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二章 策划
而这还没完！
按着那张控诉状中的说法，沈默云来慈宁宫哭诉指证之后，太后也是大惊失色，便毫无顾忌将崔奕横在蜀北遭遇之事跟沈默云转达了一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沈默云一听便信誓旦旦肯定，这事根本就是郭珏策划！
因为一个月前，他就曾见郭珏拿了张蜀北地图，说这处山地多，若是策划些什么，保管一玩一个准。
此刻一想，当时的平南王尚未启程，更未有十万人驻扎蜀北之事，郭珏怎么可能未卜先知？为何将视线放向了蜀北？
只一种可能，郭珏分明就是崔奕横事件的策划者！
换句话说，是他与王慈合作将崔奕横和皇帝名声玩完了！还激起了民愤，犯了众怒……
到这处，控诉状便临近尾声，而那前三张纸的最后一句是沈默云的一声感叹：
孰料缘起容易相守难，缘灭竟皆源于……
戛然而止！
所以，第四张纸只等着她按太后要求写上：
信号弹实乃郭珏给我防身之用。
完美！
沈默云冷笑连连。
什么叫机关算尽！
怪不得太后这么关心信号弹！
这信号弹是个用以串联整个事件的关节点和证据！原来他们早已经塑造了这么一个前半段温情，后半段冷血的郭珏形象。
然而，痴男怨女的故事中又饱含了诸多的利害关系！
只需稍微那么一思忖便能发现这控诉中的每一条都是罪不可恕，直指郭家和郭珏。
一：郭家与南军有勾结！若说沈默云指认郭珏与王慈私下多次见面没有其他人证，那么上元郭珏甚至比不上秦子冉那文弱书生，早早败下场来却是不少人看见。
二：崔奕横事件的幕后主使十之**就是郭珏和他背后的郭家。
按着证言，定是郭家与朱景炽合谋，一边害死了平南王世子，一边整垮了大周最年轻有为的大将崔奕横。而这受益人分明只有郭家和朱景炽。
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何郭珏能未卜先知，他与北军精英为何能全身而退。在南军被剿杀几千人，崔将军接受万民唾弃时，而郭珏和他的人均得以保全，不曾分担罪责就罢了，反而还带人回京成了英雄？
三：勾结鞑靼！
所以大周朝穷尽几代人都扫不尽的这些贼寇！或许并不是除不尽杀不完，而是贼人若被除尽杀完，他们郭家还有何存在的必要？郭家的威名和地位怎样保持？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几十年来，他们都与鞑靼部保持着互惠互利，张弛有度的双赢合作。
而这还只是鞑靼方面，还有北方其他的外族呢？
若是这般就严重了！
这不仅仅是勾结外族，更是骗取军功，卖国求荣！是真正的反贼！甚至比造反谋逆，狼子野心的奸贼还要可恶！
四：郭珏早早便将不去北境而去蜀北这一军机泄露给了沈默云。他这是将国家机密置于了何种地位？这是军纪不严，军风不正的表现！这是危害国家安全的罪名！
五：刺杀。沈默云已经找人去查检了御医开下的药，里边果然有慢性毒药的成分。
这自然不会是素不相识的御医闲着没事要谋害县君，那便只能是郭家之人想要灭口所为。
六：关于沈默云名声的谣言是郭家所扩散，这是编排皇室，造谣皇族！大不敬！
否则如何解释其余与沈默云有交集的男子都被编排到了，当时英雄救美的郭珏却并未成为谣言中县君勾搭的另一情郎？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条！这一条一出，即便过去的皇帝再信任郭珏，今日的皇帝心中也必定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只因以上这些说辞令人不得不怀疑，当日郭珏回京时分明与逃窜离京的朱景炽有过正面交锋，结果北军加上禁军明明人多势众，却还是让朱景炽逃走了。
这会不会是郭珏故意为之？
郭珏的人看似在阻挡朱景炽，实则挡在最前边造乱？
朱景炽，会不会是郭珏暗中放走的？
郭珏为的是让朱景炽欠他一个人情，留着他日好相见。二来，留下敌人，才有将来他们更大的发挥和体现价值的空间啊！
综上所述，传说中的力挽狂澜，保家卫国的几代大族郭家，或许并不如外人所看见的光明磊落，让人敬仰，或许恰恰相反，是个卖国求荣，勾结外族和反贼，谋害同僚，排除异己的奸细国贼之流……
而那郭珏本人更是个背信弃义，薄情寡义，卑鄙自私无耻狠毒的小人！
这样一来，沈默云之前的疑问也全都迎刃而解了！
怪不得老妖婆在问信号弹之前的关注点都在自己手中那张懿旨身上！因为这张控诉想要成立，显然是要自己与郭珏有私情的前提下。
那张立了一半缺了个印，尚未正式下达的懿旨既然能到自己手上，这显然是个交易。自己不可能一心想嫁郭珏的同时，还要求太后赐婚崔奕横吧？
当然另一方面，太后自然也不愿皇帝知晓她勾结皇后，逼迫了自己以身试险做交易。
所以不管如何，这张懿旨老妖婆都必须要回来！还要赶在皇帝之前收回懿旨，落实了自己所谓的“控诉”。
太后的准备充分又充足，务必是要借自己这个引子达成她的心愿了！
之前沈默云醒来知道自己名声被毁，而救了自己的郭珏并未受牵连时，差点还以为太后只是恨毒了自己，却还知晓顾及大局，所以编造谣言的同时并未将郭珏及郭府拖下水。哪知老妖婆的算计从头到尾就都是冲着郭珏而去！
她特意隐而不提的，恰恰就是个故意暴露在世人面前，引起怀疑共鸣的漏洞而已。
这样一来，很快就有很多人发现这一古怪，那这个故事也就越发确实起来!
这样的故事若流传开来，皇帝对郭家还能如此信任？百官百姓呢？
郭家能不被彻查？还能站得稳？
而且这分明只是引子，太后必定还有后招。
墙倒众人推，只怕对郭家不利的传言和证据便将如雪片一样飞来……
沈默云刚要开口，却是门开了。
她一抬眼，心中一慌，差点一下子坐回了地上。
两个嬷嬷背来了俩人！
笑言和姚黄！
怎么会？
……
第一零二三章 勾结（3000+）
沈默云的脸瞬间便白了！
丫头们为何还在宫中？
她们为何没跟钱公公离开？
钱公公背叛自己了？
不对，他若背叛了自己，老妖婆应该早就收到消息了！
那是什么？
难道钱公公抛下她们自己跑了?
皇上和林雅茹究竟在忙什么？
连俩丫鬟都被人弄来了，他们还不到？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俩丫头直接被扔去了地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沈默云上前查看一番，并未受伤，两人只是陷于了昏睡。
不过仔细一看，姚黄腰间那只装有些银两和令牌的荷包确是不见了！好吧，的确是钱公公抛下她们跑了！
只是……好像哪里不对劲吧？
挪眼之前，沈默云又忍不住多看了姚黄两眼……
此时此刻，既然丫鬟们已在太后手里，沈默云不从也得从了！
“我答应你！我写就是了！”
沈默云坐了下来，提起了笔。
“很好！事不宜迟，记得沿用前几页那些个字体写！写像些！”
而写下了那行字后，沈默云却停笔了。
“签名！画押！”太后很满意，眼中的兴奋已经抑制不住地满了出来。
“我会按您要求做！但我有几句话要说！”
“你说！”
“太后娘娘！”沈默云正了正色，“您究竟知不知道您在做什么？后宫不可干政！你这样，不但于国体不利，更会害了皇上！即便您不怕东窗事发被追究，即便您不怕皇上左右为难不好做，但您这样拿郭家开刀，绝对会影响朝局。
郭家是我大周的栋梁。你这么一来，撼动的可是朝廷的基石和顶梁柱，是要引发乱子的！正是由于北军的驻扎，北境和北方的百姓才能得享安宁，万一再引发动荡，引起硝烟，甚至连南军蛮夷也都会趁火打劫！
您身为一国之母，怎能这般不计后果！”
是，她就是故意的！
太后既然万事俱备，这些条条框框自然早已想透，哪里还需要她来提醒？
“别那么大义凛然的！国不国体，干不干政，后果什么的，就不用你来操心置噱了！你也有好处不是吗？哀家这么一运作，至少你的崔奕横就无恙了！不但如此，他还受了大委屈，说不定这次还能因祸得福，从郭家军手中攫取更多的权利！你不想看到这一点？”
果然，被沈默云一打开了话匣子，太后便开始忿忿不平，站起身搬出了大段的道理来。
“你们这些愚昧之众，你们都被郭家人洗脑了！你可知他们家霸占了大周的多少兵力？将近四分之一！你可知因着他们世世代代解决了北境和大周的几乎所有动乱，以致于多少勋贵家族都跟着没落了？
太祖爷打下天下后，封侯封爵，那么多武将家族，能力都比郭家差？未必吧！只是他们的运气差而已！可正因着郭家的存在，这些家族都没了用武之地！
然，勋贵武将上不了疆场，该如何立功？如何体现价值？他们有心也没机会啊！没用？混吃？等死？否则呢？他们不干这些还能做什么？”
“而大伙儿渐渐也发现，问题是出在了郭家。要想有机会长久占有一席之地，怎么立功不重要，但一定要对朝廷有价值！那么，便首先得要除去郭府。然而郭家实在势大，一般栽赃也奈何不了他们！
可这次不一样！郭家的两位接班人崔奕横与郭珏竟然上当受骗吃瘪了！重要的是，他们还得罪了百姓，犯了众怒！皇帝颜面尽失，京中乱作一团！百姓对郭家军和朝廷的崇拜突然就散了！”
“反正这次平南王和朱景炽的事端也需要替罪羊！哀家这一出手也算是帮了皇帝个大忙了！至少转移了百姓对朝廷的不满！”
“这是千载难逢可以将郭家踩下去的机会！你说那崔奕横傻不傻，竟然一个人扛下了全责？凭什么？凭什么郭家军这次分明大错特错却还能留存实力保全下来？凭什么即便他们做错了事，却还能身居高位？这太不公平了！”
“哀家没做错什么，哀家只是替天行道！”
沈默云完全无语了！
普天之下竟有这般颠倒是非之人，分明恬不知耻却还能保持一副大义凛然！若不是为了……沈默云还真不想与这老妖婆再多废话半句。
“你这么陷害忠良，就是公平？你与历史上的秦桧之流有何区别？你又与前朝奸相徐有贞之流有何不同？”
“没那么严重！郭家毕竟是有大功！咱们皇帝也不是高宗，英宗之流，郭家功过相抵，最多也就是被收回兵权。郭老年纪大了，还是在府中颐养天年得好！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那郭珏拿条小命出来扛罪罢了！
不过……呵呵！人人称道的龙虎将军一门直接从天上掉下泥里，只怕那被搞臭的名声才是他们不能忍受的吧！哈哈哈！也不知那老郭头会不会气得直接一命呜呼！”
沈默云看着太后癫狂大笑的样子，顿时周身恶寒，恶心不止。
“说到底你对郭家的所作所为还是为了聂家吧？”
“是！聂家几代出了不少好儿郎！可有什么用？他们连上马的机会都没有！可笑不可笑，他日的勋贵大族只有靠将女儿送入宫门这一条路可以保全家族昌盛！简直是荒谬！”
聂家好儿郎？是指聂琰吗？就那个两面三刀，恬不知耻的纨绔二流子？沈默云低低笑着，看着太后正将胸口拍了又拍。
“而更可笑的是，即便聂家的两个女儿都成功了，站在了大周朝最尊贵的地位，可聂家依旧无权，依旧不上不下！这意味着，聂家女儿一死，聂家依旧会被打回原样，成为一潭死水！
都是被逼的！这也是没办法的！郭家霸占了那个位子太久，也该让一让了！”
“还有你外祖，那个可恶至极的秦琼！他只看到国库开支大，勋贵旧族占了爵位不做事，成了朝廷的蛀虫！他想的简单，怂恿皇上夺爵，可他对旧族公平吗？所有的旧族都不会答应的！
你们不常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吗？所以天注定，你外祖父的变革成不了！你们秦家成不了气候，也拉不下勋族！所以今日哀家所做的，才是顺应民意之事！”
太后说得兴起，滔滔不绝，似乎要将多年来胸中的不满全都宣泄出来。
沈默云在太后的郁愤中似乎把握到了一丝什么！可她尚来不及抓住，那一闪而过的想法便转瞬即逝，再抓不出！
“你拉下郭家，又怎么能保证聂家顺利上位？”
“这你就别管了！哀家自有打算！等着这块肥肉的家族多着呢！大伙儿都虎视眈眈，即便只有一家一口肉，也比此刻这半死不活，时时刻刻担心被收回权利要强得多！”
“不！不是吧？就这么一口肉，值得您这般费尽心机？依我看，你身后还有大批的旧族勋贵！这次的谋划，他们也有份！
你是要带着聂家冲在最前边，然后在郭家倒台后，带着众人去瓜分这块肥肉！不管聂家能获得多少利，在所有旧族心中，这次你们都是大功臣，所有的旧族都或多或少，或明或暗都要唯你们聂家马首是瞻！
聂家一下子便能平地一声雷！不但最大程度夺了权，还收获了一众人心和支持！如此这般，聂家女儿即便在后宫帮不上忙，就这份势力也足够你们在朝堂中正正经经占有一席之地了！
我说的可对？”
太后一脸惊叹慢慢走近，随后将笑容铺了满面。
“沈默云，哀家没选错人！哀家真是越来越赏识你了！可你再聪明又如何？看透了又如何？凭你这小丫头，还能改变现状不成？
行了！你赶紧签名画押吧！你这边一弄完，哀家那边便能找人去运作了，保管明日早朝便有郭家好瞧！”
早朝运作？
果然如此！
老妖婆身后果然有不少人！
沈默云真心为皇帝感到悲哀！
内忧外患已经够头疼了！还要面对这样的母亲，时时刻刻得提防来自至亲的一刀，皇帝该有多心苦心累。
然而老妖婆突然就笑了，冲着沈默云一脸兴奋。
“既然你都知晓了，哀家也不怕多说一句！这次只要运作得好，有鞑靼那里帮忙，哀家定让郭家输得心服口服！永无翻身之地！”
“什么意思？你不会是真的勾结了鞑靼吧？”
“去！你懂什么！什么勾结！哀家乃一国之母，怎会去做卖国之事！哀家只是让他们帮个忙而已。你不知道，鞑靼一听对付的是老仇家郭家，二话不说便传来口信，表示需要他们如何帮忙，他们一定全力配合！
想来不出五日，关于老郭头，郭珏他们与鞑靼部来往的信笺也就到了！哈哈哈！沈默云，哀家对你可算是知无不言了吧？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乖乖听话，哀家保证……”
“行了吧！”
沈默云噗嗤一笑，生平第一次打断了太后的言论。
“保证什么？入宫？县君？前程？您之所以让我知道这么多，是因为您从来没想过让我活到明天吧？”
……
第一零二四章 杀人
沈默云早就发现太后眼里的杀意已多次显露。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若不是在她眼里自己早已成了个将死之人，她又怎会将那些秘密全都和盘托出呢？
沈默云甩着手中那三张纸，“反正您这些秘密都在我手中了，所以您也就不打算遮掩，决定索性来个死无对证！我说的可对？”
老妖婆只一愣，便低低笑了起来。
“沈默云，哀家承认，哀家心底并不讨厌你！相反，哀家还一直想用你！其实哀家并不想你死，原本你若姿态放低，乖乖为哀家做事，或许哀家还真能把你当自己人！
要知道，若是由你一个活人站出来亲自指证郭家可远比几张纸还要有说服力！可你太聪明，问题太多，疑心太多，性子还固执倔强，不服软不服输，即便哀家掌控了你全家，你还是这般强硬，实在令人失望！
从你识破哀家，要求查看前几张控诉纸时，你就必须得死了！这可不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真是可惜了，你若蠢一些，你这小命也就留下了了！
那么既然哀家控制不了你，便只能让你成为颗废棋了！”
太后将她那尖锐冰凉的赤金翡翠滴珠护甲刮过沈默云的脸庞：“倒是可惜了这么张如花似玉的脸！如意!”
如意已经将太后之前吩咐下去的那道懿旨立好，盖上了凤印，直接扔到了沈默云脚边。
“好好看看，即日起，你就不再是云阳县君了！找人出去看看，皇后到何处了！”
沈默云冷冷笑了笑。
“那您要如何编排我的死？”
“哀家知晓你与郭珏之间的所作所为后勃然大怒，当即便下了这道撤了你县君封号的懿旨。
而你自知罪孽深重，又心如死水，更觉愧对郭珏，为了不连累皇室的名声，即便哀家拉着你，挡着你，你还是选择了自尽！
哀家痛心疾首，感叹于你痴情的同时，也只能尊重你对大义的选择。你放心，你到底名义上是哀家的救命恩人，所以哀家既会风光厚葬于你，也会对你家中照拂一二！”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原来所有的厉害点这老妖婆都早就掐准了！
“好个风光大葬！越是风光，越是惹人关注！我死得越委屈憋屈，郭珏便越叫人指责，郭家也就越难撇清干系！”
不对！
沈默云越思量越心惊，顿时恍然大悟。
“太后啊太后，您太可怕了！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这所谓的控诉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引子！你从来都没指望靠着这三张指控可以拉下郭家。是不是？”
“哦？”太后凤眸一挑，来了兴趣。“说说看，你还想到了什么？”
“我一死，皇上多少心中也会失落，难免将怨愤的怒火发泄到郭家头上。这是一。
而待到崔奕横回京，发现我早已死透成了一把灰，即便他对郭家再信任，也不可能不生疑窦。若您再添上一把柴，造出些什么证据来，崔奕横与郭家定生嫌隙，更可能会敌对！他一恼，说不定还真就把这次蜀北事端的锅扔了出去！这是二。
还不仅如此！这次朱景炽逃亡时，与郭珏结下了大仇，更因其丢了财宝。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面前，只怕朱景炽巴不得承认郭珏是他的好兄弟，散播郭府有意投靠他的谣言，好来个借刀杀人！
朝廷内乱，还能顺手除掉大敌，朱景炽绝对不会错失这个机会!这是三。
此外再加上鞑靼部的证词，我的证词，你们旧族造出的证据和证词，郭府能躲过一，还能逃得了二三四吗？
到时候朝廷皇族，外族反贼，包括认为被郭府蒙蔽多年而被煽动百姓，所有人都会将矛头指向了郭家，他们可不是百口莫辩？
原本三张纸只是空穴来风，却因着我的死和各方的利益，所有势力默认编造的谎话前，顿时变成了证据确凿！这是真正的莫须有！
通敌叛国，郭家的下场绝对凄惨！”
太后哈哈大笑！笑得肆意畅快！痛快淋漓！
“沈默云！哀家越来越喜欢你了！当真是可惜！哀家给过你生的机会了，你没能把握。此刻你后悔也来不及了！念在你……这么了解哀家的份上，哀家给你个机会在面前三样选一种死法！也算是哀家成全你一二了！”
“那我的这俩丫鬟呢？你要杀吗？”
“她们自然是可以不用死的！”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从她嘴角一闪而过。
沈默云却懂了！
自己一死，这老妖婆还能试着看看这俩不明所以的丫头能否为她所用。若是俩丫头被她蒙蔽蛊惑，可不是会按着她的意思来控诉指责郭家？
到时候俩丫头悲痛欲绝的演出，只怕更是出其不意的好效果！
“那崔奕横呢？他的下场你不可能没有考虑到！”
“哎哟！你这傻孩子！死到临头还想着崔奕横呢！按着哀家的策划，崔奕横只是个上当被骗的可怜蛋！不会有事的！当然，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为了安抚他，哀家会亲自给他赐下一门亲事！他会好好活着，你就不用操心了！”
受人所托？赐婚？
上太后门求赐婚的，自然不会是太妃或长公主，那是谁？
当时的沈默云想到了永宁侯府。
崔奕横曾说过家中喜欢打他主意，几次三番想要给他婚配，定是永宁侯爷与侯夫人！
作为旧族勋贵，他们的确很有可能早就投靠了太后。
这一点，直到很久之后，沈默云才发觉自己猜错了……
“好了，你想知道的，哀家总算是言无不尽了吧？赶紧签名画押，再选个死法！”
如意将一盒子朱砂印泥捧到了机子上。
沈默云微微点了点头，拿了那毒药瓶子一倒，里边滚落的果然正是那黑色的小药丸。
她又拿起了那匕首，削铁如泥，泛着银光。
她将匕首微微一侧，托着刃口的食指顿时被割破。
“果然锋利！”
太后的眼睛却放起了光。
“太好了！云儿，你以血来代替朱砂，效果更好！触目惊心，更显诚意，更有说服力！快，快，帮帮她！”……
第一零二五章 突袭
宫女们早已从各处向着沈默云围拢过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然而沈默云却是抬头一笑。
随后便见她在众人到来之前，猛地竖起那把匕首，将整只右手紧紧攥住了刃口。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注目中，只见刀刃割破了她的手掌和手指，鲜血顿时从她指缝溢出，流了她的满手，随后滴滴答答滚落下来……
太后和宫女们这才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一个个飞身冲上，却已来不及。
沈默云的左手先前因着玉莹和王妃匕首的两道伤，早已经被包得似只粽子。所以想要她做什么，必须全靠她这只右手。
然而此刻她的右手五指和掌心都已被深深割破，口子很深，鲜血难止。
这样的手别说画押签名，连手印都盖不了。
宫女们忙着夺刀和看伤，而后才发现沈默云依旧在笑，只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机子上那张她刚刚写了信号弹来源那一行字的纸，此刻由于她滴滴答答淋漓而下的鲜血的悉数滚落，正在一滴滴血迹的浸泡中慢慢晕开，字形已经开始模糊。
即便能看出这一行字的内容，可辨不出笔迹，俨然已经没法做证据之用了！
这意味着，她不但没法签字画押盖手印，就是重写这么一句控诉也是不可能！
“对不住了！太后娘娘！您要的逆天逆命逆势，沈默云做不到！也不想做！”
如此这般，太后即便重新找人续写那张控诉，也模仿不了她画的押印，署名，即便真将她的手止血盖手印，手上多出的伤口以及紊乱的指纹也不再有说服力，反而会让人怀疑她的指控和身死都是被人胁迫。
老妖婆将得不偿失。
先帝时期曾出过两桩牵涉甚广的官员被冤血案。从那次平反开始，一旦涉及到官员之间的审讯时，作为证据的供词必须是由证人签名，画押以及手印三样组成，缺一则不予采信。
一写，一画，一天赐迥然的手形掌纹指纹，如此便仿冒不得，大大确保了证词本人提供，最大程度地保证了证据的确实及乃本人心甘情愿提供。
此刻太后的谋划牵涉过广，她又控制不了沈默云，所以她必须将这份控诉做得天衣无缝，必须做到最大程度的令人信服。
太后刚刚还因着兴奋而满脸红光的面色顿时白了大半。
看到宫女手忙脚乱在机子上忙乎，她几乎是瞬间扑了过来，一下子抢下那三张凝聚了她心血的指控。
“沈默云！你疯了！你不管不顾你的丫鬟和家里六十七口人的性命了？你真是在挑战哀家吗？”
她一脸癫狂扭曲，将三张纸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吹了又吹。
她终于庆幸舒了口气，还好手中三张供词并未有损！
她刚刚特意将纸留在那机子上，是为了让小贱人收敛其笔尖的锋芒，将枪手代写的那一分不足，可以通过“原主”的努力而缩小到即便那些老学究也看不出漏洞来。
她以为这小贱人的全家老少都被自己抓在手里，绝对没有胆量耍花招的。
“给我抓住她！”
太后的素指直直指了过来，真没想到，她曾经用同样的法子逼着沈默云九死一生地留下了南军的宝物，这次同样的法子，竟然不管用了？
“你们给我扣住了她！沈默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若识相的，哀家给你止血，你咬咬牙忍痛画个押，重新按过手印！哀家会当作你是自尽不成，被哀家的宫女救了下来，这才弄伤了手！若不然……”
老妖婆伸手拿起机子上的瓷瓶，倒出了一颗黑色的小药丸，慢慢向着倒地的俩丫鬟走去。
“不！我不写不按不画。您死心吧！”沈默云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太后气得龇牙咧嘴，一把抓过了地上的姚黄，将那小药丸便要往其口中塞。
接下来发生之事，让除了沈默云之外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谁能料想，变故说发生便发生。
那药丸连姚黄的唇都未碰到，便见太后整个人往后飞了出去。
一声闷响，直直落地！
她手中那颗小药丸也跟着在她的脚边滚来滚去……
众人揉着眼睛，差点以为看错了。
只见那笑言丫头一个鱼打挺，直直站立了起来。
而那姚黄依旧沉睡着。
这……是怎么个事!
笑言一脸嫌弃拍了拍绣花鞋面，显然刚刚那一脚正是来自她！
沈默云看得清楚。太后刚刚只顾着掰开姚黄的口，再次没有一个人留意到躺在姚黄不远处的笑言。
在太后努力一搏之时，便见笑言对准了老妖婆的腹部横来了一脚。
由于勾出了一个弧度，相当于半托半推，一下子便让老妖婆屁股着地，瞬间被送去了三丈之外。
声势够大，除了落地差点开花的后腚，却并未伤到那老妖婆半分。
按说笑言嚣张的一脚和嫌弃的拍鞋行为无异于生生打脸。
然而此刻的老妖婆有些懵，一时间竟连太后的威压都忘了摆出来，反而结结巴巴一脸不可置信。
“你！你……你为何醒了！何时醒的？”
然而笑言并未理睬她，反而是一步步冲着老妖婆慢慢走去。
太后来不及起身，吓得双肘撑地连连后退，却忘了身后墙面。
“咚”地一下，后脑勺撞上墙后，太后终于退无可退。
随后她反射性地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你要做什么！你以下犯上，来人！快来人！把她给哀家抓起来！”
内殿的宫女这才回神，顿时从沈默云身后闪出了三名飞扑过来。
“谁敢过来！”笑言一喝。
老妖婆感觉头上一轻，她那支九凤赤金红宝簪便已经被抵上了自己白嫩的脖间。冰凉刺骨，令她不寒而栗。
疼痛未至，她却再次尖叫连连，完全忘记了保持她高高在上的威仪。
好个怕死的太后！
宫女们见状，哪里还敢动。
倒是那如意尽量缩小着存在感，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慢慢往内殿门口挪去……
“别！别！”老妖婆注意到了如意的动作，终于稍微稳定了情绪。“有什么话好说，姑娘别冲动！你要想想，这里是我慈宁宫，杀了我，你们主仆的命自然也就没了！”
听太后这么一说，对面的宫女们赶紧将那柄刚从沈默云手中夺下的匕首再次挂上了其脖间。
这倒成了个对峙的局面！
……
第一零二六章 奴才
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便局面大变，优势全无，这令太后有些气急败坏，难以接受。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沈默云！快令你的丫头收手！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以下犯上，大不敬，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你们都疯了不成？”
太后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恼羞成怒地素手指向沈默云呵斥了起来。
“放下簪子，有什么条件开出来！否则我的人便直接结果了你的主子！”太后又将头转向了笑言。
按理，这丫头应该至少还要一刻多钟还会醒的，怎么会醒得这么早！
此刻的太后心中暗恼，都怪自己掉以轻心，与沈默云废话太久，这练武之人的体质果然非同寻常，连药效都比一般人要短……
而另一边的沈默云则心下大松，并未理睬那老妖婆，反而只冷嗤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有笑言在，老妖婆哪里还动得了自己分毫！
而笑言这般怒气冲冲，却是情理之内。
不是笑言她胆大包天，对当朝太后都敢毫无忌讳地动手，而是刚刚在听闻了自己与太后的那段对话后，笑言早已经控制不住胸口翻滚的怒火，只有狠狠出口恶气的心思！
太后或许不知道，笑言也是北军！也是郭家军！
老妖婆的火力全开，对准了她的上级，她的主子，她的战友，她心中的英雄和至亲，这些已经足够让她暴怒了！
然而如此诋毁，除却陷害了绝对忠良的郭家，势必还将害了许多无辜的北军。
在权利的争斗中，到时候必将有更多家族被一起拉下水，成为替罪羊！
他们冒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风险，却无半点顾忌和悔意，这叫人尤为不齿。
而同时，他们策划的这一阴谋还将害了郭家几十年苦心撑起来的局面。
正是因为笑言知晓战争的惨烈，明白今日的局面北军和郭家曾付出了何等巨大的代价，所以老妖婆这一行为对于笑言这般在北境撒过热血的北军战士来说更是没法忍！
她的一次野心，极有可能让郭家军几十年累累白骨铸成的果实全部付诸流水！笑言更是不能接受！
对了，鞑靼部的新王刚刚上位，这岂不是将机会送到了对方的手中？
于是在老妖婆瑟到了距离她半丈之处，企图对姚黄动手时，笑言便再也没法忍了。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将腿伸了出去……
而此刻的她正暴怒着将太后从地上一把提溜了起来。
“结果了我的主子？您刚不是说得清楚，反正我的主子终究已是死路一条！那您便直接杀了她吧！”笑言面无表情将老妖婆顶在了墙面上。
闻言的太后一脸不可置信，几乎吐血的心思都有了。
怎么，说好的主仆情深呢？
此刻不是应该求自己手下留情？不是应该与自己做一笔交易？
怎么这些疯子都一一个性子！个个都是固执无比，不计后果，软硬不吃的怪物吗？
“要我主子死不要紧！只是奴婢听说，黄泉路上孤单无趣，所以奴婢有意拉上个身份尊贵之人陪我小姐一起走黄泉路，给垫个背什么的！我看太后您就挺合适！这么下去地府必定极有面子！
太后您放心，只需走那么一小段路，您终是要与我家小姐分道扬镳的！您作恶多端，注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只不过是要苦了阎王爷，您坏事做太多，也不知将您发配去哪个地狱合适呢？拔舌？血池？油锅？铜柱？蒸笼？怎么办？哪个都挺适合您呢！”
笑言一声冷笑，“太后怎么了，好好的腿软什么，别往地上去啊！您是太后，这般姿态实在是不雅啊！”
笑言从地上捡起那颗毒药丸。
“您莫不是要捡这个吧？这是什么？糖丸吗？刚刚您正是要将这糖丸拿给我妹妹吃的吧？只可惜我妹妹不吃甜食！还是您吃吧！”
老妖婆将脑袋晃得似个拨浪鼓，连发髻也散落了下来，难堪至极。
“你放开我！快来人！有人刺杀哀家！”
太后惊呼起来。
可她才刚刚开口，便叫笑言弯着两指一下子扣进了她的腰间。
这一下，终是令得老妖婆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一股酸麻疼痛从腰间一下蹿上了四肢百骸，叫她浑身抑不住地痉挛起来。
笑言关节间的力每加重一分，她便感觉魂魄都被抽走了一分，眼泪和冷汗止不住滚滚而下，眼前也跟着金星频闪。
“好，好姑娘！你叫笑言是吧？笑言姑娘，你放了我，哀家赐你一辈子享之不尽的黄金宝物！哀家保你一世荣宠！助你飞黄腾达！好不好？”
老妖婆是真的吓惨了。
她颤着身子从头上拔下了步摇和凤冠，从腕上退下了珠串和镯子，连脖间和耳上的珊瑚首饰，指上的墨玉扳指也都一股脑褪下放到了笑言怀里。
“多谢太后赏赐！”笑言语态和手力突地一松，太后身上疼痛骤减，巴望的眼里总算回了点光。
可她悬在半空的心还未来得及放下便又被笑言的下一句打回了原样！
“这些首饰虽黑气萦绕，气韵不正，不过这是太后赏赐，到底是莫大的荣宠！待您去了地下后，奴婢一定不负太后苦心，将这些首饰献于佛前，让菩萨的大慈大悲大仁大义去驱除其内里邪气，涤荡其贪妄之气，恢复其纯真本心。”
沈默云挑眉勾唇，笑言这些日子口才见长，此刻这一番明讥暗讽真是结结实实打了一把老妖婆的脸！
看老妖婆那脸黑了白，白了青，倒像是吞了只苍蝇一般，分明一肚子火要撒，却偏偏不敢吐出来。
当面咒她下地狱不止，还敢骂她心术不正，甚至连她的赏赐都在嫌弃，笑言必定是这普天之下头一个给老妖婆此等气受的……奴才！对，还是个奴才！
笑言有意教训这老妖婆，再次将毒药丸放到了太后口边。
太后开始尖叫，那声声凄厉的叫声似乎有恶鬼在她身后追着要将她剥皮抽筋一般，听得人就毛骨悚然！
“来人！快来人啊！”如意终于趁着笑言不备挪到了门边，一把拉开了大门，“来人！护驾！有人暗杀……！”
不是她滞住了，而是她被踢飞了！
谁人这般大胆！
……
第一零二七章 端倪
如意好不容易才悄悄挪到了门边，那个小贱人仗着不错的身手胆敢威胁太后，她这就去唤了能飞檐走壁的帮手来将其拿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然而，她才刚刚将门打开一条缝，一声求救才一出口，便已有强劲有力的一脚直飞她的腹部。
这一脚可不像刚刚太后挨的那一脚般形式大于内容！这是结结实实的一脚，力大势沉，似乎还带了大仇怨，令她一把被掀倒后往后滚了好几圈直撞上了墙面才停下。
“何人胆大包……”
她突然收起了呵斥！
她不敢说了！
因为映入她眼帘是一袭明黄色的衣角，下边若隐若现的是一双……明黄色龙靴！
如意在如同筛糠子一般的颤抖中微微抬起了下巴，随后对上的是皇帝阴鸷无比，寒凉如冰的眸子。
她嗓子顿时被卡主了，连请安之辞也憋不出来。
然而皇帝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有两个御前侍卫走上前来将她一把甩出了内殿……
皇帝终于来了！
沈默云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她知道，皇帝已经来了很久了！他一直在外边等着，就是想亲耳听到那些往日虚假华丽外表下掩盖的都是怎样肮脏的毒疮。
这下……他总该清楚了！
之前沈默云故意开罪九公主时，唯一最大的担心便是林雅茹是否已经投靠了太后。若是那般，自己的所有策划自然都是枉然。不过好在后来太后确认了林雅茹与她并未身处同一阵营。这让沈默云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随后她便开始了漫长的拖延和等待过程！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早已在心中将大概的时间掐了又掐。她一直在奇怪，她的预算时间过去了，太后也开始发了一条条命令下去，林雅茹和皇帝为何始终不到？
她几乎感觉快要撑不下去了。
这时，她两个晕倒的丫鬟突然到了！
她没有查找到姚黄身上的荷包时，差点便以为真的是钱公公一行人抛下了俩丫鬟，只抢了银子和令牌便逃出了宫！
但她当时始终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在她将视线第三次挪去姚黄身上时，她终于发现了端倪！
姚黄今日入宫时穿的是一件低调的杏色桃花纹绸衣配淡紫马面裙，而此刻马面裙还是那一条，可她上衣的那件杏色绸衣却换成了蜜合色的芍药纹绸衣。
钱公公为首的那几个怕死的太监逃命还来不及，自然不会闲的没事给姚黄换衣裳。
有衣裳，有能力给姚黄换的，那么……是林雅茹！
芍药，花中之相。贤妃，在没有贵妃的后宫里，位份仅此于皇后！
林雅茹可不就是这后宫的芍药花吗？
这件衣裳正是指的她的位份，暗指她已出手了！
当时的沈默云窃喜无比，猜想定是林雅茹在收到九公主消息后顺利截到了钱公公一行人……
随后沈默云又注意到了姚黄头上还多了两朵龙葵花！
龙葵！
龙！
是皇帝！
衣裳代表着贤妃，配饰代表着天子，所以不是钱公公跑了，而是这两个丫头是被故意放进来的！是为了要自己安心，告诉自己他们就在暗处等着！
那他们能等什么？
他们等的，自然就只能是太后揭开她的秘密！
他们要知道太后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
正是为了弄清真相，在太后派人去找钱公公时，他们特意将俩丫鬟送了进来以免打草惊蛇！
为的是麻痹老妖婆！
所以，自己等了这么许久，皇帝和林雅茹都没有等来！
所以，老妖婆等了许久的皇后也没有等来！
所以，刚刚屋里这么大的响动也没能引来守卫！
这一切都只能说明整个这内殿之外的局势都被皇帝控制住了！
那么，沈默云既然领会了皇帝的意图，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若她所料不错，皇帝定是正在外边探听着这屋中种种！
她这才抛砖引玉，一句句将太后的真心话慢慢引了出来！
沈默云知道，对这些人来说，欣赏敌人痛苦懊恼不甘的表情带来的快感比起杀戮有过之而不及。
于是在她写下指证的那句话算是了了太后一半心愿时，在她“自作聪明”让太后下了杀她决心后，老妖婆果然上当了，一脸得意猖狂地将其所有计划都吐露了个干净！
闻言后的皇帝应该是崩溃而受伤的吧？
他的亲娘竟然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争权夺利上，而全然没有考虑他这个做儿子的感受和立场。
沈默云猜得不错！
这几日是皇帝最难熬的日子！
事件一波接着一波，他接连大败，每日睡眠尚不足两个时辰，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净是在收拾被留下的各个烂摊子。
然而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最亲近的人开始有了动作。
林雅茹来通知他时，他便潜意识地预感自己的母后又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了。太后太过急吼吼，这一反常倒是警醒了皇帝，一下子让他生出了几分火烧眉毛的急迫。
他当即便派人去了宫门问询……而另一边，则先派了小太监装作钱公公的老乡去慈宁宫找人。
按着皇帝的预想，那些公公若是以见不得人的手段将县君带入宫，终归是要保命出逃的！
所以，这帮人不是在慈宁宫便是已经出宫。
慈宁宫果然没找到钱公公，而宫门却传来了消息，说是刚有一辆马车拿了慈宁宫的令牌出宫了。
问清了马车的式样，所行方向和道路后，皇帝的亲卫便快马去追人！
钱公公的双头马车共拉了七个人，根本跑不快，只跑出去不到两里地便被抓到。
然而这帮人刚被带回宫中，已悄悄被暗卫围了的慈宁宫却派出人来传唤俩昏迷的丫鬟。
皇帝闻讯后派太医施针弄醒了笑言，让她进了慈宁宫后以保护沈默云为最大目的。吩咐若是涉及到县君安全，便尽管出手。
随后她与换装的姚黄，连带着钱公公一行人一齐被送回了甬道附近那绑人的屋子。
果然，太后的人根本不曾发现任何不妥。
更不知慈宁宫早就被人盯上。
慈宁宫防守严密又如何？
能敌得过皇帝的暗卫？
皇帝只直接拿下慈宁宫的侍卫头子后，又稍使了个手段，这慈宁宫便落于了他的掌控之下。
……
第一零二八章 控制（2合1章）
就那样，皇帝站在微微被撬开的窗口外听了足足一刻钟！
丧心病狂！
这是皇帝唯一想到，却只能勉强形容他这母亲的四个字。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在她的眼里，她到底只是聂家的女儿！什么大周的太后，皇帝的母亲，都只是为她获取更多权利的工具罢了。
皇帝的失望是从心头和骨子里蔓延开的！
真若要追究，他这母亲的罪名也可以罗列个足足三大张纸。
一时间，他几乎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女人！
听着那些诛心之语，一股股耻辱感早就游走遍了他的全身，即便他身边站的都是他的心腹，可他还是耻于这个秘密猝不及防便被剖现了出来。
他多想一脚踹开那道阻隔他母子的那道门，多想上前打断这大周最尊贵女子的“胡言乱语”，可他就是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他挪不动步子，他想知道她到底背着自己做了多少事，还有多少打算，存了多少野心。
要挟，绑架，杀人，下毒，在她那里都是云淡风轻的小事，结党营私，破坏朝中的阵营局面她也不在乎，而勾结外族势力，串通反贼她也不在意，她要的，终究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
皇帝甚至在想，她这么竭尽全力将聂家扶植出来，待到她家族荣耀，繁荣昌盛时，她可会满足，可会收手？
她是不是还想要让聂家摄政，是不是要扶持新皇，是不是要垂帘听政？到时候自己这个皇帝是不是得给她让位腾地方？
皇帝的心绪一直未平。
若不是亲生就罢了，若母子之情寡淡也就罢了，若自己毫无用处，平不了天下，守不了朝堂也罢了，此刻虽内忧外患，可大局稳定，风调雨顺，百姓日子也不错，作为自己亲娘的太后还是压抑不了那蠢蠢欲动的心思？
强烈的背叛感让皇帝没法接受。
太后的话一句句都打在了他的心底，她多说一句，他的慈孝之心便少一块。
他听到笑言对自己母亲出手了！
那到底是太后，却被一个奴婢欺辱，那是屈辱！也是对自己这皇帝，皇权，皇族的蔑视和挑衅。
可皇帝竟是生出了几分畅快！
他竟然等在了外边。
任由他的好母亲在里边发出了声声恐惧的尖叫。
太后谁敢动？谁动她都是忤逆大不敬！
皇帝知道，但凡推开门，这世间便无人再能对她这般恐吓，这般动手了！或许此刻是让她尝尝教训！
于是，他带着他的人，就这样静静在外边站了十几息，直到那门被母亲的女官匆匆打开。
呵呵！太后他自然不能动，但这些爪牙却未必！
随后皇帝大手一挥，他的人在一瞬间便控制了殿中所有人！
他这才迈步入了内殿。
“看来是朕打扰母后午休了！”
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后，整个内殿气氛都停滞了。
瘫坐在地的太后张着嘴，一脸灰白！
此刻来势汹汹的侍卫不是自己的人！
而应该在最前边指挥众人的，也从如意变成了皇帝！
她能感觉到此刻儿子冷得如一尊千年冰山，他眸底两个漩涡深得探不见底！他的脖子和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地突起，一步一步将眼中焦点慢慢汇聚到了自己身上……
她披头散发，狼狈十足的窘态就这么曝光在了众人眼前，难堪，她感觉不到，丢人，她也未曾觉得！
她此刻所有的心思只一样恐惧！
皇帝此刻的样子告诉自己，他都知道了！他都听到了！
她的皇儿一直都是儒雅的！
何时这般可怕，像只发狂的野兽！
“他知晓了！怎么办？”这一句反复在太后耳边和心头盘旋。
是的，这才是她真正的恐惧所在，比要了她的命还要让她畏惧。
刚刚笑言拿了毒药往她嘴边塞时，她的确是害怕的！可此刻……这种恐惧是从心底慢慢弥漫出来的，浸润在她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每一滴血里，窒得她没法呼吸，连吞咽口水都感觉难！
笑言最多能拿走她的性命，可皇帝能带走的，是希望！是所有可能！她的一切美好的心愿和计划都将落空，且从此再无复起的可能！
这是绝望！
是彻底的扼杀！
她自然是不甘愿的！
太后努力调整着呼吸，试着挤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
“皇儿你来了！用过午膳了吗？怎么不休息呢？”
皇帝的性子她是了解的，以前他从未抓到自己把柄，或许还能睁一眼闭一眼，现在不一样，他什么都知道了！
趁着皇帝离自己还有十多步，趁着笑言弯腰行礼，太后冲着地上那三张认罪书扑了过去。
她想撕，这才想起这“纸”是她特意选的绫锦织品，雪白柔软，酷似白纸，柔韧结实，极难毁坏。
于是这尊贵的太后竟然连滚带爬跑去了沈默云身边的机子，想要找寻适才那柄抵住沈默云脖子的匕首，却又发现匕首早到了皇帝亲卫手中。
她惊恐地再往香炉边跑去……
这是唯一的证据！
只要将这三张纸毁了，刚刚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推翻！
没有证据，皇帝奈何不了她，更奈何步了聂家！
或许还有希望！
看着太后这不顾涵养四处乱窜的癫狂状，皇帝挡去了她的面前，一步步走近了她。
“皇儿，皇儿！坐下喝口茶吧！”
太后步步后退，皇帝眼神渐渐明朗，那是一种恨！简单，纯粹，浓烈的恨！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失望。
退无可退，太后再次被抵上了墙。
皇帝开始冷笑，握紧的拳头对着她的脸飞划了过来。
“我是你娘！啊”慌忙中，她只挤出了这句。
一阵风刮过她的鬓角，她头一侧，那只拳头落了空，直接打上了她身后的墙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除却那霸气满溢的一拳，更令太后惊慌失措的，是手上那三张纸也到了皇帝手上。
太后张嘴急急喘着粗气，这才发现一股带着异味的暖流已经从她的下身弥漫了开来，浸湿了她的裙摆，正慢慢扩散。
“朕自然知晓你是娘！还是亲娘！你若不是，朕早就将你大卸八块了！你对朕不仁，但朕还会留些义下来！
以前你的小动作朕尚且可以给你个面子装作视而不见，但此刻看来，倒是朕对你和聂家太手软了！导致你们几次三番欺上瞒下，胡作非为，妄图瞒天过海！你放心，以后你与聂家都不会有这机会！”
看着太后的裙摆，皇帝笑得悲哀。
“你也知道怕！你连勾结鞑靼都有胆子，你连结党营私都不在话下，你连陷害忠良都毫无畏惧，你竟然会怕！”
“皇帝，都是误会！你听母后解释！”老妖婆的眸子顿时蒙上了一层灰白。
“不用了！朕已经来了一刻多钟，什么都听到了！
皇后她行至一半便被朕遣回了宫中，你慈宁宫所有下人早已被朕统统控制，包括地上这俩丫头，也是朕特意送进来的！为的就是配合你作戏。
云阳聪颖，早早便察觉了朕的到来！有她相助，朕终于生平第一次了解了母后心中的想法。朕虽灰心失望，却更庆幸您的奸计未能得逞！”
太后的胸口再次起伏不平，将毒蛇般欲将人杀之后快的眼神瞬间转投去了沈默云身上。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小贱人一会儿发问，一会儿试探，还装作一脸委屈痛惜的样子，让自己沉迷与打击敌人的快感之中，连中了对方的奸计都不知！
果然是个贱人！
“皇儿！母后立场尴尬，你刚刚听到的多有气话成分，做不得数啊！皇儿你一定要知晓，母后是绝对没有恶意的！
母后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周江山的长治久安！你一定要理解母后的良苦用心！皇儿！没有结党，母后是在为你安抚老臣！不是勾结鞑靼，母后是为了你朝局稳定！你坐下来，母后与你好好解释！”
皇帝微微垂眸。
“朕知晓了！”真当他是傻子吗？
皇帝苍凉笑了笑。
“母后，您还有其他话要说吗？”
太后看着皇帝渐渐连愤怒都已消失，不近人情，不容置否，知道再没法挽回了。
老妖婆瞬间抬头，冲着已被扶去圈椅上包扎伤口的沈默云看了过来。
“哀家可以认栽！不过有个人，皇帝，你不能不罚！”
感应到视线的沈默云看了过去，明显老妖婆是不愿放过自己这个“宿敌”了。
“这个沈默云，究竟为何身上会有信号弹，这一点，皇帝还是要弄清楚！一个闺阁女子，应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她竟有军中之物！
这还不止，她被朱景炽劫走，却还能未卜先知将信号弹藏在了身上！朱景炽可不是笨蛋，怎么可能没有搜过她身？这里边只怕还大有文章！
哀家那几张纸上所言可未必都是空穴来风，皇帝你可不能不查！
这个小贱人，说小了，是勾搭迷惑了男子骗取军中关键物资，说大了，有没有投敌叛国之嫌？
还有，哀家即便落魄了，也都是大周的太后！而她刚刚指使丫鬟对哀家不利，企图给哀家喂毒，那可是众目睽睽，抵赖不得的！
这个沈默云分明就是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贱人！皇帝你是明君，一定会明辨是非，惩恶扬善，查明真相，以正视听的，是不是？”
太后这几句中气十足，几乎是了十成气劲从胸腔吼出。
她这是故意而为！她是为了让这在场人等包括外边围了这主殿的所有人都能听见这一吼。
目的很清晰，她要沈默云这罪魁祸首也摘不清。
这话说得巧妙，皇帝想要证明自己是明君么？那就如她所言，查明“真相”，但凡不能解释清楚刚刚的疑点，打消已经灌入众人耳里的疑虑，那就有昏君之嫌。
“母后多虑了!”
皇帝面色半点未有波澜。
显然太后的以退为进并未对他造成半点影响。
“云阳这次不但清白，还立有大功！她所燃的这枚信号弹是朕给的！”
“……”
空气滞住了！
太后满腔的挑衅和辩驳一下子被打了回去。
她面色再次转白。
她本想着，自己没好下场，沈默云也别想好过！那信号弹本来就来得蹊跷可疑，即便有皇帝袒护，却挡不住她刚刚这一吼！
既然皇帝已经围了慈宁宫，那必定也少不了宫中七嘴八舌的围观群众。只要这个疑点传扬了出去，即便皇帝有心，却未必有力防得住悠悠众口！
可太后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挡在了前边。
而沈默云也是惊诧无比！
皇帝这是何意？
皇帝要扛下这责任？
这是皇帝有意要帮她开脱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太后喃喃自语。
“千真万确！朕早已知晓朱广平在沈府留有一个库房。朕猜到会有南军混入沈府开库，所以朕早就将这信号弹给了云阳，朕命她若有发现便点燃这颗信号！
更为防万一，命她将信号弹时时刻刻放在身边。
然而朱景炽不按常理闯入沈府，云阳大义，为防爆炸，又要保住沈府人质，只能不得已先混去了朱景炽身边，最终到底是不计代价与施家公子配合一起为朕留下了那笔宝物！”
“不可能！平南王入京前，哀家召见过沈默云，她手上绝对没……”
“这是头等机密！怎么？是朕有义务请示母后，还是云阳有必要禀告太后？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母后是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还是不可能！信号弹若是皇帝拿给她，那她为何刚刚不说？她分明说是捡的！是捡的！皇帝，你是要包庇沈默云吗！”
“母后糊涂了！云阳若不说这是捡来的，如何能让你将主意打去郭家身上栽赃陷害？如何能引出这三张纸？如何能引出您的威逼利诱？如何能引来您将奸计和盘托出？是您算计过了头！从一开始便算错了！所以，您这三张纸终究都只是笑话！”
太后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皇帝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可皇帝言之凿凿，分明是站在了沈默云的一边，这……如何能忍。
……
第一零二九章 同伙
不提那三张“纸”倒还好，一提起来，皇帝便火冒三丈！
他刚已大致瞥了一眼，控诉内容言语激烈，陈词激昂，大有要对郭家斩草除根之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样的东西若是流传出去，可不正如沈默云所言，必定惹得异族反贼，各方势力一起蠢蠢欲动，立生将大周的武力和精神支柱合力砍断的心思来吗？
真真是个愚不可及，鼠目寸光的无知妇人！
皇帝举起了手中那三张。
“您想毁了这三张控诉？您想杀了证人灭口？没可能了！从此刻开始，这三张，便是朕的证据了！这将是你与聂家打击异己，勾结外族，结党营私的证据！
朕奉劝一句，你们若是乖乖的，朕尚且还能保全你们富贵一生。若不然，等着聂家的便是抄家灭族的灭顶之灾！
不，你是太后，灭族流放之类有辱皇族名声，朕做不到，但朕会让你们全族男女老幼统统沦为奴籍，永无翻身之时！”
太后猛地一颤，适时闭上了嘴。
皇帝转身冲向了笑言，“母后指证适才你对她不利不敬，要谋害她，你可认罪？”
“奴婢不认！”笑言跪下。“奴婢只是见太后娘娘跌倒了，想要扶她起身，却叫她老人家误会了！”
皇帝再次看向屋里其他人。
“你们可有人看见这丫鬟谋害太后了？她可是受了县君指使？”
太后的心腹们都已被带下，此刻屋中要么是贤妃之人，要么便是皇帝之人，在洞悉了场中形势后，自是个个摇起了头。
皇帝点头转向太后，“您瞧见了！朕是明君，自然会明辨是非，惩恶扬善。可此时既然您无人证，朕也不能仅凭您一人指证而贸贸然随意将人定罪，是吧？哪怕那人只是个奴婢！
不过话说回来，听说县君的这位丫鬟身手了得，若她真要对您不利，您还能活到此刻？这造谣还得有人信是吧？您自然是不会故意栽赃诬陷人的！对吧？”
大势已去，老妖婆口张了又张，终是哑口无言。
“全院首何在！看看太后的臆想症是不是又犯了？”
语音刚落，只见太医院院首全某已经从外边小跑了进来……
太后终于面如死灰！
最后的一点精气神也都瞬间消失殆尽！
她只是呆呆坐在了地上！
臆想症！
这是皇帝给她定下的病症！
臆想？呵呵！
那么，她将来不管说什么都将没人信了，是不是？
臆想？这可不就是臆想！这真打脸啊！
原来自己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谋划到头来只是一出臆想！
“皇儿！皇儿，母后错了，母后有话要与你说，咱们娘俩儿好好说个话？想当年，你父皇死后，咱们母子同心协力……”
“太晚了！”皇帝苦涩一笑打断了她。
回忆往昔？垂死挣扎？
这个时候才想到来和他说话吗？
她做那些龌蹉之前为何没将自己这个皇帝考虑进去个一丁半点？
“您要说什么朕都知晓！您想要求情脱罪朕也都知道！”
皇帝将声音压低到了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到。
“你放心！朕不会杀您！您生养了朕，于朕有大恩！所以您依旧是大周朝最高贵的太后！同样，皇后的地位也不会变！但在朕的心里，真是不希望有您这样的母亲！”
“全院首，我母后除了臆想之症，可还有其余不妥？”皇帝扬高了声音问到。
那全某眼珠子一转，口齿伶俐，淡定自若。
“禀皇上，气候愈热，天干物燥，太后娘娘虚火旺盛，却大补特补，这一不小心补过了头，殊不知积重难返，娘娘体火一加再加，这才导致了咳疾难愈。
微臣适才稍一把脉，发现娘娘疾症大有扩散之态，若再不静心休养……只怕很快便将侵蚀肝肺，再难痊愈，凤体堪忧啊！”
咳疾？不错！
皇帝点头，沈默云挑眉，太后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全院首生吞活剥。
那全院首看年纪才五十有余，能混到太医院院首的，自是眼力过人；能在后宫是非之地爬上高位，自是能耐不俗；而能让皇帝带在身边的，自是皇帝信得过的！
一番话名敲暗打，句句深意，顺着皇帝的意思冲着太后明朝暗讽，大大顺了皇帝的气。
“既如此……”
皇帝招过了心腹内侍，将雷霆之音送入了殿内每个人的耳中。
“传朕口谕，太后突染咳疾，来势汹汹，并伴有轻微臆想之症，太医院诊治后建议隔离慈宁宫以防传染！
即日起太后娘娘将于慈宁宫精心休养！免了各宫请安！一律人等无朕旨意皆不得踏入慈宁宫搅了太后清净，违者斩立决！去，将之晓谕六宫！”
“是！”
“母后！朕可能有一段时日不会再踏足慈宁宫了！您好好养病！”
“等等！皇帝你要软禁哀家？”
然而皇帝却再不愿搭理太后，连冷冷的一眼都再不愿赐给她了。
皇帝从笑言手中接过那颗黑色小药丸，扔到全院首手中。
“查一查这毒，看其与四日前中毒身亡的那几个南军所中可是同一种！”
“是！”
“来人！给朕将这慈宁宫好好‘整理’一番！朕绝不允许再有半点危害太后‘健康’的可疑之物出现！切记，仔细检查！尤其是这正殿以及寝宫！”
趁着皇帝之人动手前，沈默云想起刚刚里屋向着自己投射出来的那道意味复杂的视线。
那视线打在身上灼热异常，绝对不是错觉！
笑言得了她的示意，带人猛然冲了进去……
却未见人影。
而窗户大开，窗纱清摆。
然而老妖婆早早便命宫人将所有门窗都锁上了，不可能留下这么一道的！
那人十有**是从此出去的！
是谁呢？
要逃走，说明不是宫女太监，不是这慈宁宫之人，甚至可能不是宫中之人！
翻窗？这窗离地面有足有三尺，却未见有凳子机子作辅助，说明这人有些身手！
人在慈宁宫内室，说明与太后关系不错，至少那人有利用价值！
那道目光，分明还是对自己有敌意的！
他此刻出现，说明太后并未将计划瞒于他！
总之，看来这人是老妖婆的同伙或帮凶不假了！
可……老妖婆这计划里，甚至将异族反贼们都一起拉上了船，这个同伙范围太大，靠猜绝对是没指望了……
第一零三零章 恩仇
而同一时间的皇帝，正将一条条的口谕发下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传令吏部，命他们将聂家五族之内所有朝中和军中当差儿郎的名单给朕罗列一份出来！”
“再传令礼部！只要朕在位一日，聂家以及其旁亲所有女儿，均不得入宫为妃为官为婢！已经入宫的，即刻遣送回府，自行婚配！”
太后眼白跟着翻了几下，只一脸绝望呆呆看着头顶横梁。
吏部那条就罢了，原本皇帝防着聂家，给的也都是虚衔，收回去就收回去吧！
可有了自己病重那一条打底，加上前边吏部那一条，此刻后边关于礼部的那一条却是结结实实将聂家所有运营都一巴掌拍得七零八落。
世人皆知，此刻聂家之所以还能跻身在勋贵之列，能在旧族中一呼百应，正是由于他家在后宫中的大成功！
在旧族们看来，只要后宫中占有一席之地，即便前朝没能力，但多少总算也都是有张牌在手中。纵使皇帝哪日有心夺爵，也会碍于后宫面子，家族贵衔说不定也就保全下来了。
若是运气好，哪怕只是生个公主，整个一大族也都算是吃了颗长保富贵昌盛定心丸。
也正因如此，即便聂家前朝不给力，旧族也都愿意与聂家交好结亲，唯聂家马首是瞻，以求太后皇后能在关键时刻扶持一把他们家的女儿。
然而此刻这条一出，说明皇帝连聂家在后宫中的权利也一并清理了出去！
说得好听是不许聂家及其旁亲女儿入宫！
但里边真正的意味只要稍微一嗅便能体会出：
谁家还想有作为的，便必须与聂家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此令一出，只怕大部分的旧族都巴不得赶紧与聂家撇清关系！
这分明是从根基上就断绝了聂家将来再次上位的后路！
这样一来，整个聂家一族，还凭什么一马当先？还有什么能力跻身大周的上层？还有什么底气和希望去带领其他贵族攫取他们的利益？
太后的表情五味杂陈，清楚终是大势已去，很是识相乖乖闭上嘴，杜绝再次刺激皇帝。
然而不安，不甘，绝望，愤恨，痛苦交杂一起的情绪令得她生不如死……
皇帝走到了机子边，捡起了地上那道贬去沈默云县君名头的懿旨，直接从亲卫手中接过匕首将其从正中一割为二，截成了两半，算是废了这懿旨。
“呵呵！母后！这一而再再而三，您的懿旨立得未免太过频繁了吧！您还是好好养病才是！来人！将太后的玺印找出来！在太后病愈之前，便由朕代为收藏！”
太后无力倒在墙角，呵呵笑着。
她还能病愈？这辈子还有可能？
“云阳！朕还有话要问你！随朕去一趟养心殿！”皇帝的亲卫抬来了软轿，伺候沈默云坐了上去。
“贤妃！你留在这善后！”
“是！臣妾一定不负皇上重望！”
贤妃？
太后这才瞧见林雅茹从门外凤眼含笑，下巴昂起，颐指气使款款走来。
她也来了？她也早来了！
这么说，这事与她也脱不开干系！这个贱人！
太后第一次感觉林雅茹这般倒人胃口。
此刻的她，正用着那带了怜悯鄙夷，却又毫不掩饰幸灾乐祸情绪的目光在看着狼狈至极的自己。
而在她看到自己那湿了的裙摆后，便将帕子捂住了口鼻，不知是在嫌弃那气味还是掩饰憋笑……
“皇上！”林雅茹在皇帝离开前开口了。
“何事？”
“你看太后娘娘此刻这般……传出去怕不好听，您看这，是不是中风了？”
皇帝瞬间明白了林雅茹言外之意，认同地点了点头。
“贤妃所言极是！全院首不是在这吗？你让他确诊一下就是了！这种小事，贤妃自己看着办吧！”
皇帝脚一迈出去，所有的视线便都齐刷刷挪来了老妖婆的裙角，随后所有人的嘴角都抑不住微微挑了上去！
这世间，还有比看往日最尊贵太后的洋相来得畅快吗？而且竟然是因为恐惧而失禁了！这只怕是近几年宫里出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而太后则还惊骇于皇帝与林雅茹那最后两句对话！
她忍不住在心中将林雅茹骂了又骂。
这个白眼狼！
她也不看看她今日爬到这个高位是谁人抬举而来，她竟然过河拆桥！
“臆想症”说明自己从今日起的所有言论都不可信！
“咳疾”更是禁锢了自己。
可林雅茹这贱人还嫌不够！
“中风”？
这二字岂不是让林雅茹可以光明正大安排人在自己身边，全天候一步不离地跟着自己？自己岂不是连如厕都要被人围着伺候？
这比软禁还要糟糕百倍！这是将自己所有的行为都控制住了！
这个贱人！太狠了！
她就这么想要看自己倒霉？
好个“确诊”！
好个“贤妃自己看着办”！
皇帝竟然将自己交到了这个贱人手里！
这么一来，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没用的废物了！
所有人都会放弃自己！甚至包括聂家！
那自己与活死人又有何区别！
“贱人！林雅茹！你个贱人！你比那沈默云还要卑鄙下贱！”太后咬牙咆哮着，红着眼睛大有将林雅茹撕碎之意。
然而林雅茹却只嫣然一笑，随后一叹。
“您的臆想症果然是不轻啊！您可是太后，怎么能张口闭口都是污言秽语呢？太不符合您的身份了！太后，我若是您，还是慎言得好！”
“贤妃！你真要对哀家恩将仇报吗？”
“您此言更是无稽臆想了！臣妾只是谨遵圣谕，何来仇报之说？再说了，恩情何处啊？臣妾竟然不知道呢！”
林雅茹探身轻言：
“我可无悔于心！你用牢笼困住了我，这就是你的报应！以后你也有了一只为你量身特制的牢笼！多好！我很满意！”
林雅茹一甩袖子，便在内殿的主座上翩翩坐下，撑着头看向了太后。
“我知道你怕寂寞，既然你我同病相怜，我一定会常常来看您的！”
看你！看的笑话！看你的苦痛！
“什么你我？哀家是太后，你是妃嫔，你竟敢你我相称！哀家坐地你坐座，你……你竟然大不敬！贱人！”
太后气得语无伦次，唾沫横飞，往日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
“我呸！就你，还京城第一贵女，这就是你的涵养礼仪？哀家要治你得罪！你们都听到了！来人！将林雅茹给我拿下！”
……
第一零三一章 应得
太后尖利的呼喝声在偌大的内殿里回荡，然而殿中的宫女嬷嬷个个连脚趾头都没抬一下，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地杵在了原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就连外边的侍卫也丝毫没有要进门的意思。
林雅茹撑头看戏，巧笑嫣然。
“看来，您使唤不动奴才，也没法将我的罪名送出去，连人证都没有！
我记得昔日您说过，人啊，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审时度势，千万别做那些不切实际的事儿！我觉得对极了，此刻我找到位置了，你呢？”
大不敬！大不敬！
太后颤着手指，怒气冲冲挣扎着绵软的腿站起身来……她要上去扇这小贱人几个耳光，她要去撕烂这白眼狼的利嘴！
许是因为失禁而导致的地滑，许是因为她跌坐许久而导致的腿软，她好不容易站起身，踉跄着迈出第一步后，仅发出一声哀嚎却又一下子栽回到了湿漉漉的地面上……
这是沈默云坐上软轿被抬出内殿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适才她忙着安置姚黄，便落后了皇帝一步，反倒是将老妖婆的狼狈尽收眼底。
罪有应得！
这是沈默云与林雅茹的共同心声。
然而太后眼里的灼热依旧，她的执念太深了！
正因如此，她接下来的日子会比死还要折磨成百上千倍。她被打压得越惨，她就越不甘心，越懊恼悔恨。当然，懊悔的是没有抓紧时间早些逼着沈默云落下手印押印，再将其了结；愤恨的是她一开始便没能认清林雅茹的真面目。
若是再来一次，她一定可以的！
“林雅茹，哀家要诅咒你！哀家绝对不放过你！你个小娼妇！你等着！你以为你飞上枝头就可以把哀家一脚踢开？你做梦！哀家咒你永远生不出儿子！生出来也活不过三个月！……”
“全院首！太后娘娘臆想症又发作了！她竟敢诅咒皇子皇孙！快！给她施几针！让她闭嘴！”
“你敢！你们敢！”
内殿里的动静一声声传来，沈默云淡淡嗤笑。
其实正如皇帝所说，太后若是能收敛野心，或许还能带着家族保全一世的富贵！
可她哪里能甘心。
富贵两字，已是多少人穷尽一生所追求的目标了！然而总有不少人，有了富想要贵，继而要权，要名，然后想要永葆各种美好，想要世代连绵，想要生生不息！
凭什么？
皇帝将慈宁宫交到了林雅茹手里，可以预想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太后是不可能再有好日子过了！
而皇帝那边除却之前所下之令，出门后又补了一条。
他将这慈宁宫里里外外所有人全都拿下了，尤其是老妖婆身边近身伺候的那几位，直接被带走由他的暗卫亲自审问。
皇帝身边有一支战斗力出众的暗卫。
听说是先帝训练好后，送给皇帝的礼物。这帮人擅长暗杀，侦查，审讯等任务。通常不到关键时刻皇帝并不太愿意曝光这帮人。此刻他却将慈宁宫的审讯交于了他们，除了对此次事件的看重，更是显露了皇帝势在必得的态度。
慈宁宫其他粗使奴才，皇帝发话一律或杖毙，或发配，或扔进慎刑司或是浣衣局，终生不得再用。
皇帝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因着万岁山那晚聂琰意图在沈府趁火打劫之事，当时皇帝已经下令聂家人等不经奏请一律不得入宫。
皇帝以为只要掐断太后与娘家的联系，便能最大程度地杜绝那等事件发生。
却不想聂家人入不了宫，老妖婆却依旧能把握时势，设计了这么一出狠毒至极的连环计。
皇帝如何能不心惊！
所以他这次并不曾带人浩浩荡荡，声势浩大地直冲慈宁宫，而是神不知鬼不觉悄悄围了此地，为的便是最大程度将所有慈宁宫太后的明钉暗桩一口气铲除。
这样一来，只要绝了慈宁宫与外界的联系，他倒不信这太后还能飞天不成。
与此同时，皇帝又连下了几道旨意。
首先，将太妃迁出了慈宁宫居住。既然他已打算全面软禁太后，那慈宁宫自然不方便人进出。
总也不能委屈太妃一起被软禁，于是皇帝下令将太妃迁去了永和宫居住。
而太妃对宗室命妇相熟，皇帝便请了太妃在太后“抱恙”时期帮忙料理宗族及内外命妇事宜。
另一方面，皇帝将整个慈宁宫的守卫全都换上了自己人，确保连只鸟儿都不能随意飞进飞出。
而皇帝所料半点不错，当晚午夜，便有只信鸽悄悄落在了慈宁宫桃树上，却叫皇帝暗卫一箭射了个穿……
养心殿内，沈默云磕头谢过了皇帝。
一谢今日救她出危难。
二谢皇帝帮忙认下了信号弹的来源，免去了罪责。
三谢那新赐下的宅子。
皇帝一叹，表示对她只有愧疚，这只是小小的补偿。
沈默云怔愣听着皇帝将理由一一道来。
皇帝感激她当日不顾安危，深入虎穴跟着王慈进入了库房，又被绑农庄多日，甚至在最后关头还点燃了信号弹！
皇帝是个明白人，知晓其中的难度和厉害，更知道沈默云大可以追随王慈一飞冲天的，但这女子到底没让他失望，反而是带给了他惊喜。
虽然最终未能生擒王慈，但由于沈默云的这枚信号，为他大周拿下了一大笔财富。
皇帝说，户部已经统计好了这笔财富的数量。这笔宝物合计价值十万多两银子，几乎是十万南军好几个月的军饷了。
皇帝倒不是觊觎这笔财富，主要是对于野心勃勃的王慈，这笔财富的丢失，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
而那个宅子一来是对沈默云此次大功的奖赏，也是对禁军和工部需要暂时征用沈府东园的赔罪。
按着皇帝的意思，这都是她自己努力所得，根本理所应当。
至于沈默云所谢的那条所谓的“救她于危难”更是无从说起。
这次歪打正着，她又再次立了大功！
若不是她惹怒九公主，将这事闹去了贤妃处，只怕皇帝等人得要到他日太后计成才能有所察觉。
若真到了那时，一切闹得满城风雨，证据确凿，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郭家一倒，后果还真就是不堪设想！
这次沈默云不顾安危，一点点诱骗太后将她的毒计和盘托出，更是功不可没。
就这两条，皇帝便欠了她一份大人情。
至于那信号弹的来源……皇帝倒是一叹，又让沈默云惊诧了一把。
……
第一零三二章 心术（4100+，加更）
令沈默云惊诧的，是皇帝说他早就知晓这枚信号弹来自崔奕横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原来三日前，皇后来负荆请罪了。
皇后知晓沈默云在青峰山九死一生对抗了朱景炽后，很是愧疚，便将她与太后利用一道崔世子的赐婚懿旨胁迫了沈默云就范之事，以及上元前太妃来求了太后赐下恩典之事全都吐露了干干净净。
皇帝听闻消息勃然大怒，这样一来，聂琰那晚的作为就说得通了！整个聂家欺上瞒下，不管是觊觎那笔财富，还是想靠着那笔财富往上爬，都是皇帝不愿忍的！这是**裸的欺君啊！
他的母亲和妻子背着自己联手用前程作诱，用毒药相逼，用人全家性命相胁以达成她们不堪的目的，这让皇帝有强烈的背叛感和屈辱感，皇后当时便叫皇帝扇了一个耳光。
崔奕横与沈默云？
皇帝茅塞顿开，终于明白先前自己赐婚崔奕横与嘉和时，那家伙为何反常过了头；也明白为何不管是郭家，陈家，自己这皇帝，甚至那王慈频频对沈默云表示好感时，她都一概推脱了；更明白了元宴太后抬举沈默云的其中一条原因是太妃开口求了赐婚……
没错，她不是不爱，她的心不是捂不热，而是她要的人有婚约，她只能装作没有爱，用冰冷来保护自己。
可面对机会，她依旧是义无反顾，没错，这才是真的她！
那么，来自北军的那枚信号弹也只能是崔奕横给她的！
而皇帝只能出面认下它，这枚信号弹今日是太后，他日还会有朝臣来追究，必须要给个确实的来头。
崔奕横罪责难免，再经不起信号弹之责，而郭家更是令太后之辈虎视眈眈，更不能提。
若说是捡来的，捡来了为何不上交？县君带在身上要作何打算？到时候沈默云同样要惹一身麻烦。
怎么看，怎么说，最后遭殃的，都是他这皇帝的左膀右臂！
说来说去，只有他这个皇帝来认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而当皇帝在半路截到收了消息正一脸不明所以赶来慈宁宫的皇后时，皇帝对她的情绪是复杂的！
一方面，是陪伴自己多年的结发之妻。可另一方面，皇后却又是太后和聂家攥在手里的棋子。
若不是皇帝能看懂皇后眼里的深情，若不是皇后比太后有良知许多，或许这个皇后早就被他开刀了。
而这次的事端，太后竟然还瞒过了皇后，可见她连侄女也是信不过的。
沈默云一叹，不管皇后是真愧疚，还是怕皇帝向她追责，她这个皇后也的确是难。她必须要为家族考虑，为丈夫孩子，为所处之位考虑，似乎怎么做都对不了。
皇帝正流露出浓浓的歉意，只能冲着沈默云道了声委屈，保证他沈府众人的安全他都会扛下来，以后她不用再担心受此胁迫。
皇帝给了这个承诺，完全为她解除了后顾之后。这次倒是换作她来感激涕零了。
提到皇后，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那张懿旨。
皇帝急着一叹，显然是在发愁那张懿旨落于朱景炽手中之后不知还将惹出多少风波来，沈默云赶紧将实情道与了皇帝，表示明日会亲自将那道懿旨送入宫中……
皇帝终于大松一口气。
两人相顾无言，喝起了茶。
皇帝时不时叹上一叹。沈默云悄悄看他，皇帝眼眶青黑，面色发白，胡渣也冒了出来，憔悴疲态尽显，而喝的却还是提神的参茶。
沈默云给他换了碗清茶递了过去。
“云儿，咱们谋划了许久，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依旧一败涂地啊！咱们到底都还是低估了对手。”
皇帝名声因着一连串事件被毁了大半，朱景炽已经完全得到了他要的东西！这次他必反无疑！各方势力也都等着分一杯羹，太平日子应该没剩多久了。
而当时皇帝几番谋划下，为的就是最大程度避免战乱，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朱广平，甚至不惜连夏红绸，沈沐，沈默晴这样的小棋子都用上了。
眼看万岁山谋划成功在即，朱广平已经暴怒着要带领众将出手，皇帝正等着给予致命一击时，一切却天翻地覆，风云突变。
皇帝悔之晚矣，尚未来得及出手弥补又被对方的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使得皇帝的谋划也悉数成了泡影。
这样一来，战争避无可避。
一切的导火索终究还是源于王慈。
皇帝是仁君，他是真把万民福祉背负到了自己身上。就凭这一点，就比为一己私欲挑起战争的朱景炽强了千万遍。
“就平南王方面，皇上尽力了！谁也不知道对方的棋子早就全被朱景炽抓在了手中。更没想到朱景炽冷血残酷到敢杀父弑兄妹，会将自己的精兵做诱饵。
在对弈过程中皇上没有错！错的只是咱们弄错了对手！”
“云儿！你与朱景炽也算是熟识，依你看，朕若与朱景炽相比，优势在何处，差距又有多少？朕要听实话！”
“皇上多虑了！朱景炽心机深，谋划多，心眼毒，做事不计代价只求后果，这样的人心太小，包容不了天下！
他撑死了就是一方蛟！然而蛟龙就是蛟龙，形再像也是假货。皇上真龙天子，心系万民，是天道之选，朱景炽比不上你！
这些年大周安稳平定，百姓日子虽不是都富足，却至少衣食无忧。皇上以仁义治天下，百姓都深有所感，对朝廷和皇上拥戴。正因如此，朱景炽才急着从皇上您的声誉上出手。
但即便这般又如何，只要民心尚在，皇上仁心不改，您自然还是这唯一的真命天子。朱景炽的伪装终究会被揭下！
以云阳看，此刻至少还有一点好处，便是再不用小心翼翼玩心眼了。朱景炽想要造反，那就真刀真枪来！
皇上应该好好休息以养精蓄锐！对付朱景炽是场硬仗，来日方长啊！”
皇帝眉头微松，吃了两片点心。
“云儿，你可知朕这些年为何一直努力打压聂家？”
“自是聂家狂妄，皇帝忧虑外戚权势过大……”
“不，按理，聂家是朕嫡亲的外祖家，又是朕的国丈家，只要太后皇后在，聂家都不会过于落魄！”
“……”
皇帝到底还是牵扯出了一段往事。
原来先帝那场惨烈异常的夺嫡之战中，曾经的聂家功不可没，却怕先帝上位后会弃用聂家，便打算安个双保险，逼迫先帝将太后表侄女配给了现皇帝。
这样一来，先帝若上位，只要不出意外，他们聂家便是一门两后！
听说当年的聂家掌门人雄才大略，还与先帝开下了许多条件。先帝权宜下只能答应，于是内有聂家为首的勋贵们的支持，外有朱广平等亲兄弟的协助，终是爬上了那个至高的位子。
新帝上位，聂家果然不安分，嚣张跋扈不说还小动作频频，野心昭然若揭。先帝示意了陈老，秦琼等人，随后在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出手下，当时利用一桩贪污案顺利将聂家拖下了水。
面对确凿的证据，聂家家主一下子便被拿下，而聂家上下也受了牵连，所有家族中有实权的官员悉数被架空，只留下了一个虚无的爵位和几个中看不中用的官衔……
聂家从此一蹶不振。
在先帝弥留之际，曾招过了皇帝耳语了几句。
他告诫皇帝现太后和聂家均颇有野心，命皇帝无论如何都要将所有大权揽于手中。他死后，不论太后如何折腾，势必不能让聂家有重起的机会。
先帝很清楚，聂家一旦势起，除却要拿回过去失去的权利，未免不会报复。所以最好的选择便是永远不给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
先帝的预判半点没错！太后今日之举便可见一斑！很明显，聂家心大又心狠，他们这不计后果的狠毒和无下限还真是与朱景炽有的一拼。
先帝薨后，太后果然冲着皇帝屡屡要给聂家谋权。
皇帝满口应是，却只再次送出了几个虚职敷衍。
再加上先帝在朝中已为皇帝铺垫了不少手段凌厉的老臣，导致聂家终究未曾如意。多年过去，依旧是半点实权未曾谋得。
太后只能安排了不少本族或亲族中的贵女入宫。
然而皇帝本就不留恋女色，一见这些贵女，完全敬而远之，更是将其中好几位都发送回了家。
为防老妖婆手脚，皇帝索性连选秀都取消了。
而同时，皇帝这一作为反倒是被大儒们大为赞赏，将皇帝夸成了一个不好女色，励精图治，为国为民，千载难逢的仁君。
沈默云恍然大悟。
她第一次见皇后时分明见其眼中均是对皇帝的爱慕，却有着满腔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言。皇帝对皇后也是，看上去颇有几分相濡以沫之感，却又透着分明的疏离。
两人因着上一辈的恩仇爱恨便已经注定不可能交心。因而此刻这不远不近的关系已是最好的距离了。
所以了，皇帝的后宫里，皇后以下既无皇贵妃贵妃，四妃之位也一直空悬，
既是没合适之人可立，也是皇帝索性不想立。一旦一立，便破了平衡，与其徒惹是非，不如相安无事。
沈默云突然想到长公主的千金宴，为的就是为了给皇帝找到合适人选去“分担”皇后肩上重担。
想来皇帝早就有意找到一个既能不惧于对抗，又能忠于皇帝本人，有能力在平衡被打破后依旧能掌控局势之人。
或许是自己因着秦琼外孙女的身份沾了光，让皇帝念起了旧；
或许是当日在陈老爷子院中，报仇心切的自己一番杀伐果断的言语和凌厉尽现的棋路引起了皇帝注意；
又或许是陈老爷子的美言，千金宴的表现……
所以皇帝早早便对自己起了兴趣。
所以他几次三番对她示意，就是将入宫人选早就锁定在了自己身上。甚至在上元那日，更是打开天窗告诉了自己他的打算。
而另一边，太后自然也察觉了皇帝对自己的忌惮。
所以她放着自家娘家那么多女儿家不给皇帝塞，反而大费周章将林雅茹培养在了身边。
林家是世儒，有威名有实权，太后的算盘打得精细，早早便将林雅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打了出去。
林雅茹时时被她召在身边，与皇帝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是想要将林雅茹近水楼台塞给皇帝吧？
林家忠于朝廷，不是聂家之人，皇帝即便再不喜，对于林雅茹也不会有太大的反感。
而太后则对林雅茹有知遇和提携之恩，老妖婆的恩自然是等着报的！
事成之后，林雅茹被她攥在手里，后宫事宜依旧不会旁落，她反而多了个得力的人手。而林家，说不定也“一不小心”便能为她所用。
国子监？那是个什么地儿？大周最高学府，那是个出高等人才的对方！不得不说，这老妖婆的每一步都是精打细算而来的！
这也就是林雅茹一上位便能位列四妃，且能谋得了后宫协理权的原因。一开始，自然是太后的运作！而后来，则是皇帝的主张了！
老妖婆只怕死也想不到，这林雅茹偏偏是个意外！
她一手做的恩反而成了林雅茹的恨，效果的偏差几乎是南辕北辙，叫她得不偿失。
可太后毕竟是皇帝的生母，这也就导致了皇帝即便对太后怀有再大再多的不满，也没法去做不仁不义，落人话柄之事。
而这一次，老妖婆完全触到了皇帝的逆鳞。这才令得皇帝不得不出手了。
也正是因为聂家始终如一地爬不起身，才引得他们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这次不惜铤而走险，手段卑劣龌龊到了顶点。
先帝英明！正是早早看穿了这帮人心术不正，才防患于未然……
等等！
沈默云脑子里之前出现的那道一闪而过却未能抓住的疑惑再次出现，难道……
太后从第一眼看到自己便恨上的原因，不是因为母亲选择了父亲而突如其来的那场悔婚？而是因为外祖秦琼与先帝对聂家的出手！
没错！
若说那份恨来自母亲，皇帝这个被“弃”者应该比太后更恨才是！可太后偏还将这份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她才多次针对自己！
因为自己身上有秦家的血液！
她是在报仇！
那么，若这一切成立……
顿时一桩桩可能扑面而来！
沈默云悄悄看了眼皇帝，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
但愿自己猜错了！
……
第一零三三章
沈默云将自己被朱景炽带走之后的事原原本本与皇帝说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皇帝先前从沈灵处已经听闻了一二，此刻听了完整经过，几次惊叹不已，更是对沈默云的应变赞了又赞。
皇帝觉得沈灵母女所言基本属实，之前所作所为虽可恶，但总算是将功补过，可以不予追究。
而沈琴确是勾结叛军，证据确凿，将发于刑部依律受审。
沈默云表示没有意见。
接下来，沈默云向皇帝求了个恩典，将沈府人等迁居于县君府居住。皇帝笑着应了。沈府人等全部抽离，倒是方便了他将沈府掘地三尺。
“云阳，你大度容人，以德报怨，实属不易，你家中过去对你不仁不义，可你却如此胸怀，的确叫人赞叹。”
“皇上谬赞！云阳恩怨分明，只为保护在意之人。”
弘哥欢姐，她护定了！姚氏帮过自己不少次，此刻她怀了身孕，自己有能力，自然要照拂一二。
至于沈沐，她对他还有怨，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但他已经用了生命去忏悔了一次，对于这个给了自己生命之人，沈默云再感慨也不知如何去追究了。
他在朱广平刀下时的疯狂相搏，在被王慈绑后的苍凉忏悔，在自己清醒后的热泪满眶，这些日子的焦虑忧心……沈默云看在眼里，不可能没有触动。
不过对于至今死不悔改，看见自己就想要生吞活剥的卢氏，沈默云可以确定，自己对她是绝对没法原谅了！
她这辈子造孽太多，老天已经选择了对她的惩罚方式，那么便让她长长久久尝一尝这活死人的滋味吧！
所以，皇帝高看她了！
不是她大度，而是她大仇已报！
朱广平死了，王妃被喂了蛊，夏家倒了，夏红绸没了，沈家垮了，卢氏瘫了，沈沐半废，两个姑奶奶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没有仇恨，她自然还是豁达些舒坦！
“云儿，待事端平息，朕自然是要论功行赏的！你想要什么，不妨与朕直言！”
皇帝见她犹豫，忍不住多补一句。
“此刻崔奕横那里……只怕他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的了，你可有想过？”在沈默云心中忐忑之时，皇帝的目光转得柔和了许多，看了过来。
他感觉自己越发看重沈默云了，这女子身上的闪光点越发明显，最重要的是，此刻她若跟了崔奕横，实在是可惜了！
“你若有意入宫，以你的能力和身份，朕至少可保你四妃……”
“不！”沈默云眼神定定看了过来。“云阳性子倔，皇上您知道的！”
“你还是选他？”
“是！求皇上成全！”
“朕提醒你，你不愿入宫，是要自由！可你若跟了他，日子必定不好过！他……这次回京后，身价大跌，他府里，铁定是不会太平的！人在屋檐走，你必定是要低头憋屈受气的！你确定还想过那样的日子？
他家的状况你也听说了，那里一个个豺狼虎豹，与之前的沈府比起来，那不是一个程度的！他的世子之位是与生俱来，但并不是板上钉钉！你懂我意思？”
沈默云哪能不懂！
此劫之后，皇帝必然要发落了崔奕横。
他那平虏中郎将的官职绝对保不住了，那么他便只剩下了一个世子的虚名。将来的他多半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带着世子之位回家了！
崔奕横不受侯爷亲爹宠爱，家有背景不俗，虎视眈眈的继母和觊觎世子之位的弟弟，想也知道前路必定困难重重。
可是……
那里有他！
那就够了！
自由嘛，终归会有的！只要有他在，疯一把又如何！
“不太平便挣个太平下来！只要人在，只要有心，云阳愿意再拼一把！”
皇帝张了张口，不曾再劝，终是点了头。
“好！朕会给你时间考虑，你若反悔，尚且来得及！”
看到皇帝笑得温和，一片赤诚，沈默云心底莫名酸涩起来。
他越是这般体贴善意，她反倒是越受煎熬，到底还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云阳曾有机会诛杀朱景炽，但当时未能当机立断下手！没能替皇上和大周除去大患，云阳愧对身上县君之位……”
“此言以后不用再提！外人那边更不许透露只言片语！朕就当从未听过！”沈默云的话被皇帝伸手止了。
“你做得够好了！再说下去，朕真是颜面无光了！你燃出信号弹已经很了不起，当时朕的禁军和郭珏的北军也都到了，即便如此还是让朱景炽逃走，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朕的问题！
当时的你尚且还要保全自己与施定忠的性命，你已经为朕杀了人，朕如何有脸面再向你追究责任？放眼整个京城，能在那种场合有这份手段能力的闺阁女子绝对没有第二个！你做得很好！
朕若为了这事怪责你，将责任推到你一个女子头上，那丢的是朕的颜面！朝廷的颜面！我大周将士的颜面！
你无需自责！施定忠那里也是一样，这次他做得很好！朕会赏罚分明！”
就只这样？
皇帝说以后不提？他从未听过？
皇帝才是真大度，真拎得清！
沈默云惊跪在了地上突觉无地自容。亏她还一直想着遮掩，既在心中想要瞒着皇帝，又愧疚于这欺君行为，原来到头来，皇帝才是坦荡荡的真君子，真正的小人只自己一人！
两人正说着话，却是九公主与康嫔娘娘求见。
看来告状的来了！
这是沈默云第一次见到康嫔。
果然正如传闻中所言，康嫔皮肤白净，气质娴雅，但除此便再无任何突出之处。不过她这红了眼眶的静静一跪，倒是带出了几分委屈却识趣，温和又傲然的气度来。
尺寸拿捏得刚刚好！不会惹人厌烦，还想要维护一二。
如此姿色，一般家世，能混到这个位份，还有个公主作保自然也绝非泛泛之辈。
只见她目光闪烁，楚楚可怜拿出了那只被沈默云扎烂了的绣球一脸左右为难之态。
沈默云瞥眼一瞧，不由挑了挑眉。
那只绣球，自己分明就戳了几下，什么时候已经破损得成了这副看不出原本面目的鬼样子了？
罢了，康嫔护女心切，这是舍不得女儿受了委屈，想要求皇帝做主呢！
……
第一零三四章 搬家
沈默云在康嫔的讶异中笑着赔罪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康嫔如被雷击在了原地，尴尬冒头，不知所措。
不是说县君狂傲不服，暴戾残忍，挑衅嚣张吗？
怎么自己还未开口，她便自己认罪了？
此刻的她正在向着皇帝褒扬着自己教女有方，将九公主培养得落落大方，恩怨分明，既有公主的大气威武，又有女儿家的娇憨可爱。惹的皇帝一脸笑意拉过女儿刮了刮鼻尖。
还说今日九公主帮了她的大忙，他日定会好好报答九公主。
沈默云更是招过九公主，从腰上摘了一枚和田玉配饰做谢礼。
一头雾水的康嫔看着沈默云，又看了看皇帝，顿生悔意。
九公主以为是沈默云以退为进想要在皇帝面前做好人，刚要“揭穿”，善于察言观色的康嫔察觉到了反常，乖乖拉了九公主告退。
果然，皇帝对她的识相很满意，当即便赏了一对通透的玉兔，几道点心给九公主，给她则赏下了两套头面，说明日去她那儿用晚膳。
谢恩出了养心殿的康嫔抚着突突直跳的胸口，大大舒了口气。
差点就铸成了大错啊！
幸亏善于察言观色的她开口诉苦前偷偷看了皇上一眼，发现对方盯着自己的眸子里饱含愠怒，风暴欲起，这才吓得赶紧收了主意改了口。
“九儿，今日之事，以后切莫再提！权当是忘了！”康嫔拉了九公主语重心长，“还有，下次见到这云阳县君，能绕远便绕远，实在不行，也要客客气气的！”
……
沈默云就这样回了县君府，无声无息的。
宫中有皇帝，这事自然被禁口了。
回府的时候，郭嘉已经在等着她，不过沈默云并未将自己刚经历的生死考验和郭家的险象环生道出来，只告诉她皇帝已经认下了信号弹的来源，无需再为此事挂怀，随后便将郭嘉打发了回去……
第二日沈默云并未入宫，皇帝带了口信，让她好好养伤。沈默云便请皇帝那亲信侍将太后之前赐下的那张懿旨递了上去，以安皇帝之心。又让其将丫头去集市淘的几只绣球一齐捎带入宫给九公主送了去……
很快，沈沐带着沈家众人搬进了县君府。
人一多，整个园子也跟着生动活力不少。
这宅子足有正经四进院落大小，于是安置沈府众人完全绰绰有余。
弘哥，欢姐都欢天喜地地得了个精致的院子。
尤其弘哥，更是兴奋地团团转。
沈默云给他在前院辟出了一个大书房，比沈府他那间大了三倍不止，完全可以作生活起居之用。就是带些学子回来论学作客也是不在话下。
且这处离长宁伯府只隔一条街，他每日进学再不用坐车，只需溜达几步便到了！
不过，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沈默云的县君府！
比如那戴姨娘！
因着她先前诱了沈沐吃了两次禁药五石散，沈默云之前没料理她，此时自然不会放她进门污了自己的地儿，直接便打发她去了京郊庄上。
而明哥儿的生母刘姨娘却是自请去了庄上陪儿子明哥。
沈默云应了，并允了明哥先入乡下私塾学几年，若是脾性能收敛，到时候再迎回府中。刘姨娘感恩戴德，得了沈默云五十两银子的赏赐后当晚便收拾了细软去了庄上。
而既然平南王在京中势力已散了大半，沈默云自然要腾出手来处理一直存在的那个暗疮潘熙春！
这潘姨娘“如愿”入府后便被看得死死的，尤其那一段沈沐不顺心的日子里，几乎成了戴姨娘与沈沐发泄郁愤的玩物。
此刻沈默云只让丫头们稍使了手段，便将她吓得主动将老底掏出来，只求去城南姑子庵了此余生。
半点没错，潘家早就没落，潘氏家中姊妹多，她这五小姐一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有一日她却突然受了“指点”，得了“帮助”，便稀里糊涂准备一攀沈沐。她原本身份也是高不成低不就，一见沈沐出手阔绰，有官又有财，顿时动了心。
而对方很快便帮她铺平了路，安排她偶遇沈沐，演了出英雄救美，又帮俩人卜了一卦，甚至帮忙疏通了沈府那位好叔婆。
哪知阴差阳错，她一步错步步错，从一套猫眼头面开始栽跟头，到后来主母之位不曾谋得，她这姨娘也是空有虚名，实际地位还不如个丫鬟，所有价值自然烟消云散。
潘家放弃了她，合作人也舍弃了她。
沈默云暗暗庆幸。
也幸得那日叔婆早早露了马脚，幸亏自己与郭嘉早早就打破了潘熙春的计划，否则她顺利成了沈府主母，只怕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了。
那个“对方”很明显是平南王府之人，不管是谁，多半都是为了在夏红绸失势后，将她安置进沈府，既为夏红绸分担压力，看牢库房，又可以将沈府后院大权抓于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好险！沈默云微叹，若是潘氏当上主母，自己一定没法栽赃和干净处理夏红绸，也不可能引得夏夫人冲动，夏恒倒霉，后边一连串事件都不会发生，夏家汪家又怎会这么快倒台？
同样，皇帝的禁军也安插不进沈府，取而代之的，只怕早早便是满沈府的南军了吧？
此时想想，还真是后怕。
正是因为当时自己摸不清潘熙春的来路，这才未雨绸缪了一把！事实证明，很是有远见啊！
既然如此，沈默云自然不会再将潘熙春放在县君府，也没按着她的意思送去城南的尼姑庵。她只是直接将潘熙春其人以及口供扔去了族里。
族里有的是地方安置这类犯错或不受宠的小妾，这事既然牵扯进了叔婆，那这个烫手山芋她也懒得接了。
听到这些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姚氏了。
这搬了一个家，老爷的四个姨娘便去了仨，剩下一个还是个年老色衰的赵姨娘。
这个府里，还真就等同于她一人独宠了。
沈默云又放了令下去，之前沈府被放出去的下人若有意回来的，依旧可以回到她这县君府来。
她这一声“吆喝”，当晚便回来了不少感恩戴德的老奴。
……
第一零三五章 候选
对于陈胜几人，沈默云表示愿意放他们回山东老家。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然而这几人纷纷表示，打算在京中落地生根。
沈默云应了，让他们若在山东有放不下的亲人便一并接来京城安置。若他们有成家的打算，也直接来禀了她。所有安置费都由她来负责。
她又封了银子下去，以作对他们最近时日尽职尽责的感谢。
几人感激涕零，将头磕了又磕，简直将沈默云视作了再造恩人。
沈默云让人又给当日苦守沈府，却落了责罚的杭元送了封银子过去。廖春林那里，她也送了十几匣子的点心和小银锭子犒赏那些兵马司的兄弟。
杭元与廖春林皆带了口讯回来，若有机会一定会全力报效县君。
卢氏是瞪大了眼珠子进的县君府，她死也想不到她最憎恨的孙女能挣下这么一份产业！
在她最眼馋的北城，最繁华的地带，精巧典雅，匠心独运的雅致园子，这是她想了一辈子，却始终未能如愿的美梦啊！
此刻倒是如愿了，可她一点都不开心！
她竟无福享受！
她没法去闻闻那姹紫嫣红的花香，也不能去走走蜿蜒的小桥和小径，连廊檐下的壁画也没法去看一看，摸一摸！
这怪谁！
怪秦岚！怪沈默云！
这俩贱人！
一个舍不得银子，不给她买大园子！一个恶毒奸猾，把她弄了个残废！
她们怎么就那么毒呢？
什么？
为何她被抬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偏了？
这什么地方？
怎么是个犄角旮旯？
卢氏昂着脖子瞪大眼珠，却什么都没看清便被抬进了一个偏僻的院子！
愤怒再次爬满了她的脸！
忤逆的不孝子！不知礼数的贱人！
只有三个粗使婆子伺候？
大丫鬟们呢？二等丫鬟呢？
自己可是卢国候嫡女！
自己是这家的老太太！
是家中主母和长辈！
家中的主院主屋不该让给她居住吗？
他们的良心呢？被狗吃了？
卢氏嗯嗯咒骂，满脸都是恶毒！她说不了话，便将口水呸了又呸，又将怨毒的眸子冲着魏紫瞪了又瞪。
魏紫伺候她十多年，自然知晓卢氏正在唾骂自己，心头一冷，当即便将最后一丝主仆恩情也掐死了！她冷嗤两声，对卢氏道了声“惜福”后，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转身便提了自己的包袱去寻了大小姐去。
老太太……相比大小姐，着实叫人失望啊！
沈默云留下了魏紫，这丫头早已投靠了自己。留在荣辉堂，是她自己甘愿的！然而老太太的性子，注定会将所有人的心都浸凉。
沈默云给姚氏挑了个环境极美的院子，院子里开满了各色鲜花，有茶亭，有小荷塘，有数不尽的锦鲤，姚氏舒坦不已，千恩万谢都化作了送与沈默云的两身中衣，两双云袜及绣鞋。
院子均未立牌匾，沈默云让各自题名，沈沐未多疑虑，便将其屋题下了“清思斋”。
这……素淡得听着倒似个道观。
沈默云对上了他的视线，罢了，他也是该清净思考一番他过去走错的人生才是。
轮到自己那院子，景致太美，她心里顿生了几名，却又都不满意，一时间倒有些想念自己那琼华院了。
索性，她大笔一挥，依旧将自己的院子依旧题为了琼华。不过为了区分，她改了最后一字，此院便成了“琼华居”。
而赵姨娘则生平第一次有了主子的待遇，沈默云顾念她是弘哥的生母，便在与姚氏商量了之后给她拨了一个院子以及四个丫头。
弘哥当晚便来磕了头，表示一定好好上进，努力撑起这个家。
一晃三日过去，局势渐渐稳定，京中又恢复了大半往日的繁华和喧嚣。
若不是京中有几处地方被夷为平地，若不是禁军的巡防依旧存在，人们差不多都已忘了前阵子的那些乱子。
皇帝在京中连派了七日的米面，对于骚乱中有损的百姓都派下了抚恤，那些之前从万岁山事件跑回，口口声声皇帝要杀他们灭口的家族经历了几日的惴惴不安后，也开始安下心来。
然而京中对于沈默云名声的传言未有疏散，反而越传越烈！沈默云也不急着想法子去解释，这也算是她为皇帝做的一二吧。
此刻有这些茶余饭后的八卦嚼，至少可以转移掉大部分百姓对皇帝和朝廷的“杀戮”，“残暴”的议论和不满。
然而这些八卦渐渐愈起的原因倒是令沈默云惊讶不止的！
陈家和郭家像是说好的一般，先后找人上了沈府说亲。
关键是在这种她声名尽毁的时候！
对方一家是内阁首辅陈阁老家的嫡二公子，另一家是龙虎将军府的嫡长公子！
一文一武，均是正宗功勋世家！均是当朝皇帝倚重的重臣之后！
沈沐和姚氏均是目瞪口呆。
不过沈沐很快便喜笑颜开，女儿的名声最近就像一根刺，卡得他连饭都吃不下，此刻一看女儿依旧是香饽饽，他整个人顿时便松了下来，面色也好看了许多，还真就与姚氏开始细细分析起了这两位候选人的利弊了起来……
而这诡异，怎么能不引得世人议论纷纷？
由于这两家的说亲，之前那个太后虚构的故事又重新被人编上了头尾。
头自然是陈君言与自己之前的婚事，只不过被抛弃之人由自己改成了陈君言：陈二爱慕之心不改，始终一心想要夺回县君。
尾么，是郭珏：
从青峰山下来后，郭大公子对晕倒的沈小姐一见倾心，生出了怜惜之心，于是说服了老将军，执意非县君不娶……
故事一时间被传得绘声绘色，再次将沈默云推上了风口浪尖。
有说是沈家小姐水性杨花，勾搭成性；也有说县君乃狐仙转世，只要她想，便无人能逃出她的石榴裙；当然，也有人坚定认为沈小姐才学高贵，多次惊艳世人，她能引得无数英雄折腰，实乃正常不过……
顾嬷嬷哭丧着脸，说甚至有茶楼已经开始隐晦地将这事改编，由说书的开讲了起来！这求亲都是好事，却经不起编排，让姑娘赶紧做打算才是……
然而顾嬷嬷劝得口干舌燥，沈默云也是犹若未闻。
众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只当听不见外边风声。
……
第一零三六章 升级
其实沈默云也觉得怪异。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郭家也就罢了，怎么陈家也来凑热闹！
陈夫人极为厌恶自己，他家能上门显然与陈老爷子的态度不无关系。这种时候的表态，是信任！倒有几分雪中送炭之意！
只是……陈君言对自己还没死心？
只可惜，自己是匹好马，陈君言那棵倒过的草，她早就不想吃了！
然而，凑热闹的还不止这两家！
施家也来人了！
来的还是施夫人！
就是那个被沈灵视为蛇蝎心肠的施定忠的母亲！
施定忠醒了。
他已无甚大碍。
但他腿部被王慈砍的那一刀伤到了筋骨。御医说需仔细休养，若养不好，以后走路可能会落下轻微残疾。
醒来听到外边风声后，他便急着打发了他的母亲亲自跑了一趟，既带来了大量的滋补品，又顺便来探探沈默云的口风。
他想要为沈默云的名声负责！
他已与施家少奶奶说好，只要沈默云点头，便绝对不委屈她，可以将她娶为平妻……
沈默云在自己院子见了施母。
对方四十多年纪，脸上打了厚厚的粉，依旧掩不住一脸疲态和劳累。施母欲言又止，一脸苦相，沈默云自然懂其心思。
而看到沈默云眼笑眉飞，施母更是苦不堪言，心底暗暗烦恼，却没法将郁闷摆于脸上。
沈默云细细问了施定忠的伤势，又吩咐人准备些药材做回礼！
随后她笑着与施母道：这次她与施定忠费了不少心力才逃出生天，此刻两人均无恙，这是老天眷顾……
施母闻言，一张脸顿时变得青白，却只能连连苦笑应是。
沈默云莞尔一笑：不过，她只愿将施定忠引为知己，如此而已！他二人本就一清二白，自然毫无负责之说可言！施定忠既已成婚，她自然不会去凑那热闹。
施夫人如释重负，整个人一下轻快了下来，直接跟着沈默云喝了碗燕窝粥。
此刻的施家少奶奶是皇后牵的线，脾气骄纵，昨晚为这事已在府中大闹了一场，若再来一位县君……两尊大佛放一起，可不得搞得家宅不宁。
何况此刻施老爷还被扣狱中，若不是为了儿子的病情着想，她哪里会来跑这么一趟！
施夫人话匣子一打开，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苦处。
待她说完，沈默云话锋一转，引出了吴筱玉。
沈默云也不愿为难对方，这次事端，吴筱玉有过也有功，既然皇上已对其不追究，沈默云想知道施家对其可有安排。
按沈默云的意思，吴筱玉腹中的好歹也是施家的骨肉，或将其纳成妾引进门，或养在外边好好照顾，总也不能若此刻这般不管不顾，叫人看了笑话。
施夫人连连应下了。这事她也郁闷，表示若不是沈灵母女不讲理，她哪里舍得自己的大孙子流落市井。该如何是好，还得待她回去与儿子商量后再决定。
施夫人连喝了三杯茶还是不走，沈默云便与她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原来她是知晓了沈默云入宫之事，想来问问皇帝对待施平的态度。
看着施夫人一脸愁容，沈默云“无心”透露了一句：皇帝打算赏罚分明！
赏罚分明？赏，儿子是有功的！分明，说明老爷不会因为南军逃离受到牵连！
大喜啊！
这次，施夫人是真就整个人都松了下来，一瞬间对沈默云满意异常，拉着她怎么看怎么顺眼，临走前竟然来了句“云儿，施家的儿郎不止定忠一个，个个一表人才……”，令沈默云哭笑不得。
然而又过一日，外边关于沈默云的言谈再升了一级。
皇帝的圣旨和赏赐到了。
沈默云封号未改，可身份却直接一变，从县君成了郡主。
同时而来的，是源源不绝的赏赐。
受封得赏的缘由么，皇帝早已准备好了。
前一日，皇帝已经昭告了天下，关于平南王父子的十大罪行！
皇帝决定趁着朱景炽尚未回到老本营，先一步将其罪名罗列下来占个先机。
朱景炽能捏造罪名，朝廷自然也不甘示弱。
除了关于密谋造反的种种，其中牵扯到沈默云的就有这么几条：
平南王朱广平早年便勾搭了沈府姨娘夏红绸，两人狼狈为奸，一方面串通了夏汪等家族贪墨敛财，另一方面则骗取了沈秦两家家财，十几年的功夫，夏红绸在自己院子里竟然藏下了数十万两银子。
朱景炽觊觎这笔财富已久，在谋划了万岁山事件后，连夜绑架了沈府众人，并掳走了县君，带走了财富，挟持外宾冲出城门后，在青峰山下逃窜时与北军发生了厮杀……
前边一条，几乎所有人都信！毕竟之前夏汪两家以及夏红绸之事早已闹得满城风雨。夏红绸臭名昭著，平南王进京那日更是当街与朱广平拉拉扯扯，加上当时沈沐口口声声的指责，夏氏与朱广平的关系在京中早已街知巷闻，完全没人怀疑！
而后边一条，则更是证据确凿。沈府遭朱景炽绑架，这是许多人亲眼所见！除了禁军，府衙，兵马司等，连沈家的丫头婆子也都看得一清二楚！南军使诈出城，以及青峰山下的交战更是不少有不少百姓亲眼见证！
若属实，往日民心在握的朱景炽的人品也值得商榷起来。
即便依旧有不少人对朱景炽的人品和风骨大加赞扬维护，可在皇帝连日的派米施粥，安定人心的举措后，众人也就选择性地便忽略了那些真真假假的政治争斗。毕竟对老百姓来说，还是柴米油盐比较重要。
其实京中百姓本也因着为非作歹的嘉和郡主对平南王没有多少好感，所以平南王究竟是否皇帝所杀老百姓并不太在意。
而此刻种种证据证明，或许往日风评不错的王慈公子也并非如他们看到那么正直，加上往日皇帝风评的确不错，一时间对皇帝的不满情绪也渐渐缓和下来。
皇帝很聪明，在这种时候借着舆论，将本就处在风口浪尖的沈默云再大肆推了一把，让其完完全全如暴风眼一般，将世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当然，要想故事引人入胜，除了基本的八卦要素，转折点必不可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