰望星空,才能看到希望!”
曲离殇道:“如此说来,这一片星空也并非缥缈无实,它还承载了希望。”
天翊收回目光,转身看向曲离殇,说道:“离殇前辈,那你可知道那希望到底寓意着什么?”
曲离殇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它有何寓意,我只知道,那里,离我的琴太远。”
天翊道:“这般说来,那里不受离殇的氲氲所袭扰。”
曲离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情来情往,缘起缘灭。谁能看清,谁又能悟透?谁能云淡风轻的放下,谁又能浅笑嫣然地不留一丝执着?”
言罢,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这一刻,月色下,轻风中,唯余淡淡凄凉,倏来倏出,无迹可寻。
曲离殇离开了,就如他来得突然一般。
天翊没有去追问曲离殇何故到此,荒殿的人,向来不羁,偏又各执羁绊。
这一夜,天翊一直站在楼巅之上。
夜下的云金城,落叶满地,兀自飘零,万籁无声,寂寥无痕。
千钰几女时不时地便会偷瞄眼望,几女的心中不止一次地挣扎过,但终究没有迈出步伐,踏上那楼巅,与天翊一道对月成影。
不知不觉,夜逝晨来。
此时,天翊依旧伫立在城楼之巅,皎皎明月早已消逝不存,晨曦之下,飘过缕缕清风,撩动着他的衣襟。
武忘等人结伴到楼下,他们没有开口惊扰天翊,只静静地等待着。
天翊似乎也感应到了武忘等人的到来,迎着四野长空,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下一刻,他飞身落地,神色中,再无怅惘与悲切。
史大彪看了看天翊,感慨道:“过往的记忆,就如一缕飘远的青烟,风一吹,就渐渐地散了。”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那你可知道它们都消散到了什么地方?”
史大彪四顾而视,应道:“或消失于青天白日下,或藏匿于白云雾霭中。”
天翊没有再开口,只微微笑了笑,转而对着大青使了个眼色。
大青心领意会,身影腾空而起,接着众人便在大青的化龙之身的携带下,从云而去。
破开环绕的迷雾后,天翊一行人离开了云金城的主城,不消多时,他们便是再次穿梭于苍翠葱茏中。
不知何时,西门剑馨来到天翊的身旁,道:“不忘,你知道望月峰在哪里?”
此行受天屏所指引,众人需前往望月峰与天水一见,若能在挑战天水中取胜,便可得知剑神一笑所在。
天翊淡然笑了笑,摇头道:“我不知道。”
西门剑馨一顿,抿了抿唇,道:“要不我们直接去西门阁吧?有我在,爷爷不会将你们拒之门外的!”
天翊道:“剑馨,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做蹊跷吗?”
西门剑馨愣了愣,道:“你指的可是白虎七宿的出现?”
天翊颔首,道:“没错,我想剑神前辈如此做,定有着他之思量,我们若贸然前往西门阁,岂不有失礼数?”
西门剑馨一脸莫名,道:“这有什么失礼的?”
天翊笑了笑,道:“此次是我们有求于剑神前辈,况且在这西门之地,我们是客,自当客随主便。”
西门剑馨张了张嘴,到口的话语也不知为何又被吞咽了回去。
......
暮烟斜,日转山腰,霞光直从薄雾轻云中映落。
绿野风烟,平泉草木,遥岑远日,千里清秋。
至此时分,山野满目,悠光浮,天宇迥,物华幽。
众人凝眸看向远处,那里,晚来云淡,天光潋滟,一中年男子静立于山野之上。
男子白衣黑发,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风过,男子的衣发都飘飘逸逸了起来,不扎不束,微微飘拂。
见此一幕,天翊示意大青落降到地。
闫帅与晓梦第一时间横拦上前,眼前这男子,给他们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偏又让二人无可捉摸。
见状,男子微微一笑,那一双仿佛可以洞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直看得人不寒而栗。
天翊看了看男子,不知为何,这男子竟给了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也在史大彪的身上感受过。
男子道:“今日天朗气清,想必夜来之时,定是一望月之佳期。”
闻言,武忘等人的脸色突地一沉,盯着男子的眸中满含不可思议。
眼下他们正寻望月峰不得,却不想这男子张口便有“望月”言吐出来。
天翊顿了顿,越过闫帅与晓梦,上前道:“前辈,只佳期如梦,大梦繁花。”
男子笑道:“如此说来,不忘你也知自己身处大梦之中。”
天翊一愣,问道:“敢问前辈是?”
男子道:“我不过一山野隐修。”
天翊道:“前辈何以知晓我就是不忘?”
男子道:“身处大梦之中,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天翊皱了皱眉,凝视着男子的眼中饱多疑虑。
正与此时,一脸醉漾的史大彪突地靠上前来,迷迷蒙蒙地打量了男子片刻,道:“这位兄弟,你可认识大彪?”
男子笑了笑,道:“大是大小的大,彪是彪悍的彪!谁人不识那个问酒不问仙的醉酒仙呢?”
史大彪愣住,道:“你到底是何人?”
男子道:“我是与你一样的人。”
史大彪道:“与我一样?”
男子点了点头:“没错,与你一样。”
史大彪满面愁凝,思来复去,也想不通这男子何以与他一样。
男子淡雅一笑,转而看向天翊,道:“不忘,你们可是在寻望月峰所在?”
天翊眉宇凝沉,道:“前辈知道如何前往望月峰?”
男子道:“山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野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南思落谁家?”
说着,男子轻声一叹,再道:“由此东去数十里之地,便可见到望月峰。”
言落,男子便欲转身离去。
刚一转身,男子突地一顿,转而有回首看了看千钰几女,道:“尘缘从来都如水,罕须泪,何尽一生情?莫多情,情伤己!”
话语方歇,男子的身影已做虚幻不存。
见状,众人皆是一诧,特别是千钰几女,面色中颇多意味沉杂。
闫帅道:“不忘,此人的实力很强很强!”
对于男子的实力,闫帅一连用了两个“很强”,如此言辞,尚属第一次。
晓梦顿了顿,继而凝视到天翊身上,道:“不忘,你到底是谁?”
闻言,众人皆朝着天翊凝视而来,却不想后者淡然笑了笑,道:“不忘是不忘,不忘不是不忘,不忘还是不忘!”
语罢,天翊连同大青示意了一眼,后者会意,破空而起,接着载着疑虑繁多的众人从云东去。
待得天翊等人离去后,一阵熏风拂过山野,男子的身影突地显露出来。
众人都道他离开了,殊不知,他并没有离去,他一直都在这里。
男子看了看天翊行径的方向,嘴角泛起一抹笑容,笑得意味深长。
正与此时,平野上,一道流光一闪而过,流光中掩着一只吊睛白虎。
它目光炯炯,身躯凛凛,行如风驰,奔若电掣。
虎躯之上,驾乘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不作他人,正是虎妞。
不多时,虎妞便在吊睛白虎的携带下来到了男子的跟前。
虎妞道:“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南宫去?”
男子笑了笑,道:“虎妞,等你什么时候能在漫天繁星中找寻到希望所在,我就让你回去。”
虎妞嘟了嘟嘴,似有不满,打小开始,她这个无名爹爹便对“希望”两字耳提面命个不休。
她是知道希望的,她只是不知道,希望与仰望星空,到底有何关系?
见得虎妞这般面色,男子脸上的笑意不由更盛了一分。
下一刻,他轻手一挥,时空轮转,两人一虎的身影便作消隐不存。
......
薄雾轻烟,月色清华,疏影横斜。
值此之际,天翊等人终是来到了望月峰。
望月峰上的山崖巨石,被月色所洗,远远以观,直如青玉。
峭壁之上,草色如花,花色如琼,正是造物者灵秀的胜境。
如洗的山壁中,蜿蜒着一条山道,山道山点缀着澄明之光,宛如星火。
武忘道:“老大,这里就是望月峰了?”
天翊点了点头,道:“走吧,想来天水前辈应该等候我们多时了!”
接着,众人依山道而行,越是盘桓而上,山风越是激涌。
不时有寒凉侵人,连带着袭风中也带着凛冽的寒气。
月行中天时,众人已行至到望月峰的半腰之上,回首来路,不见端倪,再观迎面天幕,风朗月清,甚是幽静。
此一刻,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望月峰上似乎没有任何声音,只闻山风簌簌,细声低语。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前行,众人已然快要抵至望月峰巅,放眼以望,物影缥缈,倒是那一轮孤月,依旧明晰可见。
不消多时,众人停驻了下来,身前不远处,已是山道尽头,有华光朦胧,罩一片清辉,映一方迷蒙。
众人置身于此,只觉山川相缪,郁乎苍苍,只叹危峰之高,手可摘星,恍然间,竟有蜉蝣天地、沧海一粟之感。
至此之际,断崖边,陡然踱上一道人影,来人是一男子,羽衣星冠,丰神冲夷。
他的目光四周一转,淡淡道了句:“你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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