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五章 同归
正因有此打算，所以在偷袭了朱景炽留在岸边的南军后，守军将南军的几只中型船只也都带到了崖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有这么多船，届时只需分拨出一部分守军围在山下放火，其余人等哪怕坐船一次性地撤离都没问题……
然而设想到底只是设想。
他们的时间拖得越长，沈默云却越来越没底了！
京中乱子越来越多，援军迟迟不到，他们被救援的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
尤其是长公主在半个多时辰前传来了最后一次讯息后，便再没了动静。
这说明，要么是长公主出事了，要么是京中守军连传信的时间都没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讯息已经传不过来了。
因为被控制，所以飞鸽过不来！
而这一推测更是论证了沈默云先前的推断南军已经掌控了宫中。
若是如此，那么她先前设计的依靠藤蔓下崖的方案又有什么意义？
若宫中还在朱广恒手中，他们或许还能在大规模南军到达前保有一条退路，退去宫中。
可此刻看来，这谋算极有可能已成徒劳！
没了退路，他们一样都是死！
“长宁伯府和宫中都在南军的控制下，咱们即便滑藤而下，即便咱们将朱景炽困在峰顶，即便咱们顺利坐上了船，又能逃去哪儿？”沈默云呼了口气。
“这个湖就这么大，咱们就这么多人，说穿了，不但咱们无处可去，就是停留在湖面上都不可能！朱景炽和他的南军被咱们封锁在了岛上，长宁伯府那边的南军必定已经知晓！
所以，他们一定已经开始动手救援了！此刻未见人影，是他们准备不曾到位！待船筏一就位，必定就是围剿咱们之时！
若是等不来咱们的救援，那朱景炽的援兵便一定会先到！届时，长宁伯府和宫中的南军一齐攻打湖心岛，那么，咱们根本逃不了！所以姚黄，下崖是可以，但只怕咱们的小命还是保不住！”
沈默云此刻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姚黄有个心理准备。
真若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将朱景炽和南军围死在北峰上自然是不够的！
她做了那么多，她拖了这么久，他们守军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可不是为了让朱景炽有惊无险地最后被南军救下的！
即便逃不了，她也一定要在南军的救援到来前，带着朱景炽一起死！
其实姚黄听了一半时就已明白了处境。他们被困湖心岛已经约五个时辰了，可守军并没有半点前来救援的迹象。甚至连长宁伯府，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人前去攻打！
那么自然不是他们被放弃了，而是很明显，情势已经很危急了！
前路，应该已是九死一生。
可这又如何？
她笑得温和。
“小姐，您这么说，真是折煞了奴婢！奴婢不怕！奴婢也不悔！小姐给了奴婢全家最富足安定的生活，还有什么对不住奴婢的！您不用自责！今日奴婢可以如此有价值地死去，可以追随众大人，为家族，京城和大周的安定尽心做事，奴婢很光荣！小姐不用抱歉，这一点，想来兰心她们也是这么想的……”
兰心递过了一杯热茶，点着头。
“死就死，反正小姐在哪儿，奴婢也在哪……”兰心正说着，却又突然噤了声，手指向了宫中方向。
沈默云顺着她指尖方向看去。
呵呵，自己的谋算倒是不错！
在尚未完全消失的暮色下，可以看见此刻的太液湖边再次有人头攒动。这动静都在湖边，能是做什么？还不是有人将目标放在了湖心岛！
可太液湖边竟是连一盏灯都未点！
这岂不是此地无银？
看来这是要趁着夜色搞偷袭了！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
暮色渐渐暗了下去，气温下降后，整个湖心岛上便开始有薄雾笼罩，视线也变得不清晰。
不过依稀的，还是看出湖边有人来人往，似乎还有人在抬着什么放到了水面……
“盯住！一直盯住了！”
沈默云吩咐了下去。“再吩咐湖面巡逻的守军们，不但要注意南边，宫中方向也要关注起来。一旦两边任一方有动静，一定都要赶紧禀来！”
“是！”
湖心岛水汽尤为充沛，气温慢慢下降后，空气中的水汽受冷必将凝成雾气，视野将越来越差！
这峰顶，只怕很快就看不到多少东西了！
她的猜测不错，宫中也被南军控制住了！
因为很快有巡守的守军来报，他们往太液湖方向探了探，透过雾气，对方的确是在湖边弄船。而且，若是没看错听错的话，对方领衔的一帮人，南人身材，南军服侍，南边土话，确是南军无疑。
沈默云深吸了一口气，坐下掐了掐时间。
朱广恒先前急着赶来谈判，匆忙间只弄到了一条龙船，两条小船和一些筏子。其中一条船载的聂家人，被守军投石机给毁了。
所以太液湖边此刻能用的，最多也就只一大一小的船和一些筏，这载不了多少人，显然是不够救援的！
那么，太液湖边准备好足够的船只，应该也不是轻而易举的！
但有了朱广恒留下的船只做保底，他们的速度也慢不到哪儿去！
很有可能，太液湖边来的南军还要比长宁伯府那边的南军来得要早！
但不管如何，守军还有时间！
沈默云想好了，一旦发现太液湖边南军开始大规模登船，一旦对方人数远大于岛上守军，那么，她这儿哪怕是放，也要赶在救援南军到达前，将朱景炽先一步放上峰顶来个同归于尽。
至于办法么，她有！
天黑了！
朱景炽那边出阵也快要接近尾声。
陈老等人将守峰的守军又召集着鼓励了一番。
所有人都表示愿意同生共死，愿意将个人生死抛于脑后，表态一定要将所有南军一举消灭！
既是取暖保暖，也是壮行壮胆壮声势，山上山下所有守军都手举酒碗，一口干尽，空碗一砸，将消灭反贼的口号齐呼了一遍又一遍……
一浪高过一浪的雄壮呼声在整个湖心岛上空盘旋回荡……
第一四五六章 太累
雾气越来越重，峰顶的能见度也越来越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为了驱雾，火把一片片地点了起来，将整座峰顶映得通红。大量的热能驱散了峰顶雾气，却只能将能见度控制在火把包围的那一片范围。
渐渐的，峰顶的他们连南军的一举一动也看不清了，只能依靠南军同样点起火把散发的依稀火光来判断其大致位置，同时靠着守军们以人力将一条条消息不断禀来，做出条条决策以应对。
而南军方面，面对的困难显然比守军要大得多。
朱景炽这辈子都没有像此刻这般狼狈和郁闷过！昔日他被师父扔在雪山里历练时都不曾感觉如此郁愤！
他身边的伙伴一个个倒下，虽无人有一句怨言，可他能感觉到，他身边士兵的呼吸和脚步越来越沉重，整个南军的士气正一点点往下落！
奇门遁甲他有过涉猎，这种短时间摆出来的阵法再精巧也必定不少漏洞，但对方偏在这阵法中还加上了偷袭，迷烟，陷阱，此外光线的不充足也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但即便如此，在一段时间的摸索后，还是被他瞧出了门路。
于是，他带着亲信带头冲在了最前边，指挥死士们大开杀戒。
他不知道他的人死伤了多少，也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只知待他冲出了石头阵后，他的整个人都是湿的。
离峰顶终于更近了一步！
他从头到脚都在滴着血水，一身银甲早已染成了赤色。
他知道自己受了好几处的皮外伤，可他毫不在意。
他满心充斥的，都是愤怒！
对那个女子的怒！更是对他自己的愤！
如心魔一般，前路越是困难重重，他越发想要抓住那个女子！这种希望随着他离她越近，竟是越来越放大！
他明明几个时辰前还想着将她生吞活剥，千刀万剐的！
可此刻的他竟然又想要活捉她了！
他明知道杀了她，才是对自己最好的结果！
可他心底里就是有种声音在叫嚣和阻止他！
他突然有种预感，若是杀了她，将来他一定会后悔！
原来他竟是那么喜欢她！
他渐渐明白了这种担虑的来源！
他怕他的情感已经长成了根深蒂固的树！若是杀了她，那岂不是意味着，他还是没能得到她？他还是败给了她和崔奕横？若是他忘不了她，那这种挫败感岂不是要伴随他一辈子？
可若是留下她，他就能开心吗？他是不是还将会处于反复的失望中？
杀，还是不杀？
他完全不知道心里的答案！
他昂起脖子，盯住不远处那被红光映亮的那一片。
那些火光一下映到了他的心头，将他的心烧得滚烫！
他几乎一下便迫不及待腾了出去。
不过，他被副官拉住了。
他的副官摇着头，示意他看向身后。
身后是大队的疲累不堪的南军！
此刻的他们正大口大口吁着气，擦着脸！
他们庆幸中带着痛苦，沮丧失望又不敢表露。
他们太累了！
他们几乎快一昼夜不曾好好休整了！
之前倒是还好，可是上岛之后，死亡便一直笼罩着他们。
从一开始的突击，密林的穿越，到折返岸边，再到穿过飞石，完成石头阵，他们的神经一刻都不敢放松。
尤其是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更是刺激着他们的心头。
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始终萦绕着他们，成了一种巨大的折磨！
他们几乎承受不了了。
此刻他们不仅是身体上的疲累，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重压！
于是朱景炽看向他们的时候，对上的是部下回避和闪躲的视线。他们在怕，怕他，怕他发疯般突击，怕他宣布继续前进……
朱景炽点了点头，随后宣布原地休整。
所有南军如释重负。
除却巡守，所有人赶紧原地坐下，喝水吃干粮。
可他们心头的阴霾始终驱不散。
长时间的消耗，水壶早已经空了大半，干粮也就只一两口的份量！饥饿，饥渴瞬间袭来。
他们突进的这一路，林子里没有任何飞禽走兽也就罢了。可经过一河一泉，除了一堆死鱼死虾，水里几乎也没有多少活物。这一发现使他们担心水被下毒，连河水也没敢喝一口。
此刻饥肠辘辘的他们无比想念那群鸡鸭，幻想着烤一烤该是何等美味！可早在密林，拖累了行军速度的它们便已被弃。当时的他们又岂知此刻会挨饿？
懊恼上来，一时间使得他们的情绪更是带上了几分沮丧。
他们唯有用身上被雾打湿的衣裳拧出一点水来啜，越是这般，越显凄惨……
朱景炽看在眼里，更下决心要迅速攻下北峰！
士气被磨可以提，可身体是诚实的，时间拖得越长，对他们越不利！
可让他气恼的，还不止这一点！
清点下，南军上岸突击的一千八百八十人，此刻只勉强剩了一千人。也就是说，在刚刚的突击过程中，已经死伤了近九百人！
当然，其中有三四百的伤员，是在行进过程中被他们暂时搁置下的。
纵然这个数字，面对此刻这超不过五百人的峰顶，他们还是占有绝对优势。可尚未正面交锋，就如此惨重的伤亡，还是令朱景炽的心头再次火烧火燎了起来。
……
峰顶空地足够大，被搬运上来的十几口大锅都被架了起来，婆子们忙得满面红光，热火朝天，不断烧着热茶热汤，源源不断地分发供应下去。
就连湖面巡守的卫兵，也能通过崖口长藤上每隔一会儿吊下去的桶里获得大量热乎的食物。
相比南军，守军的舒适度明显是要高出了许多。
所有的准备都已完成，阁老文官们以及打不了仗，帮不上忙，负了伤的众人都聚在了峰顶。
为了缓解紧张情绪，连峰外都再看不清楚的陈老等人决定听天由命，索性摆了台子，边等着通报边下起了棋。文官们也都围坐下观起了棋来。
为避免战火波及，皇后太后及贤妃等人的尸体被安排去了岛东边的一所偏僻的石洞里，由几个婆子看护着。守军们想着，南军即便再疯狂，应该也没必要和几具尸体过不去吧？
太子和二皇子看着生母的去世，聂家人的沦亡和朱广恒的臣服，早已清醒，明白了此刻的立场和该做的选择。
两兄弟很识趣，只静静坐在角落，搂在一起抹着眼泪。
刘允乐则被灌了一碗强力的安神药，大夫断定他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第一四五七章 交代
此时此境这峰顶，若没有南军兵临山下，还真像极了一场盛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沈默云没有心情看棋，便带着丫鬟们找了姚氏说话。
姚氏关心着她的肚子，张罗着端来了碗热汤嘱咐她多吃多喝。
沈默云吃得很饱，可还是笑着喝尽，随即将姚氏拉去了一边，少有地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夫人，谢谢你！弘哥欢姐不是您亲生，可您还愿真心对他们！这几年你对他们的好，我都看在了眼里！我知晓您是个大度无私又心善的！我心里一直感激着！”
这话一出，姚氏倒是生出了几分不自在。
弘哥聪明勤奋，又得了长公主等人的抬举，一看就是个将来能出人头地的。姚氏一开始对弘哥好，的确是抱了几分私心。毕竟她是嫡母，弘哥那个生母没用，又不争不抢的，将来弘哥出息，她也能沾光！
不过弘哥还真是个正直又孝敬的，不但风雨无阻每日给她请安，对弟弟妹妹疼爱不已，上次她病了还亲自熬药侍疾，以尽孝道。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
时间一长，她还真就对弘哥生出了几分疼爱。
至于欢儿，那丫头命苦，和她儿时一样缺少关爱，又跟她学写了好几年的字，她心底怜惜，早就把其当作了亲生女儿疼着。
此刻沈默云这么一说，她倒是脸红了起来，连道都是应该的。
“夫人不用拘谨，咱们就说说家常话！是这样的，我在城东看好了一个宅子，大三进的！咱们家里人不多，应该够住了！我知道你们虽不说，但住在郡主府被人指指点点，总不那么自在。您看呢？”
姚氏面色一变，以为沈默云这是要赶他们走。
“云儿，你知道的，银子……都没了！大三进的，咱们买不起啊！这两年没有收入来源，若不是你顶着，光靠你爹那几两银子，家里早垮了！你那儿，再让我们住几年，等你爹攒够了银子，我们一定搬！不会一直赖在郡主府的！”
“夫人误会了！不是要赶你们走！”沈默云笑着拍了拍姚氏手背。
“我说的那东城宅子是世子一个八拜交早年买下的。那位前几年回了湖北老家，前段日子他找人给世子捎了口信，说是十年八年都不会回京了，让世子帮忙把宅子租出去！
我去看了，那宅子虽不是很大，却胜在精巧，前庭后院，一应俱全，很是不错！右手边住的是李翰林，左手边住的蔡大儒，都是正直的文人，我爹自会欢喜不说，对哥几个的学识和将来也是极有好处的！
孟母择邻，耳濡目染很重要，那处当真不错！我想着，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咱们自己拿下来？”
姚氏几乎是拍着胸口舒了口气。
东城，大三进，大儒，将来，这几个关键词一说出，她早就心痒痒了，自然是有兴趣的。
此刻他们虽霸占了郡主府，可头一条，那毕竟不是自己家里！而是出嫁的女儿的私宅！挂的也是郡主府的牌匾！纵然府里都是她做主，可就是不自在！浑身都不自在！
再有，那一带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那帮夫人小姐虽面上和和气气，可暗地里却一直看不上他们！连带着孩子们也都跟着面上无光，叫沈沐和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若是有银子，她早就想搬了！
“租金怎么样？”这是她最大的顾虑。
“租金好说，那位不缺银子！他之所以租出去，只是怕宅子空着会荒废了。您放心，租金交给世子去谈就行！你们安心住进去，从房租到开销，世子都会安排的！你们世子不缺银子！”
“这……这……”姚氏喜上眉梢，虽过意不去，可还是点了头，表示一定记着沈默云和世子这份恩情。
“您只管打点好沈府！银子方面您不用操心！”
沈默云温和笑了笑。
她没说，其实那个宅子早就被买了下来。
成婚的第二日，崔奕横便拿了那宅子的房契递到了她的手中，说是要送给老丈人的礼物。
他这大手笔自是叫她惊喜的。
虽说是给沈沐的礼物，却实则都是为了她！为了她与族人的面子！为了叫她不被人说道！
他有这份心，能想得那般周全，叫她感动不已。尤其是亲眼看到那宅子的位置布局和左邻右里，她知道他为了选地方定是花了不少功夫，更是让她庆幸选对了人！
但当时正好出了崔春霖那桩乱糟糟的事，一下把郑家和恒亲王也拖下了水。那日之后，沈默云改了主意。
银子这玩意儿用好了自然能解决困难，安抚人心。可一旦变了用处，则可能引发不少人性的丑陋。
于是那张房契被她压了下来。
这些年沈默云一直在观察姚氏。
就算是小人之心吧，姚氏年轻聪明，路还长，她可能还会生育，可能会偏心，可能会变质，万一她生出些坏心，那个脆弱的家里，谁能是她的对手？
总算还好，姚氏虽有些小心思，可在大是大非上从不含糊。几次看来，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不过没有家产和家产颇丰是两码事，为留一手，沈默云还是没将房契的事说出来，而是用“租”说话。
五年吧，若是五年后，姚氏还一如既往，这房契她自然会双手奉上！
“我爹这辈子仕途上没指望，也就这样了。靠不上！”
沈默云看向沈沐方向，见他正探着脑袋垫着脚看一位阁老在画雾松。虽然人挤不上去，可却一脸的神往……
“沈家这几年虽不那么风光，可只要能学肯苦，家族总还会兴旺起来的！所以还得要靠您了！几个儿郎只要养正了，不怕没有出头那一日！
我那收藏了不少墨，砚和书，我想都拿去您那儿！哥几个往日里我照应不到，不如您做主，将来看哪个学业出色，便多赏一些！
前一阵子，明哥儿他娘来求过我，说是明哥性子虽改了不少，但还是念不进去书！我应下了将明哥送去北军历练几年！这事我与世子和郭小姐都打过了招呼，战事过了便准备准备送他去吧！
郭家人正气刚烈，男儿去锻炼一下倒是极好的！其余几个弟弟将来有不想念书的，我看也送去几年。文的不成就试试武的，最不济的，人品要养好了！……”
……
第一四五八章 悬殊
沈默云往日里从不多话，可今日却有些反常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话到此刻，就连原本不经意听着的几个丫鬟也开始挑眉打量起了她。
可她却似乎浑然不知，依旧滔滔不绝。
“我手上的铺子不少，常常忙不过来。前几年，我从我爹那儿得了个粮油铺子，一直也无暇摆弄，我想着便物归原主了！您拿去吧！也好挣些私房房子！这事我不跟我爹说！您要继续卖米面也行，租出去也好，卖了也成，您自己看着办！……”
“云儿……”姚氏听着顿时红了眼。
她哪里听不懂！这是变着法子帮衬她呢！什么无暇摆弄，忙不过来，依着沈默云今时今日的地位，这铺子哪里需要她亲自去饬的！
更何况，因着她屡屡行善的缘故，那铺子周围的民众，从官宦富家到小老百姓，都坚持光顾她的铺子。
那个粮油铺子早不是当日被她从沈沐手中要走的那个小铺子了，而是那方圆几里生意最好的一间粮油店！这几年下来，那铺子的门面连扩了两间，连库房都大了不止一倍！
姚氏顿时连连摆手，可沈默云笑着打断了她。
“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你手上有银子，才能照顾好弘哥欢儿他们！”
沈默云早就知道，姚氏为了不被人小瞧，外表虽光鲜，可实际过得一直很拮据。
姚氏毕竟是曾经与她生死与共，差点被刺杀的战友，这个恩，沈默云愿意去报！
“咱们家亲戚不多，关键时候就容易缺一把助力！卢家那里，也别断了交往，我看那老夫人是个厉害的！有远见有手段，平日里不说深交，但也可以走动走动！
当日因着平南王的事，我在皇上面前为卢家说了几句。卢家没有被追责，平平安安到了今日，连爵位也都保住了！所以卢家还欠我这个大人情！您记住了，关键时候，说不定还能用上一用！……”
姚氏刚开始听着还一直不断应着，可她越听下去，却越是感觉不对劲。
沈默云几乎是从弘哥的前程到欢儿的将来；从郡主府的安排到她名下的店铺；从她的积蓄到她手下的产业；从丫鬟的将来，婚事，嫁妆，甚至连顾嬷嬷和金陵的庄子也都做了暗示和安排。
姚氏连连摆手，她被吓到了。
不对不对！
不是她多心，这好好的，说这么清楚做什么！
这些事，对她说干什么？这些私事，怎么也轮不到她来插手吧？
这怎么听着倒像是交代遗言了！
不好的预感生出，姚氏讪笑了起来。
“这都是你自个儿的事，我可帮不了你！你的产业，你的丫鬟，你的银子，你得自己做主，自己去饬！我只是个继母，这些事我若插手，要叫人说闲话的！我可不管！你也别做傻事……”
“夫人！”
沈默云握紧了姚氏，一脸郑重。
“这事，我就算是交代给您了！这会儿除了您，我实在没有其他人可以托付了！您即便不答应，也做个见证，听在心里吧。他日，若需您挺身而出……”
“小姐！”
丫鬟们也听出了不对，齐齐围住了她逼问。
“别问了，具体的，我该没想好。”沈默云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朱景炽这一趟，原本的目标就只两个！”
她看了眼太子。
“其中一个就是我！那么便如他所愿吧！到时候万一有生机，我便前去拖住他！或许可以求他放你们离开！若是拖不住，我就杀了他！或者试着去杀他！
不管如何，我都会给你们争取逃跑的时间！你们若是能逃出去，就按我刚刚交代的去做！”
众人面面相觑，知晓沈默云大概有了主意，只是还不肯说。
她这个样子，分明是打算要送死了！
所以，她刚刚真的是在交代遗言和身后事！
“不不！不要！”姚氏面色煞白，蓦地起身，却又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沈默云亲手将她搀了起来。
“夫人！您听我的！不用劝我，我不只是为你们，还是为大周！我比谁都惜命！我这条命，多少次都差点丧了，这一次，我一样会尽力保全！您放心！
既然话已说开了，那……我若回不来了，你帮我带句话给崔奕横。你告诉他：谢谢他！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见了他！你让他一定好好活着！这是我的心愿！”
姚氏泪流满面，咬着唇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她很清楚，沈默云已经下了决心。
“不行！”丫头们集体摇着头，“大伙儿说好了同生共死！这天下没有奴婢们活着，主子却去送死的道理！若要冒险，奴婢几个陪您！”
“这只是万一！不是送死！情况没那么糟！即便我被捉了，我失败了，只要我开口求他，我有把握他不会杀我！到时候你们还有机会来救我！但你们若跟着我，我反而要顾及你们……”
“没有万一！”几个丫鬟都很坚持。“奴婢几个不怕死！但奴婢们一定不离您半步！您若是觉得抱歉，那就等脱困之后，您亲自饬了将奴婢几个嫁出去吧！”
几个丫头不由分说，在她身后一步不离地护住了。
沈默云摇着头，也不再多言，安静坐了下来……
一刻钟后，山脚下先是一阵响动，随后出现了一片火光。
有卫兵上来禀告：
“南军进入了投石死角，投石机再无用处！山脚高地投石机的任务已完成，咱们的人撤离前已点火将其烧毁！”
“南军现在何处？”
“正隐于高地下，做上山前的最后休整！”
“南军伤亡如何？还剩多少人？”
“为投石机准备的石块都投出了，但效果没能达到预期！据前线近距离与南军交了手的探兵回报，南军应该在千人左右！”
一语毕，众人都沉默了。
是啊，这么重的雾气，视线受阻，投石机威力再大，也只能乱投一气，砸中是运气，咋不中更是正常！
倒是便宜了这帮南军！
可这么一番折腾，南军竟然还有千人！
敌我悬殊！这是所有人的第一想法！
……
第一四五九章 后路
北峰上有热泉，所以水汽尤为丰富，而山区水汽升腾后更是不易散开，因而此刻整座北峰不但起了比岛上别处更重的雾，且那雾气还尤其难以驱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峰顶范围小，多生些火也就散了雾。可他们试着在山上山下都点了不少火把，却对视野没多少明显帮助。
这么一来，他们的优势全无。
就连弓箭手的作用也减了大半。
天时一下偏向了南军！
这会儿的沈默云开始怀疑，朱景炽那厮从一开始便打夜战也在所不惜，该不会是早算到了一入夜岛上就会生雾吧？
此刻的陈老他们也坐不住了，扔掉了手中棋子，再掩饰不住心中急躁，一个个如热锅之蚁般原地打起了转。
安国将军被叫了上来。
“将军可做好准备了？如此大雾，将军感觉能拖多久？”
先前，安国将军曾拍着胸脯保证，他至少能挺几个时辰！可此刻，他的底气很明显已消失了不少。
“咱们的人都已布置到位！整个北峰被分作了三个区域。
第一区是山脚到山腰，咱们以石墙为线，分隔成了三条作战线。每一堵石墙后都会安排弓箭和强弩进行攻击！
由于雾气的缘故可能瞄准困难，所以这一区域会困难些！但对方要上山必定会点火把，咱们按着火把方位进行射击绝对错不了！下官已吩咐下去，每一条线都不硬拼，抵抗不住就回撤！每一条线都会衔接上，连喘息之机都不会给对方留！
随后是山腰往上，那一片是陷阱区！弓弩射击成效不大的话，这一区域绝对够他们喝上一壶！这一段地势本就险峻，他们看不清路，摸索前进，上山便已有难度。
再加上这一段机关密布，与之前密林有的一拼，他们又没了鸡鸭猎狗给他们探路，一定可以拖延大量时间，并造成他们的不小伤亡！
再往上就接近峰顶了！咱们的乱石已经准备好！到时候，大石将会被集体往下推！一定叫南军好看！
若到那一会儿还挡不住，咱们便唯有最后厮杀一场了！综上所述，几个时辰只怕是拖不了，但下官尽力拖上一个时辰吧！”
陈老点着头。
但愿吧！
可一个时辰之后呢？守军的援兵就能来吗？
陈老走到了崖口，直接与湖面的巡视船面对面喊了起来。
他问的是：长宁伯府可有交火的迹象？
他很希望得到的回答是，迷雾那一头的公主府，此刻正有大规模的厮杀在进行！长公主的援兵即将到达！……
然而，陈老到底还是失望了。
巡视船表示，他们一直都在四周巡检，到目前为止，长宁伯府并不见有任何大动静！就连那湖边也很是平静，不曾瞧见有投入大规模的船只。
倒是宫中太液池边，除了湖面有人有船在巡守，连船只也一字排开了。粗粗一探，已有十多条船只下了水。
而且巡守船故意接近射程后，竟是引得对方出了手！
对方的警告口音里没有京味，倒是有些南音。此外，对方还放了箭，守军们将箭取回，箭头箭羽经过比对，确是南军无疑……
南军！
果然是！
所以，守军的援军没等来，但朱景炽的援军很快就将到达！
这就是长宁伯府岸边此刻平静的原因。因为南军已经将大量兵力投入了宫中，那么长宁伯府那边也就没必要再派船了。
所以，他们真要被困住围剿了？
这是他们最后的命运吗？
“继续盯住了！一有动静，即刻来报！”
“是！”
陈老又走去了峰顶面西的位置，远眺迷雾重重的湖面，叹了一声，摆手一挥。
“去，去吧！”他示意身边跟着的一位姓凤的将军。
那将军得令，拽着一根藤蔓便滑下了山崖……
不少人都不明所以，姚氏也不例外，拉了拉沈默云的袖子一脸疑问。
沈默云看了眼陈老，他老人家还在远眺西边。
“湖心岛西边是什么？”沈默云打算给姚氏和丫鬟们解疑。
“山啊，连绵起伏的山。”姚氏弱弱答着。
“没错！那既然明知湖心岛不安全，您以为咱们为何不躲去西面的大山里？”
“这事我也一直奇怪来着，早想问你了。是因为咱们人数多，目标大，走一起容易暴露吗？也是，可若分头走又不安全！这会儿天色晚，雾气还重，对面山上也是危险！
或者，是不是因为咱们有不少老弱妇孺，还有许多文官，行进，逃离和躲避不方便，所以你们才不打算进山？”
沈默云点着头。
“是，但这些不是主要原因！最重要的，是时间拖得越长，对面的群山也就越不安全！甚至很有可能比咱们这湖心岛还要危险！”
他们一开始以为，长公主去号令御林军，崔奕横正在返回，他们只要在岛上坚持两三个时辰，就一定能解困的！
可他们直到两个多时辰前才知京中出了那么多事端！
一个白昼的时间过去了，可湖心岛还未得到救援。若早知会一直拖到这个时候，或许他们一早便已放弃了湖心岛，而直接躲去了对面的群山之中。
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对面的群山也开始不安全了。
“这会儿什么时辰？”
“大概，戌时吧！”
“所以，从朱景炽第一次发现咱们来了湖心岛到此刻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从他开始攻岛到这会儿也已有两个时辰，有这么多时间，他若真要安排人埋伏在对岸，也是绰绰有余吧？
湖心岛的位置大伙儿都清楚，既然南军要围剿咱们，他们占了长宁伯府，又占了宫中，怎么可能放任着湖对岸那么大个漏洞不管呢？朱景炽那么个聪明人，会猜不到咱们可能逃去大山里？”
“你的意思是，南军很有可能早已埋伏在湖对岸的山里，在守株待兔？等着咱们上岸？”
姚氏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面色再次变得死灰一片。
到刚刚为止，姚氏都还一直以为，他们若是到最后关头还得不到救援，会从藤蔓滑下，随后一道坐船躲去对面的山里的！
可难道连这条路也没有吗？
……
第一四六零章 潜伏
姚氏自以为是地做了不少准备！
靠着藤蔓下崖很危险，为此，她在竹楼的时候拆了几个靠枕，找了麻布，一口气做了十几副厚实的手套和护关节的软包，以防擦伤和撞上悬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即便没有胃口，她也和孩子们都吃得很饱。她想过了，真若不得已间必须躲去大山，她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带着孩子们跑起来！他们不能成为累赘！更不能掉队！
她好不容易挣来了如今的日子，她不想死！
可此刻沈默云的分析无疑如一盆从头浇下的冰水，叫她里里外外都透心凉。
沈默云正点着头。
“正解！我们的猜想便是如此！没有船，隐匿山中的南军过不来！与其造船运船，不如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反正咱们被围在了湖里也无处可逃！十有**只能往大山里去！他们以逸待劳，以不变应万变更简单不是吗？
基于这些理由，你们还觉得对面那大山安全吗？正因如此，时间越是流逝，咱们往对面去的危险便越大！”
“可这毕竟都只是猜想不是吗？咱们先前为何不派人上去探一探？”
“换位思考下，若是你埋伏对岸，你看见咱们的船过去试探，你会不会暴露？”
姚氏一愣，旋即摇头，恍然大悟。
“是了！为了抓大鱼，多抓鱼，为了一网打尽，为了军功，即便咱们去试探，他们也会隐匿起来，绝对不会暴露！所以对面大山才看上去悄无声息，连个火把都没有！”
“那……刚刚陈老这是……”
姚氏走到崖边，崖下一燃着火把的小船渐渐西行，在雾气里慢慢模糊，那方向分明就是冲着大山而去。“凤将军带的那队人，是去试探的？”
“是！正如你所言，这一切到底都只是推测！万一真是咱们想多了呢？万一对面真是安全的呢？所以，咱们还是得去试一试！”
“可你刚刚不是说，面对试探，他们不会暴露吗？”
“那是先前！先前他们隐匿的目的是引诱咱们上岸进林子好一网打尽！因为那时京中形势可能会有反复，长公主可能会反扑，南军也没有完全掌控宫中，咱们在试探过程中发现不妥还有退路，还能往宫中撤！
可此刻不一样了，宫中南军已经准备就绪，湖心岛南军火把已经来到了山脚下，既如此，他们也没有隐匿的必要了！或许他们连正经的厮杀都可以省了。
他们暴露了又怎样，届时他们只需往山边一字排开，将咱们都驱赶在湖里就成了！反正咱们被围死在湖里哪儿都去不了！他们的皇帝和南军会去收尾！”
沈默云的声音越见苍凉。
“所以，咱们虽早有猜想和疑问，虽很想赶紧试出对岸之路是否可行，虽早就做好了准备，就连前去试探的人选都早已安排好，却一直憋到此刻才开始行动！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才最有可能试出真相！
一直不希望这个试探的时刻到来，因为那是咱们最后有可能的退路！可此刻，咱们又不得不开始期望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期望那里没有埋伏！期望那山是真的平静！
否则……咱们面对的就是四路南军！那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除了姚氏和丫鬟们，其实不少心慌的众人都在竖起了耳朵听着，到了这会儿，众人顿时都沉默了。
半晌后，才有人轻轻问了句。
“那咱们刚派去的那一队探兵和那位凤将军……岂不是送死了？”
“那倒也不是！咱们守军每一个人都宝贵着呢，哪能将性命视作草芥去儿戏！”
既然早有心理准备，自然要早做防范。
所以凤将军带的这队人可不完全是守军。
一条小船。
一共上了十二人！
可其中有六人都是俘虏偷袭南军停靠南岸的船队时，守军抓了六个俘虏，此刻正好物尽其用。
那六人都由大夫给下了几针。
此刻的他们下半身没问题，可上半身被淬了麻药的银针在几处关节狠狠刺了，别说挣扎，连劲儿都使不上。
还有他们的喉间也被银针“处理”了一番，暂时发不出声来。
就这样，六个俘虏被扒掉南军衣饰后被安排坐在了小船的前后左右，将其余六名守军围在了中心位置，充当起了肉盾。
小船的行进速度很慢！
为了更好的试探，在白天时，他们便已经观察好了对岸山区最适合登陆的一块区域。若有埋伏，这个最易于登陆之地附近必定会集中大量的南军！
所以此刻他们的船头就正对了那个方向！
由于湖面上笼罩着一层雾气，视野并不好，所以小船上的守军不断回望，借着湖心岛北峰峰顶的亮光来判断他们行进的位置。
在约摸行程近半时，他们灭掉了船上的火把，轻轻摇动船橹，借着东南风悄悄行进。
在临近大山的射程前，小船停了下来。
他们屏声敛气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多少发现，便再次悄悄前行了几丈。
西山已经近在眼前，他们在船上也已经能模模糊糊看到岸上的林子。
凤将军一颔首。
行动开始了。
参与这次行动的几人是精挑细选过的，每一个都是臂力巨大。此刻他们人手一个大布包，一齐出手，将包袱甩去了前边不远处的岸上林地，大致扔成了一条线的状态。
随后，小船上的火把刷的一下就亮了。
视线突明，眼前一亮的刹那，几个守军将早已拉满弦的几箭同时射向了那些布包。
腾地一下，火焰便在布包上燃起来了！一下便将西岸附近这一大片林子照了个亮堂。
紧盯林子的守军眼里，不但出现了几个一闪而过的人影，林子里还出现了一两声戛然而止的尖叫。
呵呵，果然有南军潜伏！
他们自我暴露了！
“走！撤退！”试探目的达成，凤将军一声令下……
原来，这些扔出去的包袱早就被滚过了一层厚厚的油，而包袱里包裹的，则是拌过猪油的干木屑。
而守军们射出的几箭的箭头都是点燃的，射中布包后，自然一下便着了一大片。
由于包袱够大，油量充足，眨眼间便在那一片窜出了一道火势极大的火墙！
……
第一四六一章 楚歌
由于守军的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是发生在一两个眨眼间，所以事实上那一瞬，这莫名其妙突然自我暴露的南军们是蒙圈的，为此，他们既懊恼又委屈！
他们已经埋伏这处足有一个多时辰！
未入夜时，他们还在庆幸接了个便宜任务！他们只需安排几人盯住湖面，其他人大可以隐在山上林子深处打打瞌睡吹吹牛就成了！
哪知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他们不能点火把，视野本就不好的状况下，竟然还起了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们再没法倦怠了，赶紧在西山临湖的这一路给埋伏了起来。
好在入夜雾气升起前，视线足够清晰时，远远的宫中太液池方向，挂起了一长串的红灯笼，组成了他们南军的标识，那时他们知道，宫中已被拿下。
可接着，湖面的能见度越来越小，他们在看不见湖心岛的一举一动后，压力也就越来越大。
到最后，能见度只有区区两三丈之远。
于是，他们小心翼翼，一动不敢动地盯住了湖面，唯恐湖心岛众人会趁着夜色和浓雾往他们这边强突。
等啊等，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总算，湖对面的岛上传来了几声熟悉的口哨声！那个调子是他们南地特有的！他们知道了，这代表着，他们的皇帝应该已经到了那北峰下，准备进行最后的进攻了。
既然如此，他们打算直接等在湖边就好了。一旦有守军出现，他们只需直接射杀，将其赶回湖中，省心省力……
可长时间无聊无趣，杳无声息的等待中，饥寒交迫，四肢酸痛，无异于受着煎熬的他们早就在心底里暗暗骂起了天，咒起了娘。而不能说话不能动更是让他们几乎昏昏欲睡。
又盯了好一会儿，哪知突然间，薄雾中就有了些动静。
他们放眼瞧去，可还没看清有什么，是什么，还没反应过来，还没将弓箭拉开，眼前却突然一亮，随后有大火一下拔地而起！
于是，他们就这么生生的暴露了！
不少人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从嗓子里发出了些不合时宜的声音。有些人则是因为那大火就烧在了他们身前和身边，几乎是下意识地去闪避。还有几人反应慢，被大火那边守军们的视线逮了个正着……
那一刻，他们是如此郁闷！
尤其对方的一句“撤退”更是让他们在暴怒中清醒了过来。
既然已经暴露，那么掩饰也没有了意义。
南军将领喝了一声，便带着他的人拉弓开始对着渐渐淡出视线的小船射去……
凤将军也没料到试探过程会这么顺利！
原本他是打算直接将几个俘虏扔去对岸做试探的，不过永宁侯世子妃想出了这个先用包袱试探，若不行再将俘虏推出去的主意！她坚持认为这么做更安全便利。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没有上岸，他们就不用正面与敌人刀剑相对！
俘虏围坐，他们就有了肉盾相护！
这两点，都最大程度保证了他们的安全。
此外，由于他们的小船停在离岸几丈外，不但方便了他们调头，还加快了他们离开的速度，更能尽量避免被对方射中！
调头的一刹那，他们还没忘熄灭了船上的火把，一下子叫对方成了找不到目标的无头苍蝇……
这一刻，身后的喧哗声传了出来。
凤将军示意停船，他回眸淡然看向了那烧成一大片的岸边。
熊熊大火扒开了那一片的雾气，烧亮了那附近南军们的脸。他们看不见他，可他却见他们从树上，从山上，从远处草丛纷纷来到了岸边。
他们有的往水里冲了十几步试着追击寻找目标，有的站上高处拉开了弓乱射一气，还有的则在原地骂骂咧咧，气恼无比地开始将那堆烧得正热闹的顽固大火熄灭。
放弃了埋伏而彻底暴露的西山临水一线，顿时出现了一长条的火光！南军们终于毫不避讳地点起了火把，将那一整片的湖岸照得亮堂。
长长的湖岸线，山脚下，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南军，此刻正虎视眈眈地对着湖面跳脚。
雾重，视野不好，那山上的南军只怕更多！
这么多人，该是准备了多少陷阱！那是何等危险！
庆幸啊！
若是贸贸然逃来这大山里，他们可不得被一网打尽？
这西岸，是绝对绝对要绕远的！
铺天盖地的利箭被射了出来。
可熄灭了火把的目标早已在迷雾中不知踪影，所以南军的声势虽大，可效果却不明显。
嗖嗖嗖的利箭声传来，却是大部分都落于了湖面上。
只有少数的箭划过了小船上他们的头顶和身边，可刺中的却是那几个俘虏！
一番折腾下，他们的目的达到，他几人几乎没受伤，却在淡定的撤离过程中收获了落于船上和深入俘虏们身躯的好几百长箭！
凤将军带着小船回到了崖下，将讯息传递给了陈老后便加入到了湖面的巡守队伍中！
说实话，自从夺取了南军的部分船只后，守军在湖面的巡守速度和舒适度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此刻几条巡守船有条不紊地按着各自路线进行，既是及时将各方的风吹草动报去峰顶，也是在试着找出可能的生路和生机……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峰顶众人在听闻了凤将军带来的消息后，还是纷纷长吁短叹了起来。
可才是真正的四面楚歌啊！
当真是无处可逃了？
此刻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众志成城先守好峰顶了。
这会儿，包括先前在湖心岛东西两岸防守的数百守卫也已回撤到了北峰抗敌。
兵部的几位正上山来，他们去点了点人头。
这不点还好，点完更叫人失望。
经过了几轮的防守后，守军的损耗也不小。
他们原本的近千兵力到了此刻，除却三百多伤员，负责湖面巡守的百多人，此刻剩下的战斗力只有三百人左右。
可朱景炽的南军还有千人，数字一对比，劣势明显。
西山的兵力不计，若再加上对方宫中很快便至的援兵，守军们在人数上更处劣势！
到了此刻，众人连强颜欢笑也做不到了，集体噤声瞧向了根本看不清的山脚。
……
第一四六二章 猛攻
南军终于开始发动这至关重要的猛攻了！
北峰山脚到第一战区的守军这时很默契地灭掉了所有火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整座北峰的山腰以下顿时被雾气吞噬，南军上山的难度也随之加大。
相对，埋伏好的守军却可以通过南军的火把来判断他们的位置进行射击。
峰顶众人瞧不清山下！
但口号声，冲锋声，施令声，呼喊声，呻吟声，惨叫声……却不绝于耳清晰传来。
渐渐地，空气里开始传来了血腥味。
同时一条条战况也被渐渐传了来。
据禀告，由于雾气和石墙的缘故，南军并没有采用火攻！
而是选择了大规模的出击！
他们将所有火力集中在一个突破口，所有人大举压上！
他们的准备充分，似乎早就预料到守军最强有力的武器便是弓箭。所以他们也早就有了应对。
走在南军最前边的是一大群人高马大的盾兵。他们双手扶着大盾，也不拿别的兵器，只全力为身后同伙尽可能地挡去利箭。
盾兵身后的那路南军显然都由臂力过人，身形机灵矫健之辈组成。他们一手举着火把照路，一手从身后同伴手中不断接过绳圈或软梯，时不时地将工具套去大树大石上，给身后上行的南军们不断提供一些助力。
那之后便是弓兵，每到陡峭之处，他们便开始与前边南军交换位置，发出一轮箭雨，以掩护南军大部队上行。
再往后就是南军的大部队了！……
为了将朱景炽从人堆里找出来，守军们还安排了身手最好的几个死士早早挂去了高树上。也是多亏了雾气，这几个死士一直到南军走完第一区都没被发现。
于是他们有惊无险地绕道北崖，绑牢藤蔓，一边提气上腾，一边由峰顶拉拽，快速到达了峰顶。
据称，此刻的朱景炽正混在了南军的主力部队偏前一点的位置跟着大部队一起往上行。他的身边由一众警惕的南军大将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近不了身……守军们若想要偷袭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闻言的众人再次心生失望。
也正如安国将军一开始所预料的，战斗的第一区域虽早有准备，由三条线组成，可因着视野的缘故，对于全副武装，还不要命地往上突的南军来说，射杀效果并不太大。
又有卫兵来报，这一轮中，南军死伤人数未知，而守军的伤亡损耗大约是二十多人。
只用了不到两刻钟，南军便已突破了第一区域，转而进入了陷阱区。
这一段是安国将军最有信心的一片，也是最容易将对方的速度拖下来的一片区域……
南军的一声声嘶喊和呻吟开始出现，听动静便知杀敌效果不错！
可陷阱毕竟是陷阱，每一次暗算或许能让对方倒下一个五个十个，却没道理后边跟上的百人千人还会中计。
所以这一区域只能是尽可能地对对方进行打击，尽量拖慢对方速度，却不能对敌方造成本质性的伤害！
好在侧耳细听下，对方的突进速度的确慢下来了不少。
然而，老话总说祸不单行。
众人脸上的笑还未来得及漾开，便已消失得无影踪。
只因长宁伯府始终未见有交锋，守军的援兵依旧没有动静，可南军在宫中的那帮援兵的所有准备工作却基本完成了。
据称，此刻太液湖边人头攒动，南军首领们已经开始指挥和调度，应该随时都可能一声令下，上船出发了。
巡守船刚禀告完这一条，便闻宫中方向一串鞭炮声响了起来。
众人面露苦色，很明显，这是通知朱景炽和岛上南军，他们援军将至的信号！
这一猜想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因为鞭炮声还未完，便闻山下刚刚还满是呜呼哀哉声的南军们已经爆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
这给了他们底气和信心的鞭炮声出现得如此及时，以致于空气里猖狂的笑声和叫嚣声也是分外刺耳！
又有守军来报，说是正在上山的南军将领开始对着守军们喊话，让峰顶所有人放下武器，放弃抵抗，顺应大势，臣服南帝！
若是此刻投降，不但可保他们和家人的性命，还能保住他们的财富地位。
若是等南军亲自打上山来围剿，最终的结局将会变成他们一个不剩，家人一无所有！
所有人顿时变了面色！
降，自然是不可能的！
能到此刻还未反水，咬紧牙关团结对外的都是对大周朝廷和皇帝忠心耿耿的臣子，先前面对大义大节的选择他们没降，此刻面对生死反而怂了，这岂不是叫后世笑话，叫声名受辱，让家人蒙羞？
可，没有去路了！
难道真要死在南军手里不成？
而到了这会儿，据称南军已经突破到了陷阱区的中段。
陈老赶紧命人去对南军喊话，表示要考虑投降，想尽可能地拖延一番。
巡逻船探了又探，始终没有守军援兵到达的消息，反倒是宫中安排的船只已经完全就位，岸上南军已经列队，即将上船开拔。
“人数呢？大概有多少？”
“千人！”
这句一出，更是让所有人心中拔凉！
又是千！
也就是说，近千人马上就到眼前，还有千人马上要围困而来，可除去巡守船，他们能用的，却只有三百兵力！
“至少千人！”偏偏那巡守兵还又补了一句。
“……”
火光的映射下，能清楚看见陈老那脑门上已是密密麻麻一层汗水。
宫中南军已经列队，若是上船需要半刻钟，赶到湖心岛需要半刻钟，那加起来也就是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即便是逆风而行，只怕也差不了多少时间。
“吩咐下去，所有的巡守船能装多少箭是多少，尽可能地组成防线去拦住宫中船队！记得别点火把，悄悄接近。敌我力量悬殊，不用硬拼，他们船多，过来一定会照明，你们就隐在暗处，能挡一会儿是一会儿，能杀一个算一个！”
“是！”
这厢刚吩咐下去，那边又有守卫来报。
南军一下便识破了他们的拖延之举，并未停下进攻的脚步，张狂地表示等他们杀到峰顶，不但一个活口不留，还要杀光所有守军的家人……
第一四六三章 下崖
不断有伤员被运回峰顶，峰顶的气氛也渐渐变得越发压抑和沉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夫和宫中带来的那位反军太医都忙得手脚并用，焦头烂额。侍女们脚下生风，众官员，沈默云的丫鬟们和沈府众人也都帮着烧水弄药端盆包扎，参与进了救治工作中……
随着巡守人数的加大和伤亡愈多，守军们可用的兵力也愈发捉襟见肘。
先前行动中去寻找朱景炽的那几个死士原本是要留在峰顶应对突发状况的，此刻却再次被派了出去！
他们滑下了那藤蔓，消失眼前。
这一次，他们要执行的任务不简单不危险，却很艰巨和重要！
卫兵来报，南军虽伤亡不小，可因其基数大，所以依旧是来势汹汹在往山上突。按这个趋势，或许半盏茶后便将突破陷阱区。
所以，安国将军设计的三个大区很快便只剩下最后的大石区。
沈默云暗暗一叹。
大石的威力纵然不小，可他们备下的大石总数却是有限的！
待到大石用完，又当如何？
即便这些大石能给对方造成一两百人的伤亡，那又如何？
先不论南军的数量还是远大于自己这方，且他们还有源源不断可以继续输送来的兵力，守军们即便再有手段也不可能有通天之道啊！
死路！
都是死路！
长宁伯府去不了，宫中去不了，对面的西山去不了，北峰保不住！
那么……
沈默云起身走去了竹楼边，经过陈老时递了个眼神出去。
陈老会意，抬步跟上。
两人隐于竹楼里说了几十息才出来。
出来后的两人一下便聚集了所有人的视线。
两人都是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端倪，只不过陈老稍显凝重，而沈默云稍微轻松。
交谈过后的陈老发布了第一条命令。
所有的伤员被统一集中去了竹楼后边那处必须经过暗道才能到达的温泉边。对众人，陈老是宣称热泉边温度高，方便治伤，而实际上，他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此刻，太液湖旁的南军已经开始上船了……
而突击北峰的南军们则已经攻陷了第二区。
这一阶段，守军的损耗稍小，只折进去十几人。
而处于高坡上的守军们则开始奋力进行第三轮的抵抗。
一刹那，火把同时被点燃。
随后，突如其来的大石在南军正诧异突现火光的同时已经向着人多密集处飞落，让他们闪避不及。
攻守双方间正好有明显落差，数十丈外本在上行的南军一下便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为充分给个下马威，守军用了几个巨石来开场。
圆形巨石滚下，密密麻麻的南军一下被掀倒了一大片，在一路的南军身上滚过后，带着十几个被撞得七晕八素的家伙落下了山……
重型巨石砸下，不但瞬间砸扁砸死砸伤了不少人，还将南军上山的路一下截断，让他们不得不想法子将那巨石移开……
中型石块来得突然又迅猛，顿时将不少人撞飞了出去……
而如雨点般砸下的是小型石块，它们目标明确地飞向南军。由于众南军正手忙脚乱又上下不得，所以根本没处躲避。就这样，每一脸盆大小的石块都能砸得对方头破血流，更有几位被当场砸了个脑浆迸裂……
峰顶不少人听着都感觉尤为解气，便站到了林子边往下方瞅去。
他们虽明知或许看不完全，虽明知或许形势并不乐观，虽知晓可能很快小命不保，可就是很想亲眼看看南军狼狈的一面，想象他们的最终覆灭！
然而很快，观望的这群人便看到了变数突然降临的一幕，纷纷变了面色。
有人禁不住，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
另一边，陈老发布了第二条命令。
他要求所有人从峰顶通过藤蔓往下撤离，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到崖底的船上。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可陈老底气十足，只说一切尽在掌握，让所有人不要多言，趁着宫中援兵未到，一句废话别问，赶紧离开峰顶。
陈老威严气场全开，端的是不容置否的态势，他这么一开口，不少人不但怀疑尽消，还顿生出了几分希望，不由暗自开始猜测陈老必定早就胸有丘壑，有了万全退路。
“可……那些伤员呢？咱们就把他们留在这处？他们……被放弃了吗？”有人弱弱问了句。
“老夫自有打算！一定会尽量保住他们的！更何况他们是伤员，朱景炽重声望，即便抓住他们，也不会对他们如何的！你等不用担虑了！”
“那……那陈老，您不走？”
“你等先走，老夫再等等！”老头手指山下方向，又使劲催促了一番。
众人这才纷纷往崖边走去。
而沈默云的几个丫鬟一脸狐疑，上来表示要护送她下崖。
可沈默云坚持要和陈老一样，陪着众守军战斗到最后一刻，再一起撤离。
“穗儿！你赶紧先下崖！这里的一切你们这帮侍女最熟悉！这会儿需要你负责的，可不止是我！你当仁不让，必定站去最前边调度。
我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赶紧带了侍女护送沈府众人下崖，然后你给我守在崖下接应其他人！我这里有笑言和这么多勇士护着，用不着你操心！”
穗儿知道自己任重道远，张了张嘴，又看了眼笑言。
笑言微微颔首，表示一定护好主子。
穗儿只能点了点头，走到崖边开始安排众侍女教授和护送众文官下崖。
“诸位大人！咱们的勇士都在第一线抗敌，所以咱们没有足够的人手来一一护送大人们下崖！此刻唯有依靠咱们自己的力量和勇气，通过这藤蔓到达崖底！这是咱们求生唯一的路！但求诸位大人一定要咬牙坚持，为了大周，博这一次！”
不少人闻言便已吓成了软脚虾。这山崖多高他们知道，没有帮忙，他们撞上崖石怎么办，他们掉落崖底怎么办？
可那侍女说得又极是，这种时候，他们难不成要求战斗的守军回来帮他们下崖吗？他们连胆怯都没时间了！
反正都要死，不如试一试？
他们的顾虑陈老早就想到了。
所以为了帮助这些文官下崖，崖边早已做好了准备。
非常形势下，唯有依靠非常之道了！
……
第一四六四章 偷袭
其实若身怀武艺或胆大机灵，就着藤蔓缠住后，便可以很轻巧地滑下，可此刻崖顶多是老弱妇孺和文人，若让他们盘住藤蔓下崖，不但没那手力，只怕更要吓个半死！
万一哪个不小心手滑手抖手松了，当真要摔个粉身碎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以崖顶早有准备。
那至少重达几千斤的崖顶巨石上，已经绑了不少足够长的粗绳。
侍女示范了一遍下崖方式。
她将粗绳的一端在腰上绑牢，面对崖石，慢慢将重心往下放，随后双手抓牢了藤蔓，渐渐将身子放到了空中。
接着，那侍女将脚踩住了崖面，一点一点如履平地地往下退……
这画面虽看似轻巧，可显然，这一方式还是让不少人心有余悸，手软腿软，咬牙想要痛下决心，可憋了又憋，最后口中却还是轻声喃喃自己做不到。
侍女“淘气”，在后退了几步后竟是突然松开了抓住藤蔓的手，并直接将双手打开……
那一刹，众人齐齐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更有不少人直接捂住了脸，不敢瞧一眼，几乎以为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眼前。
在众人发出虚惊一场的感叹后再打眼瞧去，那侍女还好好地悬在半空中呢！原来，她腰上粗绳的那一头，除了绑在石块上，还有专人看护着，正拽着绳索在一点点往下放。
所以，即便那侍女打开双手，即便那侍女待着不动，只要她确保平稳，她也能慢慢被绳索放到崖底。
众人这才明白，侍女这是用行动在向他们证明这一下行方式的安全性。
所以，这粗绳既是保险索，又是下行的工具。
双腿用来着力，就能保证身子平稳，不会撞上悬崖崖面。
而那藤蔓，除了可以给他们拉拽做保护，更多的还是心理寄托……
所以，的确没那么可怕！
侍女很淡定从容下到了崖底，落于了船上。
没办法，峰顶上留下的文官加妇孺有好几十人，可剩下会武的侍从不但多为侍女，总数也只十几人。既不够帮着所有人下崖，也不方便照应，所以唯有用了这般法子。
有个胆大的年轻官员立马跟上，也用了一样的方式试着下降。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那官员走到一半竟是惊喜出声，告诉众人一点都不可怕。而且他的位置透过薄雾，还看见崖底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
那里的船上有侍女已经拉开了一大张的渔网在崖底护着。即便他们绷不住，也只会落于渔网中，而绝对不会有性命危险！
这消息无疑打消了众人的最后一点顾虑。
听着那位语带兴奋吼着报平安，众人也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正好有卫兵划了竹筏来报，说是宫中南军开始出发了。所有巡守船也已出动，将会在湖面迷雾中进行伏击，以尽力拖延时间。
刻不容缓！
在陈老的催促下，众人也不敢拖延，赶紧纷纷选好了藤蔓，绑绳就位，在侍从的帮助下开始下行……
年纪稍轻的大人们打了头阵，均是有惊无险，平安到达。
十几根藤蔓一起运作，速度一下便提了起来。
姚黄和兰心胆子大，先后下到了峰底，而姚氏欢儿等人则由穗儿和她的同伴亲自带下了山，剩下的一众官员则在崖边有条不紊排着队……
也就是这一刻，等待的几位大人叫那正被大石砸得呻吟不断，尖叫不停的南军吸引了注意力，纷纷跑到了北峰的南面林子边想要为守军摇旗呐喊。
然而他们才看了几眼，却是突然惊慌失色，呼了一声，更有几位吓软了腿，直接坐地……
将这古怪收于眼底，沈默云等人赶紧往林子边去。
他们探身从林子边往下远眺，只见下方那一片火把密布，只笼了薄薄一层雾。
而在雾中，却是正有两路人正在激烈厮杀。
陈老和沈默云对视一眼，已然脱了面色。
怎么可能？
哪里来的厮杀！
守军还在推石下山，南军分明被大石挡住了去路，山腰那密密麻麻由火把组成的红色小点便足以证明。
既然他们还没攻上来，那此刻与守军厮杀的，又是何人？
“不……不好了……”这时，一个满身是血的卫兵上气不接下气冲上了峰顶。
“是南军！还有一队南军！他们与南军主力是分开上山的！咱们被骗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兵分了两路！他们用大部队吸引了咱们的注意力，而实际上，他们还有一队人。
那队人偷偷摸摸，就着夜色和雾气，从另一边上来了！他们连火把都没点，咱们的守卫也没发现他们，也不知他们是怎么上来的！他们甚至连另一边的陷阱也没踩中！
咱们大石攻势强劲，一下让南军伤亡惨重！正瞧着形势喜人，哪知咱们的人身后突然便出现了这么一帮人！这帮南军不但打乱了咱们的节奏，咱们不少人都被他们偷袭成功，一刀毙命。
咱们没办法，只能分出一半人先与他们战到了一起！留下一半人继续推动大石阻挡依旧在强攻上来的南军大部队！
安国将军让小的来禀一声！偷袭上来的这帮南军都是能力非凡的，应该是南军中的精英！咱们已经尽力去挡住他们了！但咱们全靠一口气撑着，只怕挺不了多久了！还有，石块也将耗尽，安国将军让做下一步准备了！”
沈默云已经叫来了大夫，第一时间将止血药撒到了这位守军身上。
“大石耗尽便回撤，让将军切勿硬撑！赶紧想法子带人回来！切不可意气用事！保存实力最重要！”沈默云抢在了陈老跟前先开了口。
“是！”
“他们人数如何？”
“多！比咱们多多了！”
“你说的那队突然出现的南军呢？人数多少？”
“大概百来人！”……
沈默云问话的这会儿，陈老一把将愣在原地的那几位官员给推开大吼了起来。
“还傻站着做什么！快！来不及了！赶紧下崖！有多快走多快！还有你们！都动作快点！”
好在此刻下崖的速度比先前快了不少，一会儿功夫峰顶文官们已经撤离了大半。
然而火烧眉毛的同时，另一边又有守卫跑来传话了。
……
第一四六五章 挣扎
陈老与沈默云有一个共性，让他们从第一次见面便有几分相互欣赏和相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那便是淡定和镇定。
陈老尤其如此，通常都给人泰山崩顶而不乱的感觉。
而此刻，他却感觉从头皮到脚底都在一阵阵发麻。
沈默云何尝不是，哪怕昔日在青峰山九死一生时，她都没有今日这般感觉连气都快喘不上的胸闷气燥。
当日的她只需对自己负责，大不了就死在了朱景炽手中！可今日，她身后站了太多人，家国天下的重担就这么莫名其妙转移到了她的肩上！
她就这么不由自主站了出来，挡去了前边！她既然被推到了最前边，那她不得不对身后的所有人，家族，甚至是朝廷负责！
尤其当对手是朱景炽时，她本人作为时时有可能引爆朱景炽的一把火，她更是当仁不让了！
而此时此刻，沈默云与陈老均是失去了往常的冷静，早已焦头烂额。
南军的偷袭事端还未问清，众官员尚未来得及转移完，而湖面巡守队又来人禀告了。
“凤将军派人来报，湖面上也守不住了！南军人数太多了！咱们成功射杀的南军数量虽不少，可对方来势汹汹，凭着弓箭已经挡不住了！”
“知道了！继续挡，实在挡不住，便撤回来！”
“是！”
安国将军派来回话的那个卫兵急着赶回去，沈默云却叫住了他。
“看见朱景炽没？他有没有可能混在偷袭的那队南军里？”
她心底里几乎猜到了什么。
那卫兵一愣。
“您这么一说，倒的确，有个人一直背手站在远处观望，虽看不清脸，但气势很足！的确是像！身形也像！可先前咱们去探了，朱景炽分明是被南军护在大队伍……”
那守卫话未说完，一道阴测测的回音已经从林子下方慢慢回荡了上来。
“沈默云”
是朱景炽！
沈默云垂眸，里里外外凉了个透。
事实证明，守军被骗了。
所以，从一开始起，隐在了南军里的那位，就不是朱景炽！而是他找人假扮的！迷雾之中，铠甲之下，想要找个身形相似的人代替并不难！
这么一来，当时守军的所有火力自然而然便都集中到了他们这帮密密麻麻上突又不怕死的南军主力身上！
一百人？
朱景炽真能算计！
此刻看来，他们是故意将声势做得那么足，故意将火把点得那么密，故意将强攻的态势和准备渲染得火热！一下便成功地将守军全都忽悠住了。
在迷雾下的近千人少了一百，守军们怎么可能发现！怎么看都是南军全员在进攻！正因如此，守军们才半点没有往别处想！
再加上队伍里那假冒的“朱景炽”的存在，更是将守军骗了个彻底！
枉守军们还一直肖想着，在利箭和大石的攻击下，会不会运气极好地直接将朱景炽给收拾了！
到底还是妄想！
有他的主力部队去吸引战火，又有浓雾掩护，他们向上突进的过程很轻松吧？
这场大雾到底还是帮了他！
不，不，应该是，他看到有雾后，便灵机一动想到了如此办法！
浓雾，夜色，高手，这些关节点组合后，他自然也就成功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正在全力转守为攻的守军身后发动了偷袭。
这么一来，为数不多的守军们就陷于了被前后夹击的状态……
呵呵，沈默云失笑出声。
要知道，这群守军是自己这群人最后的底气和守护啊！
他们若被歼，南军要处理剩下老弱病残还不是手到擒来！是杀是剐全凭朱景炽心情！太子和二皇子必死！内阁和百官也将被控制！此外，皇宫也在他手中！
这么一来，便等同于整个朝堂都被他拿捏住了！
那么，他要做什么不行！
圣旨，诏书，要什么没有！
皇帝“毙”，太子死，他将朝廷握在手上，登基顺理成章！
到那时，只对皇帝负责的御林军还能为长公主所用吗？他们浴血奋战对抗南军的前提是有主子！连太子都没了，他们还会不要命地战斗下去？他们虽不一定会倒戈，但多半要退场！
那么，被联军和南军围攻的长公主也就自然结束抗争了！
这才是朱景炽要的！
这结局比先前还要糟糕！
这更是他一定要亲自围剿湖心岛的一个原因！
他早就打算好了！
凶多吉少！
这当真是天要亡大周吗？
沈默云深吸一口气。
她命安国将军不要硬拼，也不知最后能撤回多少人！
她环顾了峰顶，在护卫了阁老们下崖后，此刻峰顶上更是只剩了区区数十人的战斗力。
她示意笑言带着他们去帮着守军撤退！
退敌是不可能了，她要的，只是尽力保全！
大石区离他们这峰顶已经很近了。
南军突破大石区后，面对的只有最后一道阵法，之后便将到达峰顶！
那些兵器相交声和呼喝痛喊声已如在耳侧，鼻间萦绕的血腥气也越来越重，朱景炽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上来。
“沈默云！陈阁老！你们已成了笼中鸟！看看湖面上，我的援军最多一盏茶时间便将抵达湖心岛！你们还能往哪儿退？朕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朕劝你们，不用妄图做无用挣扎了！
你们此刻投降，一切都好说！朕可以保证留下你们性命！甚至陈阁老，朕可以答应依旧拜您为首辅！否则，今日朕便屠了你们暴尸岛上喂鸟，或是将你们扔去湖底喂鱼！……”
朱景炽的叫嚣声穿过了薄雾，证实了沈默云之前的所有猜想。
再看北边湖上，果然先前重雾茫茫的湖面上已经能看见红色的星星点点，越来越近的火光。
巡守船阻挠不了多久了。
一盏茶的时间，她可够用？
陈老与沈默云一对视，两人心领神会。
老头从来不是泛泛之辈，马上凑到了林口，开始试图劝说朱景炽。
他生平第一次唤了朱景炽一声“南帝”，苦口婆心让他停止厮杀，与其硬拼，不如坐下来谈一谈云云……
朱景炽回应，只要陈老能先命守军停手，他便考虑谈判。
陈老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答应这种明显的亏本要求，只能继续劝说周旋。
……
第一四六六章 顺利
陈老前去与朱景炽周旋之时，沈默云也没闲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去提了只铜盆，又从汤锅里拿了大铜勺，跑到了峰顶最东边，“铛铛铛铛”地冲着山下敲了起来……
她手劲本就不小，此刻她这么咬牙鼓足了劲发力敲下去，那声势半点不比寻常迎亲队里敲锣的动静小。
这个声音一下便带着回音在整个湖心岛扩散了开来。
这动静尤其突兀刺耳，一下震慑耳膜，自然连南军也听在了耳里。
事实上不止南军，整个湖心岛上上下下知晓沈默云此刻作为真正含义之人不超十个，几乎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一时间，交锋声也小了许多，众人下意识都想要判断这动静的含义和来源。
朱景炽心头一骇，唯恐沈默云留了后手。
他几乎开始猜想莫非这群守军还有援兵将到？或许还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手段？这声响分明是种信号，那他们这是在通知谁？
为何早不敲晚不敲，眼看他们快到峰顶，在他已经自我暴露时，对方突然发出如此声势？
朱景炽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算漏之处？
而他的人也赶紧四散了一部分出去前往几个方位刺探……
陈老借机行事，一个大谎信手拈来。
他态度立马一个大转弯，顿时一本正经又掷地有声起来。
他让南军赶紧下岛去看看，纵然南军有帮手正在划船过来，可他们守军的援兵已经先一步包围了北峰！所以，此刻成了笼中鸟的是南军而不是守军，该丢盔弃甲的也是南军！他让南军赶紧投降，不要再做徒劳抗争！
这话说得底气非常，让朱景炽心下咯噔。
他虽感觉不可能，可陈老那淡定又骄横张狂的口气配上一长串的大笑声直叫他心底发毛。
偏那老头还在见缝插针，口若悬河地开始劝南军放下屠刀，撤出京城……
众南军回望，可能见度最远也只能停留在几丈范围，根本瞧不清山下。
人就是如此，越是摸不清状况，越是没法确认，便越容易往坏处思量！
这一刻，纵是朱景炽再沉着，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唯恐有漏算之处，朱景炽还是赶紧拨了一队人手往山下探去。
南军心绪受了影响，顿时也生出了些慌张，焦虑和踟蹰。
众南军心有所虑，不知不觉间的出手便软下来了许多，而安国将军等人，则趁着这个机会打开了突破口，一下便带领不少人成功撤回了峰顶。
南军追着守军上行了一段，朱景炽叫停了队伍。
他已经判断出眼前的林子又是一道阵法。
先前他们破石头阵时天色尚未全黑，只有微微薄雾，损失便已然不小。此刻夜色加上浓雾，想要破阵更没那么容易。
多心的他开始怀疑，刚刚那串古怪之音和突然撤退的守军，莫非是在引诱他们入阵？
万一自己被困迷雾阵，对方又有援兵正在围拢，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南军在阵前停住了脚。
朱景炽命原地休整，索性打算得了探兵回禀后再决定下一步……
南军一停手，峰顶众人总算稍微舒了口气。纵然这喘息最多也就是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对他们也是宝贵！
将突围出来的众守军一点，在前两区时还保有的两百六十多人，此刻只剩下了不到六十人。
不过总算没被全歼，已是不幸中之大幸。
然而事实上，沈默云此刻所做这事可不仅仅是为了帮着守军撤退。她的确是在对着山下联络和示意。
将铜盆敲了十几下后，她便静静侧耳听着。几息后，一声绵长的口哨从她所站正下方的东边山脚吹来……
她终于舒了口气。
可以了！
转身望了眼崖口，那厢众官员也都下崖下得基本差不多了！
她要掐的时间，应该刚刚好！
笑言跑来，一脸欣喜。
“援军到了？哪路援军？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咱们怎么一点不知？”
沈默云却唯有苦笑。
“呆子，咱们若有援军，还等到此时做什么！还要冒着危险逃下崖干吗！”
哪有什么援军！
她刚联络的，只是先前从峰顶撤下去完成任务的那队死士。
“哦！”
笑言的表情和不少回撤的守军一模一样，均是一脸失望。“不过……这什么味儿？”笑言蹙起了眉。
浓郁的烧焦烟味开始往鼻间窜，一时间，竟是连那些血腥气都给盖住了。可他们环顾四周，并未见哪里起了火啊？
“西边也有味儿传来！”
“南边也有！”
“好像是从下方传来的！奇怪，怎么到处都有烟味？”
卫兵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沈默云正躬身远眺山下，笑言似乎明白了一二。“小姐让人在山下放了火？”
“嗯！”
没错，她之所以发出大动静，便是通知隐匿山下的死士们，可以动手放火了！
既然此刻气味已经传到了峰顶，那么火势应该也不小了！
只是由雾笼着，所以才只有气味不见火光！
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沈默云微微勾唇。
此时此刻，这把火将有大用场。
在南军还被困石头阵时，放火计划便已经被她与陈老敲定了下来。
岛上库房存的几百斤油和上千斤酒都被运来了山脚下。
他们在北峰山脚周围一圈选定了八个点，将油和酒分散装运去了每个点上，随后找了隐蔽处拿了干柴干草将这些助燃物给藏了个严严实实。
准备虽充分，但他们却一直没动手。
直等到了两刻钟前，南军已经开始闯陷阱区，而宫中援军开始做下水准备后，这一计划才由那几个死士去执行了。
死士们要做的，是分头先将藏好的助燃物找出来，沿着山脚泼洒一路，将整座北峰给围画出来。
随后一把火下去，直接将整座北峰给烧在圈子里……
他们不得不用这样复杂的法子来放火。
一来是因为大雾的存在使林木湿气过重，根本很难生出大火来。
其次是因为，沈默云要的不仅仅是一场大火，还得是一把能将南军画在其中的火圈。
她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烧杀南军。
毕竟山上重雾，山间有水，峰顶还有热泉，很难生起足够将整座大山烧进去的大火。
“所以，这火的用途是……？”
好几人都不约而同问到。
……
第一四六七章 一起（二合一章节）
沈默云还有任务要各自交到安国将军和笑言手上，此刻见他们一头雾水，她也就语速飞快地解释了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把火的用途已经体现出来了不是吗？原本我还担心怎么帮着你们回撤，现在好了，我这大动静一出，陈老一忽悠，南军一慌张，头一条，你们至少撤回来了！”
众人已开始点起了头。
“我早先准备这把火时，自然没想到会有这意外收获！不过这把火的用处，当真是太多了！
朱景炽的人已经去探了，他马上就将知晓整座北峰已被大火围住！他头一件要担心的，就是害怕大火蔓延上山。届时南军不是战死，反而要被一把火给一网打尽！他赌不起！必须有所行动！
除了要阻止火势往上蔓延，他还必须想法子灭火！山火可不是一般的火，一旦烧热闹了，烧上个三天三夜也是有的！但他的时间太宝贵了，他还急着杀去宫中当皇帝呢！他又不知山上有水源，所以他当真是火烧眉毛了。
可他能做什么？北峰太高了，即便北边面湖，他们也不敢跳！这个高度跳入水面，足够拍死他们了！而且那里多是悬崖，若跳下去，十有**还要撞上崖石！毕竟，朱景炽和他的南军可不知晓北峰的峰顶有藤蔓可以下山！
朱景炽自诩为真龙天子，他的命可比咱们值钱多了！所以面对大火，即便他再急着进攻，也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去救火！
那么，咱们等待救援，可以拖延的时间，存活的几率，下一步的机会和翻盘的可能也多了一些！……”
“等一等！咱们在第一区还布下了三道石墙！当时就是用来防火的！这火只怕构不成作用！”安国将军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你们还不知道！南军突破第一区后，为了帮助身后的主力部队和方便之后的援军上山，他们早已将三道石墙给推散了！所以石墙早已不存在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会儿朱景炽将会如吞了苍蝇般恶心！”
原本沈默云还想着要找人绕到山脚去推石墙的，哪知阴差阳错，南军倒是帮了这个大忙。
当时寻找朱景炽的那帮死士们一直等到南军过了第一区才回峰顶，所以这些讯息早已禀告了上来。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
有武将马上兴奋了起来，捋着胡子连连喊好。
“不错！南军害怕大火蔓延烧身，不但要去救火，还很有可能要重新折回第一区去搭建石墙！若他们心慌怕死，怕大火延误大事，只怕还要一口气派出去大量人手救火。不管如何，时间总是被拖延了下来了！若是运气好，咱们还能背后搞个偷袭！”
众武将顿时全员兴奋，开始谋划如何偷袭反攻……
沈默云低笑垂眸，不置可否，直接开口打断了议论声。笑言在她身侧，已经察觉出了什么，秀眉微蹙，将主子上下打量了好一番。
沈默云收到了视线，却面色不改，依旧淡然开着口。
“再来说这把火的第三个用处：南军宫中的援兵不是快到了吗？划船过来的南军们看见这大火后，一定心惊肉跳！若是他们的皇帝死在了山上，他们岂不是成了笑话？
那么他们头一桩要做的，也是赶紧去灭火！他们忙着登陆岛上去救出南帝，即便看见咱们的人已经从北峰撤离，也没空去围追堵截！
所以，这把火还等同于保护了咱们的人！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在朱景炽不曾脱困前，咱们的人都暂时是安全的！他们大可以稍微绕远一些，静静待在湖面上等待救援。”
“妙啊妙，世子妃好计谋啊！”
“还有一点很重要！这把火的存在就似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一下便挡住了南军的援兵和这北峰南军的汇合！援军上不来，朱景炽就没有那么多帮手，他……”
沈默云想到了什么，话锋突然就是一转。
“所以，只要那把火不灭，咱们要面对的，就只有朱景炽和他带来的这帮人！
所以，只要这把火不灭，宫中这支援军就上不了山，也发挥不了作用，那实际有没有他们也就没差别了！那他们唯一的用途便只能是灭火！
所以，这把火是不是很重要？很有用？这可是咱们的保护伞，必须给烧旺烧足烧得他们水深火热，没得选择！
所以，陈老也没说错，这把火的存在还真就和咱们守军的援兵差不多的意义！
所以，咱们的人不但准备了助燃物，还有大量干柴干木，确保这把火一旦烧起，绝对不是南军轻而易举能扑灭的大火！再有东南风的相助，更是如虎添翼！
这把火只要烧得够旺，很快就会炙烤掉旁边的林木上的水分，早晚会演成一把四处蔓延的大火！朱景炽碰上大麻烦了！……”
还有一些话和一些原因，沈默云没说出来。
但众人已是齐齐点头。
“所以……您才将伤员都安排去了热泉旁？”
天下竟有人心思这般缜密，众人对她又多了几分钦佩。
“没错！我虽认为这火还不至于烧透整座山，可万一风势加大，大火一发不可收拾……这火是我放的，自然不能害了咱们的人！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将他们转移到了竹楼后的热泉处！
那里外有竹楼相挡，内还有热泉相护！万一大火真的到来，他们还可以全都跳进那个巨大的热泉里，想来可以躲过这一劫！
且那处需要通过密道才能达到，若是南军杀上来，也未必能找到他们！所以，与其让伤员们九死一生冒险下崖，不如就让他们边养伤，边试着在这等着救援！我与陈老想着，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排！……”
一席话，让沈默云再次收获了大量的敬佩。
而此刻，安国将军带着他的人已经在陈老的指挥下，正在唯一的破阵口上做手脚，以作最后的准备。
林子下方的那头，朱景炽已经收到了禀告，知晓上当。
呵，不但没有所谓的守军救兵，他们还被一大圈的火给围死了，这叫他正暴怒到要发狂！
可他的确并无选择，正如所料，他不得不拨出了一大半人手去试着灭火挡火。
据始终在第一线抗敌的安国将军的估算，南军千人这一路在大石区的损失最大，估摸至少伤亡有三百人。
加上其余地方的损耗，朱景炽手中此刻能用的兵力最多也就是不到六百人。那么，他再分出去一部分人救火后，所剩兵力依旧是远远大过于了峰顶众人！
沈默云暗暗开始向满天的神佛祷告，希望南军到达峰顶之人少一些，再少一些，但愿她的计划可以成功！
暴怒的朱景炽一声令下，南军终于开始闯阵了！
林子那头传来的都是朱景炽被激怒的咆哮，想来，他是走在了南军的最前边。
峰顶众人又是一叹。
这个阵法靠的多是死物，凭朱景炽先前破石头阵的能力，想来他们拖不了南军多久了！最多也就是半盏茶到一盏茶之间吧！
所以，这最后的时刻马上就到了！
沈默云望向湖边，那些南军救援船上火把发出的依稀红色点点已经行至了湖心地带。好在这会儿风大，再有巡守船相挡，拖个百息应该没问题。
来得及！
应该来得及！
山下的火势沈默云虽看不清，可从峰顶已经能分明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量和呛鼻的烟熏味！
火势应该不小了！
而此刻峰顶崖口，所有官员都已顺利下了崖。
她总算又松了口气。
“将军！”沈默云将手指崖边藤蔓，示意了安国将军。“请您带领剩下所有卫兵下崖！”
“啥？”
安国将军瞠目结舌。
“您二位呢？你们不走？”他很敏锐听出了沈默云话中所指。他以为，此刻该是峰顶所有人全身而退之时的！
“不走！这把火能困住朱景炽，但绝对杀不了朱景炽！所以，我与陈老还有些事要做！我们先不走了！你们不用多问，赶紧离开！”
“不行！咱们不走！”
开什么玩笑！
所有的卫兵下崖？
留下一个老的内阁首辅，百官之首，三朝元老，国之栋梁！
还有一个女的当朝郡主，世子妃，皇上面前的红人，还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这是把他们看作什么人了！即便将来苟活，传出去可不得被人贻笑大方，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
且这两位都在这次抗击反贼，守护大军大局和大周中立下了大功！是所有人都钦佩和心服的真英雄！是他们能抗争到此刻的主心骨！
此刻将这两位抛下，他们岂不是相当于狼心狗肺之辈？就连他们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了！这种背信弃义之事，他们做不了！
“我大周勇士，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怎能临阵脱逃！您二位要做什么，咱们守着护着，怎么也要共进退，同荣辱！咱们弟兄们是一定要陪您二位战斗到最后的……”
“这是命令！”
陈老气场全开，上来一下打断，又不容置疑地一拳头捶上了安国将军！
“什么临阵脱逃！这不是让你们逃！此刻好不容易制造出了这大好机会，崖底下的，大多是手无寸铁，无力抗争的朝臣！这是要你们赶紧去保护他们！
此刻的他们必定正一头雾水，心慌意乱，不知下一步要如何！你们刚刚都听到咱们的计划了，所以你们必须下去带领他们撤离！你听好了，崖下的船和筏都已经连接好了！
所以你们赶紧下去，带他们往长宁伯府方向的湖面上避一避！此刻雾气重，只要绕开南军的援兵即可！援兵们忙着救火，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们，所以安全方面暂时一定是无虞的！
若他们兵分两路，拨出人手来追击你们，也不急不怕！这雾气就是你们的护身符，一刻都不要停，反正就到处兜圈子，尽量拖延时间！
所以这不是逃，而是有计划地保护有生力量！你们几十人，任重道远啊！”
众守军面面相觑。
“那您二位……”
这两位同样毫无反击之力！
他们有什么能耐留在崖顶对抗朱景炽！
他们多半这是要自我牺牲来为守军谋利了！
他们这是不要命了！
安国将军已经红了眼眶，其他武将和卫兵也都动容不已。
陈老拍了拍安国将军的肩，一一扫过他们的脸。
“你们记住了！崖底那些朝臣，才能代表朝廷！老头子我即便逃走，也活不了几年了，没什么可惜的！
世子妃大义，皇上和大周欠她许多！你们代朝廷记下她的恩！若是可以，尽力保护她的家人！若有机会，将来请皇上多加照拂世子！就这样吧！废话不多说，你们赶紧走！”
沈默云向陈老投去了感激的一眼。
他德高望重，说话掷地有声，他这么一开口，效果自然加倍！
如此这般，她将小命送在这儿，也就没有可担虑的了。
这些人都是她大义的证人，将来皇帝一定会还她这个恩情！她的爱人和家人便能因着今日她的义举而获利获益。
尤其是，她最放不下的是崔奕横！
这次他责任巨大，如此局面，他必须负责！但愿他日他被追责时，能看在她此刻这奋不顾身的面子上，朝廷和皇帝都可以对他网开一面！
她没能保住他们的孩子，那她就以另一种形式为他做一点事吧！
是的！她预备要牺牲自己了！
擒贼先擒王！想要扳回所有局面，想要在援军不到的情况下化解四面楚歌的境地，想要将她所有在乎的人都护下来，只有这一个简单有效的法子！
她要与朱景炽同归于尽！只要朱景炽死了，所有的一切便都能结束了！
而陈老，这是打算与她一起扛！
先前她已经试着阻止过陈老了！可他却认为有他在，他们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又说什么，当年没能与她外祖父秦琼一起扛到底，叫他心中愧疚了半辈子！这一次，他想弥补生命中的遗憾……
那老头竟是那般固执，所以，她只能点了头！
此刻的陈老接收到沈默云的视线，便也直言不讳！
“傻丫头！你能做到此刻这一步，老夫已是自愧不如！这点小事，也是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
第一四六八章 最后
崖顶这氛围顿时变得沉重逼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陈老！世子妃！咱们一起走吧！”还是有武将出来试图劝说沈默云两人。
“真婆妈！”陈老指着他们几乎唾沫横飞，这次，他直接一脚踹了出去。
“听听！看看！南军就到眼皮子底下了！再说一遍！这是命令！你们要抗命吗？你们要谋反吗？你们要以下犯上？
你们再不走，咱们好不容易才下到崖底的那帮人就都得死！你们能负责吗？他们没有武力保护，如何能坚持下去？你们想要看同伴们死在你们跟前吗？你们希望是因为你们的优柔害了他们吗？
赶紧给我滚！咱们做到此刻这一步不容易！走，赶紧走！再不走，老头子我直接就先死在你们跟前！”
说话间，陈老已经将安国将军推到了崖边。
“你们走了，我几个才有时间在朱景炽到之前割断全部绳索和藤蔓！若是办不到，不但朱景炽必将顺藤逃走，所有人的性命都将保不住！快！若此刻前功尽弃，老夫得要冤死！”
陈老说得清楚，他是要舍小取大了。
安国将军鼻子一酸，在下崖前抱拳带着众守军行了一军礼信誓旦旦到：
“吾等保证，一定会为大周和朝廷与反贼们周旋到最后一刻，若不流尽最后一滴血，耗尽最后一口气，坚决不倒下！”
陈老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下去。
这退下的守军共计五十九人，加上崖顶剩下的十名侍从，总共是六十九人，此刻终于开始下撤。
他们都有武艺，自然不用与先前文官们那般谨慎，十几条藤蔓一齐作用，瞬间便滑下去了好几丈。
“你们船离开时，记得带上山脚下那几个放火的死士，此刻他们应该就在岸边等着接应！”沈默云突然想起这一桩！对她来说，纵是死士，每一条性命也都是宝贵的存在。
“是！”
“宁可点蜡烛油灯也不要点火把！”
“是！”
“对方人多，用不着出击，别再放箭了！与其暴露自己，不如在浓雾中周旋！”
“是！”
“不要太靠近西山！”
“是！”
他们到底身手过人，下去一人行至半程后，便会再下一人，一小会儿的功夫，这六十九人便已消失眼前……
沈默云又帮着笑言将峰顶剩下的所有弓箭简单一扎，拿了粗绳绑好扔下了崖。
听了一会儿，他们判定，这群守军都已顺利安全下至崖底上了船。
随后，发现少了人后，便有一声声叫唤传了来。
“陈老！”
“小姐！”
“云儿！”
“长姐！”
沈默云听到了家人和丫鬟们的呼唤和哭喊，心下顿时一痛！
这就是生离死别吧？
虽知他们看不见她，可她还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随后，她深抽了一口气，将脖子高高昂起，把在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而陈老则对那些呼喊犹若未闻，这会儿竟是哼起了曲调欢快的民间小调。
不似沈默云，他浑身自在，看着竟是没有半点不适。
这份恬淡，叫她自叹不如。
那小调是方言唱成，讲的什么她听不懂。可调子轻松，却是很快便让她的心绪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转眼间，这峰顶便只剩了他们三人。
此刻陈老拿了匕首已经开始动手割断巨石上的绳索和藤蔓，笑言则故意拉了沈默云从另一边开始“帮起忙来”。
笑言手中动作不停，可她的视线却牢牢盯在了沈默云的身上。
沈默云也不闪躲，笑着迎了上去！
“两个问题！”笑言强势言道。
“你问。”
“第一，您斗篷前那个荷包哪里来的？奴婢先前怎么没见过？何时挂去身上的？里边装的又是什么？”
“这哪里是一个问题！”
“您别打岔！您明知道，这就是一个问题！还有，您准备与朱景炽同归于尽，那奴婢呢？您是也打算要拿走奴婢的命？您为何独留奴婢在您身边？
奴婢小命虽不值钱，可您往日里待奴婢如何？按着您的性子，这种时候，您即便不说抱歉，您也不可能不问问奴婢的意思，不向奴婢解释个一二吧？
您为所有人都考虑到了，包括死士们，伤员们，可就偏偏忘了奴婢？奴婢不信！所以，奴婢这两个问题，其实就是一个问题，对不对？”
沈默云笑得温暖，上来搂了这丫头！
的确，她一直憋了一肚子的话却没找到合适的方式开口。
而多年的朝夕相处，早已让她们之间生出了默契。
这会儿的笑言分明已经完全洞悉了她的所有想法和决定，才会表现得如此不满和不甘。
“多谢你！你的问题我就不回答了，还问什么呢？你们了解我，我何尝不了解你们？你明知道的！你们几个我从没当作奴婢去使唤！我把你们当作家人，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尽力护着你们周全！
但我下定了决心的事，你们改变不了！我知道你气，可你也很清楚，我这么做是最好的选择！你既然理解我，自然知晓我要做什么！我留你在身边，是因为你还有任务！所以你必须帮我！那才是我的亲人和姐妹！是我最宝贵的存在！”
沈默云松开了笑言，却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奴婢……舍不得您！奴婢愿意陪着……”
“别！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还有家人，还有青竹！你是我几个丫鬟里此刻唯一一个有着落的，刚刚我已经吩咐了夫人，这次之后，她会把你风光嫁出去的！青竹的主子是世子，他也一定不会亏待你们！你们的结合未必不是我与世子幸福的延续！所以，别舍不得！
我要你帮我做两件事！是我最后的要求！”
沈默云拿袖子给笑言擦干了泪。
“一，回去后帮我安慰世子，照顾世子！二！你已经猜到了！”沈默云暗暗瞥了眼陈老。
身后竹林，朱景炽的叫嚣声越来越近。
她们回眸，几乎已经能看清雾气中显露出的点点火红了。
“去吧！”沈默云起身。“听下边的动静，船队正在调整方向，尚未离开，此刻下去刚刚好！”
笑言点了点头。
……
第一四六九章 成仁
崖顶，三人忙着割断所有的绳索和藤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齐动手，速度很快。
任务一下完成。
只是陈老并不知，沈默云在剪断藤蔓的过程中，还留下了最后的一根。
随后笑言在沈默云的示意下，上前又做了些最后的准备。
陈老打开了双臂，伸了个懒腰，索性提起一只酒瓶，坐到了篝火边喝边唱。
“好丫头，委屈你了！你忠君护主，是个顶顶好的！老夫代替朝廷多谢你了！”陈老对着笑言抱了抱拳。“来，老头子送你个礼物！”
陈老递上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沈默云与笑言对视了一眼。
到了这种时候，还送东西吗？
或许，他只是为了心里好受？
“里边是老夫的护身符，一些珍爱的小玩意，还有写给家人的几个字条！收下吧！”
陈老直接端起了酒壶，猛灌了几口，又盯着笑言看了几眼。
“老夫会看一点面相，瞧你……不错！是个吉人天相的！也不知为何，老夫觉得你死不了！这样，你若活下来了，便将这个荷包打开，帮老夫完成里边的一点小事！便算是老头子最后的一点托付了！”
笑言小心翼翼看了沈默云一眼。
得了沈默云的示意后，她才收下了荷包。
她忐忑中带了丝脸红，随即垂下了头。
沈默云看了眼湖面和林子，宫中援军以及朱景炽南军的喧哗声又近了一些。
没时间了。
她赶紧递了个眼色给笑言，随后将视线投去了湖面上。
身后传来了陈老的惊呼。
沈默云不用回头也知道，此刻笑言正拖拽陈老往崖边去。
是了，笑言的确不会死，陈老也不会！
他们都将活下来！
此刻的沈默云虽好奇陈老究竟将何物拿给了笑言，可她却没有时间去探究了。这个疑问，将陪着她共赴黄泉！
“阁老，您不能死！”沈默云转身冲他笑了笑。
陈老正在使劲挣扎，可他嘴里已被堵了手巾，双手也被笑言反手一绑，早无挣扎反击之力。
“阁老，得罪了！”
沈默云上前，一把伸进了陈老外衣衣襟……
果然，她一下便找到了一只布包。
老头瞪大了眼摇着头，面色一片郁愤。
笑言忙着拿了长布条做下崖前最后的准备。
而沈默云松开了腰带，将那布包绑到了自己后腰。
“您要保护我，我同样也是！我外祖在世时，便总说着您的好！这些年您想要照顾我，所以明里暗里帮了我许多！我是知道的！我这些年能够身价百增，名望大涨，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您的抬举。
当日我不愿继续履行与陈君言的婚约，您不但没有迁怒于我，还时不时出手相帮，这些情我必须还！我与陈君言做不成夫妻，可我还是把你当作了我的外祖父！大周不能没有您！您一定要好好保重！下去之后，船队就靠您来掌舵了！有您在，我很安心！”
说话间，笑言已经将陈老绑到了背上，攀上了藤蔓。
“笑言，珍重！”沈默云留了个笑给她。“帮我好好照顾他们！”
“嗯！”
笑言噙着泪水深深看了沈默云一眼，一咬牙便消失在了薄雾里……
此时此刻，整个崖顶便只剩了沈默云一个。
她在崖边坐了下来，静静感受着周遭的一切。
她人坐在北边崖口，都能感受到从下方腾上来的热气。北崖下是湖面，没放火的这一边尚且热气滚滚，那说明山脚火势已经很大了！
而从湖面过来的南军船队的叫嚣声也越来越大。
“救火”，“救援”，“火速”，“皇帝”等乱糟糟的叫喊也开始出现。
很好！
他们开始乱了！
火势越大，他们便越是不得不赶紧投入救援而不是剿灭。
而崖口正下方，守军们则渐渐安静下来。
他们这应该是借着大雾开始隐匿周旋了。
一切都按着她的盘算有条不紊进行着……
至此，她终于可以将那颗不安的心吞回肚子里。
她只剩了最后一个任务。
只要她做到了，便将一劳永逸！
崖底所有人都得以保全，京城平安无事！南军竹篮打水，外族联军无功而返……
她孤注一掷，必须做到！
沈默云深吸几口气，拿了匕首，将那最后的一根藤蔓也割断了！
随后将那柄匕首放入了怀中。
如此，至少这群南军已经完全被困北峰，而援军，除非插翅飞来，否则再无可能快速到达这封顶了！
沈默云举了一火把，静静站在了崖口。
她忍不住拽了拽身上的荷包。
事实上，这只被笑言先前盯住的荷包，的确是后挂上去的！
而里边装的东西，与陈老之前胸前怀揣，此刻被她绑去后腰的，是同一物！
在发现陷于四面楚歌的境地后，她与陈老在竹楼里相谈了好一会儿！
他们还留有最后的一样杀手锏一份火药。
这火药是先前偷袭南军停在南岸的船队时搜到的！
的确是好东西！
这东西虽是杀人利器，可偏偏只有一小包。
这么一小包的东西，连炸平峰顶都不可能！
更别提对南军造成大规模的伤害了。
所以，他们只能想别的法子！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炸死朱景炽。
死士们最开始搜寻朱景炽的时候，便已带上了火药，他们当时便有偷袭炸死朱景炽的打算。
也亏得当时朱景炽为了掩人耳目，在那假货的周围布下了一众南军大将，他们手举大盾，将“朱景炽”护在了最中间，层层盾牌护卫。
死士们没有十足把握，又见“朱景炽”身着厚厚银甲，只能打消了那念头。
倒是全靠当时朱景炽为了骗过守军而戏足，否则这炸药就白费了。
而后陈老曾建议将火药埋在峰顶某一处，想法子将朱景炽吸引过去引燃。
沈默云否了。
这依旧没有十足把握。
若没有猎物，朱景炽一定不会贸贸然四处乱跑。
当时形势愈发危急，沈默云便提出要杀身成仁。
这是唯一可以最有效利用炸药的法子！
陈老应了，唯一的要求便是他二人一起行动。
老头当日一未能保住沈默云与陈二的婚事，二不曾与秦琼在变革中战斗到最后一刻，最后秦琼身死，而他却全身而退。
这两桩事使得他一直心中有愧，总想着法子要弥补，这一点，沈默云早已洞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