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穷(下)
李治不能再包庇曹怀舜了。
简单的商讨之后,曹怀舜贬去所有官职,流放岭南。
但在民间引起了争议。不能说一次战败,就会永远战败,上秦时的孟明视,眼下的梁积寿与薛仁贵,皆失败过,可与曹怀舜情况不同。人家败是失误,不是怯弱。这上战场就是生死博杀的,怯弱了,还打什么?太上皇不是用人失误,是用人越来越昏庸了。
先有大非川之败,又有横水之败,唐朝这是怎么啦?
岂止!
李治手上边功总体不差,这时候底子虽然衰退,但还有一些底子,交给武则天后,仅有的底子糟蹋完了,不是一败两败了,是一败再败。
因为对突厥人唐朝有心理上的优势,此次横水大败,议论声很大的。幸好此时郑当渠全部竣工,消息传得及时,牵走了百姓的注意力。
看到邸报,李威将韦弘机喊来。
赏识他对土木的才华,李威给了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重新授于都水监使者之职,专门管丹水渠,以及全国未来的水利实施。但到了最关健的时候,从郑当渠到丹水渠不用一百里路就可以全部打通。
可将是技术含量最高的一段。中间有许多大山,地势高拨,又没有合适的水源供给。在这不到一百里的河渠上将修建两个中型水库储水,随之还有S渠降低坡度,以及多道原始的船闸——陡门,甚至不得不强行开凿出两个不算太高的石山,将石山生生炸出一条河道出来。另外还有建造各个防坍堤,用巨木与岩石在各个石灰岩的山体,强行修一道堤坝出来,防止山体滑坡坍塌。
不是很长,即便将所有河渠拉直,顶多一百里多一点,然而难度将会超过三门渠的难度。
不但是丹水渠到了最头痛的地段,各地的水利勘探报表也源源不断地呈报上来。对水利,唐朝一直很重视的,有史料的记录就有三百多项。最多的是李隆基,一共五十八起,然后是李治,是四十五起。不过考虑到李隆基地位时间比李治长了九年,国家又是财政最良好的时间段,也说明了最关心的“民生”的皇帝,是李治。就是最末的唐僖宗,国家整个无序,十五年间还有一起水利记载于史册。
但有惩于隋炀帝大运河之弊,唐朝的水利工程皆不是很大,就着国家财力进行的。一大半是各个地方的刺史亲自主持,与朝廷没有多大关系。但这次大修水利性质又不同,若是让各地刺史主持,必然处于一种无序状态,将会造成河流堵塞,生态失去平衡。特别是江南,第一河道必须让出来,否则洪水泛滥成灾,将成严重性的灾难。到后世,还不停地抗洪救险呢。现在江南有,但因为开发得少,情况不严重,几乎都没有史书去花精力记载。一旦整体开发,情况却是两样的。
第二必须留下一些湖泊蓄洪,甚至要使各个官员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比如江堤河堤必须留下一个缓坡,减少水位高时的水压对河堤的冲击,即使是河道与湖泊中间的淤泥,也只能适当的挖掘。保持河道上游的树木不得胡乱砍伐,减少山洪爆发。保留一些芦苇野菰的存在,将湖边的淤泥固定不至于流失。定期检查河堤上的白蚁,防止蚁穴扩大,造成溃堤。
如何落实,李威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总之,将后世看到的一些抗洪救险,以及大堤的种种隐患,一股脑地倒给了韦弘机,再让韦弘机与一些内行的专家群策群力,落实细节。
但有一点,这就不能一个州县去实施,而要所有州县相互配合。中央朝廷也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
说完了,李威很少过问。
关健时候,问得多,也许让人想入非非,说不定产生不好的想法,对这件事也来一个掣肘。
可是郑当渠结束,即将进入下一个环节。全国大修水利的事,留在日后,可是打通郑当渠与丹水渠马上继续接上去施工了。这不是在丹水下游,考虑水势浩大,即使是夏天,也可以施工。仅考虑是耕种时间,规模不能弄得太大,有闲工夫的人,前来做一下民夫,没有,回家种田,不能耽搁了生产。粮食,就算种种变革下去,真正来说,整个唐朝依然是地广人稀,但还是唐朝最重的课题。可难度大,李威要了解一下。
韦弘机进来,两人交谈了良久。
“韦卿,辛苦你了,丹水渠这一次得我将它弄好,不要有失误,后面的……才是真正的……”
“得花多少钱帛?”韦弘机也是满脸兴奋。
丹水渠即将竣工,已经吸引了举国上下的关注。但丹水渠最终目标还是为了将物资运到长安,拱卫京城。只是这一次做得漂亮,没有给朝廷带来经济压力,也没有劳民,另外还副带着衍生了许多新事物,造福于国家百姓。所以百姓说它是善政,欢声雷动。但相比于接下来的工程,两渠仅是一个毛毛雨。不仅是花费,还有广泛程度,这有可能涉及到全国三分之一地区,能平空变出来几百万顷甚至近千万顷良田。
即便最悲观的想法,也会变出来三四百万顷耕地。整个唐朝有多少户人家,一户人家一百亩,也就是一顷地,仅此一举,就能安屯三四百户人家衣食无忧。但账不能这样算的,若这样算,整个唐朝得有多少耕地,是几个一千万顷,一人一顷地也有了,然而为什么地不足?手中有几千顷几百顷耕地的大户人家,庶族地主数不胜数。不能平均算的。
但其意义肯定也远远超过了两渠的意义。这些地只要公平的分配下去,会养活许多百姓,也为朝廷增加许多税务。
“得多少钱,我还能有你清楚?”
“臣没有算过,是不敢算,会花很多钱的。”
“不急,你先将计划理出,写一份详细的奏折,呈上朝廷。嗯要实施,最少得要五年到八年。”
“那么晚啊,那时臣也早老了。”
李威默然,不管怎么说,韦弘机还是一个人才的,只是没有将他用对地方。但今年也奔七了,能不能坚持到那时候,真不好说,就是能坚持到那时候,身体多半也不行了。
不但是韦弘机,还有裴行俭、刘仁轨、薛仁贵、李谨行,这些文臣武将,皆是一个今年高。是不是要看一看中年大臣中,有没有什么人有才能的?脑海里想了一下,除了狄仁杰等少数几人,真没有让他发觉有什么人有特别的才华,包括魏玄同在内。只好说道:“是啊,因此,你也要保重身体,等到那一天。”
……
曹怀舜流放,但还有另一个问题,不仅是曹怀舜,还有李文暕。此次他没有大过,可也表现得很无能。也就是说,李治亲点的两将,皆没有才干。然而幽州与恒州的军队,作为这一战的侧应兵力,总要有一个人统帅的。
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决战就要开始,后方这一人选却久久未决。
李治还是没有问李威,实际上问李威,李威也拿不出什么好人选,哼,程务挺,张虔勖勉强凑和。张虔勖资历不足,程务挺他也不大情愿推荐,于是再次装聋作哑。
但另一件,李治无法不让儿子不出面了。
买来了唐朝的大量船舶与武器,倭国人终于不甘心了,今年二月份,东南风正起的时候,海面上的风浪也不是很大的时季,大量的船舶从东而来,带着许多倭国的士兵,登陆新罗半岛。
一个恶心的民族,一个完全不象人类的民族,两个民族直接对撞起来。
金法敏算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君王。不管怎么说,能从唐朝手中抢来大片土地,还迫使唐朝默认了此事,就是有吐蕃突厥的原因,也很不容易的。但数次的战役,新罗人生活十分困窘。
他的运气也好,吐蕃人与突厥人先后用兵,赢来了难得的喘息时机。这几年中,他立即乘机与唐朝修好,派出大量的使者请罪,然后治理国家。几年下来,居然新罗重新恢复了生机。后来棒子历史将他称为文武王,意思是能文能武的意思。算是一个人物。
但李威疏忽了一件事,金法敏是很厉害,可是他也老了,这些年操劳过度,甚至有时候都亲自上阵杀敌,身体每况愈下。他的儿子金政明才六岁。闻听倭国突然入侵,无疑晴天霹雳。
这时机拿得也太巧了吧?
不象后世,媒体传播很快,倭国入侵新罗,唐朝要几个月后才能听到大约的消息。象新罗国内的困难,唐朝压根儿,就没有听到过。皇太子年幼,他自己又时常生病,新罗正处于最困难的时刻,倭国大肆入侵,无疑是一个最大的恶噩。立即抱病起来,亲自组织反抗。
这个民族也很顽强的。不然也不可能从唐朝手中讨来便宜了,而且倭人犯一个严重性的错误。此次入侵,花了许多钱,几乎将如来佛祖上的金衣都扒下来,融化了,向唐朝人购买武器。他们入侵,不仅是岛国意识,想在大陆上搭上一块跳板,还有就是为了财帛。
按照与唐朝皇帝的协议,你们如何打,我们大唐不管,占多少地盘,就得到多少地盘。不但是这个,掳掠财富不管,并且因为国内部曲减少,任由你们掳掠百姓,到登州来向唐人出售。唐朝禁止人口买卖,然而屡禁不宣,几乎到后来不怎么管了。但除了吐谷浑,那是生生折了薛仁贵十万人的部族外,还有战略意义,不能当作正常的政策。无论是谁到新罗,也不好将这些百姓当作部曲。
唐朝迁移了高丽人,但是安置,不是部曲,性质不同的。
一上岸后,什么事情都做出了,能抢的几乎抢掠一空,包括人在内,全部抓捕起来,集中看押,准备一起押到登州,卖给唐朝人。
这种近乎灭户的政策,激怒了新罗人。反抗更激烈,这些百姓都是经过唐朝军队与靺鞨军队战火浴沐下来的百姓,依然保持着凶悍的性格。几处登岸口,战况因此变得惨烈无比。
可是倭人得到了唐朝大量先进的武器,交战得久,渐渐占据上风。金法敏一看不行,自己身体时好时坏的,一旦倒下,自己儿子年幼,国家本身就有可能产生动乱,再加上倭人入侵,新罗危在旦夕了。派出使者,登上小船,到了登州上岸。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洛阳。
李治说此事我不管,也不好管,这种做法简直不符合儒家本义,传出去争议会很多,然后又说了,你去与我儿子谈吧,他才是唐朝的皇帝。
这个叫金法本的使者,又找到李威。
李威听他说完了,道:“你们新罗是我们唐朝的友国,倭国也是我们唐朝的友国。手心是肉,手背是肉,你让我们唐朝怎么管?不如这样吧,择日我会派一名使者前去倭国,替你们两国调解调解。”
调解?这分明是推辞之言,金法本说道:“但陛下,此次倭国入侵我们新罗,不仅是船舶是大唐地船舶,连武器都是大唐的武器。包括那种火龘药。”
“我也听到了,与我们朝廷无关,倭国使者很早就想与我们唐朝联手,攻打你们新罗,以报当年你们新罗杀害他们使者之仇。我们没有答应。可他又找到了商人梁金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搭成了一些协议,正好我们唐朝缺少钱币,从海外各国得到了一些金银,铸造银宝。于是倭人利用自己国家产银产金,通过梁金柱购买了大量的船舶与武器。关于武器,我们朝廷不对外公开的,可这些商人逐利而行,手段高超,不仅是武器,比如吞并田地,贩买奴隶,放高利贷,朝廷都不容许,可没有办法,法不罪众,只好由他。”
“我们新罗也不产金也不产银……”
那管我屁事?没有金银,可这几年你们新罗修生养息,也恢复过来了。似乎还有铁资源,再说,不行拿你们新罗的人参来抵押也可以的。
不好说,当面做生意,就落了外交的口实。
于是说道:“对新罗的事务我不怎么懂,你去问一下刘仁轨相公,他久在你们新罗,与百济人高丽人交战,也许说不定有好的建议。”
金法本只好又去拜见刘仁轨。
“刘相公,当年你与我们新罗人共同作战,有深厚的友谊,请救救我们新罗吧。”
刘仁轨心想,有什么友谊?当年若是知道你们新罗人是如此贪婪不要脸,我早就阴你们新罗一把,何至有今天,生生从汉江退到大同江。嘴上不说的,一摊手说道:“金法本,你也看到了,吐蕃与突厥连番用兵,我们唐朝那有力量分兵管你们新罗人的事?”
“不是,小臣从登州上岸,看到你们唐朝有一支海上军队。”
“哦,那个,你别当真,因为海上有许多唐朝的海客,在海外经常遇到一些海盗,与一些南海土著人的欺压,朝廷这才授命为了保护海客的生命安全,组建一支海上的军队。才刚刚成形,根本就没有战斗力。最少得训练三到五年,才能真正到大海里作战。即使训练成形,是你们两个国家之间的大战,我们唐朝只派三四千人过去,又能起什么作用?”君臣二人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金法本只好伏下来放声大哭,国内情况很危险的,国王年老,皇太子年幼,就是没有倭人入侵,这几年也不会太平,但这些情况又不敢说,哭了良久,刘仁轨将他扶起来,说道:“唉,算了,我指点你一条明路吧。”
“什么门路?”
“有的事,我们朝廷不大好管,可我听到许多消息,这次倭人是不是抓捕了你们许多百姓?”
“是,他们很残忍。”
“倭国也是一个小国家,不比你们新罗人大多少,又没有经过多少战火的考验,真说起来,战斗力反而不及你们新罗人。此次为了侵略你们新罗,购买了大量船只与武器,对他们倭国,也超出了承受范围。然而人家有办法,正好我们朝廷慈悲百姓,赎出大量部曲。你也知道的,我们大唐有的大户人家,手中有几百顷几千顷的耕地。没有了部曲,他们如何耕种,又不好明着反抗,于是勾结了倭人,让他们将你们国家的百姓掳来,当作部曲使用。”
“刘相公,你一定要阻止啊。”原来如此,可一听更急了。
“我怎么阻止?不但我,就是陛下都不好阻止,这是所有大户人家的利益,若是他们一起被激怒,唐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然而倭国能这么做,为什么你们新罗人不能这么做,只是一海之隔,顺利的话,一天就能在倭国登陆。他们国家是海上之国,战争很少,一旦登陆,会有怎么样的冲击?你们新罗人都抵抗了我们大唐的军队,听斥候说,你们史官在史书里记载,都击败了我们唐朝的薛仁贵将军,怎么怕起了一个倭国?”
“这……”金法本都听呆了,这还是那个礼仪之邦堂堂一个宰相说的话吗?但他忘记了自己国家是如何不守信诺的,如何窜改历史的。刘仁轨这种说法也许不要脸,可他们更不要脸。
“这样吧,真不行,我请求皇帝陛下,先支援你们新罗一些船只,甚至我托人联系那个商人,叫什么来着?”
“梁金柱。”
“对,就是梁金柱,你与他谈一谈,只能这样做了,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新罗使者忽悠走了。
第二天他就请求朝廷,给他发去扬州的过所,找梁金柱。
一些知道内情的重臣听了,心里面皆不是滋味。
但在这时候,朝廷久违的授命终于下达。
重新任命前线的副总管,去掉李文暕副总管之职,拨刘敬同为副总管,主领恒州的唐军,实际上连幽州的兵,因为李文暕去掉副总管之职,与裴行俭的主力军队隔了太行山,也归刘敬同遥领。
这是破格提拨,无他,当初曹怀舜出征时,刘敬同是唯一阻止的将领,后来撤退时,表现不俗。总之,缺少大将,只好让瘳化做先锋。
然后又让程务挺担任另一个副总管之职。
比起刘敬同,程务挺更有资格接受这一授命。
然而李威听到这份诏书后,不由地眉头紧锁,隐隐感到有些不妙的事发生。然而再一想,又不知哪里不对,他想使,也要看什么人的,纵然再有本领,难道敢在裴行俭手中使坏?
武则天安排很久的计划,终于到了图穷的地步。
第六十九章 烟尘
朝廷的授命,裴行俭根本没有管。
难道一张贬,就能挽救倒在横水边数千名唐军的性命?
对这支军队,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想动用。要么有这支军队分别驻扎在恒州与代州,能阻止突厥人南下河北。这是数万唐军,把守着各处的关,只要不贪功,曹怀舜好,刘敬同好,或者李敬玄重新启用也好,有什么区别?
但接到朝廷的诏后,他相反地写了一封急奏,朝廷要换人可以,不必对外声张,继续让恒州保持着曹怀舜主持军务的旗号。对此,李治不懂,依言而行。
恒州的军队于是一系列的换防,都悄悄地进行着。
裴行俭安然坐在代州不动,但派出了大量斥候前往关外,又派了一些人扬言,说阿史那伏念心中对叛唐犹豫不决,所以关健时候才放过了曹怀舜一马,不然在横水边就能将曹怀舜军队全军歼灭了。
布置完了,其他什么动作也没有了。
裴行俭这样做,朝中大多数人看不懂。李威在朝会时,岑长倩已经按捺不住,举起牙笏站出来说道:“陛下,臣想问一句,裴行俭在代州,按兵不动,几万大军,消耗严重。有何安排?”
他是兵部侍郎,兼任了平章事,裴行俭一直不出军,这一熬已经数月之久,他的压力最大的。
“横水一战,突厥人士气如何?”
“……”岑长倩不敢回答。这一答,必然牵涉了朝争,以及太皇的用人失误。
士气仅是一部分,裴行俭按兵不动,主要还是反间计没有到火候,比粟的军队也没有抵达。后者也是李威担心的地方。使者相互来访需要时间,调动各部军队同样需要时间,但铁勒人行动还走过于缓慢了。兵贵神速,这种缓慢的集军速度,一旦漠南失控,铁勒人将无法抵抗突厥人统一整个大漠,况且还有仆固等部,对唐朝不满意。
内幕李威不会说的。
知道内幕的大臣,同样不多,不足十人,皆是李威的心腹。他们同样也不会说的,裴行俭此时风头一时无两,有心人还是多啊。
继续说道:“岑卿,裴卿在代州已经有了布置,不会太久,会有佳音传达。”
这一句回答得十分含糊,可是岑长倩也不敢再问下去。
裴炎却站起来问道:“臣请问陛下,有什么计划,为什么政事堂没有听到半点音讯?”
也能问,但李威却反问道:“裴炎,你是想说,相权位于皇权之?”
自东汉起,不仅是外戚宦官,还有权臣与重将,看一看南北朝的递更,这中间重将与权臣扮演了什么角色?所以李世民用胡人压制李绩与李靖,临死前对李治说了一句,我将李绩发放到地方担任一个小刺史,如没有怨言,你立即起用,示恩让他成为你的肱股,若有怨言,立即击杀。历史发生类似重将与权臣夺权的事例太多了。
惩于这个弊端,自隋朝起,对相权进行了一步步的切割削弱,到了唐朝,才有了三省六部制度,可终是不便,不得己才出来一个政事堂。政事堂的出现,是对相权的回笼,而不是削弱。
李威只是一句话,裴炎立即躬身而退,说道:“臣不敢。”
皇问没有关系,一旦传到太后耳朵里面,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这一次问答之后,没有那一个大臣再敢询问。
丹水渠最后一段工程开始施工。
李威拿出的那几本,也顺利的刊印成册。但除了李威编写的那本数学外,其他几本,并没有人注意,顶多好奇翻看一下。即便这本数学,让许多人大开眼界,流传起来也快,至少几乎都看到它对计帐的贡献。
但没有人将它当作权威学说,若不是皇帝写的,甚至有可能让人忽视。算数国子监也传授,终不是九经。若是李威编写一本《礼记》校考之类的籍,都比这本数学引起更大的轰动。
夏天平静地过去了。
裴行俭的计划也开始有了成效。
阿史德温博听到草原的种种谣传,心中十分不满,派人责备阿史那伏念。阿史那伏念派使者回信,非是我战不力,唐朝军队作战多勇敢,你可是亲眼目睹的,我已经伤亡唐朝军队近万余人,你还要我怎么的?
这个回答让阿史德温博很不满意的,若没有我设计,替你一步步分兵,你如何取得大捷,今天你首鼠两端不算,反过来还要独占功劳。于是又派出使者责问。
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博手中各掌一支军队,可总体来说,温博掌管的军队数量与质量远远胜于伏念手中的军队。在阿史那温博逼迫下,阿史那伏念再度兵出河北,向曹怀舜出击。吃柿子,挑软的吃。裴行俭的主力军队,伏念不敢啃的,再度挑了曹怀舜的军队。
实际不然,此时恒州主帅早换了刘敬同。他出身寒薄,破格提拨后,小心谨慎,唯恐出了差错。看到阿史那伏念大军到来,仅是坚守关卡,以城墙之险扼之,阿史那伏念大军受阻。但没有想到裴行俭图穷匕现,杀着终于使了出来。
铁勒部开始南下,阿史那伏念又将军队率了出来。可经过斥候的探查,裴行俭得知一条宝贵的消息,阿史那伏念的妻儿老小,以及各部酋首的家属全部在金牙山,乘着阿史那伏念大军出击,后方空虚的时候,派程务挺与何迦密分两道,直取金牙山。一下子将阿史那伏念的家眷全部掳获起来。听闻此事,阿史那伏念仓惶退兵。
裴行俭又令程务挺与张虔勖派出大军,随后追击。阿史德温博听到此事,连叫不妙,亲率军队赶来营救。裴行俭此时也及时地带着主力军队出发,再度将两部合围。阿史德温博隐隐感到不妙,准备走阴山,奔大漠。然而这时候又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漠北的铁勒部出动了大军,源源不断向南方而来,已快到了阴山下。切断后路了!
但裴行俭还没有立即交战。
在写给李威密信中,裴行俭也说过此事。突厥主战派与死硬派是阿史德温博。阿史那伏念叛意一直不是很强,以他的叛意作一条鸿沟,至少有五分之四的各部酋首,都象阿史那伏念一样。反正突厥部再想寻一个象阿史那社尔那样的忠臣,很难再找到了。
隐隐也说出了突厥局势的恶化。不是阿史德温博,只要再有人大旗一挥,唐朝政策若是实施不当,突厥人还会谋叛。
李威回信,仅是三个字,知道了。
突厥能不能成为边害,主要还在朝堂。若是自己还象现在发展下去,朝堂处于一种分裂状态,对突厥人就没有统一延续的政策,迟早为害。若是自己掌控所有大权,突厥人时叛时附,相反,能成为唐朝军队最大的练兵场。
裴行俭开始招降阿史那伏念,兵已穷蹙,妻儿老小也在人家掌控之中,还有阿史德温博的逼迫。阿史那伏念只好暗曲使者,前来送降。但也不是想投降就投降的,自己一战,杀死杀伤了唐军近万人,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以后唐朝会怎样想?
与手下的谋士协商了一下。
然后派人通知阿史德以及一干主要的酋首,前来大帐议事。阿史德温博没有想起来,情况变得很不好了,是战是逃,总得有一个商议。于是率领着这些酋首来到阿史那伏念的大营。
“怎么办?”阿史那伏念见了面,立即问了这句话。
“若不是你手软,在横水大败唐军,河北震动,裴行俭军队若营救河北,朔方兵力空虚。我们从容出击朔方。若不营救,攻打唐朝河北数州县,能得到大量财富粮草辎重,我军声势大振,何来今天之举?”阿史德抱怨道。
“若有那么好打的,温博你为什么至今没有大的动静?”
阿史德说得很有理,然而阿史那说得也有理,你手中军队比我多,为什么让我的军队做炮灰?
双方开始争执起来,阿史那伏念看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一摔酒杯,无数士兵杀进帐蓬里面。外面埋伏的士兵也开始动手。只是激战了一会儿,阿史德温博与几领全部被擒,所带来的几百名士兵也让阿史那伏念的手下击毙。
到了此时,阿史那伏念不降也得降了。
此时正是闰七月,正常的年光已经是八月。距离横水之战已过去了近五个月时间。关外的天气凉了下来。有的士兵也开始着急了,虽然出了兵,形成了围困之势后,裴行俭就没有过下一步的行动。再过一段时间,天气凉下来,渐渐冷下来,交战对突厥人会变得有利了。
有的将士开始反应,然而裴行俭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神奇的一幕出现,到了闰七月的月末,斥候看到远方有大团的烟尘扬了起来。
立即回来禀报,诸将士听闻后,一个个登高处观看,此时已经身处塞外,不远处就是一个小戈壁滩,秋风正烈。忽然大团的烟尘飘起,向这边迅速移动。风一吹,烟尘看去气势更大。诸将震恐,一个个要回去防备,认为是突厥主力军队前来攻打唐朝大营。
裴行俭说道:“莫慌,这是突厥人前来投降,然而受降若备战,不得不防。”
命令将士严阵以待,一会儿烟尘到了眼前,然后阿史那伏念翻身下马,伏于裴行俭面前说道:“裴总管,阿史那伏念因为受了阿史德温博蛊惑,竟然对天朝谋叛,罪该万死。为了请求天朝恕罪,今将阿史德温博与一干主犯全部束来,以求天朝宽恕。”
“知错能改,善莫大矣,你起来。”裴行俭将他扶起来。
阿史德与主要首领一起被擒,阿史那伏念投降,阿史那道真招抚,突厥人立即失去了战意。裴行俭这才从容地命令各部,对这些叛部进行扫荡。本来战意不足,再失去了各个首领,如同阳春白雪一般,各个叛部立即被镇龘压。
消息传到京城,李治大喜,大宴群臣。
然后对各将士进行了嘉奖,可接着又下达了一道圣旨,着裴炎为侍中,薛元超与崔知温并为中令。这是几年来,首次对各个宰辅的调动。但矛头不是对着李威的,而对着裴行俭的。
青海一战,力挽狂澜,最终使战局朝着有利于唐朝的方向发展。一征西突厥,兵不血刃。二征东突厥,黑山之战胜果辉煌。三征东突厥,更是神奇不可思议,连将士都很少出手实战。裴行俭已经取代刘仁轨,成为唐朝第一战神了。但这个战神对太后十分反感,又是李威的头号心腹。因此,李治做了一个小小的调动。
诏下达,李威心中很是愤怒。
这一来,裴炎成为了门下省首号长官不说,也成了政事堂头号宰相。中省又让薛元超掌控,刘仁轨仅是左仆射,职虽高权却很轻。于是在东宫也颁发了一系列的制。
拨魏知古为礼部侍郎,韦思廉为太常寺少卿,姚元崇为给事中,西门翀为左补阙。又拨用法平和的徐有功为刑部司刑郎中,张柬之为雍州长史。以及其他十余人,皆是量才破格提拨。
这是对李治调动宰辅的反击。
这一番调动,让李治考虑到后果,没有再出现人事改动。
但过了不久后,裴炎再次递来一封奏报,是程务挺与张虔勖共同写来的。说是裴行俭贪墨他们俩人的功劳,阿史那伏念之降,是因为程务挺与张虔勖两军夹击,回纥南下合围,阿史那伏念窘迫,只好向裴行俭投降。与裴行俭什么计策半点关系都没有。
,大哗。
唐朝军队中级贪墨下级功劳的事时有发生的。并且程务挺是裴行俭手下爱将,张虔勖不但是裴行俭手下重将,还是李威破格提拨去的,助李威冲破了吐蕃合围,两番杀出生天的勇将。
这二人,增加了可信度。不明白内情的人,开始产生许多议论。
出了这档子事,本来替裴行俭拟大功的,也只好不拟了。但为了保全国家的脸面,与“遮丑“也没有派人查问此事。着程务挺与张虔勖总督北方各军,让裴行俭押解阿史那伏念与阿史那温博等五十几个叛首回京。
……
这个变化让忠于李威一派的大臣始料未及的。
魏元忠与狄仁杰联手进入东宫,见面就说道:“太后直奔军权啊。”
架空了裴行俭,军中各将领又不知道详细的底细。为了保密,裴行俭又从来没有向他人说过具体的安排。再加张虔勖的扇风点火,必然一大半人倒向程务挺与张虔勖。这与后世观念差不多,士兵多出自社会的底层,层的不作为或者为富不仁,所以绝大部分底层的将士,也有些仇富心理。不一定要所有士兵倒戈,但通过程务挺与张虔勖之手,北方的军队大半就能归武则天遥控了。
最可怕的,事情突然发作,在之前,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包括裴行俭在内。
而且张虔勖的倒戈,让李威都无法作声,这可是他的嫡系将领。
“魏卿、狄卿,我忽然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杀人了。”
明知道程务挺与张虔勖是两名难得的将才,而国家象他们这样的将才越来越少了,然而李威这一刻,也生起了将此二人击杀的念头。
“陛下,不能再坐以待……”
魏元忠急切地说道。所以皇帝胸有成竹,是因为他在军方的影响,不能调动全国所有的军队,可许多军队将领能听从他的指挥。但经过一变后,程务挺再培养一两年,回京后,用他的心腹将京城的禁卫一换,自己再担任羽林军的将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了。
“我自有分寸。”李威缓缓地说。
对军事,狄仁杰与魏元忠不是很精通,刘仁轨受到排挤,此时心情不平静。只好等裴行俭回到京城再做商议。
到了十月,裴行俭终于将一干人犯押到了京城。不管怎么说,李治还是很高兴的,眨眼之间,关外的暴乱又恢复了平静。于是将年号从永隆改成了开耀。这今年号的换改,也意味着他想重新再次封禅。只是事情过去没有多久,不好意思提出来。
然后又接受裴炎的建议,认为突厥时叛时复,主要是朝廷示之以恩,没有示之以威,进谏将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博斩于东都,以示警告。裴行俭一听,大吃一惊,连说道:“浑浚争功,古今所耻,但恐杀降,无复来者。”
浑浚争功指西晋伐吴,王浑与王浚攻打吴王孙皓,王浚英勇果断,从武昌顺流而下,一举收复吴都建康,次日,王浑才来得及渡江,反告王浚不受节制。司马炎偏袒女婿王浑,不责备王浑,只是赏赐了王浚做和事佬。于是二人皆不服,争功不止,为时人所讥。
李威也才闻到此事,出东宫阻止,然而已经迟了,献来五十四个血淋淋的人头。
这次斩降后果很严重的。
唐朝对突厥人的政策深入到突厥的民心,当初颉利做恶多端,都不斩,反而封官加爵,由此突厥多名有才能的将领附于唐朝。不是说很对,带来了一系列不好的负面影响。可政策已经执行下去,从漠南到漠北,几百万突厥人心里想的就是唐朝的这一政策。猛然改变,突厥人内心深处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而且突厥与吐谷浑这些部族不象中原人,那怕残杀他们的百姓,只要对他们头领善待,基本就没有多大的问题。可因为他们的传统习惯,那怕对他们百姓再好,只要杀害他们的头领,就会有很大的不满与仇恨。象李威在青海捉住了和素贵后,心里面很气愤,可也没有斩杀,而是借助诺曷钵的手,才将他处死的。
这就是考虑到吐谷浑人的习惯。直到最后,吐谷浑打残了,李威感到有把握,几乎让青海的吐谷浑人逐步走向亡族的命运,这才不顾后果,大肆掳掠,包括各个贵族,皆当作了奴隶,送入中原。
但那是吐谷浑人,部族规模没有突厥人庞大,另外还有诺曷钵在灵州声援,只要诺曷钵说是对的,无论李威怎么做,吐谷浑人只好产生争议,不会举族复叛。这个模式绝对不能在突厥人身复用。否则直接赶到阴山北,省是烦心。
还有阿史那伏念,虽有错,并且导致横水唐军大败,可后来主动投降,并且将阿史德温博活捉起来,将功折罪。唐朝又答应不杀,然而结果呢?事情传到突厥后,突厥人怎么样想?
李威气愤地来到裴行俭的家中,裴行俭伏下说道:“陛下,臣失察。”
“与你无关。”
“但陛下,东都不能再呆下去了。”
“为何?”
,恍如阿史那伏念,为什么最后也杀?此人叛意一直不炽,可是不杀他,此人留在东都,日后必与人交际,事情真相就会传出去。裴炎那么就会受牵连,程务挺与张虔勖以下诬,也会被降职。才听到这个消息后,臣十分生气,现在才想起来,原来阿史那伏念必死啊。太皇与太后如此心急地想收回权利,会不会继续容忍陛下?以前害怕陛下在军方的影响,然而此时,程务挺与张虔勖手中皆握有数万久经沙场的雄兵。陛下,你继续留在京城十分危险了。”
是假设,但马虎,确实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裴卿,我就是想离开京城,也找不到理由。”
“陛下,臣刚才从兵部找来一些情报。”说着从桌拿出一叠邸报。有安西都护府的,还有岭西的一些情报,包括大食人的。此时大食乃是白衣哈里发阿维叶一世领导大食。这是一个很有野心的政治家与军事家。唐朝在岭南设置了各个州县进行粗犷式的管理。可此人屡屡向河中地区用兵,导致河中地区各国不得不臣服于大食,甚至取消了原来的各州县名号,重新用原有的国名代替。
然而大食在河中地区横征暴敛,又用极端的手法推广伊斯兰教义,激起了河中地区各国百姓的不满。
裴行俭说道:“对大食,我国不是很关注,可以我看,阿维叶年龄也高,政治不如从前,两攻拜占庭又是师老无功。陛下,西方正好容陛下呆一到两年,等……再回到东都,看政局。若不行,只好用臣那个下策。智谋之术,你不及太后远矣。”
这是想了很久得出的结果。陛下智慧算是不错的,可是指才学,甚至指治国之学,在阴谋与权谋,与太后相差太大了。
想要出兵西方,必须从现在开始准备。
李威无言,程务挺与张虔勖的倒戈,形势逼迫他只能反击了,过了大半天,说道:“就依裴卿之意。”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一波波的,来了
唐朝军队的大捷,再度使满朝君臣野心膨胀。
直到此时,李治才派出使者前往吐蕃吊唁文成公主的丧事。
不仅是吊唁,有着浓浓的宣威作用。
起不起到作用,没有人能知道了。程务挺却因功封为平原郡公,不过对此人的军事能力与统帅能力,李威与裴行俭都十分认可的。一个好的统帅,不仅是会作战用兵,也要会抚恤下属,比如裴行俭平定西域后,朝廷多赐财宝,几乎全部赏赐给了将士。所以到各个将领,下到各个士兵,乐为其用。再比如李威,与士兵共甘同苦,所以有很高的号召力。程务挺也善于安抚统帅部下。
对未来的将才,裴行俭评价,一是黑齿常之,二是程务挺,三是王方翼。象张虔勖之流,仅能与薛讷相似,也许成长起来,会是一个好统帅,眼下却相差很远。但肯定比曹怀舜之流要强。
这一战伤亡不大,朝廷也舍得拿出财帛赏赐抚恤。
秋后的收成依然很好,于是又拿出一百多万缗钱,继续赎出部曲。前前后后,使迁往青海的汉人达到了接近四十多万人。对此,李治十分重视的,青海不仅是关中前线,地理位置重要。还有原来的将士几乎皆是儿子的嫡系部队,要么就是党项人,这个党项人不是唐朝子民,应当说,他们是儿子的子民。所以有了钱,赎出大部分部曲,不是善政,也起了稀释的作用。但不仅是这些作用,从松州到河湟凉州,原有的百姓,迁移的百姓,再加所有的党项人,使人口总数量就达到了超过一百万。一半还是士兵家属,特别是移民,移民迁移到青海几乎没有任何税务,当地的税务,仅是商税。但付出的责任,就是一户提供一名府兵,听从国家指挥。
这一来,仅这一带地区的百姓就能抽多达十几万的士兵。
青海的局势,再加唐朝北方大捷,使朝中许多大臣盲目乐观起来,甚至进谏,召回诺曷钵部,重返青海。吐蕃不是要求和吗?为什么要占着青海继续不放手?
看起来是可行的,就地就可以抽出十几万军队,再加诺曷钵部又能抽出几万士兵,一下子就能将青海收回来了。而且是诺曷钵部返回,莫贺可汗的残众,有没有勇气反抗?
李威只说了一句,行,若是明后年各边境地区平安,我同意此举。
这是不可能的!
李威也不会同意。虽然不断地迁移,汉人比例还没有真正达到一半人。最少再过几年,使比例超过一半,整个党项以及其他各胡能差不多汉化了,才能行动。至少花了唐朝那么多钱帛,死了那么多将士,这个果实不应当是诺曷钵来摘。还要看吐蕃的局势,就走出兵,也是让吐蕃的主战派先打,然后将他们打痛了,再用这个理由,吞下整个青海。
但不是这时候,边境未稳,战事不休,没禄氏主动求和,不论从那一点,也不能行此下策。
接下来,是倭国的人将大批的奴隶押到了登州,再过一段时间,渤海湾冰封,不好登陆。本来各种产坊业的发展,加航海又带走了大量的部曲与佃户,朝廷往青海迁移了几十万的百姓。从关中到剑南,再到河东河南,数道人口最密集的地区,缺少劳动力。有的大户人家都开始怨声载道了,朝廷赎部曲是善意,然而没有了部曲,我手中几百顷的地如何耕种?
大约押来了近六七万名奴隶,几乎一登州港,就被轰抢一空。
唐朝君臣一个个装聋作哑。为什么唐朝禁止贩卖人口,一直没有得到实施,这是关系所有大户人家的利益关系。没有了人口贩子,就没有部曲来源,除非象武全子那样胡来,有几个敢这样胡来的?所以屡禁不止。这一次,也是切关了所有大户人家的利益,所有人又不吭声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刺激得倭人哇哇地乱叫,又兴冲冲地返回新罗,继续作战了。
金法敏在内忧外患之下,脚一翘,见如来佛祖去了,六岁的金政明即位。没有多久,大臣金钦突、波珍兴元与大阿真功皆叛。但此次谋叛,由新罗人在大同江畔扶持起来的一个伪高丽政权,报德国的伪王安胜与一干大臣迅速将其扑灭。
金政明下诏让报德王为苏判相当于宰相的职务,赐姓金氏,留京都,赐甲第良田。于是高丽的遗民报德国就此灭亡,此次新罗的谋判,居然无意中促成了新罗境内所有势力的最终统一。
安胜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前面一继承苏判,后面听到新罗使者金法本的消息后,立即与新罗几个重臣商议。本来这是一群与唐朝交锋交年的干臣,只是因为群龙无首,陷入短暂的慌乱,有了安胜主持,政务立即恢复正常。
安胜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向唐朝告丧。
唐朝也派了使者,来到新罗吊唁,然后册封金政明为新的新罗王。
出兵的事依然拒绝了。
其次听闻了倭人的事,立即组织军队抵抗。打了那么多年的战争,新罗虽小,百姓战斗力,现在,短时是在倭国之的。又暗中抽出一部分军队,登了唐朝馈送的十艘海船,他们自己还有一部分战船。将倭国注意吸引在南方,从北方的港口登了战船,顺着西北风一下子航行到了倭国的本土。没有金没有银,只好也来掳掠。
只好看能不能笑到最后,熬过去,只要自己委屈求全,唐朝人也不好意思前来攻打的。倭国本土除了内部战争,很少遇到外部的侵略,加大海人治理国家也可,国家升平了好几年,一升平也意味着百姓缺少实战的经验。突然新罗人抵达了倭国,引起巨大的惊慌。而且倭国那么点大的岛屿,还要抛去北方毛人居住的岛屿不算,就达到了几百万民众。
新罗入侵引起了什么样的后果?
一次入侵,掳掠的财物与人口,甚至还洗掠了一个银矿,使新罗几达百万缗钱的收入。然后又派金法中带着这笔钱,与梁金柱恰谈,购买一批武器。这批武器到达后,又有天时地利与人和,战争终于陷入角逐状态。
但也升级了。
大海人恼羞成怒,在大海堵截一个船队不大可能的,那么宽广的海面,不是长江黄河,又没有什么雷达,除非碰巧了,才能碰到。于是集中了主力船队,顺着海岸线,一直向北方搜索。在汉江口终于将新罗人这一支船队找到。但新罗倚据汉江的优势,兵力从水路,从陆路源源不断而来,直接将从唐朝买来的投石机,绑火龘药,向倭国船舶投放。
两败俱伤之后,倭国退走,可是新罗人的船队仅存下一半。打到这份了,明知道唐朝的政策是一碗毒药,也只好喝下去了。双方又将裤带一系,再次派使者,前往唐朝,寻找梁金柱,恰谈军火业务。
唐朝得到消息终是要晚一些,可激战如此,两国使者不断地前往唐朝,有的寻找梁金柱买军火,有的是请求唐朝发兵援助,最后也得到消息。一个个膛目结舌。
但知道两国这样火拼下去,最后有可能都要差不多完蛋了。
然而那些大户人家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管他呢,不打,哪儿得到这么多部曲,打得越多越好。
春天到来,此时洛阳城中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
太平公长越长越大,武则天也在担心。然后鼓吹那一家那一家子弟长得好,才学好,门第好。然而李令月不屑一顾,反问了一句:“及不及我大哥。”
这时候没有心理学,也不知道有恋兄情结这个词汇,然而事态发展下去,肯定不妙的。
武则天与李治急愁了白发。
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先是广搜人选,不一定象儿子,可一定有会一点文的啥,会一点武的啥。然后呢,相貌要生得好看,不然也吸引不了自己女儿的关注。再者就是家世,家世要好,自己最心痛的女儿,怎么嫁给一个家世不好的弟子呢?
甚至连五姓七家明知道难度大,都海选了一番。
当然,这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的,最后如史一样,找到了薛家的子弟薛绍。能入武则天的法眼,这个薛绍长相绝对很英俊的,至少能与贺兰敏之、明崇俨他们相比。就是后世的张昌宗兄弟也不过如此。
家世也好,出身于关中四望的薛家,其母亲又是李治的亲妹妹城阳公主,这一来是亲攀亲。然后将薛绍喊来一叙,谈了一谈,俩人皆觉得不错,谈吐风雅有礼貌。嗯,就这个人了。
武则天才婉出自己的意思。
薛绍很高兴,小公主长得漂亮不说,那个娇宠,千娇百媚也不能形容。太龘皇与太后视若为掌明珠,皇帝都百般的忍让牵就,为了她,都破格做出很多事。立即答应下来。
李令月叛逆的性格,很让武则天与李治头痛的,让她同意下嫁,这是一个高技术的活。于是做了一些安排,对李令月不提,但让薛绍有意无意地时常在李令月面前出现。然后高谈阔论,其他人呢,得到了两位老人家的授意,心中都明白,那怕说得不对,也一个个点头称是,然后深深的“折服”。这仅是文,还有武呢,然后踢球,人家一场比赛进不了一个球,他一场比赛最少能进五个球。那也是,贝利站在球场,也得要让啊。
再加生得好看,这一来,李令月就看到了。
时不时交谈,薛绍也有些本事,嘴又甜,哄得李令月很开心。
这些有意的机会,制造了许多浪漫。差不多是火候了,武则天又选了许多子弟进宫,明义是谈诗作赋,实际是让李令月挑选的。但这一批人选挑出来很有意思,一个个长相太“好看”李令月差一点呕吐。
这才软硬兼逼,我们找你不同意,那么你找。李令月此时还是小,又是百般的娇惯,脑子很好使的,可谁让她动过脑子,这个大脑也要锻炼的,生生没有看出来,一口答道,那也行,让我嫁给那个薛表兄。
武则天与李治差一点晕倒,是喜悦的,终于将这个女儿嫁出去了。
李威听到后,立即将薛绍喊来,说道:“你们血亲很近,我不是很喜欢……”
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再往下说,现在对这个血亲除了同宗同族外,不是很讲究,表兄妹结婚的人很多,说了没有用。又说道:“但你娶的是我妹妹,整个大唐最尊贵的公主,你要好好地善待她。”
“是。”
“小妹她自小娇生惯养,但心性不恶,嫁入你们薛家,你要略略地牵就,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以带她来看我。”
“是。”
“她身份尊贵,又得太龘皇与太后恩宠,很容易使你接近宗室子弟与权贵,你们薛家本来就有着深厚的家世,可是我不希望你过多的卷入朝堂事务。一旦风云陡起,什么事都能发生。昔日高阳公主就是你的借鉴。”
“是。”
“去,谨记好我的话。”
“喏。”
但李威心中也不是很恶,至少长相比他帅得多。
然后去看李令月,武则天怕李令月反悔,日期订得有些紧。内宫正在准备嫁妆。看到李令月兴奋地踱来踱去,说道:“小妹,恭喜了。”
“我要……”手伸出来,要红包。
“这么快就向着婆家,还了得,想要什么?”
“我要十艘船。”
“你要船做什么?”
“我要你那个大船,无聊时到大海转一转。”
擦了擦汗珠,说道:“再大的船,到海也有危险,可不能去。不过你要船,我拨十艘给你。还要什么?”
裴雨荷在后面也擦汗,十艘大型海船,是什么样的价值?别看有三百多个航海名额,到现在也有一大半没有将船舶的名额占满,无他,本钱太高昂。就当作了嫁妆了。不仅是十艘船,这些船不是驶到洛水当游船的,每艘船每年要带来多少的利润?
“我要天的星星。”李令月实在想不出什么?
只要她出嫁,不要向李威讨要了,就是武则天与李治也会要求什么给什么的。笑嘻嘻地说了一句。
“好,我看一看,能不能办到。”
“大哥,不是真的?”李令月高兴地抱着他,她与其他人一样,以为天下的星星,都是一小颗宝石大就算如此,李威也不可能能办到的。真天摘星星?
走了回来,裴雨荷不大相信,问:“陛下,你当真有本事摘星星?”
我能摘得动么?一笑答道:“不是摘星星,看能不能制作出一样东西。”
立即喊来几十个道士,整个唐朝的炼金大师,全是道士,找其他人没有用。拨了五千缗钱,让他们试验,以前就动过这个念头,而且工部里有过类似的记录。可是李威没有将它弄出来。
自从父亲病情稍稍好转以后,他自己的形势越来越恶劣,怕惹起非议,让别人做文章,自己不顾治理国家,只专攻奇巧淫技。将那份记录从工部拿了出来,交给了这几十名道士,让他们在邙山的一个山沟里做试验。
也许成功,也许不成功。若不成功,用其他的方法做补偿。
可是皇帝要为小公主摘星星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是真的是假的,弄不清楚。但引起了薛绍的哥哥薛顗担心,薛顗就对薛绍说道:“二弟啊,你到了娶妻的时候。以我们家的家世,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就是五姓七家的女子,我也能给你求一个好女子过来。为什么娶太平公主,她来历太大。”
看到没有,什么样的公主,就是当年的高阳公主,也没有太平公主这么娇宠,马皇帝要想办法替小公主摘星星了,想到这里,薛顗就很无语。你不是娶一个公主回家,是娶一个神仙活菩萨回来了。以后就是父母亲看到她,那怕母亲是城阳公主,也得将她当作姑奶奶供着。
薛绍不听,反讥道:“大哥,你多虑了。皇帝很讲道理的,甚至为了让几个弟弟妹妹养成习惯,不惜将他们带出去,受苦受罪,转了河南道数州县,察看最贫困的百姓。”
薛顗劝不动。再说,劝动了,敢不敢悔亲?
二月到来,两个道士终于进了东宫,对李威说道:“陛下,成了。”
在后世很容易的,也不过加一些金属镁与金属铝进去,可在这时代,很不容易。若是没有李威提醒,就是黑火龘药技术越来越成熟,有可能没有一百年,这个事物也不会出现。
听道士描述了一遍,李威说道:“此事勿得保密。”
“喏。”
“还有,我将拨出两万缗钱,你们请一些工匠制造,我再派一些人手,到了那一天,务必全部交工。”
“喏。”
简短对答之后,两个道士离开。
韦月进来,好奇地问道:“我哥哥来洛阳了。”
“哦,那好啊。你让他进宫一叙。”
“还有臣妾听到外面好多传言,说是陛下要替小公主摘星星。”
“不是星星,但能在夜里发光。”
“发光?”韦月很不解。发光的东西多了,例如萤火虫,可这是春天,哪里找萤火虫,难道是用蜡烛做的什么玩意儿?
“不用问了,婚期就要快到了,那一天你也能看到。”说完了,李威心里面想到,也不错,在离开的时候,还能看到小妹出嫁。
婚期一天天将要到来。
薛顗担心的事也似乎要发生,这是自己最痛爱的小女儿下嫁,武则天派人将薛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出来。然后派人对薛家说,薛绍的嫂子萧氏与成氏出身不够高贵,让薛家休掉。
李威听了只能冒冷汗,人家两口子婚姻好好的,你何必要拆散。薛家只好委婉地派人进宫游说,萧氏也走出身兰陵萧家的,不算是寒门。说服了大半天,才让武则天放弃这个打算,可心中多少有些不悦。
人还没有过门呢,就来了一个当头棒喝,薛家迎娶唐朝最尊贵的公主喜悦心理,也淡了去。
但管你薛家开不开心,只要我们开心就行。
武则天又下诏,在洛阳县馆举办婚礼,也不是很合规矩的。可那一个敢进谏?不仅如此,召集洛阳城中所有轿夫一起过来,抬送嫁妆。这会有多少嫁妆?老百姓只能想了。然后让城中所有老百姓停业一天,聚集在大待两旁观礼。
史最奢华的婚礼开始。
李令月出了皇宫,轿子大队开始了,一眼望不到边,带望远镜过来也看不到边的。老百姓前来观礼,也不是白观的,近万名侍卫护送,然后从车里拿出铜钱,以及各种鲜果与干果,往街道两边撒。这是给老百姓的红包。据说当天下来,不仅因为哄抢,遭成了许多百姓被踩伤,甚至让苹果与铜钱,都将有些市民生生击中,埋了进去。有的铜钱与苹果滚到阴沟里,几个月后,一个洛阳城都开始闻到果子发酵时的果酒气味。往里面抠一抠,还能抠出铜钱来。
不走到洛阳县馆,这样兜一兜也就结束了,而是顺着洛阳城转了几大圈子,才进县馆。天色也晚了,于是两边侍卫与陪嫁的队伍点燃火把,队伍又长,火把又大。可怜了两边的树木,一根火把过去了,烧烤了一下。两根三根,有的树木都生生让火把烤焦了。
到了公馆,遇到了一个麻烦。陪嫁的马车太大,公馆虽大,可也没有想到有大门太窄的一天。新娘的大花轿抬了进去,然而后面的柜儿橱儿的什么,抬不进去。
第一架停了下来,喇叭锁呐正在欢快的吹打,送嫁的人群也在欢快地行走,一个没有刹住脚,结果前面堵后面,后面挤前面,一个个柜儿橱儿的,都挤翻在地。礼部的几个官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干瞪眼。最后还是一个轿夫机灵,跑到墙边摸索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墙不太牢固,大家用力推,将它推倒。”
一二三,全部推,围观的老百姓与官员啼笑皆非,也不知是对还是不对,可总得要进去啊。轰!一声,墙推倒了,还好,否则用撞木来撞,笑话更大。
要拜天地了。
隔着帘子,李令月说道:“且慢。”
薛绍的父亲薛瓘与城阳公主傻了眼,这个小公主要干嘛,千万不要在这当口出事儿。就走出事儿,倒霉的最终还是薛家,小公主肯定没有关系的。
李治走过来问:“月儿,还有什么不满的,朕马给你办去。”
都铺张成这种情况了,还能有什么不满的?
看一看这一路的铺张,再看看观礼的大臣,几乎所有洛阳附近的宗室子弟,王公贵族,以及所有得了品级的大臣,全部在列。那些五品的六品的官员只好站在厅外面,连进大厅观礼的资格也没有。
李义琰摇头,还不能作声。
李令月走到李威面前,说道:“大哥,你答应我的。”
当然,她也知道不可能从天下将星星摘下来,但肯定是一个好东西。
“你先拜过堂,这是恭贺你大婚之禧的,一拜堂就有了。”
开始拜堂,可许多人古怪地看着李威,星星的事,皆听说了。都知道不可能是真星星,那么会是什么,一块稀世会发光的珍宝?或者让人登热气球,在天挂彩灯?
一个个胡猜乱猜。
拜完了堂,李令月没有进洞房。李威只好让侍卫吹响号角。至于今天晚会为会烧着民宅,不管了,反正城中的百姓皆走出来,全城开放夜禁,欢宵达旦,大约不会伤着人的。烧着了民宅,以后做一些赔偿。
号角由近而远吹去。
然后一声声巨响传了出来。
为了力量大,将烟火冲高空,里面黑火龘药也没有掺杂其他物质,所以比平时里的爆竹要响。
官员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忙走出来看,然后看到天空中绽放出一道道烟花,象流星,象花朵,五颜六色,然后落在地面。大半个洛阳城,不知道放了多少烟花,又是第一次看到,就象是梦幻一般。
放了好一会儿,一个个还没有看过瘾,可终得在停下来。技术与配方不成熟,冶炼技术也不成熟,这只是乐一乐,成本十分高昂的。这一放,包括研发的费用达到了两万五千缗钱。
但与此次李令月出嫁的费用相比,简直成了毛毛雨。
放完了,李威这才怜爱地说道:“进屋去。”
洞房花烛夜,才是你今天晚的主题。
李令月趴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成亲真好玩,最好成十次八次亲,那么就能多看看这热闹的场景。”
“……”
盛大的婚礼终于落下帷幕,让洛阳城的百姓多了无数谈资。还有那天的烟花。
再次交给了梁金柱。
已经有了更多的大臣知道梁金柱这个钱,是替朝廷挣的,至于皇帝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就不大清楚了。也没有进谏,因为又发生了一件事,国家需要用度。
丹水渠花费了巨资,历经年的辰光,最高时动工近二十万人,最低一年也动工六七万人,终于渐渐全部竣工。
这项工程带来了非同寻常的意义。
但在长安,发生了种种不快的事,李治此次来到洛阳后,一直没有回去。
国家也算有了文治武功,加国泰民安,国库里也丰盛起来,要求封禅。各个大臣没有理由劝阻,只好最后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
由礼部商议,四月出发,五月到泰山,举行封禅。
可以为国泰民安封禅,然而前面诏下达,后面一的事务就来了。
第一波是西突厥再次反叛。王方翼护送波斯王子到达吐火罗,就返了回来,因为他不在安西,裴行俭急着返回,征剿东突厥,于是让金山都护杜怀宝与王方翼对调,王方翼返回后主持金山都护府事务,杜怀宝主持安西事务。可是此人才能逊于王方翼,又不会抚恤各部。再加东突厥暴龘乱,这时候阿史那都支手下一个大将阿史那车薄及时地逃出裴行俭抓捕,趁机活动。
这也是一个很有能量的人,与弓月、突骑施、咽面、乌鹘等部皆有着良好的来往,入主车鼻部,立即得到监国吐屯之职,再度联合各部反叛唐朝。迅速纠集了十几万人,杜怀宝带兵征剿,轻敌被击败,本人也死于乱军之中。然后攻打弓月城。
听闻此事,李治十分恼火。
立即将所有大臣召集,商议此事,然后看着裴行俭说道:“裴卿,有劳你了。”
去年程务挺反诬裴行俭事龘件发生后,李威一直保持缄默,直到此时,才开了。,说道:“父皇,你下诏杀死裴行俭。”
“弘儿,何来此言?”
“父皇,裴卿只是一个文官,虽懂军事,也顶多是一名儒将。这几年,从青海到西突厥,再两次到东突厥。奔波几万里,去年回来后,一直抱病,时好时坏。此次再去西突厥,会有什么结果?”
生病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心中也弊着气,两下夹攻,自从去年回朝后,这几个月来,时间抱病在身。
李威又说道:“去年程务挺与张虔勖,说裴卿贪功。既如此,又何必非用裴卿,东突厥剿灭事务也告一段落,为什么不让他们二人从中选出一人,前往西突厥?”
去年阿史那伏念捉住阿史德温博后,也没有意味完全结束。有的叛部继续清剿,有的部族要安抚。不仅唐军,就是比粟的回纥军也留了下来,协助清剿。
到了春天后,清剿基本停息。
可是裴行俭与李威也商讨这件事,因为朝廷很无理地将阿史那伏念杀死,只要一个火星,东突厥依然会继续暴龘乱。但没有必要说。最担心的还是封禅后的事务,一旦封禅,程务挺与张虔勖必定会召回一人,父亲又得到什么“祥瑞”就有了大义,很难保证没有意外情况发生。
对李威来说,此次西突厥暴龘乱来得正是时候。
但这句话带着反击之意。
李治更是不快,说道:“去年的谁对谁错,朕也没有计较,皆有功于社稷的,再说,张虔勖可是跟你一道从青海杀出吐蕃人的包围。西方的事务,朝中只有裴卿最为熟悉。不让他去让谁去?”
李威也没有继续抬杠。
一旦反目成仇,很有可能玄武门事变,不得不演,并且现在演,对自己也不利。从容答道:“父皇,让儿臣去。反正在皇宫中,我也没有什么事可做。”
还是带着一丝反击的意味。
不是没有事做,想做事不敢了,怕掣肘,要么处理奏折,经过裴炎区分,皆是小事,甚至李威怀疑,让官婉儿多学习几年,都能处理。
“你是皇帝,不能有边患,都靠你来亲征。”
“国内的事务,不是有父皇母后吗?再说历史亲征的皇帝也不是儿臣一个国家边患这几年从没有真正停息过,儿臣也是以身作则。”
“朕再想一想”弄不清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治不敢答应。
但仅是第一波,第二波又带来了。
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博被破后,手下大将阿史那骨咄录带着十七名突厥人,走阴山进行游击活动。前几个月情况很危险的,这十几个人皆是英勇善战之辈,在山中打野山羊与兔子谋生,肚子都能管饱。然而四周全是黑压压的围剿敌人。
利用山林之便,队伍渐渐扩大为七百人,阿史德温博手下另一名大将暾欲谷听闻此事,前来投奔,替骨咄录制订制度。这时候围剿的回纥人军队也撤了回去,大部分唐朝军队也因为天气转暖,要回去从事农业生产,从云朔撤回中原。再加阿史那伏念被杀的消息传到了大漠,激起了突厥人的震怒。不仅有阿史那族人族人,阿史德部族因为唐朝换了方式进行统管,心中不服,再次响应。这时候,又有一个很有本领的人,叫阿史德元珍的前来投奔。这个人原来一直在单于都护府做事,前两次背叛,他都没有参与。
因为阿史德族人的屡次反唐,在单于都护府受到唐军排挤,说了几句怨言,让官员直接找了一个借口,将他关进大牢。后来释放出来,一怒之下,也了阴山,投奔了阿史那骨咄录。
得到这两个虎将的支持,阿史那骨咄录声威大振。他惩于前两次的教训,直接将牙帐设于於都斤山今蒙古鄂尔浑河游,杭爱山之北,不与你唐朝人交集了。然后安心的召集阴山北的突厥各部,迅速发展壮大起来。
这无疑地增加了剿灭的难度。
但不仅如此,又来了第三波。
封禅的诏下了没有多久,关中下起了大雨。密密茫茫的几乎连天都不看不见了,这时候眼看到了四月,所有百姓都指望着夏粮得以度日,这个大雨不休不止的下着,许多庄稼被淹没了。
马就到了收获季节,可麦子油菜,一起澡了,这一,结果几天后,全部死掉。关中的粮价,象坐了火箭似的,嗖嗖的
第七十一章 没得救了
雨落一天……粮价就E涨一天,原来夏收即将来临,普通的粟米每斗只有五六文钱,这是指长安城内的。若是在乡下,有的米贱到一斗只值三四文。十几天大雨落后,一下子涨到了三十多文,渐渐往四攀登了。
狄仁杰有一次与李威私下交谈,就说过此事:“陛下,你不觉得太龘皇两次封禅很古怪吗?”
李威只是窍笑。
还真是古怪,第一次没有封禅之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封过禅,老天马来了一个大变脸,多灾多难。这几年稍稍好一点,但礼部刚商订好封禅的程序,订下来日期,边患来了,边患也正常,朝廷只要处死了阿史那伏念,北方必然有边患。西边的也是如此,次裴行俭返回去太快,留下了一些隐患。但关中却遇到了这么罕见的涝灾,连李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狄仁杰不是说李治封禅不好,他不是礼部的官员,即便得到重用,资历浅,想说话资格都不够。而且他是皇帝的首要心腹,进谏两个先圣,说不定还有什么想法。
这是变向地对李威进谏,你以后掌握大权了,也别要学你父亲,还没有做出什么事,就来个封禅。
其他的没有说。
李威前去西域,狄仁杰也是习意的。经过程务挺一变,陛下在军方的势力会受到严重影响。此次,仅是西突厥,想来不会难歼灭的,这样,陛下在军方能重新树立威信,还有功绩。不然象现在这样继续消失下去,一个封禅,挂着神仙的名义,什么事都能发生了。
雨一直没有停下来,甚至连商村陕忖地区,先后时不时地降下大雨。丹水渠也没有办法施工,终于停了下来。到了晚年的李治,一年不如一年,其实自从修建了大明宫起,李治的政治,已经在逐步走下坡路了。可不能不管,立即下诌,关中几大粮仓,包括长安城中的粮仓陆续放粮。然后从山东江淮等地,将储粮向关中调动,又下诌从荆楚各村县,通过丹水渠调粮。丹水渠没有修成,然而只差商山中段一段河面,这可以从运到郑当渠的。就是修好了,到了丹水,越往去,河流狭小,不得不换载小船,这不是钱帛与劳力的问题,是水源,没有充分的水源,无论河渠挖得再深,河水深度还是跟不来。只能说它是辅渠,有肯定比没有强。
但远水解不了近火,粮价依然在涨。
“这些商人,一个个要扒皮!”李治看着邸报,愤怒地说道。
实际两渠的修建,秦陇等州设置了大型储备粮仓,无形地降低了此次涝灾带来的危害。史此次先涝后旱,关中饿殍遍野,粮价最高时涨到了每斗五百多文,也就是说按照力旧年中国的物价,每公斤那种苦涩的小粟米要卖到接近一百三十元人民币。李治前去洛阳,士兵多有饿死途中的情况发生,魏元忠不得不从牢房里喊来了一个凶狠的江洋大盗安排沿途的保卫工作。
但历史已改变走向,情况很恶劣,却没有发展到饿殍遍野的地步。
武则天笑笑不语。
不仅是商人,主要是地主与大户人家,这些人惯用的手段,丰收时屯粮,灾害时售粮。甚至会默契地配合,控制市场粮食的流通,使粮食越炒越高。
她低声说道:“陛下,要不要封禅?”
“诌已下达了……”
武则天没有再说话了。封禅她不是很反对,国库里还有许多钱帛,就是用来救灾与封禅,再加剿灭叛乱,也足够用了。担心的是丈夫的身体,前去封禅,沿途奔波,又加发生了许多事情,会加剧丈夫病情的恶化。可丈夫一心想去,这是他的心结,只好由他。
又问道:“陛下,弘儿要出征,你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一拖也是近二十天过去,武则天也在犹豫。
儿子要出征,意思她是懂的,一是袒护裴行俭,二是收拢军方的威信,三是呆在洛阳,大约会有担心。自己对儿子没有恶意,可不将权利抓在手中,丈夫一死,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大臣必然得到儿子的重用,好人还怕王劝,没有丈夫为自己遮风蔽雨,难不成以后自己果真要老死在深宫之中?
但这个误会形成了,又不知从何开口,使儿子相信。
这是她目前最真实的想法。
是不是这样呢?权利也是一杯毒药,武则天又喜欢这杯毒药。手中拢的权利越多,会不会保持目前的心态?
儿子有此议,证明他心中有了很不好的想法,又要封禅,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将儿子留在洛阳不放心的,带在路同样不放心。离开京城,京城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在去泰山的路,也没有办法掌控。可将儿子放出去,继续建功立业,自己与丈夫会很被动。轻重让她无从决择。
“不是将他喊来商议一下。”
“行”,武则天命令太监从东宫中将李威喊来。
父母召见,李威冒着一把大雨,坐在车辇中,来到阳宫。洛阳也在下雨,才四月初,雨下得硬是象江南的黄梅天,洛堤外的洛水,都能看到因为河水暴涨,向下游流去,带起的一个个漩涡。
到了阳宫,太监撑起一把黄罗伞,听着雨珠落在树叶哗哗的响声,李威进了仙居殿。
见过礼,坐下。
李悄道:“你说你平灭西突厥,有没有把握?”
“西突厥不象东突厥,也不象吐蕃与大食。”
“为何?”
“西突厥民族构成复杂,缺少凝聚力,别看东突厥,离我们唐朝近,北方又有回纥人与我朝共同联手,但是他们的民族单一,所以一旦产生叛意边患会持续很长时间。再者,地理位置,东突厥除了我们唐朝外,回纥部实际不是他们对手。看一看此次比粟出兵的反应速度就知道了。但西突厥先后遭到吐蕃与大食的录削,这两个国家都采用了暴虐的治理态度。想剿灭,不是太难。”
“你需要多少兵力?”
这一把大雨下着,想调动大军很不容易的。后勤供给运输又很困难,李治不大放心问了一问。
“兵贵神速,若是父皇同意儿臣出兵,只需从两京调拨五千精兵,另外从北方调动五千军队,儿臣再到青海去,抽调两万士兵不成问题的。这就足够了,可是儿臣要调几员将领过去。”
“是谁?”
“北方的有郭元振、辛承嗣、细封雷……”想了想又加了一个人进去:“唐休璟凉村的契必明,青海的李谨行、骆务整,再加金山都护府的王方翼,有这几员重将足矣。”
“弘儿,北方的兵力已抽回来许多,不能再抽。”
“那么将这几员将领调来,儿臣只率两万五千人,也能平灭西突厥的暴乱。”
李治在迟疑。
“父皇儿臣前去不是平灭暴乱,还要给西域一个长久的和平,关中大灾,北方有乱,兵力拨不出来,但要给儿臣一些将领,这也是为了唐朝将来培养的人才。”
就没有指望从北方调来军队,可一些将领皆是李威原来的心腹,张虔勋叛变立场这倒不要紧的,李威害怕的是裴行俭从青海带过去的一批将领,会遭到张虔勋的陷害。他们不是裴行俭,只是中层将领,以张虔勋与程务挺两人联手,若有心,都能置他们于死地。
李治想了半天最后才说道:“好,就依你。”
“谢过父皇,儿臣还有一句话要说,封禅若是父皇开心,儿臣不反对。可路需要注意身体。”
“朕知道。”搞不懂儿子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心话。
李威这才看了一眼父亲削瘦的身体大踏步离开,有可能是父子俩人最后一次长谈了。
也没有那么快就离开,士兵要征集,粮草只好从青海携带了。涝灾不可能波及到青海的,正好青海储存了大量的余粮,但需要带一些简易的粮草,支行到青海去。另外还有武器以及一些少量的辎重。大雨下得不开天,武器带得也有限。不过终要带一些。
又来到朱敬则家中。
李威此次出征的原因,几乎所有重臣或多或少能会意一些,但朱敬则还是很反对,坐下来,让下人沏茶婉言说道:“陛下,你是唐朝的皇帝,国家的未来。”
“朱少卿,你看看外面。”
朱敬则扭头看了看外面,外面什么也没有,要么下着雨,李威到来的时候,雨变稍微小了一点儿,但打在花花草草,或者落在石阶,依就发出啪啪的响声,无比的**。天空乌云黑压压的,汪着无穷的眼泪,一块黑一块白,黑得阴沉,白得浑浊不明。
“是洛阳,邸报说关中雨下得都不开天,朱少卿,你有没有想过几百万关中的百姓?”
“唉。”
“父皇算是一个好皇帝,不算太恶,也不算太铺张,可这几年来,有可能受了我的刺激,有可能是病情的原因,为政一年不如一年。这时候封禅,你说应当不应当?他失……控了。”
不能以常理看待父亲了。也许父亲还以为他能活一个三十年四十年的,自己三十而立,又有名声,又有政绩,朱敬则说得也有道理,父亲怎么着也要为唐朝将来留下一条后路,可失了控,什么事情就能发生。
朱敬则又叹了一口气。
“此次我过来,有一句话要对你关照,不仅是你,李相公、魏元忠他们皆是要说的。这一去,我会留在西域很长时间。”
“怎么……”
“是,西域之乱,不会太难平灭,况且金山还有王方翼,此人绝不可小视,武略不亚于黑齿常之与程务挺。可是我前去不仅是西域,还有河中,甚至看有没有机会,与大食人试探地交一次手。”
与裴行俭反复商讨过,大食人若是硬拼,唐朝未必能得到好果子吃。首先它自从建国后,就一直在扩张将士皆得到锤炼,这一点颇象唐朝之初。其次大食马比唐朝战马精良,若是在河中呼罗珊等地交战,更适合大食马,甚至还有骆驼军。
唐朝哪里组织过骆驼军的?再说大食的武器,唐朝武器先进,大食也不差,大食的弯刀在唐朝用焦炭冶钢后,锋利度依然超过唐朝的普通兵器,继续保持宝刀的称呼。
不过也有机会,若不深入,波斯人与河中各国百姓这些年都承受了大食的压力与苛政剥削,特别是宗教的推广,为了推广伊斯兰教用了种种血腥的手段。这引起了河中百姓的不满。这时是最好的时机,过一段时间,伊斯兰教得以推广,无疑会巩固大食的统治。
战一战,能让拜占庭人看一看,激发同盟的可能。
但最终会不会战,也要到西域观察后才能决定。所以李威带的士兵不是很多,不然带五六万人一旦到了河中仅是供给就很成问题的,难道也学习大食人对河中地区百姓进行鱼肉式的录削?
不仅大食人的战斗力,还有它的制度。甚至通过教义明确规定,商人与工匠是受神保护的,鼓励发展各种技术,以及商业。前者带来了技术的飞跃提高,在拜占庭人将亚里士多德的籍当作了拉圾扔到旮旯里的时候,大食只经举国卜下皆在研穷。商业的繁华又带来了富裕的经济,刺激国力发展。这才是最可怕的。
那个哈里发制度,李威没有当作一回事,这时候搞民龘主?行不行?希腊古代好象就有民龘主,现在希腊在哪里了?甚至李威认为若不是这个国家成员复杂,最后自己肢离破碎,有可能遥遥领先于世界所有的强国。
“大食啊。”朱敬则吓了一大跳。但立即说道:“陛下不可,昔日河中地区向太宗臣服,太宗就没有同意,太龘皇时,虽设置了各个羁縻都督府,也没有真正出兵大食。陛下,太遥远。”
这说法是不对,李世民重心是高丽,到了李治手中,由李绩出谋划策,一度在河中设立了各个都督府,也有意节制大食的发展。但不久后灾害连连,薛仁贵在大非川又遭重创,青海是家门口的事,都没有摆平,如何向河中地区,甚至向大食扩张?此事一直耽了下来。
但李威此行,也不是向大食扩张。
率两万五千人,前去大食交战?又不是想找死。即便有可能会获得西域各部,以及河中各国的支援,这个几十国的联军,李威敢用不敢用?拍了拍朱敬则的肩膀,说道:“放心,我不会贪功,是看一看有没有便宜可捡,没有,也只是整顿河中各国,让他们形成一个更有力的联盟,阻止大食与吐蕃的扩张。”
朱敬则不好再说了。陛下这样做,说来说去,还是等太龘皇的死讯啊。不然是不会回来了。
李威又说道:“这一行,时间长,朝堂我害怕有变动。我不在朝堂,与在朝堂是两样的。因此,我要对你们说一句话,明哲保身,有的事不平也当作看不到,少授人把柄。我还要指望未来,你们替我出力。”
都不明说。
不怕流放,流放了都可以重新启用,就怕会被处死。或者流放到恶劣的环境中,朱敬则等人稍稍好一些,刘仁轨等人,若是流放到交村等地,基本休想回来。
敬则应了一声,又叹了一口气。一个好好的国家,怎么变成了这种样子?很是想不通。
“麻烦你传一下那位香黛公主。”
朱敬则狐疑地看了李威一眼,还是起身将香黛喊来。
做了一个手势,让这位西洋公主坐下来,问道:“你在我们唐朝也呆了很长时间,可习惯否?”
“尚可。”
“听说你最近协助那几位主教翻译籍?”
“是。”
“安心去做,我此次出征一回来,就会替你们天主教修一座教堂。不过还有一件事,顺便对你说一声,等我回来后,会派使者前去你们国家,看一看发生了什么,有可能会帮助你与你的父王讨一个公道。”
“谢过陛下。”
“我不在京城,你也不要去四方馆了,省得让人撞到,又惹起麻烦,到时候可没有人替你讨还公道。”在洛阳朱敬则府中呆了很长时间,吃得好睡得好,至少比她原来在巴黎时那个可怜的公主待遇要好。身体渐渐长得丰满起来,又是皇帝授命留在朱敬则家中的。朱敬则不知道李威用意,隐隐知道很有可能以后会进入皇宫,不仅是美色,有可能是李威一条用意很长远的计谋。什么计谋,朱敬则也看不出来,唐朝兵力显然达不到法兰克的。想劝说无从劝起,但对香黛不敢慢待。也拿出一些钱,给她买了一些衣服与首饰。
三分长相,七分扮相,香黛的个性不会浓妆艳抹的,可一打扮,比原来肯定更好看些。
她越好看,李威反而越不放心。也刻意心丁嘱了一下。
“是。”
“那你们忙,我走了。”说着,站起来告辞。
不仅口丁嘱了各个大臣,甚至李威还让裴行俭借着生病的借口,立即致仕,也丁嘱了刘仁轨,看时机,时机不妙,也辞去手中的职权。
最后才是东宫。将一干女子喊了过来,挥手让太监与宫女退下,然后盯着韦月,说道:“你有了身孕,可我不能看着你生产了。”
“陛下……”
“还有你,裴雨荷,若此次狄崽生下男婴,我回来后,替你主持一下。”
去年狄崽与狄好皆生下了一个女孩。然后到杨敏,又生下了一个女孩。对此李威也无所谓,他已经有了几个儿子了,不怕帝国以后没有继承人。接着狄崽与碧儿、韦月与郑宫楚先后有了身孕。然而裴雨荷一直静悄悄的,连李威也不知道原因。医学落后啊,又没有办法检查,倒底是身体差了的原因,还是真的不能生育。
“我一去,你们要记好我的话,不准出宫,不准生是非,特别是你们两个婉儿,月儿,不要以为自己很聪明,切记,不可能挑战母后的权威,不可再使小心眼。”次情况很危险的,真要武则天将官婉儿活活揍死,以官婉儿的身份,李威想掰这个理儿,都掰不起来的。
“是。”
嘱咐完了,李威就立即率领五千人马离开洛阳。
都没有等武器与物资齐备,这可以稍微往后挪一挪,他还要去一趟青海,雨不可能一直下下去,避过雨期,武器与物资通过河西走廊,直接送到西域。
出了洛阳没有多久,就听到父亲率领文武百官,诸国使节前往泰山。也走了。
李威在马叹道:“没得救了。”
不是指病情的,是指父亲的心态,是没办法救了。
未完待续【字由破晓更新组「逆」孝孝】提供。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二章 天高海阔
过了潼关,天居然晴了起来。
可是晴得不对,太阳明亮得都刺人眼睛,真正是碧空千里,万里无云。
王晙说道:“陛下,此乃大吉之象。”
大军一出,粮草来自青海,这就是开耕青年海的好处。从凉州到松州,一共开耕了近十万顷屯田。加原来一些耕地,使陇右成为唐朝的另一个大粮仓。但有种种弊端,运输的不便,只能自己消耗。就是运到西域,运费也十分高昂的,但从青海运向西域,成本必然比从关中运向西域低得多。养活十几万大军不大可能的,但提供几万军队的粮草供给,问题并不大。
武器与其他的物资,必须从关中运向西域,象前一段时间那样,大雨下个不停,也没有办法运输了。
王晙则是正宗军务监的产物。
此人是官宦世家出身,祖父官至岷州刺史,父亲王行果为长安尉,本人少年好学,为人豪放。咸亨三年中明经第,调清苑尉。一直没有升迁,后来朝廷设立了军务监后,去年将官印一丢,投奔军务监了。在唐朝不算奇怪的,唐朝的生不是宋明的生,大多数生仰慕班超投笔从戎,再弱的生也时常腰里挂着一把佩剑,酒喝多了,会舞着剑发一个酒疯,王晙的举动再寻常不过。
因为缺少将领,刘仁轨、裴行俭以及其他一些诸将,平时皆抽一些空,教导这批学生。包括李威在内,都时不时前来授课。看到了王晙,岁数不到三十,相貌雄壮,气度威严,心中皆是十分欢喜。平时也有意无意地悉心教导,此次李威出征,顺便将此人带了过来。
除了王晙外,还有一个张仁愿,两次科举没有成功,于是今年改考武举。其人有文武才,立即脱颖而出,让裴行俭从诸多学生中选了出来,推荐给了李威。
但是将才或者李威所需的帅才,皆不好说,将这两人带出来,算是磨练。毕竟没有过战场,缺少了实战经验。也许在课常夸夸其谈,到了实战时,却能成为赵括马谡之流。
另外还有其他几人,都是军务监中的佼佼者,作为重点对象带过来培养的。
李威看了看四下,太阳烈,泥泞的道路只是两三天就晒干了。一些高处田地里的积水也蒸发了,但前段时间雨下得大,低洼的地方,还汪着积水。庄稼一个个倒在泥泞中,枯萎起来。
叹了一口气,说道:“太阳出来了是好事,就怕大涝过后又是大旱,那么关中情形不敢想像了。”
那样的话,不仅是夏收了汤,秋收也没有指望了。
李威的担心很快成了现实。
关中受了重灾,没有敢耽搁,一路急行,到了青海,太阳一直火辣辣地照着,有的地方连地都晒得开起了龟裂。关中罕见的大灾害到来。就连广通渠的渠水,都因为百姓不停地引水灌溉,渐渐干涸,影响了船舶的航行。
虽然朝廷做了许多应急的措施,各地的粮食援援不断地运向关中,甚至不惜将青海陇右的粮食,用马车一车车的拉到关中来,关中的粮价依然是一天一个价,终于冲破每斗米的大关。
军队一路西行,都能看到许多百姓逃荒逃到青海去。
这也是给李治封禅打了一个大脸。
李威没有管,造成这情况有多种原因的。关中乃是中华文明的摇蓝,但为了孕育这是民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过度的开发,导致水土大量流失,唐朝时,过了渭水,已经有许多地区出现了黄土化。
汉唐的京畿要地,为了拱卫京畿的安全,又不断地采用了一些政策,使关中人口密集,再次加重了这方土地的负担。
自灵武到河套,让于游牧民族放牧,对环境破坏更恶劣。
地形西有六盘山、小积山,南有秦岭,东有吕梁山,北有陕北高原,地势险恶,然而仅有一个渭水流域的河运向外沟通,运输不便。因此一遇到灾害,就会出现严重的后果。记得不大清楚了,后来的李自成起义,似乎也是发自关中大旱灾造成的。
但是不是百姓多,就能拱卫京城的安全?
解决这问题,降低人口密度,保护环境,驱逐游牧的游牧民族,才是真正的根本。然而那一项,都不是现在的李威敢动弹的。
可听到一个好消息。
闻听阿史那车簿之变,王方翼亲率大军急奔危城。
看到唐朝军队数量少,王方翼除了建碎叶城,也没有什么大的战役扬威立名,阿史那车薄轻视了。于是派了一支军队,来到伊丽河伊犁河狙击唐军。两军在伊丽河发生了激战。
但阿史那车薄疏忽了士气,虽然他们人多,可西突厥人对唐朝一直很畏惧。再者,唐朝在西域实施的是羁縻政策,这一政策有很多的弊端,可也赢得了一些部族的支持。面对唐朝军队的强势进攻,激战一会后,军心涣散,大败而逃。是役,斩首千余级。
反叛的突厥贵族不甘心遭到大败,只死了一千来士兵,损失不重。在阿史那车薄的煽动下,三姓咽面又率领十万余众加入叛军,联合起来,气势汹汹地扑向王方翼的军队。
王方翼将军队纠集,屯兵于热海吉尔吉斯斯坦塞克湖,严阵以待。这一战打得很辛苦,为了激烈士气,王方翼本人都身先士卒冲出入敌阵。胳膊肘儿被突厥人一支箭矢射中,鲜血立即迸了出来。王方翼抽出横刀斩断箭簇,也没包扎,仍然继续率军战斗。这起了一个很好的带头作用。比如曹怀舜,还没有怎么溃败,他自己儿就开始拨马逃跑了,士兵怎么可能有信心作战?
唐军看到主帅如此勇敢,大声呼喝,士气也变得高涨起来,越战越勇,一举击溃了咽面的进攻。不久后,十万突厥叛军竟然被两万几千的安西军击败。
阿史那咽面一看此路不通,唐朝军队是少,但好象还象初唐朝的军队一样,不可战胜。再打下去,所有士气都没了。他决定改变策略,派了斥候联系安西军中的一些突厥将士。让他们倒戈,并且拿出重金,让他们乘着作战混乱的时候,接近王方翼,将王方翼捉拿。然而他遇到了一名唐军主帅不仅是勇敢,更是一员智将。
甚至打到这时候,阿史那咽面那根脚指头在动,王方翼都能算到了。早就防了他这一手,秘密派将士监视,接到消息后,发出命令,召集各个主要将领进入大帐商议。将七十名通敌的突厥将领召到中军大帐,看人到齐了,立即派人拿下来,斩首示众。消除了军中的不稳定因素后,正好刮了大风。唐军又在风,立即发起进攻。马借风势,突然冲向突厥军的大营。本来一战已经士兵沮丧,看到风刮起大团大团飞扬的尘土,突厥叛军不知道有多少唐军冲了过来。
仓皇之间,包括阿史那咽面都开始逃命。仅是一击,斩首七千余人。王方翼再次趁胜追击,派骑兵分道袭击逃散的叛军。其实作战时,想杀死杀死多少敌人,那是不可能的。扩大战果,就是追击,兵败如山倒,往往全歼敌人,正是因为敌人溃败,才导致的。这一追,杀敌无数,生擒阿史那车薄与阿史那咽面,以及大大小小的头目三百余人。
李威的唐军才到河州,就听到西域平定的消息。
听到邸报后,从北方赶来会合的郭元振问道:“陛下,我们还要不要去青海?”
到青海是召集诸军平定西突厥暴乱的,可是西突厥已经平定,再去没有多少意思了。
“为什么不去?”李威答道。
西突厥的暴乱,在李威眼中,从来没有将它放在心。民族的不同,各部的不齐心,铸就了危害不会太重。相反的,他对北方大漠里那个阿史那骨咄录,心中反而担忧。
但自己来到西域,仅是为了平叛?
看着远处青青的小麦,又说道:“没有想到,我又来到青海了。”
可是与前次来到青海情况是两样的。前次是太子,虽然有了名位,名位不显,什么事情也要请示朝廷后,才能做主。此次是皇帝亲征,本身就有军国大权。他想怎样做就可以怎么样做,不必请示某某,包括父母在内。
到了青海,无论是军方,或者是百姓,都是自己的声音。包括王方翼在内,对自己好感,肯定比对父母亲更抱有好感。
青海,好大海啊,这海一阔,就任自己游了。好高的天啊,这天一高,就任由自己飞了。而且只要自己一直在西域,就可以遥控青海甘凉,这可是十几万的军队,人身安全就有了保障。
这想法有些杞人忧天,武则天并没有动杀心。可李威对这个母亲,却一直不大放心。手中有了军队,有了名位,等于什么都有了。比如起兵,他起兵与后世徐敬业出兵性质是两样的。
况且他有了这个皇帝名义,又何必用起兵这个词?
到了河州,黑齿常之与李谨行迎了过来。
前来迎接的人很多,包括原来李威手中诸将,以及党项各部的长老。
李谨行开心地说道:“没有想到臣又能陪陛下再次作战。”
黑齿常之很不满意,在一旁说道:“陛下,为什么你带李将军去,不带我,臣都在青海呆得生霉气了。”
“来,来,我们帐中说话。”
与各部长老寒喧过后,将李谨行与黑齿常之拉到帐中,坐下来说道:“到庭州后,我也不一定会作战。”
李威计划黑齿常之与李谨行不知。但西突厥平定后,皇帝依然继续来到青海,继续征兵,肯定会作战的。
“那陛下是想……”
“黑齿将军,我这一行,西突厥不是重点,重点是河中地区。以前,除了追击叛部,我朝军队才偶尔前往河中地区诸国。就连父皇册封岭西各都督府,也仅是派一使者前往,并没有驻扎军队。因此,我朝对河中地区的凝聚力逐渐在下降。我想带军队前往河中地区,让他们看一看,我朝的大军也能来到河中,让他们增加对我朝的信心。”
“陛下,不妥啊,从西域到河中有三道,北从碎叶到河中,此乃大道,但中部与南部也有道路前往吐火罗。中部与北部暂且在我朝控制之中,南部却继续落在吐蕃手中控制。甚至还有大食,陛下所率之部只有两万多人,一旦他们联手,陛下河中之行,将会变得很凶险。”
“黑齿将军,你多虑了,大食虽然强大,河中各国对其很不满意。再说,他们西与拜占庭两线作战,也分不出多少兵力。到了河中,他们从地利天时与人和也占不了风。关健他们同样路程遥远,更没有能力派出大军。至于吐蕃,翻过昆仑山与葱岭,容易不容易?能派出的兵力更少。再说,我到西域后,以处理政务为主,安顿安西数镇,这才是根本。不能让他们再象这样时叛时降下去了。能不能去河中,也要看情况。去了河中,还要看情况,若是不好,将他们征集起来,组成一个松散的联盟,抵抗大食北扩。若是好,说不定我想兵发呼罗珊,与他们小规模地接触一下。”
大食崛起时,曾数次派使者向唐朝示好,可唐朝一直不承认这个政权。两国偶尔也有使者来访,但始终皆抱有敌意。这只是一种状态,双方对对方的战斗力皆不是很了解。
所以这次李威想试探一下,包括所带的将领。
无论是从洛阳带来的王张,或者从青海中选出来的薛讷等人,从北方召过来的郭元振等,都是为了培养锻炼为主的。为唐朝将来提供更多的将领。这个人才是一个成长锤炼的过程,比如李绩,当初瓦岗寨的徐茂公,很牛,但肯定没有后来的牛,隋唐朝英雄传中,有许多人在史实际能力都胜过他的,可因为战斗经历得多,渐渐脱颖而出,成为举世闻名的名将。李靖不能算,那是战神,多少年才出的一个。
王方翼在西域时间长,了解,亲自护送波斯王子去吐火罗,这个人也不可少。但还是缺少了一个重将镇守,在黑齿常之三人中,李威反复地想了一下。薛仁贵岁数已高,一旦北突厥有变,他有着对敌的经验,要留下来。黑齿常之在青海也有大胜,并且青海不留一员骁将,他心中也不大放心。李谨行也了岁数,这一战过后,李威就打算让他功成身退,要回去休息了。所以才选定了李谨行。
大约地说了一下。
“陛下,你说我会有什么重用?”
“黑齿将军,不要以为朝廷与吐蕃议和,但许多问题没有解决,比如青海,西域,甚至剑南各处生羌的统辖。吐蕃主战的贵族不在少数,不仅是我朝周边各地,他们对河中地区同样是虎视眈眈。只是青海一战,他们眼下的情况有些困窘,所以才默认了吐蕃没禄氏的议和。这批人,包括噶尔家族在内,才是真正掌控吐蕃大权的人物。这终不是长远之计。”
黑齿常之与李谨行不能作声,不仅是两国的关系,还有没禄氏与皇帝的关系,严格来说,吐蕃的赞普还是唐朝正宗的皇子。
俩人古怪的对视一眼。
“你们眼神很猥琐,私人感情与国家利益相比,国家必须排在第一位。”
“是。”
“若没有错,北突厥此次叛乱规模也不会而且他们到了於都斤山,增加了征剿的难度。论钦陵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仍然会出兵,给其遥遥声援。规模不好说了。而且他一直将我视为吐蕃的头号大敌,不惜调动几十万军队围困我。此次我没有青海地利,军队又不多,等于是孤军前往西域。若在庭州碎叶,离得远,论钦陵无可奈何。然而我若是去了河中……”
“所以陛下,你不能去啊。”
“为什么不能去?去了河中,地势变得矮小,各国对我朝印象不恶,我又是出兵替他们对付大食人的。虽然军队不多,然而河中各国又能征调多少军队?论钦陵也会考虑。不过防止万一,还要黑齿将军协助,听我说……”将心中的计划说了一遍。
河中大食的情报,经过河中使者一行,李威手中有了更多的资料。可因为在岭西,不是唐朝的重心地区,了解得不够。于是就此行,与刘仁轨以及裴行俭反复商讨,考虑到了每一个细节。
战略的眼光,论钦陵会胜一筹。可是此行未雨绸缪,青海有黑齿常之策应,西域有王方翼与李谨行两员骁将,又失去了天时地利人和,并且吐蕃国力贫乏,论钦陵个人的智谋,已经无法弥补这些不足了。除非他的军事修养真正到了李靖的地步,虽然此人很有本领,但其级别顶多到了李绩与刘黑闼这一水平,这就是夸奖了。
若论钦陵不甘心,未必占据风。
而且是论钦陵主动挑衅,从大义唐军也占了风。不动便罢,一动只要再将他击败,吐蕃会更困窘,也等于遥遥地支持了没禄氏母子在国内的声势。除非没禄氏为了吐蕃,不惜自己成为论钦陵的傀儡,一心想扶助论钦陵。那也是不可能的。
实际没禄氏这一地位很微妙,救过李威,又有他的儿子,进可以主持吐蕃政权,退只要逃出来,李威也会善待,有了孩子,必然成为后宫重妃之一。
李威与裴行俭刘仁轨经过了好几天的斟酌,几乎连所有可能性与细节都考虑到了。黑齿常之与李谨行再无异议。
“我想他出兵的,但他出兵的可能性不大。不过离开青海时,我会给他一个小小的理由。”
商议完了,拨营前往鄯州。
一路又看了看,情况很好。才治理,而且是军方统辖,很少有吞并田地的事情发生。几乎每一户人家都分到了一顷土地,朝廷暂时又没有税务,因此百姓的生活很是富足。
不但汉人的百姓与将士的家属,连党项也因为生活安定,这几年的情况逐步的转好。每年到了元旦,惩于次李威举行的集会,这一惯例延续下来,一到元旦时,所有汉人与党项人载歌载舞,欢庆节日。相互的联亲,又加速了融合速度。所行看到的情况,让李威很满意的。
扭头对各族长老说道:“再过几年,你们各部的子弟学问有了长进,那时候我会在科举时,拨出一到两个名额,择优录取你们的子弟。”
“谢过陛下。”几乎所有人伏了下来。
唐朝科举严格到了极点,每一次只录取几十名进士,甚至有时候只录取几名。一到两名的名额看似很少,对于一个党项人来说,却是够多了。这也是党项人进入唐朝主流社会的机会。
黑齿常之与李谨行皆没有作声。这是对党项人的优惠政策,可经过种种的变革,也许几十年后,这些党项必然向关中河南那些鲜卑人一样,成为汉化的鲜卑人,最终与汉人成为一个民族。
两人皆是异族人,但不反感。分开了,看似保持民族的独立性,可终是排除在汉人之外,是低人一等的民族。只有真正融合,唐朝的汉人才不会歧视。这是他们的想法,汉化很重,不排斥,其他的部族酋首却未必是这样的想法了。
大量的移民,与生活的安定,这一路前来,看到的景象也是欣欣向荣,生机勃勃。这也付出代价的,许多百姓因为土水不服,来到青海病倒,甚至导致几百名老弱病残的百姓支持不下去,最后病死。
到处走了走,看了看。
军队黑齿常之与李谨行也早就选好了,皆是青海军中最勇敢的士兵,包括四千多名党项子弟。
李威逗留了几天后就离开了青海,但走的路不同。
率领着大军,出了浇河城,直奔洪济城,过了黄河,踏了大非川。而不是经拔斗谷,从河西走廊去西域的。这一行,立即赋予了极其浓厚的象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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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刺激
这种傲慢,这种轻视,论赞婆坐不住了。
还没有到荒废的大非川城,坠赞婆派来了使者,责问两国既然和平,为什么李威还要从大非川借道,引起了一些不好的误会。
“借道,大川川是你们吐蔷人的道吗?”李威脊脊地讥讽道。
“陛下,你是唐朝的皇帝,话不能乱说的,有可能会引起更多的误会。”
“你叫什么名宇?”
“我叫芒甘。”
“那我问你,什么叫识会?别要弄错了,这是我们大唐给你们吐蔷人喘息的机会。是赏赐与垂怜,包括青海为了给你们吐蔷人们一条生路,没有立即夺回来,但这片土地永远是大唐的领土。至于误会,我倒很想看看你们吐蔷人误会会发生什么事?”
然后手一指远处逃散的百姓,说道:“这就是所谓的识会吗?”
随着东西突愿连年暴乱,唐朝放缓了对吐蔷的高压政策,开始有百姓从各个山沟里走出来,价价地将牛羊牵到大非川、赤海等处放牧。大自然的恢复能力是惊人的,这时候环境还没有后世的恶化,久没有人放牧,各个川泽上牧草长势旺盛,对苟且价生的吐谷浑百姓有着无比的诱惑力。
和议成功后,坠赞婆更是校意,学习唐朝人的屯田,在大非川与良非川等地区开垦屯田。种庄稼比放牧收成更高,手中有了粮食,就能养活更多的百姓,甚至可以调动更多的军队前来驻扎。出了黄河,看到的情况依然象原先一样,风一吹,除了青草还是青草,越往深处,就能看到更多的牧人与耕地。还有不少人的,地形复杂,无法全部清剿。
黑齿常之曾派人打听了一下,从且末等地,一直到大非川、乌海、拍海,大约还有近二十万吐谷浑百姓。前些年封锁得紧,生活过得很苦。是唐朝的高压政策,否则只要派人宣扬一下,再开一个鬼门关,估计会有一半百姓再次投奔。那是不可能的,这是要保持立信的权威与政策的延续性。并且对其他各族有着强烈的震慑作用。比如白兰羌,数次清剿过后,剩下的各部皆派出使者前来求和投降,还有春桑、迷桑与各个与松州接邻的生羌各部。是否是真降还是假降,但在这几十年内,即便吐蔷发兵,也不敢象以前那样公开协助吐蔷侵犯剑南各州了。
唐朝军队的突然到来,百姓不知道,一路所行,所有吐谷浑百姓皆帐忙地收拾行李,来得及的赶着牛羊往两边山区逃去。
李威的话,是**裸的威胁与蔑视。
使者只好回去复命。
坠赞婆也没有办法,形势不如人,虽然自己若是急召,再加上吐蔷的驻兵,也能召某四五万的军队。可是四五万散兵游勇,是否是这支唐朝军队的敌手?况且那么大的动静,河东唐朝军队不知?一旦赶来支援,青海最后一点家当就会打光了。
只好下令各部不必惊慌,唐朝军队只是借道,不会伤害你们的。但你们也不能挑衅这支军队。
命令下达后,有的部族相信了,有的部族没有相信,甚至有的部族秘密派人来到军营,向李威诣降认错。
李威没有同意,这些使者伏下痈哭。
这才松了松口,说道:“你们先回去,若是知错,以后不再与吐蔷朋比为奸,将来青海必然有你们部族一席之地,具体的,你们去找黑齿常之,与他协育。
熬了几年,第一次松了。,这个消息迅速在青海传播。坠赞婆又羞又恼,一边派人到洛阳,等李治回来杭议,一边将情况通报逻些城。也是打击赞普党的,看到没有,我们吐蔷主动议和,可是唐朝这个皇帝仍然不想放过我们吐蔷人,不但拉抡青海各个忠于我们吐蔷的吐谷浑部族,还借道大非种对我们吐蔷挑衅。这就是你们要的议和结果?
李威没有当作一回事,一路大接大楞地从大非川向伏罗川出发。最后越过甘泉河,到达汐咐。但没有走玉门关一饯,而是饶道阳关,直奔米兰古城。这个古城址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东南有大南山(指阿尔金山与昆仑山东端、祁连山西端的边绵山脉),西北有丰尔臣河,是唐朝河西走廓唯一通往且末,且有许多绿洲供给的道路。汉朝此地乃是楼兰国伊循城,汉朝曾派一批将领领兵到此屯田积谷。后来吐蔷扩张时,将此地占领下来,修建了一座军事堡垒。青海战败后,唐朝西域军队扫荡,重新将些地夺回。不过再往南去,在若羌吐蔷又修建了一座更大的戍堡。因为且末等地暂时不在唐军战略视饯中,只是派兵清剿了一下吐谷浑与忠于吐蔷的突愿百姓后,又撤了回去,所以此堡也没有夺回来,继续留在吐蔷人手中。另外,青海战役过后,唐朝的重点也是放在西域,特别是崔知辨出击五侯斤路(西昆仑的吐蔷食盐之路),与留守在北昆仑的吐蔷重臣坠赞最发生数次激战,又加上传来赞普死讯,坠赞聂一心想急着回去参加权利争夺,心魂不定,被翟知辨予以重创。使吐蔷不得不让出几乎所有西域侵占地,仅保留了一小一部分。以至坠钦陵多年后想到此事,还为之愤恨不止。
顺着蒲昌海溜达了一下,在吐蔷若羌戍堡前练了一下军。将堡内近千吐蔷士兵吓了一个半死之后,再返回了米兰古城,经过轮台,到达龟兹。
但这一行,李威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时候到了五月末,天气也热了起来,西域各地昼夜温差巨大。各地方有各地方的气候环境,比如南方的尖热湿闷,北方的干燥寒脊,青海的缺氧,西域这种巨大的温差。不是所有士乓都适合所有的天气气候的,也不是所有将领也能适应的。比如薛仁贵到了西南后,建的功勋就远不如在北方。无坠东突愿、吐蔷与未来的大食,都是强敌,不是自己去姚咐,那怕士兵不适应,也能从容地将对方击败,可国家拿得出手的将帅无非就那么几个。难道让黑齿常之一辈子呆在青海,王方翼一辈子呆在西域,或者北方又某一将领呆一辈子?
就换作自己,放不放心?
不是多,可以从容轮换。就有那么几个将领,也不能让他们在一处地方呆上十几年,发展下去,必然产生一个个的土霸王。多年前就隐约想过此事,然而随着将才的缺乏,这个问题会变得更加严重。
想到这里,扭头看了一下郭元根、张知愿、骆务整、唐休璟、薛呐等人,只有盼望他们能更快的成长起来。对唐休璟不大熟悉,张知愿与王晙熟悉,可没有看到他们在实战中的表现,其他诸人,也许资质还不错,独挑一方大梁重担,眼下还没有这个能力。程务挺让他感到心寒,还好,有黑齿常之与王方翼,否则唐朝即将青黄不接。若继续发展下去,很有可能变成每次大的战役,都要自己亲自领兵作战了,甚至连一个协育参谋的人都没有。
远远的,一大群人迎了出来。
龟兹王白素稽闻听李威前来,不敢怠梗,几乎率他手下所有臣子前来拜见。
正如李威所说,他斩来西域,或者是河中,是表示了朝廷的一种慎重。不仅是他率领了军队,而且还有他的身份。即使以后他不来此处,也是皇帝亲自过来的,太上皇两腿一蹬,唐朝所有权利必将抡于这个新皇帝之手。那时即便是手下臣子,也不敢怠梗。
这次皇帝亲自前来,也代表着唐朝时西域的关注了。
在洛阳见过一回,算是半个老熟人,伏下行礼,让李威搀扶起来。
白素稽又说道:“陛下,听闻你前来,臣特地从国内头挑了一匹良马,献给陛下。”
龟兹在西域是一个富统的小国家,产稻、粟、寂与麦,又产铜、铅、铁与蜡皮、饶汐、盐绿、雌黄、胡粉、安息香、封牛,另外就是出产良马,有少数优秀的与大食马杂交后的马种,不亚于青海的龙种马。
李威出征青海的战马就是他进献的那匹宝马。但后来逃亡过程中,受了寒冻,作战过程中又受了伤,于是放回了东宫的马厮养老了。此次出征,是党项人进献的一匹青海熄,也是李威第三匹座骑。
唐朝重武也重马,李世民胎陵前就有李世民曾经骑过五匹战马的塑像。
“哦,让我看一看。”
“唔。”
白素稽一挥手,一名胡兵牵来一匹红色的战马,十分高大,红色的鬃毛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油亮的光泽。似是对士兵不屑,将头高高地仰起,一双大眼睛在众人身上轻蔑地扫视着。李威下了马,来到它身旁,伸手摸了摸骨架,赞道:“好马,它叫什么名宇?”
“还没取名宇。”
“就叫它丹忠吧,白素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谢过陛下。”白素稽大喜。这事儿也挺有脸面的,仅是一匹战马,就族来了唐朝皇帝,未来大唐主人的赞许,太值了。
然后将李威迎进城中。
大设酒宴,款待锗位将士,酒足饭饱之后,白素稽又请李威观看龟兹舞蹈。这是一个喜欢歌舞的民族,龟兹乐在唐朝几乎成为了主流音乐。
接近尾声之时,白素稽凑到李威身边,问道:“陛下,臣的乐婢们异技舞技如何?”
口答了一句,但内心却不大喜欢。倒是更喜欢耿葱弹奏的清育乐,性格如此。但不敢公开这个爱好,有前例的,为什么唐朝人喜欢这种闹腾的音乐,大臣却不反对。是因为大臣认为它雄壮威武,有激昂之音。而清育乐里面却有许多委婉哀愁的曲子,有的人会认为它是亡国之音。最有名的李世民作过两首祷,一首是初秋夜生,斜廊连绮阁,初月照宵帏。塞脊鸿飞疾,园秋蝉嗓迟。露结林疏叶,寒轻菊吐滋。
愁心逢此节,长以独合悲。一首是赋雁的,初秋玉、露清,早雁出空鸣。隔云时乱影,因风乍合声。写得也还不错。可刚写完了,大臣虞世南就开始进谏了,陛下啊,隋畅帝写了一首寒鸦千万点,流水饶狐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比你这两首还要好啊。
李世民气着了,怎么看也差不多吧,怎么来了一个比我的还要好。虞世南也不理李世民感受,继续说道,可隋畅帝落得什么下场?再看曹操赤壁之战前,好好地写了一首饶树三匝,无枚可依,果然无技可依了。这个南朝宫体祷不能写啊,一写就有了亡国之音。那些寒酸书生想怎么写,问题不大,可你是一国之君。
李世民无奈,以后写只好写“天竭诚敬,临民思惠养。纳善察忠谏,明科慎刑赏。”或者“扬麾氛雾静,纪石功名立。荒裔一戎衣,灵台凯歌入。”这些有说煮意味的,略带一些气势的祷作。
这也是为什么李威几首诗一出,流唱天下。此时唐朝祷作还是以雅正为主,象李治的祷,不管内容如何,不能象南朝宫体诗那些凄清就行。李感这几首抄袭的祷作多少有些脱离雅正,为大儒不鄙。然而气象宏大,充满了激昂之音,至少比南朝宫体诗好。
音乐也是如此,可以听听,但不可以对所有人说,我就喜欢清育乐。
白素稽眉开眼笑,又低声说道:“陛下,你看中间那个舞姬如何?”
李威听到后,看向场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长着鹅蛋脸,额头上画着一个点红妆,腮上也涤着淡红,穿着红色披金帘舞衣,身体婀娜多姿,舞姿也不错。再次随口答道:“舞跳得很好。”
“她是臣的孙女。”
李威立即警觉起来。
“陛下,她至今没有婚嫁,能否让她入选东宫,侍候陛下。”
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提名份,只是说侍候。
可李威立即拒绝了,西域大大小小的国家最少有几千个有影响力的国家,至少也能上百个。难道每一个国家为了拉抡,都让他们公主入选后宫?那后宫成了什么?胡女大会?
但回绝得很委婉:“白素稽,不错,我是让党顶女得选东宫。但吐蔷请求和亲时,我就说过一句,和亲仅是表达善意的一种,却不能最终代表双方的意愿。比如吐蕃,文成公主破格下嫁,换来了什么后果?你的心意我心领了,然而有了一个党项妃子,已经代表我将所有胡人视为一家,却不可能再多。再说,我的后宫妃娘已经有很多,再填塞,要么会对她们很薄,要么有沉溺于女色之嫌。
白素稽有些失望。
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白素稽,你在做,朝廷在看,突愿两次反叛,你做得不错。吐蔷入侵,你也做得不错。朝廷不会忘记。”但每次看到白素稽,李威就想到一件事。此人也坚决反对过唐朝的,然而被唐军击败后,才变得很老实的。就包括语言,现在白素稽因为打怕了,居然连唐朝话说得都很顺溜。这又想起了突愿人,好了伤疤忘了痈啊。
白素稽略略有些失望,李威又温言地宽慰了几句,这才高兴地散席。
逗留了一天后,李威再次率军奔向弓月城,然后再到夷播海(巴尔喀什湖)西岸,也是此次叛乱的重灾区,咽面部所在地。咽面部就散落在夷播海到咸海一带,但不是唐朝嚣糜最西的地区,过了咸海,还有易萨部,生活在咸海到里海之间(后世唐朝疆域图此点皆是错误的,合理的疆域不仅是夷播海到咸海一带,应当包括夷播海的北部一些地区,最远的应当到达里海的东岸饯)。所以李威让阿瓦尔人打通里海北岸一带,与唐朝联通,也是可行的。
因为安排了阿瓦尔人这一条饯,无坠咽面,还有易萨部所在地,战略意义也变得极其的重要。
一来西域,李威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咽面,以及召见易萨部的各个首领。
来到弓月城下,王方翼闻听李威到来,也带着锗位将士前来迎接。
李威说道:“王都护,这一战你大扬我唐朝的军威。”
“臣不敢当。”
“莫要谦虚,自李绩锗将去后,唐朝能派上用场的重将越见少了。看到你们几人涌现出来,我心大慰。”
“陛下……”王方翼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作为边将很苦的,象萧嗣业,就因为种种原因,也不算是个人的错误,在那种情况下,除非有李靖之能,否则都难以有回天之力,然而晚节不保,流放坐南。能得到皇帝的胎奖,是最大的肯定。
但对边功,李威也没有王方翼所想的重视。他的想法很现实,占下来就要将它消化掉,否则以唐朝现在的国力,只有国泰民安几年,能贯彻一些更好的政策,除了吐蔷与大食难以啃下来外,都能将整个亚洲占领下来。但能不能那样做?一旦那样做了,唐朝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首先占下来得守住,兵少了,象萧嗣业那样,给敌人送食的。兵多了,国家吃不消。占的地盘越大,国家的负担会越重,最后会全部崩盘。所以,他此次出兵西域,一是回避国内有可能发生的不好事件,另外也是向河中做一个表态与支持,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只能说比起父亲消积的态度,稍稍积极一些。
国内的发展,才是国家的真正根本。
这个没有必要说出来的。而且对边将,有的人,比如翟知辨,国家确实轻待了。
王方翼又说道:“陛下亲自前来,也正好,臣能将军队交接。”
“何来此言?”李威大惊失色,他初来西域,对西域的情况不大了解,王方翼的军事才能,以及对西域的熟悉,都是他需要的。
“太上皇闻听臣在热海侥幸取胜之后,颁下话书,让臣进京面圣。”
“走”李威立即将王方翼拉到帐中,然后将所有人挥手示意,赶了出来,问道:“王都护,你面见我父皇,有什么作用?”
无坠父亲怎么赏识你,可他的耳朵与眼弗皆是我伟大的女亲的,你是王皇后的至亲,有了这层关系,会不会得到父亲的重用?还是投靠我吧,这才是你唯一的道路。
不能明说出来,可以王方要的智慧,足以听明白。
王方翼有些迟疑,说道:“但陛下,那是太上皇的话书啊。”
你可以不听,我怎能不听?这不是难为人吗?
ps:这一章是订时发布,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弄出一章来。这个月的事务真TMD的多,居然没有怎么断更,也是奇迹。看到大家反对,草草地将这段时间的内容过渡。河中大食的资料斑杂,又少,看看过两天能不能将它理出来,然后再到反击,这是比较价快的内容,看看能不能写得快一点。(
第七十四章 微调
第七十四章微调
“不要紧,有很多原因,你不能离开。比如各部的安置,我还想册立可汗,你在西域久,知道情况。而我初来乍到,不能离开你。”李威说道。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如果李威不来,王方翼会按照唐朝的一惯做法,将主要的叛部酋首押到了京城,各部百姓听其自理。不过李威来了,考虑到李威在青海的一些做法,王方翼拿不定主意了。于是将各部监督起来,一直没有处理。
李威一路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羁縻政策不能动的,但不做一些局部的调整,无疑是慢性自杀。一旦各部强大,唐朝衰落,这些部族必然独立。而且这一政策,本身就是在削自己的根干营养,养虎狼之敌。唯一的好处,后人会说,唐朝疆域会有多大,到了咸海到了里海。这是为开边而在开边,然而国家地域广大的真正意义,是能拥有更多的资源,比如税务、人口、矿产,资源越多,才能越不会受外敌欺侮。这才是大国的本义。象唐朝这种羁縻的做法,李威一直很反对的。可也不大好动,朝廷杀阿史那伏念的下场看到没有?虽是杀降,杀有功之降,也有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旦变动,诸部必然不服。但关中的大旱,却给了李威一个机会。
一路西来,天高气爽。
关中却在水深火热之中,关中先雨后旱,然后又起了蝗灾。在这个年代,一个大蝗灾代表着什么?不仅是关中,再到洛阳,关中土地晒得起了一龟裂,然而洛阳却下了大雨,洛水暴涨,冲垮了洛堤,许多百姓的房屋都淹没了。
朝廷也做了许多补救的措施,比如乘着大旱辰光,将百姓组织起来,兴修丹水渠,以工代济。然而受灾的百姓太多了,工程恰恰到了尾声。太阳暴晒了十几天后,涌来的百姓多,工程结束了。
这么多的灾民,特别是关中,意味着夏秋两季颗粒无收,米价终于突破了一百文大关。这是一个可怕的数字,并且河南大雨,都无路可逃。要么翻山越岭,前往剑南与山南,这要经过多少大山,并不算,与关中接近的山南道与剑南道本身就是以山区地形为主,百姓贫瘠,也容纳不了多少难民。于是许多人涌向陇右。
这也是不对的,青海经过数次迁移,人口正好处于一种平衡状态,收留不了多少的百姓。
因此,李威计划迁移一批百姓前来西域。
早先唐朝在庭州一带也开垦了一些屯田,为了这些屯田,也造成了一些矛盾。毕竟屯田邻近水源,皆是水草茂盛的地区。除非也象对待吐谷浑一样,留下一些部族,对主要的各部进行剿灭。但青海与西域能不能同样处理?
所以李威又想出了一个主意。
咽面部是召集不了十万多叛军的,这包括了突厥以及其他一些部族。但突厥人并不是在热海到弓月城一带。突厥十姓,右厢阿悉结阙俟斤部、哥舒阙俟斤部、拔塞干暾沙钵俟斤部、阿悉结泥孰俟斤部、哥舒处半俟斤部,主要分布在碎叶城与葱岭以东,天山到昆仑山南麓一带地区。左厢有处木昆部、胡禄屋部、摄舍提部、鼠尼施部与突骑施部,又叫西突厥左厢五咄陆部。主要分布在碎叶城或者往西一带,也就是后世的***西北部、吉尔吉斯斯坦与哈萨克斯坦南部一带。
唐朝渐渐对西突厥失控,驻兵越来越多,又不能向各部强行征敛,只能自行屯田。这些屯田的范围正好与五咄陆部有所交集,唐朝自给自足,再说驻扎军队的目标是调停他们各部的矛盾,出发点是好的。可派来的官员未必能贯彻执行,又以为自己是唐朝大国,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比如杜怀宝。所以这次叛乱,五咄陆部皆有部族参加。
不能全部惩罚,也不能听之任之,否则对不起此次唐朝派来的两万五千名最强大的精兵。李威有一个想法,主要凶手是严惩咽面部,其他各个叛乱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是仿照拓跋珪刚崛起时,八部反叛,只斩杀于恒等五人,其他七部首领全部原谅的做法。自己大军气势汹汹而来,当然也没有人知道实际西突厥之乱,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目标却是河中。若是不处理,会轻慢,处理得重,各部又产生怨愤。取了一个中间的做法,只处理咽面一部。其百姓交给参加唐朝平乱各部吞并,以作奖励。挪出来的地皮,换取碎叶城四周的空间,迁多无家可归的受灾百姓。有了百姓,就有了兵源,有了屯田,就有了粮食。而且也是为关中与青海减压。
比起青海他的政策,是一个小小的微调。但是也不是,就要看各部的反应了。
“陛下,眼下的粮食怎么办?”王方翼问道。
“眼下的粮食很好办,从这里离河中地区不远,我可以下一道制书,从中原调来丝绸、纸张、瓷器、茶叶,甚至部分武器,向河中地区交换。”李威从容答道。
不但是迁移过来的百姓,眼前的几万大军粮食就会产生问题。不可能将粮食从关中运到西域,休要关中,关中本身粮食已经产生了严重问题。青海是余下大批的粮食,可青海只能运出一部分,距离远,运费也高昂之极。再说,关中灾害严重,又要从青海调拨一批粮食支援。在路上李威就想出了这条办法。
比起粮食,瓷器与茶叶、丝绸、纸张,都是贵重物品,不为了交换粮食,平时丝绸之路,也有许多人将它们交西方输出,换取利润。这就用了很低的成本,解决了移民与军队的粮食矛盾。
移民到来,会激发一些新的矛盾,可意义非同小可,有了这支移民,唐朝每年可以得到大量的粮食以及一些兵源。碎叶城有一宝,那就是碎叶水。不仅这一宝,还有它的地理位置。一旦唐朝在此设有一支强大的驻军,东西夹击,碎叶城东部西域各胡会更安份守己。同时还会策应金山与碎叶城西边地区。甚至通过金山庭州地区的唐军,配以各个诚服的胡人,若是辽东收服过来,纵然大漠不诚服,也能一东一西一中三面夹击,大漠带来的危害会无限的降低。又可以向南,向河中地区发展。这也是李威垂涎已久的,河中地区不象后世,今天有水势浩大的乌浒河与药杀水,各国盛产粮食,能够做到自给自足,还有各种矿产资源,比如大量的金银矿,为中原提供大量的财富。
碎叶城又可以做一个试点,正好自己军队在这里呆上一到两年的时间,利用军队的震摄,平压各部的反对声音。为以后进一步的移民,打下基础。而且与大漠不同,西域各部虽然环境恶化,仍然有许多流域与绿洲,象党项人一样,除了一些纯种突厥部族外,大多数半耕半牧,活动范围不大,也便于管理。
王方翼还没有看到李威的雄心,可前面几点却是能看出来的。
沉吟了一下,答道:“好。”
这样做,事务就多了。阿史那咽面部也属于突厥人种,唐朝突然地做了变动,进行严厉的报复,虽这个暴复仅限于阿史那咽面一部,其他突厥部落会有什么感想?
王方翼不能离开!
还有呢,安排突厥可汗。突厥人分十姓,这是吐蕃或者突厥人自己的说法,唐朝只分为左右厢。当时这个设置,仅是为了便于管理。但今天依然有积极的意义,不是壮大,是分化。西域有许多部族,突厥人自认为是最高贵的一个群体,事实突厥比其他各部高贵,也得到各部的认可。只要有一个雄才大略的人物出现,十姓能重新融为一体。分成了左右厢,是强行将突厥人分割为二,甚至实施得恰当,左右厢能产生矛盾,就象东西突厥一样。减少对唐朝管理带来危害。
不过也有难度,要树立两个可汗,这两个可汗要得到各部认同,还必须要亲唐,不象再象阿史那都支与李遮匐一样了。
甚至李威想到了和亲制度。
他对和亲制度十分不满,为什么一个民族的尊严,要一个女子去维护?象明朝那样多好,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天子守国门。
但没禄氏的和亲,给他再次地反思。
宋朝不说了,只能借鉴它的经济模式,军事上全部要推翻。明朝经济模式都没有借鉴,军事上只能借鉴前面的,前明时期明朝很强大的,特是朱棣大帝,整将***当作自家的跑马场了。但明朝的文人系统,使朱棣大帝这一成果迅速瓦解。外交上也有许多国家称臣进贡,然而却是报以大量财帛的回报,以至最后明王朝都限令各国使者前来进贡的次数。这与唐朝的一些制度并无二样的。
反观前代,历史记得不大真切,可汉隋历史,来到唐朝后,却是经常翻阅。隋朝义成公主不用说了,她是唐朝的头号大敌,然而却帮助了隋朝多少次。再看汉朝,王昭君有没有成果,也不用说了。还有三位嫁到乌孙的公主,第一位解忧公主使乌孙坚定不移地走联汉制匈的道路。第二位细君公主更猛,与汉朝使者常惠居然联合诸国,击败匈奴人,斩杀匈奴士兵四五万人。第三位刘相夫又更上一层楼,丈夫要亲匈,于是与汉使者联合起来,击杀丈夫,未果,但受了重伤。然后这个狂王泥靡逃出城,率兵报复,将汉朝使者与公主围在城中。刘相夫一点也不相夫,利用城中许多亲汉的侍卫,坚守城池。霍光一看乱了,就派了使者张翁调解。张翁临离开时,霍光就说了一句,将参预刺杀的使者押回长安处斩。到了长安,还斩个屁,这是安抚泥靡愤怒的。
可这个傻宝到了乌孙后,真审理了,一审,儒家的腐气发作,一是你的丈夫,二是你的国王,怎么随便行刺呢?罪大恶极,敢情他将乌孙这个亲匈的国王当成了汉朝的贵族。刘相夫不服,继续上疏,将真相禀报汉王朝。霍光大怒,将张翁召回,立即砍头,气着了。但另一边呢,继续僵持,一个国王居然拿自己的妃子没有办法,围在城外受苦受难,城中公主从容御敌。威信大跌。于是其弟乌就屠乘机叛乱,斩杀泥靡。然而这个乌就屠继续举着亲匈的大旗。刘相夫就派出使女冯燎做说客,你不是亲匈吗,看看强大的匈奴是不是汉朝的对手,匈奴都打不过汉朝,乌孙与汉朝为敌,是不是鸡蛋碰石头?乌就屠低下了高昂的头,主动退居小王,扶持公主之子元贵靡为大王。
这才是唐朝需要的和亲,包括弘化公主,而不是文成公主,或者后来的什么公主。
可也需要条件,公主自身必须很英明,要亲唐,为了唐朝甚至能主动牺牲自己的利益,就象刘相夫一样。朝廷要能为她们做主,不要以为是一个小公主,受了委屈无所谓,反正宗室里面的女子多不胜数。公主们才能敢做敢为。
和亲的事,李威没有说。
也想过,不但树立两个突厥可汗,还要和亲,甚至不惜用强权,扶立公主的儿子重新登上可汗的位置,再和亲,一代代稀释下去。让他们血脉里流淌着的血液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都是汉人的血脉,从上往下梳理,使这些部族保持长久地亲唐。这也不亚于十万兵。
但对和亲,他依然很排斥。
树立可汗,是唐朝已有的政策,王方翼都没有多想,只是在想两个人选,另外还有这次皇帝的“越权”,皇帝登基,只有三品以下的大臣授职权,这是授职两个可汗,已是越了权职,会有什么象征意义?
李威说道:“还是我写吧。”
写了一份奏折,禀明原因。
这才问起一些河中大食的事,河中也就是指乌浒河与药杀水之间这些国家,方位在后世的乌兹别克斯坦与塔吉克斯坦一带。吐火罗是指广义的吐火罗各国,主要是在阿富汗与巴基斯坦北部。东部是零碎的一些小国,南部是广义的天竺信德地区。还有大食嘴中的塞斯坦(唐朝疾陵城)地区,覆盖了阿富汗西南、巴基斯坦西北、伊朗东部,然后是呼罗珊地区,包括伊朗大部与伊拉克东部地区,这两个地区都是原来波斯的核心地带。
大食的事,王方翼没有多关注。
这也是唐朝的政策造成的,唐朝一度也想拿下河中地区的,十几年前虽然只派了一个使节,改设都督府与各州县,但十几年前的李治绝对不是现在明知道边患乱生,关中大灾,还继续封禅的李治。只是刚平下***,唐朝需要喘一口气,没有立即派兵。随后发生了吐蕃叛变,大非川惨败,国家年景又不好,又闻听大食雄兵四十多万,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经营的只是西域,河中作为两国缓冲地带了。
河中各国心知肚明,他们只是派出使者交好唐朝,除了波斯人病急乱投医,多次请求唐朝支援外,河中各国从来没有派出使者请求唐朝相助。甚至数年前请求阿史那都支(有可能是李遮匐,但他在右厢,可能性不大)协助,然而让大食人击败。自此以后,只能自保而己。
波斯王子到了吐火罗后,此时大食在塞斯坦与呼罗珊地区经营时间不长,各地义军云集,泥涅师还是有作为的。然而王方翼唐军一撤,他腿一软,留在吐火罗,不敢再南下了。
对大食没有关注,可是河中各国王方翼还是听到许多消息。
几年前大食人从呼罗珊多次向安国发起进攻(安国在河中的西边,从地缘上容易进攻),数次获胜,再次转攻到康国(河中的东部,离碎叶镇已经很近了),这已标志着唐朝岭西羁縻政权的瓦解。直到青海一战,然而唐朝在西域数次获捷,包括对吐蕃人与突厥人,形势才逐渐转变。
不是突厥人与大食人联手。前几年吐蕃人与大食默契地瓜分唐朝的势力范围,大食主攻波斯与岭西,吐蕃主攻西域与青海。而突厥阿史那都支与李遮匐为了对付唐朝,与吐蕃人联盟。这对河中地区是一个最不好的消息。那几年河中地区派出使者的次数也很多,包括胡应带过来的那次。这有一个形势转换的过程,史上后一段时间,突厥与吐蕃、吐火罗又联手对抗大食。然后唐朝又与大食联手对付苏禄。但这三个大国之间直接对抗的次数很少,吐蕃与大食***规模的交战几乎一次都没有。这些小国家却成了这三个摇摆对抗的棋子。
总之。这几年形势的变化,对河中地区很有利的,而且唐朝粗犷式的羁縻制度,河中地区很欢迎。然而唐朝一直不感兴趣,一个妾有意,一个郎无情,所以河中地区各国望眼欲穿之下,只能一次次地失望。这次唐朝平定叛乱,势力范围延伸到了药杀水,离河中地区一步之遥,总该要管吧。
于是发生了一系列的事。
前年向大食称臣的安国,对大食采取了强硬的措施,大食为了报复,让安国人质为奴,这些被做为人质的子弟冲入呼罗珊总督府反抗,想杀死大食总督,未果,就义。吐火罗也对大食采取了强硬的政策,没有继续称臣进贡。
王方翼说完了,狐疑地问:“陛下是想……?”
“随机应变,”李威淡淡地说了一句。
仅是这些事情,还不能证明河中地区各国的态度,没有河中地区各国的支持,李威是不会兵伐呼罗珊或者大食的。也不能说,此时父亲封禅,发生一件件不好的事情,许多百姓不满。甚至连***厥的***,都不能征讨,自己出兵遥远的大食,会让某些人找到借口,将祸水东引,引到自己的身上。
王方翼马上就猜到李威想法,也没有再问。
李威又说了一句:“王都护,不仅是这一次,将来若是朝廷下旨……我又不在京城,你最好寻找理由,勿得进京。”
历史上记得一些事,母亲杀了许多重将,包括黑齿常之、程务挺以及这个王方翼。历史肯定不是这个历史,也许岭西继续在历史轨道上发展,然而国内肯定不是了。
但以防万一。
国家名将凋零,程务挺大约很不好用,即使用,自己也有戒心,而且母亲似乎十分长寿,可是黑齿与王二人,李威不想出事的。特别是王方翼,他是王皇后的胞弟,自己已经在实施裴行俭的计划,若是随便进京,前途很让人担忧的。
但想找一个理由,在西突厥太轻松了。
王方翼立即警觉地答道:“喏。”
写好了疏折,立即派人送回洛阳。然后下达一道命令,惩罚咽面,为了顺利进行,甚至放弃了对车鼻部的惩罚,但也是破天荒的一次变动。
随着命令下达,李威与王方翼率军前往夷播海。一路西上,王方翼已经派出许多斥候,监督各部,特别是五咄陆部与车鼻部的动静。这是他的能力范围,另一方面,他就不能预料了,李威册封新可汗,以及强行将他留下来,朝廷的反应。
七月底,奏折就到了朝廷……
第七十五章 火耗
李威在西域观机行事,然而关中此刻乱成了一团。
邸报上说先涝后旱,又遭蝗灾。很简单的一句话,可放在实际中,惨不忍睹的。三样灾害,摊到一样,百姓就有的受了,况且三样全部集中到来。几乎关中千里之地,昔日秦襄公一定大秦王朝的八百里富饶的秦川,成了一片荒芜。不要说庄稼了,就连树叶都差点让蝗虫吃光了。
这次灾害也几乎是唐朝历史上几次特大灾害之一。
富裕的人家无所谓,甚至许多大地主手中有储存粮食,就着高价抬卖,狠赚了一笔。但穷苦百姓人家中那有什么存粮?
一看不对了,不但夏收没有了,秋收也会一无所有,于是古代历史多次上演的一幕——逃荒,再次上演。
逃也无路可逃,往东洛阳等地正下着大雨,自己都吃不上饭了,会有什么救济给你?往北方正在***,敢不敢去?往南方是秦岭大山,除非到梁洲(汉中地区),其他的地区,翻过秦岭还是山区,同样是苦哈哈的群体,只好往陇右逃荒。
这是在历史上所没有的。
与环境有关,李威前去,屯田比历史上更多,产量更高,民族关系也比较融洽,构建了一道森严的防线,也比史上安全。本来又有大量汉人百姓已在哪里定居。种种因素,使百姓从一开始感到不对时,就开始陆续向青海逃亡。
也是不好逃的,毕竟还有一千多里的路。他们不是朝廷前几次安排迁移的百姓,在路上提供路费,管饱管暖,哄着劝着前去迁移的。一千多里的路,怎么办?
百姓又想到了一个办法,这十几年,关中多灾多难,也不知道得罪了那一个神灵,这日子没法过了,到青海还是一条出路。听说哪里田多粮多,因此将家中仅有的田地卖给大户人家,凑足了价格高昂的口粮,一家老小向西逃亡。这是有地的百姓,然而更多的佃户怎么办?一路乞讨,但皆在受苦受难,怎么讨?卖儿卖女的,甚至饿极之下,做强盗的,做娼妓的,做和尚的,不一而足。
李治听说后,暂停了对***厥的征剿,给了阿史那骨咄录一个重要的喘机。然后将所有粮仓放开,除了必备的粮食余存下来外,皆低价向外出售。可这也不是办法,朝廷低价出售了,大户人家派了部曲与家奴前来购买了,然后高价出售获利。于是又想到了前期李威的主意,粮票制度。这个制度本身是好的,能保证低价粮到达贫困百姓手中。可执行的是人,是官员衙役,倒底有没有到百姓手中,连李威都不敢保障。并且大旱,渭水与广通渠水位很低,不得不转到小船舶上一石一石地向关中运输。降低了效率与速度。
没有饿殍千里,但饿死人的事件时有发生。
李治没有办法,只好让刘仁轨回去,留守西京。
这道诏书给了关中百姓一个缓机,刘仁轨留守长安,有资格有声望有能力,减少灾害带来的危害。
然而这项诏书下达,却一脚将刘仁轨踢到了长安。此时的长安不是原来的长安,李治在洛阳,所有大臣也在洛阳,踢到了长安,无疑是踢出了朝堂。
有刘仁轨坐镇,国库里还有两个钱,李治也安了心,继续东向。
到了七月,到达泰山。
关中的形势仍然不乐观,可大批百姓逃亡出去,各地的粮食源源不断的抵达,粮价在每斗一百二十几文终于稳定下来。还是一个可怕的数字,一斗是体积单位,粟米是十二斤多点,稻米有可能更多,盐是二十几斤。但这时候一斗粟米会不会有十二斤半?能有十斤就不错了。以唐朝百姓的收入,能不能吃得起一斤十几文钱的粟米?不但如此,粮价涨得这么厉害,其他的物价也带着飞涨。
另外,黑齿常之在青海也气得跳脚。
一个关中受害的百姓达到了多少?仅是长安以及邻近各州百姓就几乎达到了五百万人口,十分之一的百姓前来青海,青海也承受不起的。救还是不救,救,青海支撑不起来。不救,后果不敢承担。只好写了两封信,一封写给李威,请他想一个办法解决,一封写到洛阳,也不是到洛阳,要转到泰山的,向李治禀明。后者不指望了,转到泰山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光景,况且这个太上皇还有心思封禅,会不会放在心上?但转到碎叶,黑齿常之也十分担忧,李威不在朝堂上,而是在西域,有些鞭长莫及。
信走了,黑齿常之还在跳脚,不是行军打仗,对政务,不是他专长的,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怎么办?
对此李治确实没有多想,只好看粮价稳住,一旦稳住,各地救援的粮食会更多的运达关中,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粮价必然下降。大家熬一熬吧,作为皇帝,我算做得不错了,有几个皇帝象我这样关注灾情的?
这又是一个错误的想法,因为自东汉养成的思维观念,唐朝践商,主要税务是来自老百姓的,能取之于百姓,这是什么时候了,为什么不还之于百姓?不是给你用来封禅挥霍的。
但他抱着这种对得起的心情,登上了泰山,转了转,感到身体良好,于是产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自古以来,称皇帝为皇帝,陛下,天子。但他称为天皇。自古以来,封禅以泰山为主,但他下诏在嵩山南麓建造奉天宫,又对大臣说,要遍封五岳。
此言一出,群臣愕然。
然而古怪之极,作为李威一派的重臣,李威临走时,再次嘱咐,不得多言,以免授于把柄。于是没有吭声。其他附从的大臣一看李义琰、狄仁杰等人不吭声了,也一个个不吭声。忠于武则天与李治的大臣,同样不好作声。
如此荒诞无稽的话,居然没有一个大臣反对。
危难识英雄,监察御史李善感进谏道:“陛下二封泰山,告太平,致祥瑞,与三皇五帝比隆。”
李义琰很想笑,就是晚年的李治,残暴昏庸也赶不上隋炀帝,作为太上皇一生,也不算太恶,但有什么理由敢与三皇五帝比隆?
李善感继续说道:“可是数年以来,菽粟不稔,饿殍相望,四夷交侵,兵车岁驾。陛下,应当静默反思,以禳天谴。可是陛下不但没有,反而广营宫室,劳役不休,天下莫不失望。臣是国家的耳目口舌(指他的职责),深以为忧。”
自褚遂良等人死后,李义府与许敬宗掌权,天下大臣以言讳。即使进谏,也只是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后来李威强势而出,有了进谏,然而更多有了朝争的色彩。
只有这次进谏,没有任何党争成份,本身又是一个地道的中立大臣,所以传出去后,百姓称之为凤鸣朝阳。
李治没有听,但默然之。
本来此事就此中止。
可是他开了头,却引出了一个人。北门学士之一刘祎之也在武则天面前进了一谏,这是借着递上草写的诏书时进谏的,没有其他人知道。
他就说道:“臣在山上遇一耆老,对臣言有忧四。皇帝为勘水利与灾民,遍走河南州县,所居不过数帐蓬而,所食不过当是菽粟而。然而太上皇却兴师动众,不惜巨资,前来泰山封禅。其忧一也。皇帝为了国家边防,再入西域,太上皇封禅之余,萌生遍封五岳之意,欲无止境,其忧二也。皇帝即位,立下诏书,勿得兴修任何宫殿,又裁减宫中用度与宫婢,然而太上皇却再修奉天宫,其忧三也。太上皇广建义仓,灾害到来,却无粮可出,只有皇帝几大储仓拿出粮食救济灾民,其忧四也。”
这是借一耆老之嘴说出来的,也不可能真有这个老人。
山东之境,没有遭到灾害,尽管也会受到牵连,比如急征粮食入洛入渭,比如封禅带来的骚忧,可怨言也不会太大。并且也没有那一个老人能说出这么有眼光的话。后面义仓说得也很勉强。这个义仓制度准确来讲,不是来自唐朝,而是隋文帝杨坚弄出来的。不但义仓,还有重人才、设科举、废九品中正制、三省六部制、府兵制,都是杨坚弄出来的,于是让隋朝形成了一个高效的国家,这才大一统华夏。也使国家人口数量几乎恢复到西汉鼎盛时期的人口数量,唐朝过了很久后才达到这么多人口。可没有想到让儿子糟蹋光了。李渊登基后,几乎全部拿来使用,也可以说李唐迅速有乱入治,杨坚占了不少的功劳。
但几十年后,唐朝权贵太多,吞并严重,税务严重不足。义仓制本义是好的,但最终成了国家谋利的工具,加上出陈入新的损耗,以及官吏的贪墨,导致了这次许多义仓拿不出粮食。可几大新设的粮仓因为储粮多,纵然有损耗与贪墨,还是能拿出粮食的。
刘祎之刻意加了这一条,是有意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本人算是太后派一系的,毕竟是武则天一手提拨,可也有自己的底线,这几年打了很多交道,知道太后的本领,对国家的贡献,不反对太后掌权。但底线是太后不得称帝,也没有想到过武则天会最后产生称帝的想法。
因此矛头略略对准了李威,李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下去的话,估计老百姓都会替李威将李治推翻,执掌国家大权了。但本意还是为了唐朝好,一个封禅花了多少钱?而且封禅带来了大部的领导班子,也影响了国家政务的处理。
再遍封五岳,会产生什么样后果。
武则天没有说话,也许听见去了,也许她本身也不想丈夫灯枯油尽的身体,在一座座岳啊山啊上折腾了,但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等刘祎之离开,召西门翀谨见。
西门翀到来,武则天破口说道:“你的职责是什么?”
“供奉讽谏,扈从乘舆。”西门翀不知道武则天用意,只好答道。
“你既知道供奉讽谏,太上皇要遍封五岳,你不仅身为左补阙,而且身为皇帝昔日身边的最重要幕僚,为什么不进谏?”
这是很没有道理的话。
西门翀有进谏的权利,然而不仅是左补阙,唐朝制度中还有御史台的官员,中书省有右补阙,门下省左补阙上还有正谏大夫,都是起监督文武百官,替皇帝进谏错失疏漏之职的。真要追究起来,必须先从御史台官员追究,没有理由找一个小小的左补阙麻烦。
可是西门翀却吓着了。
他想了想,说道:“这是大事,臣不敢进谏,若要臣进谏,臣进谏另一事。”
“什么事?”武则天淡淡问道。
西门翀进谏了一件事,这件事却揭开了潘多拿的魔盒。
那就是火耗。
做官做宋朝的官最好,没有杀头之罪,除了倒霉的岳飞外。而且薪水也高,有的官员薪水加上补贴,有可能达到几千万人民币的收入。明朝的官员最苦,若是不贪没有外路,只能象海瑞那样,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但唐朝官员还可,所以李威说裴炎虚伪,象裴炎身为宰辅,除了薪水补贴外,还有永业田、公廨田与职分田,就算他善待佃户,不征多少租子,薪水与各种补贴年收入也接近近千缗钱。各种奖励还不算。
以唐朝的生活,京师居大之不易,也能过得很滋润。或者交际,他若是交际,有没有吃亏的份。后来史上的姚元崇居住寺庙,已经有证明,此乃是他作伪之态。倒是卢怀慎是一个老实人,不善营资,所以贵为卿相,不免饥寒,所居不蔽风雨。但还有一个住处,另外他上位之时,受的人情多,又是一个老好人,于是上位后,拿出自己俸禄散于亲旧。后面也是导致他贫穷的重要原因,否则还能过上小康生活。
裴炎需要救济那一个亲旧,难道河东裴家需要他救济?
但他也有对策,揭开之后,淡淡对人说道:“我虽有些俸禄,然而来源仅于此,又有妻子需要养活,一保将来,二天生不喜奢华。难道做了宰相,非得要过上奢侈的生活,才是好官员?”
有许多人深以为然。
李威也拿他没有办法,难道说得没有道理吗?有!
可是裴炎毕竟是宰相。
唐朝有多少官员?还有将士,以及豢养的达官贵人,宗室外戚,以及外国“友人”。最少达到几十万人。如果每一个人都要保持裴炎的待遇,纵然有宋朝的财政,这个财政也吃不消。
而且并不是每一个官吏都会经营,或者家底子良好的。
然而除了晚年的李治外,自唐立国以来,三个皇帝执政皆称良帝,纵然是官吏,也不敢过份鱼肉百姓。所以便产生了火耗。
比如武将,多报士兵数量,捞取军饷。或者多报武器消耗,即便没有战争,兵器盔甲总得要维护保养,象一套光明铠重新大修一下,费用有可能达到一贯两贯钱。这也属于火耗。
各地的文官花样更多。
比如各地租庸调运向两京,这一路上有损耗也有运费,没有办法计算的,克扣一些,成了火耗。再比如征粮时,斗变得大一点,又是变向的剥削。但有的农民很精明,先在家中量好了过来。但花样又出来了,这叫淋尖踢斛。有的官员为了这个踢斛,特地在家里练功,到了征粮那一天,还嫌功力不够深,加百米助跑,然后来到斛面前,大喝一声,拼命一踢。
这一踢是做什么呢?
百姓交粮时,是装入斛中的,有时候有量的,有时候用称的,这要看了,粟轻用称,稻重用量,官员说的算。谷堆在斛里是尖堆形,有一部分是冒出来的。这一踹,冒出来的就会撒在地上。老百姓慌忙去捡,官吏说了,别捡,这是损耗。喂,你还捡哪,想吃官司不成?
所以这一脚在踢得有功力,越有功力,撒出来就会越多,这些撒出来的,就是属于自己所得。
布帛亦是如此,有许多花样。
唐朝在李威授意下,破天荒地部分地区实施了变形的一条鞭法。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连李威都没有想到的进步。又分成了三等征钱。这又是很科学的征税办法。
唐朝普遍的租庸调制不会变动,然而却出现许多杂税。实际交纳的税务远远不止规定的租庸调制,若是按照制度来交,那么唐朝百姓都能进入幸福生活了。这些杂税一部分进入了国库,但大部分进入了官吏口袋。唐朝也有一些人性化的举动,山区的那么多,到了平原地带,百姓因为运输,多纳了许多徭役、户税、义仓税等,因此分成了三等折克纳税。大体上也与各地实交的税务相当,还为国家节省了大量负担。可这个变法,让一些官吏失去了捞取火耗的机会。
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产粮区或者产麻桑区,继续用实物交纳,当初是为了给百姓一个公平的。这些地区火耗仍然存在,可有的地区开始有百姓用金银代替了。但无论是金或者银,因为贵重,所以交纳时都是一小丁,一小块,不起眼。不能这样运向朝廷,官员只好将它们重新融化,融化时必须产生一些损耗,比如杂质,或者金水银汁流失。即便是铜钱,也有许多私铸的铜币,这也不能上交国库的,又产生了新的火耗。
但朝廷自发行了银宝之后,又发行了更薄的金宝,很小很薄的一块,一块相当于五十文钱。大多数是在商人手中流通,也有部分流向普通百姓,于是百姓用其来交纳税务。
有的官员心黑,居然将铸好的金宝银宝重新融合,克扣下来,人为的制造火耗。
今天西门翀在武则天逼迫下,进谏的正是此事。
他用心是好的,每年国家因此损失了无数的钱帛。然而皇帝为了国库里有多余的钱帛调用,节衣缩食,甚至下明诏,以后勿得修建任何宫殿。很是痛心,他自己又是出身贫困家庭,类似的事情看过很多,并且常时间居于低层官吏,甚至亲眼目睹了一些官员种种做法。特别是听到有官员重新融化金宝与银宝,终于震惊。
为了防伪,国家铸金银宝,花了很多心血,每一块金银宝出来,都经过很多程序的,这一化再一铸,得花费多少成本?
一直想说,今天一逼,说了出来。
但武则天听了脸上却露出了微笑,额首道:“西门卿,此谏谏得好啊,你去吧。”
门翀狐疑地下去。
武则天笑,那不是好事的,可不知道哪里错了。找到了狄仁杰,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狄仁杰大惊失色:“你怎么进谏这个?”
第七十六章 报应
“狄侍郎,我哪里做错了?”西门翀依然没有看到关健的地方。
“岂止是做错了,简直错得离谱……”狄仁杰叹息道。
也没有多怪西门翀。
做官要分几等,一般才到官场,特别是寒门子弟出身的,皆想有一番作为。但在官场上不是有作为就能上位的。然后到开始逐步领悟,有的官员慢慢会悟过来,原来不是我做了多少事,就能继续升官,还要对上司巴结,同僚勾心斗角,下属拉拢,以便对自己声援。有的官员就是在这个脱变的过程中坠落的,再加上权利带来的各种眼花缭乱的物质享受,丧失了本性。这类官员除了遇到一个**的朝廷,一般很难有作为。毕竟上层的官场,想提拨一名官员上位,也要看一看这个官员的大约品性。若是连这一点都不顾的话,这个国家也等于完蛋了。要么就是没脱变,依然是愣头青的官员也难以提拨,示看海瑞。或者包拯,他遇到了一个好皇帝,再看他的同年(同榜进士),韩琦、吴育、赵概、文彦博,然后在家中又为父母守孝十年,在重视孝道的宋朝意味着什么?所以一进仕途,就象做了火箭一样。而且他的不变通,也做了许多对宋朝不好的事。
第三类知道构筑一层关系网,这一点狄仁杰到四十多岁才醒悟过来,才主动找到太子前来投奔,并不单单是看太子爱民神马。这个关系网也不一定用金钱来维持,这是下等的关系网,也有很多方法的,找一个大靠山,或者多拉几个有本事的同好,或者联亲,或者看中人才,在他困窘时伸出手拉一把,或者师生之谊等等。第四类知道权利的真谛,是一个个利益的交织。连皇帝都脱不了这个俗,否则有可能连帝位都保不住。
西门翀算是不错的,也是一个人才,担任官员时操守也好。可终是年青,虽然跟随太子多年,然而底子薄,没有见识太多官场上的内幕,大约只能刚刚进入第二层境界。这也不是奇怪,自己二十几岁时,与他相仿佛,所以都差点进了大狱。
太后找到他,也是看中他这一点。
资历浅,见识少,想乘皇帝不在时,打开一个突破口,但没有想到西门翀送了这个大礼给太后。
官员收入仅靠薪水,除了高层官员外,是难以维持生活的。能做到仅靠薪水度日的官员,百不足十。这个百分之十中,至少有百分之九家庭经济情况良好,不指望这个薪水度日的,升官仅是一种荣誉,否则百分之一都不足。但唐朝立国以来吏治还算清平,真正从百姓头上鱼肉的官员,也不过近半。另外的官员怎么办呢?有很多办法,比如让家仆或者亲戚经营。很多官员都有隐蔽的第二个收入。其一。还有一些五花八门的收入,比如种宴会,寿宴、喜宴、丧宴,甚至纳妾宴、儿子孙子抓周宴,下级官员与巴结的人总得要送礼吧。其二。最后就是这个火耗。
这一点很重要。
甚至有的州县官员,离开它都无法处理政务。西门翀是太仓令,不需要。然而作为刺吏与县令呢?
比如一些贫困的县,只配有一个县令与县丞,连主薄都没有。然而这些县是最难治理的,最简单要有衙役与文书之类,朝廷也有薪水,但不是官方的薪水,是在地方财政上克扣的。可难治理的地方,想要属下有动力,必须付出足够的薪水。不付出政令不通,一付出能不能公开在财政上标明?不能!所以这些支出,也是从火耗上克扣下来的。
这些情况自古以来就有之。
李威还与狄仁杰为此探讨过。
但两人都略带而过,李威没有深说,也没有办法说。若是朝廷扣克官员薪水,会越贪越烈,高薪养廉,人心无足意,还会贪墨。有一点,李威还没有说出来,朱元璋最恨贪官,他的父母亲、他的两个哥哥都让贪官生生逼死了,于是登基后杀死了几万官贪官,最高时一年放榜三百六十四名官员,一年后六人处死,三百五十八人戴死与徒流,一个也没有挪,但有没有杜绝贪污?
好象这也是华夏的一个美德,一做官就必须要贪墨,不贪不是华夏人似的。
原先李威也恨,然而成长到现在,他这几年有三个师父,一是狄仁杰,这是第一个与他讲种种道理的人,第二个是裴行俭,教他军事,第三个是母亲。防范着母亲,也在暗中学习。因此,对此也渐渐看得开了,只要不做得过份,得过且过。
特别是火耗,更是提都不能提的,这个话题比吞并田地、买卖人口还是一个禁讳的话题。
不能揭,谁揭谁难堪。
但两人还谈过一些东西。
主要是金银宝,金银作为货币系统,正式要到宋朝,但还是不普遍,虽然贸易发达,金银少,只能作为一种准货币系统,甚至不如今天唐朝的江湖地位。到了明朝后,银子多了,才成为明朝与清朝的主流货币之一。
李威是好意,提前将它弄了出来。也做了种种措施,包括防伪,推广以及提高来源的数量。但仍迅速产生了弊端。
第一个弊端就是价格的不稳定性,它不仅是准货币,还是一种贵重金属,这点不象纸币,除了做货币能做傻?写字、画画或者擦嘴?从海外带来了大量的金银,然而唐朝经济总量有多大?不是税务,唐朝的均税务只有宋朝的八分之一,别看那么大的疆域。但造成这原因是商税的不发达,以及免税的大户人家太多造成的。类似的还有明朝,比唐朝更穷。可是民间不是如此,顶多悬殊是宋朝的四分之一。一旦得到民间承认,迅速流通,唐朝的金银根本就不够用。况且民间继续需要它来制作精美的器皿与首饰。
于是价格果如李威派人扬言的那样,一路渐渐上扬。上扬后还造成一种结果,中国人喜欢跟风,价格越涨,越有人将它收藏起来,舍不得拿出来使用了。长久下去,没有官员为了火耗重新融化金银宝,也会有私人为了中间的差价,将它融化。
还发生了一件事,南洋一个小岛上盛产黄金,不知道怎么让这群海客得知了。但哪个岛屿上有一个佛陀誓的小国家,以前一直没有与唐朝来往,文明也很落后。对海客来说,却是一个大国家,因此几家海客联合起来,对这个小国攻打,经过数次鏖战,终于将这个小国灭掉了,死伤了几百个壮士。对这个不管的。
狄仁杰担心的是前点。最终金银来源会增加的,然而民间又将金银宝融化,一旦多起来,价格会成下跌趋势。大户无所谓,有的大户甚至比朝廷还要敏感。一旦提前抛售,吃亏还是百姓。那会给百姓带来一场小的灾场,也会造成许多纷争。
李威很是惊讶。狄仁杰说的正是泡沫理论。但不是没有道理的。因此只好说了一句,再过两年看一看,若是情况恶劣,朝廷再做一次调整。对经济学,他也只懂一个皮毛,只能如此了。
第二个弊端不是火耗,而是税务。
当时李威为了减少不公平的现象,用了粮帛贡税与钱币贡税两种形式相互使用。不但便民,又公平,还有一些好处,比如同样的一个州县,在南山的必须到北山交粮,可是南山前面本来就有一条小河,粮食装上船了,就能运出去。那么我可以在南山就地将它卖掉,到北山用现钱代替税务。这是局部地区的便利。
并且按照等分,打了克折,这些克折是抛除运输的损耗的,朝廷最终得到的税务没有变化,百姓却少交纳了大笔的税务。这也等于减轻百姓负担,当然朝廷同样得了实利,一个运输的过程,一个保管损耗的过程,每一年就会节约不菲的费用。
用意是好的,可实施过程却不是那么回事。
就如明朝黄宗羲写的书中说过一个问题,无论两税法或者一条鞭法,实施的动机都是很善良的,然而一实施下去,税务却总是在加,也就是农业税务每变革一次,农民的税务都会加一次。又叫黄宗羲定律。可惜李威没有看过这本书,纵然看过也疏忽忘记了。
这现象后世也有,两个县同样的收入,一个县领导为了政绩,说我们是小康县,哗,升官了。另外一个县怜爱百姓,说我们是贫困县,官不想升了,可是老百姓受益了。那边小康县的老百姓还在奇怪,怎么看也差不多,怎么我们变成了小康,不象啊?别忘记了,你只是老百姓,埋怨不起来的。前者是混蛋,后者也不可取,一个个都怜爱老百姓了,国家要免税,要补贴,国家财政怎么办?最好是实事求事。但有几个官员能做到?并且肯定是前者居多。升官发财才是官员最主要的想法,爱民如子,起个屁作用?
唐朝亦是如此。
这个税务节省下来,然而官员却认为老百姓还有潜力可挖,于是变相地加了其他的税务,提高自己政绩。他们想法也不错的,你用钱代替了税务,节省了运输劳力与损耗,我有了政绩,你们也没有增加负担。可是不是这样的,比如前者的例子,北山的百姓继续在用实物纳税,损耗没有减少,劳力也没有减少,税务却增加了一倍。
结果朝廷财政是增加了,肯定是增加了一部分,然而有许多地方百姓开始有怨言了。这个查还不大好查,当然这样做,火耗也增加了,官员私人腰包也越发比以前鼓了。
对这个李威无可奈何的,毕竟一旦认真处理,会得罪许多官员,在这种政局下,也不是理智的做法。只能等,等他正式掌独大权后再认真处理。
但危害绝对没有西门翀这项提议来得大。
西门翀根本没有想到,一是看着难受,二是怕武则天乘机对他打压,太后想打压他简直太容易了。于是抛出这个话题,用作自保。
但是西门翀还是没想明白,狄仁杰都不想与他谈了,说道:“你去吧。”
大麻烦来了。
而且刘仁轨放到长安,表面上是李治借儿子去了西域,对朝堂重新洗牌,他认为自己还有活力,活力四射到了能遍封五岳的地步。大臣也理解,这对父子种种做派在皇室来说,已经是很克制,换作别的父子,十有***早就火拼起来了。然而狄仁杰敏税的直觉告诉他不是如此,朝廷已做了一些大的改动,刘仁轨是帝党最大的牌面,再打发到长安,皇帝会怎么想?
这种做法很不明智的,但让狄仁杰嗅到一股气息,一股对皇帝很有利的气息,具体的狄仁杰不知,更不知道太上皇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在这时候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皇帝不能出现大的意外。于是找到了魏元忠,商议了半天,无奈之下,只好想出一招丢车保帅的愚蠢办法。
第二天武则天就出手了。
但她没有说话,是李治说的,在行宫里将群臣召集,将西门翀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然后不满地说道:“若不是西门卿,到今天朕还蒙在谷里。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向朕提出此事?”
李治气愤也是真格的,这中间的猫腻李治会知道一些,但他自幼生长在深宫中,对民间的事了解得还是不够多,因此不知道猫腻有多深。大多数大臣低下了头,他们多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的,或多或少沾了火耗的腥气。
可少数人一起看着西门翀,然后看狄仁杰他们几人,心想,难道你们是傻了不成?
说开了是火耗,西门翀也知道无法根治,可他本来想说出来,一是自保,二是也是认为是唐朝的弊病,能不能有改良的方法。但是不是这回事呢?
想要治理火耗,有可能全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官员下水。是弊病,以前朝廷处理的方法一直是做得过意不去了,派人查一查,甚至有可能成为政敌打压敌人的工具。不过这是两败俱伤的玩法,很少有官员去用。正常对做得太过份的官员处理一下,起一个震摄作用,也不过如此。西门翀是提了一个建议,但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太子的重要幕僚。
只要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难免各个官员产生一些想法,认为皇帝是在打火耗的主意。皇帝也有过类似的事例,比如对吞并田地的不满,并且着手做了一些小动作。
一旦官员产生这样的想法,会有三分之一官员倒戈。这些都是官员,比大户带来的影响更恶劣。不要说地方的官员,就是朝堂的官员,有几个没有沾过火耗的嫌疑?
魏元忠还没有等李治将话说完,立即伏下抢答道:“太上皇,此事由来已久,非是我朝,前面历朝历代皆有。想要处理,牵连甚广,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还是勿动为妙。”
“魏卿,你是耿直闻名,难道国家有这样的弊端,你坐视不管?”李治暴怒道。
对情况他知道的不多,又听了武则天的转述,添油加醋了一番,这可是他的钱帛,有可能一年几百万缗钱就这样流失了,不是流到老百姓的口袋中去了,而是流失到一个个贪官污吏腰包里面。可想他的心情恶劣之极。
狄仁杰只好插嘴道:“太上皇,非是如此。低层官吏薪水微薄,难以养家糊口,所以产生了这些虚耗。以前臣也想过此事,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若要清查,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
他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为了消除皇帝的负面影响,连水至清则无鱼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继续说道:“而且各地的损耗确实存在,很难说一个子丑寅卯。纵然派出再精明的官吏查账,恐难查清楚。并且一查,各地官员会立即产生不安与动荡。再说,太上皇之所以封禅,是因为告上天,至祥瑞。但国家却是多灾多难,关中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四夷交相入侵叛乱。再生事端,则失去了封禅之妙。”
这句话说得很犀利了,是这样说的,但不能这样听。都什么辰光了,你还封禅,还要想遍封五岳,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何让下面官员清廉?
到这时候,西门翀才醒悟过来,自己犯了严重性的错误,也立即说道:“启禀太上皇,这是臣年青,不知事理,因此发表了一些迂阔的议论。还望太上皇恕罪。”
火耗就没有办法治理。连提谏议的人都主动认为是迂阔之言,这件事也就放了下来。但李治依然很生气,一怒之下,毕竟狄仁杰与魏元忠进谏是在和稀泥,失了操守,趁机又将魏元忠贬到幽州做了长史。不但打回原形,并且幽州情况不大美妙,随时会遭到突厥人的入侵。这不亚于是流放。狄仁杰也贬到魏州做了刺史。至于西门翀则成了反反复复的小人,贬到了潮州一个小县做了县令。
这一来,帝党遭到了最沉重的打击。
六大金刚,裴行俭病情加重,刘仁轨去了长安,再去了魏元忠与狄仁杰二人,只剩下朱敬则与李义琰两个硕果。李义琰的才能,大家懂的,朱敬则地位不算太高。
这对后党来说,是一大利好的消息。
然而另一个人却遭到了小小的报应。
北方铁勒看到骨咄录在於都斤山立牙,以为他们势力单薄,组织了三千军队,象骨咄录发起进攻。但他们低估了骨咄录的号召力与扩张速度,骨咄录亲帅两千军队,于独乐河畔与铁勒人激战起来。是役,三千铁勒军队全面溃败,被击毙的战士数不胜数。这次大捷,使北方的铁勒各部重新恢复了对突厥人的恐惧。骨咄录迅速将势力向漠北强行扩张。
但还是不够,又派了阿史德元珍在黑沙建立南牙。唐朝此时的政策是等关中旱情缓过后,再准备议兵的。反正突厥人暴动的规模远不及从前,又深在大漠深处,因此打算从长计议的。
然而突厥人重新返回了黑沙,正驻兵在单于都护府的张虔勖忍无可忍,主动率兵出击。两军交战,但结果证明了张虔勖至少现在仅是一名勇将,还不是名帅,更不象他与程务挺所说的那样,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博是他们两人所逼击败的。
黑沙一战,唐朝军队大败,死伤无数。都不好意思禀报了,只是含糊地将经过写了一封奏折,又夸大了突厥的兵力,呈到泰山。但骨咄录并没有满足,他是阿史德温博的属下,也禀程了温博的一些想法。铁勒人让突厥人打怕了,突厥人让唐人打怕了,可这时候那个讨厌的皇帝去了西域,裴行俭病重,正是进攻唐朝的好时机。
他要用一次次胜利树立突厥战士的信心。
更大的进攻规模已在大漠酝酿。接到了张虔勖的奏折后,李治苦想冥想,就想到了一个人,于是下诏将薛仁贵召回。这份诏书本义是好的,也用对了人。可是薛仁贵一走,松州又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空档。发生了这么多事,黑齿常之与李威写的疏折,李治都没有看的心思。但还不够,李威强行解散咽面部,终于导致了西突厥暴发了第二场战争。
第七十六章 试验
第七十六章试验
对泰山发生的事,李威到很久以后才知道。但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只要别将他这几位心腹一个个弄死了就行。
此时他正向夷播海出发。
本来也不需要多此一举,可不腾出咽面部,就不能腾出碎叶城附近的空间,没有空间,就没有办法屯田移民。要不象原来唐朝一样,在庭州蒲类、金满、轮台三县强行移入汉民,继续造成纷争。后者显然不是李威所想要的,况且老天又送来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但李威也没有想到他这次前来的时机。
从咽面到河中,到呼罗珊再到遥远的大食,地中海,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件,这些事件最终象一粒粒明珠,只等有心人去将它连串起来,串成一道美丽的光环。
首先咽面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得知唐朝皇帝要将他们的部族肢解,咽面部有许多族人就要准备逃跑了。
这时候一个小族酋的儿子阿史那绰尔,他老子跟随阿史那车薄造反,已经被王方翼抓了起来,押向长安了。但他因为职位低,逃了出来,此时看到沮丧悲观的族人,主动站了出来,说了一句,往哪里逃?阿史那咽面周边环境很好的,比如突骑施部,再比如胡禄屋部、摄舍提部,同根连理,皆是突厥人。要么往西,易萨部与他们没有交集。至于南方的河中各国,更是友谊天长地久。但能不能往南边逃呢?河中这些小国家,能不能扛住唐朝大军的压力呢?难道逃到大食去?
要么往北逃,结骨与都播这些部族又是好惹的?再就是往西北逃,西北还有一些野蛮的原著人种的,而且天气寒冷,气候恶劣。这一逃又能活下来多少人?再者,唐朝军队皆是轻骑,这是废话,不但唐朝,就是草原上各部也都是轻骑,有那一个用过重骑的。但李威带过来的确实全部是骑兵,部族逃跑,不能骑上马就逃掉的,还要带上牛羊、帐蓬、车辆辎重,必然会被追上来。
阿史那绰尔岁数不大,仅十八岁。但草原上的孩子早当家,慕容垂与拓跋珪皆是十几岁就扬名天下的。关健他这一番话说得很对。主动等着肢解,有可能还会少死一些族民,大不了咽面部族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若是逃跑,还是被肢解,但那样的话这一部也剩下不了多少百姓了。
然后一个个放声大哭。
阿史那绰尔又说道:“哭什么哭,我们咽面输了吗?”
于是这小子贼心不死,写了一封信给李威,信上说你们唐朝人号称战无不胜,天下无敌。可看一看你们是怎么作战的,第一战是骗战,假借游畋将我们的可汗活捉。第二战呢,自己没有多少军队,却借用了我们突厥的铁骑,打败了我们。我们不服。你也带了不少唐朝军队,有种我们正面打上一场。这样还输了的话,我们咽面部听从你们唐朝将我们肢解。
不知道这小子的信心从哪里来的?有可能不知天高地厚,有可能考虑到唐朝的羁縻政策,对待反叛的头人十分优厚,大不了战败后,被唐朝人押到长安,既然与老子团圆,又能享受荣华富贵。
既然不服,那么就打吧。
李威接到这封信后,几乎笑得合不拢嘴,他自己也很想打,可怕各部反感,没有想到机会送上门了。立即回了一封信,说到,好,同意你,十日之后,伊丽河北,两军相决。正面交战,一战决胜负。
然后将各个将领召集起来。
许多人认为李威是大题小作了,他们人数虽少,可几乎是唐朝最精锐的部队,名将如云,一个小小的咽面罢了。
李威说了一句语重心长的话:“对待强大的敌人,我们要从心态上藐视之,要从心理上重视之,努力找到它的薄弱之处,以少胜多战胜它。但对弱小的军队,也不能粗心大意,古今往来,有多少战役是以弱胜强翻盘的?即便弱小,也要如同老虎扑兔,老鹰缚鸡一样,迅速将它消灭。若轻心大易,王都护的前面战果,有可能演化成将来的咽面战果。”
这个心态很好。换作他人,自己也会粗心了。不要说李威在军事上的成长,他手中还有李谨行与王方翼两大勇将。后辈之秀中,薛讷、郭元振、辛承嗣与细封雷四名年青将领,也经过了战火的考验。另外青海又调拨了江四斤、刘德正、何昌期以及拓跋坡与野辞明月的哥哥野辞明川几员能征善战的勇将过来。
要么就是从军务监带来的几人,张仁愿与王晙都让用人苛刻的裴行俭感到满意了,资质还算不错的。还有其他数人,朱穹、黄芦、林守道,另外还有两人来头有些大。一个叫郑庆泽,不但是荥阳郑家的人,他的祖父郑广是李世民的心腹,后从讨王世充、窦建德等,并参与玄武门之变。官至凉州刺史、上柱国、同安郡开国公。郑广在人世的时候,曾经与郑庆泽谈过一些兵法战策。当然,是宠爱好玩的那种,也没有指望过他能有一天领兵作战。后来郑家要示好,赌了一把,不但派出大量的弟子入学国子监,还参加了科举,并且两届科举中了七名进士。这不算,又派了几个弟子进入军务监。于是导致了另一个人也进入了军务监。
郑家动,其他几家多少也沉不住气了,派了一些人也参加了科举,包括武举。李平阳正是出自赵州李家的弟子。
但带了他俩来,是考虑他们的资质,与家世无关。
可第一批入选择的权贵弟子,却让李威很失望。其中包括了秦琼与程知节、尉迟敬德等人的后代。这也是唐朝政策造成的,功成名就之后,唐朝由乱转治,多用文臣,再加上怕李世民忌惮,主动让家中子孙改武从文。导致了这些家族渐渐没落,有许多子孙继续为官,可是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名将了。这又是与演义评书中是两样的。
也带了一部分人过来,只是他们不是第一考察重点对象与培养对象。夹在五千士兵当中,不仅是他们,这五千士兵,至少有一千人皆是权贵子弟,有可能是前来作战的,更主要的是混军功。对此,李威也是无奈,只能说是从中尽量做到择优录取,兼顾各方的利益罢了。
但对这几个人,也曾产生过纷岐。
这样的资质,还是入不了裴行俭的法眼,包括张知愿在内。刘仁轨说了一句公平的话,算不错的了,不要以你的要求来要求别人。李威站在边上笑。
裴行俭的要求,不一定要求将领能打会杀,文弱书生都可以,但智商一定要高,高到什么地步,最少达到一百五以上。这样才能掌握庞大的信息,从容轻松地战胜对手。自己也不是好人选。
但李威也算不错的,不是他智商有多高。而是有一些长处,第一是地位,他是太子是皇帝,就是往军中一站,对士气的影响就能抵十万大军。也不是皇帝就能起到这个作用的,宋真宗到了澶州城下起到了作用,三军山呼万岁。然而朱祁镇呢?却做了人家的俘虏。即便是皇帝,不懂军事不要紧,要选择适当的人选。一个寇准一个王振,已经注定了结局。
李威不仅用人用得比朱祁镇好,自己也懂一些军事,性格也好,与士兵同甘共苦,赏罚分明,甚至能亲自上阵,放放冷箭。远比宋真宗起的作用更大。
再说指挥能力,从南诏战到青海,不是一次两次的交战,给他积累了许多实战的知识,又得到裴行俭悉心传授,自己授课时不仅是温故而知新,还有一个反思的过程。他的军事修养一年年的没有减弱,反而在增涨。赶不上裴行俭,但也能做一名合格的将领了。
这段经历是宝贵的。
此外,对后世的一些知识,比如一些器械的发明,还有看到元蒙军队,甚至比裴行俭都清醒地认识到斥候的强大与作用。他自己的地位,使他高瞻远瞩,不仅看到一场战局,还能看到一场战略。数年来在母亲压迫下,脑袋在不停的开动,甚至有时候能将权谋之术带到军事上。这些优点又进一步弥补了他的军事修养。
因此,在裴行俭心中,算是大半个合格的学生,甚至远在张知愿之上。
这想法也不大正确的。
各人有各人的套路,比如裴行俭的风格不就适合黑齿常之与薛仁贵,也不适合王晙,倒是张知愿略略让裴行俭感到满意。不过话换回来说,有可能整个唐朝只有王方翼能让裴行俭略略满意,甚至到西域后,裴行俭与他促膝谈心,谈了两夜,中间就授了一些本领。以后就没有机会交集了。
诸将坐下来。
李威说道:“想战胜敌人,是不难的。”
这句话让诸将深以为然,这才对嘛,李威从诸人脸上扫了一遍,从军务监带来的几人是实践,默默旁听,李谨行与王方翼不用证明了。但其他诸人一脸的不以为然,让李威有些担心。
还是没有成长起来。
伟人曾说过一句话,战略上要藐视敌人,但战术上不能轻视敌人。也就是保持信心的姿态,制订战术时要保持谦虚的心理。这才能成就一代名帅之路。裴行俭也说过类似的问题。这些将领还不能大用啊。只是两人表现稍好一些,薛讷与郭元振。郭元振性格如此,一惯很沈言。薛讷稍稍有了转变,也不知是因为张虔勖事件受到的影响,或者是他进步。总之两人脸上表情还是保持很慎重的。
暂时放下这一念头,继续说道:“但这一战,我想试验一下,以兵军对骑军的战术。”
前面的话大多将领不以为然,这一句话立即引起一片议论声。
唐朝的兵种本身多以步兵为主,夹以各种方阵鏖战,骑兵辅之,一举歼敌。要么最凶悍的步兵兵种就是陌刀手。也不能说步兵不好,唐朝立国初期的战争,皆多以步兵为主。可是屡次的大捷,却是轻骑兵。李威到了青海后,更是大力发展骑兵。
步兵与骑兵相比,终少了速度与机动性,本身战马就能产生巨大的撞击力。历史上有过多次步兵胜过骑兵的战术,但总体而言,骑兵肯定胜过步兵的。所以李威到了青海后,连同陌刀兵都开始训练骑术。不是求其他,是求其速度。
此次李威前来西域,所带的都是精锐部队,也全部是轻骑兵。但在一路上做了一些针对性的训练,用意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一直没有说出来。各个将领也没有注意,以为这仅是预防性的训练,防止失去战马的情况下,又如何应对敌人的骑兵。然而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放弃自己的所长,改成步兵对敌,终于引起了一些争议声。
李威没有理睬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咽面部仅是一次小小的试验,难道各位畏惧吗?”
一句话顿时让各个将领豪气万丈。
虽然放弃自己的所长,让诸将不太满意,然而是什么对手?说句不好听的,无疑是大人打小孩子,还需要什么招式套路么?
唐朝与咽面部进行君子战,引起了各部的注意。反应也不一,有的部族不好公开支持咽面,于是暗中支持武器与盔甲。这中间以五咄陆部为主。斥候也源源不断地将消息送来,李威记录下来,没有立即派人追究。
还有的一些部族,比如处月部、沙陀部、莫贺达干部、都摩支部与处密部,这些部族再次派人过来,主动询问唐军需不需要支持。对这些部族,李威很客气地回拒,但邀请他们前来观战。
另外写了一封信,咽面又反叛了。李治收到的正是这封信,其实没有信中写的那样严重,仅是当作练兵,是替自己寻找逗留在西域的一个理由,顺便将王方翼留下来。
七月中旬,这场意义深远的君子之战终于在伊丽河北岸拉开了序幕。
第七十七章 君子之战(上)
第七十七章君子之战(上)
看着远处的青山,朱穹对何昌期兴奋地说道:“何将军,明天就要决战了。”
“嗯,”何昌期淡淡地点了一下头。都在青海打了那多场战役,在何昌期心中,即将到来的战役只不过是一场例行公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何将军,你这几年在青海击毙了多少吐蕃人?”一次没有上战场,朱穹很好奇。
“不是自己击毙多少人,你已是一个百人校尉,要考虑手中击毙多少敌人,以及各部相互之间的配合。”
“喏。”
但何昌期还是与朱穹说了一些注意的事项。
这两个人皆是延州人士,但出身略略有些不同,何昌期是杀出来的功勋与官职,本身却是平民百姓出身。朱穹家境良好,小官宦人家出身,其母亲是出自代北贵姓窦家,因此进入了军务监,成为了天子门生。
不管怎么说,皆是一个老乡。
说着话,天色已晚,风从西方吹来,吹来了夷播海的腥臊味。眼前是一片戈壁滩,在黄昏的阳光下,隐隐映上了一层血色。
因此,包括突厥人自己都说唐朝这一次是君子之战。
有的老人还记得唐初时的各个将领的战术。最有名气的,是李靖,计密的计算,高超的计谋,使他每一战自始至终,死死地压着了对手。被突厥人称为战神。还有一个人,李绩,这个人很鬼很妖,每一战,看似敌人自始至终皆占据上风,然而到最后洗牌之时,局面立即变化,然后对手便输了,都不知道怎么输的。有的人不服气,一次还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所以说他是妖道。
总的来说,唐朝交战,不仅是靠将士的凶悍,也靠将领的计谋。这也是中原地区的特色。所以阿史那绰尔不服,写了信,说有种你们唐朝人与我们咽面人正面战场上打一场,一决胜负。
没有想到唐朝人居然真的答应下来。
在弓月城逗留了四天,准备了一些东西,也就是一些武器与车辆。武器还是比较原始落后的武器,先进的投石机与火药,因为关中的旱情,距离遥远,依然没有运到西域。
然后大军出发,前行了三天,不是很远,三天后停了下来,在咸海边的沙漠边缘扎下大营。这种地形,无疑对咽面部很有利的。而且明确地告诉咽面人,给你十天准备。
有十天准备,足以征集与动援部族所有的壮士。
要么派出大量的斥候,侦察咽面部的动静,还有许多斥候,这些斥候多是胡人为主,越过了铁门,悄悄潜入呼罗珊地区。后者行动很隐蔽的,前者却是公开的。
也不算阴谋诡计,就是突厥人自己作战,同样也会派出斥候探查敌人的情况。
所选的地点,不仅是空旷地带,也是七河地区(指注入巴尔喀什湖的伊犁河、卡拉塔尔河、阿克苏河、列普萨河、阿亚古兹河、楚河、塔拉斯河,一般指巴尔喀什湖、伊塞克湖及楚河为中心的周边地区称为七河地区,在唐朝这里水草茂盛,是西突厥主要居点之一)。无论从天时地利或者人和,皆对咽面部很有利。
李威这个安排,终于惊动了更多的突厥人。
这些首领可不是阿史那绰尔这个愣头青,自始至终就没有看好咽面部,人家唐军虽少,可都是经过浴血奋战活下来的,而且唐朝皇帝威名赫赫,又岂是绰尔这个小伙子所能匹敌的?
然而唐朝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放弃自己所长,用其自己所短?或者唐朝皇帝变得掉以轻心了?
嗯,这一战很有看点了。
本来暗中支援绰尔,只是削弱唐军,给唐朝军队一个小小的障碍。可没有想到唐朝军队居然如此。不但突厥人,连就近的东曹国与康国、曹国都派来了使者,是拜见,也是观看唐朝军队真正的战斗力。如果是他们想像的那么强悍,河中地区就有的救了。若是一战大败,只好乖乖地向大食人称臣吧。
处月部、沙陀部、莫贺达干部的使者则是不解。不知道唐朝皇帝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在他们心中想法,认为没有必要这么做。想要肢解咽面部很容易的,一战下来,咽面部元气大伤,直接出动军队,也就肢解了。他们不知道春秋的历史,不然都能耻笑李威是第二个宋襄公了。
李威没有回答。
到了这片空旷地带后,扎下了大营,然后一天之内挖了两条壕沟,壕沟挖得也很古怪,很深,近一米深,然后很窄,一个人在里面挪身体都挪不开。这又让各个使者很不解。壕沟作用都知道的,阻止对方大军进攻的速度。然后这道壕沟能起什么作用?不说马了,就是一个人也能轻易的跨过去。
留下了一团疑问,李威也没有回答。
太阳渐渐落山,斥候将消息源源不断地带来,唐军这样做,也让阿史那绰尔感到很不解的。看不透!只是觉得很有利,于是征召族中所有壮年男子,甚至连十几岁的少年与四十多岁五十多岁的老人,也征集起来,做了动援,说得很有气势的,唐朝人盲目自大,自寻死路,我们生机来了。这一战不胜的话,我们整个部族将会走向灭亡。
说了许多鼓励人心的话,然而将族中所有的马匹调集过来,又凑了近三万军队。反正所有老底子都拿了出来,若是这一战失败,咽面部不用唐朝肢解,也会自己真正走向灭亡了。
李威点了一下头,说道:“知道了。”
走回中帐,又接到一封消息,黑齿常之送来的信。关中的难民,将黑齿常之折腾得茶不思饭不想,然而知道皇帝爱民,又不敢强行驱散。但这些百姓呢,以为来到青海,朝廷会向往常一样,替他们盖上房屋,分配耕地与粮食,甚至连衣服都准备好了。但青海哪里有那么多耕地?有,在河西呢,从牛心堆到星宿海、赤海、乌海、柏海,再到大非川、伏罗川,都有大片的草原适宜用来做耕地,关健不是在人家伪吐谷浑手中吗?
也让黑齿常之感到很郁闷,以前动援都没有那么多百姓,然而青海饱和了,却涌来了这么多百姓。道理不是这个道理,作为屯田,宋朝最有力,可是前去屯田的百姓却是很少。为什么?一是宋朝征收一半收成作为税务,二是宋朝将士羸弱,动辄就让西夏人与辽国人打了过来,呆在边境很不安全。那一个百姓愿意前往?耕了田,却没有百姓前去耕种。
李威做得很不错,暂时以兵代税,只要出了士兵,一家人免去所有税务。其实农民那个可怜巴巴的收入,又能征多少税?当然,迟早会征收的,这要等到青海全部安全了,不需要那么多府兵了,才能逐步征收。眼下还是以商税为主。
去掉一个弊端,但存在另一个弊端。毕竟是老百姓,前几年吐蕃人那么凶悍,所以害怕前来青海。另外还有地方官员的阻拦。今年情况一变,吐蕃与唐朝搭成了和议,这又是错误的观点,怎么可能存在和平呢?唐朝在等待机会,吐蕃在恢复元气,早迟还是要战的。除非青海与西域归属定落下来。但有没有那么好定落的?
老百姓不知道,只是认为和平了。又加上各州县官员没有办法阻止百姓逃荒,反正是死路一条了,不如前往青海。所以涌来的百姓才会多。
然而来到青海不是他们想像的。地也没有了,也没有人替他们准备房屋与粮食衣服,怎么办?人类的劣根性发作,官员对他们好,他们反而变本加厉,争争吵吵。并且青海屯田是副业,主业是防备吐蕃,伺机作战,也是为了培养高原战士为主的。缺少得力的文官,几个月下来,青海发生了多少事件?
黑齿常之连哭的心思都有了。
这封信写得幽怨之极。不知道是谁代笔的,写得那个惨,那个怨,比窦娥还要可怜。
李威看后,哭笑不得。放下了信,也写了一封信。他有权利处理军政大权,包括调动相应的瓷器、丝绸与茶叶前来河中与河中各国交换粮食,都是直接下制命的。写了一封信到洛阳,仅是一个会报,而不是请示。正好他还准备从关中调来百姓在碎叶水一带屯田,于是让黑齿常之护送这些百姓来碎叶城。
信发了出去。又迎来一个消息,关于易萨部的。这是一支游牧民族,唐朝虽然设置了羁縻州,然而他们活动范围很广泛,一般冬天才来到里海与咸海一带。这时候却不在,大约跑到乌拉尔河上游地区了。
李威只好放弃,过了咸海与里海,往北走,天气寒冷,许多地区荒无人烟,纵然有,也是原始的高加索人与乌拉尔人为主,没有向导,根本没有办法辨认方向,就是遇到了人烟,也无法用言语沟通。
然后将各将领喊来,开始吩咐。
一些步骤,在洛阳与裴行俭、刘仁轨已经做了很多的商议。来到弓月城后,与王方翼、李谨行又做了一些商议。此次不是真正君子之战,李威也不好这个面子。是为了将来与大食人交战,做一个试验与演习的。
看过许多史书,以史为鉴。最有名的步兵或者轻骑兵对骑兵与重骑兵,是吕光的龟兹之战。吕光手中总共是七万士兵,其中只有五千是骑兵。攻打龟兹,龟兹王不支,向狯胡求救。狯胡王派其弟呐龙、候道馗率骑兵二十万,另外还有温宿、尉头等部,合计近七十万军队救援龟兹。不但如此,史***载狯胡还有一绝,那就是铠甲,这种铠甲象连锁一样没有缝隙,弓箭根本射不透,也就是刀枪不入。
对这个,李威与裴行俭皆有异议。
不能说胡人就没有技术,象龟兹等级西域胡国也有一些工业基础,冶炼技术不可小视的。再比如说赫连勃勃的夏国。将作大匠对赫连勃勃忠心耿耿,为了精益求精,造兵器时,若是弓箭射不穿盔甲,做弓箭的工匠必死。若是射穿了,做盔甲的人必死。修统万城时,用尖铁锥插城墙,若是***一寸深,就将泥工杀掉砌进墙里。
因此使夏国拥有了第一流的城池与第一流的武器。这是特例,不能算的,但证明了狯胡人用的有可能是类似大食与拜占庭的重甲。
不仅是这种可怕的重甲,狯胡人还善长矛槊,弓马娴熟,另外也善长使套索。这个套索至今在突厥与契丹人手中还能看到,平时是套不听话的马匹的,用在战场上去成了套人的武器。套奔腾的马套惯了,况且套人,一套一个准。
武器盔甲犀利,个人武力值高,七十万对七万。这场不对称的战争拉开了。
然而吕光想到了一个办法,打造了一匹钩镰枪,不但能钩你的马,还能伸出钩镰枪撕开你的铠甲,然后用弓箭伺候,漏网的用轻骑解决。双方对决了,在龟兹都城屈茨西面决战。吕光大胜,龟兹国王仓惶出逃,王候降者计达三十余国。
这一段历史史***载得都不可信,三人将史书中的记载无限的放大。首先疑问是狯胡有没有能力制造刀枪不入的铠甲。其次疑问有没有能力二十万人全部使用这种铠甲。就是唐朝恐怕也没有这个能力,它毕竟只是一个胡人的部族。另外就是死亡率,说此战击毙了一万多敌人,也不大可信的,虽然七十万大军是各部联合而来,军心不齐,这一点与符坚下江南淝水一战相似,然而只击毙了一万多人,七十万军队就能溃败?软弱的宋兵与明朝后期的军队,也不会如此贪生怕死。
但仿照了这一战例,做了无数推演。
李威很看重,是因为后来的岳家军也使用过的。
但还是骑军威力最大,岳家军交战,钩镰枪用过,砍马刀用过,只是辅助的兵种,最终是骑兵。这是为了对付大食人,多提供一种作战的方式。而与咽面这一战,恰恰是一个军事演习。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阿史那绰尔没有骚扰。唐朝人君子之战嘛,我也要做一个君子。不但没有骚扰,倚据着远处的山脉,香喷喷地睡了一夜,保证了体力。天亮后开锅造饭,吃饱了,这才从容地率领三万军队徐徐而来。
唐军也很从容,不过这不是从容,是一种自信。
当咽面军队离军营仅有十里地时,李威这才挥了一下手,辛承嗣与江四斤率领三千人,分成了两队,进入了壕沟。只不过不同的是他们手中拿着一些古怪的兵器,似枪非枪,似钩非钩。长七尺多,有一个枪头,但枪头下面有一个倒钩,另一边还有一个锋利的弯镰,象一把大镰刀。从来没有见过。
除了这种古怪的枪外,还有一些重刀,不是普通的横刀,而是刀背加得很厚的那种。一些大斧头。
三千人进入壕沟后不久,远处的烟尘扬起,咽面人来了。
第七十八章 君子之战(中)
第七十八章君子之战(中)
李威没有急,将康国与东曹国与曹国,以及今天才结伴到来的东安国、米国、石国、史国、何国与中曹国使者喊来。
这几个国家康国最大,在河中地区影响力也最高。从隋朝以来,一直与中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此次听闻李威到来,国王笃娑钵提特地派了他的王弟温苟同拜见。温是康国的国姓,这是一个汉人的名字,是不是临时取的,李威就不知道了。
曹国准确分为东曹、中曹与西曹,环绕在康国周围,甚至其国王有时候来自康国的王子。不过他们与康国的关系只是结盟关系,自己独立成国的。其中西曹国最大,唐朝也将西曹国视为曹国的正统。是对是错,没有人管了。若不是李威前来西域,谁去管河中这些小国家错综复杂的关系。东安国又叫喝汗国,是一个小国家。安国是受大食入侵最大的苦主,然而离小安国还有四百里路,使者没有来得及到来。还有其他的一些国家,也是因为路程或者其他原因,没有来得及赶来。
石国离碎叶城很近,产良马,善战,与唐朝关系也一直很和睦。史上直到高仙芝在河中地区行为暴虐后,才投奔了大食。这是唐朝的一个坚定盟友,王方翼平定阿史那车薄时,还曾出过一些战士前来相助。没有起重大作用,但能略表心意。唐朝为了掣肘西突厥,特地在石国设大宛都督府,石国其实与史上大宛半点关系,其国王也是一个突厥人。这仅是表示对石国的尊重,将它拨到康国平起平坐的地位。因此,在阿史那贺鲁兵败逃到石国苏咄城后,城主伊涅达干将贺鲁拘送。
史国又叫羯霜那国,紧邻着康国的南边,也是一个强大的国家,而且有一个重要的关卡,铁门。***厥人梦寐以求重新恢复荣光的歌曲里唱的打到了铁门,就是此地。米国在康国西南不到百里的地方,在永徽年间就被大食攻破。显庆三年,以其地为以其地为南谧州,授其君昭武开拙为刺史。这个小国王还活在人世,被大食人害惨了,所以对唐朝抱着无限的希望,是一个进贡很勤快的国家。另外还有东米国与小史国,这是两个更小的国家,也夹在这第二波谨见的使者中到来,因为国力的原因,李威表示了尊重,但在他战略中没有多大意义。
何国在康国西北,这是李威特地召见的。
这个国家在唐朝没有设立羁縻政权,就以唐朝附属国自居了。每次唐朝使者至,散花迎接,以麝香敷面,扶之东方拜之。也是一个产粮大国,永徽时曾派使者进言,闻唐朝出师西讨,愿输粮于军。主要原因是想借唐朝之手,掣肘突厥人。可是唐朝羁縻河中后,并没有派驻军队,而且以突厥人为主。这二十几年,失望之下,没有再进贡了。
李威亲自派人邀请,除了看重它的粮食外,还有一个原因。宗教!
河中地区以信仰祆教为主,极少数人信仰佛教。大食的影响,有少数人逐步改信伊斯兰教。例如康国,已经有妇女蒙黑面纱出门,这正是伊斯兰教的风俗。对宗教李威不反感的,无论道教、佛教、伊斯兰教或者祆教、天主教,总体目的是教导百姓向善的。只有一个前提,别影响国家正常的发展,比如广修寺庙,李威肯定不赞同。修寺庙不要紧,但那几十万免税的大和尚们,对国家有没有妨碍?还有,别向西方一样,干涉政权。最后,别没事往宫中跑,甚至进贡小丸子毒害宗宗与皇帝本身。
可是伊斯兰教的普及,为大食进攻河中打下了最好的基石。这个何国不知道是不是对唐朝失望了,居然将国教主动从祆教改成了伊斯兰教。所以何国成了李威重要的拉拢对象。宗教才改不久,对百姓影响力也不大,还来得及改过来。
不但是这些,各国的风俗、人种、出产、百姓与士兵数量,对待唐朝的态度,之间的矛盾恩怨,地形、矿产、气候等等,全部要了解。因此这次前来河中地区,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但这样细细考虑,却为以后有可能打下厚厚的基石。
这些使者到来后,李威仅是寒喧了几句,没有多说。只对所有使者说了一句话,有什么事,等打完了再谈。
他们拜见,用意很明确,想利用唐朝,来抵抗大食人对他们的威胁。可心中忽信忽疑,等打完了,看到唐朝军队的战斗力了,这样谈,才有谈话的权威。
这些使者胆战心惊的来到他面前,不是怕李威,马上咽面就打过了,怕唐朝军队战败,能殃及他们。
李威说道:“大食骑兵是不是很强大?”
“是啊。”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其中还有一大半使者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唐朝话。
“那么我朝能不能经常性地派几万军队保护你们?”
这一问,全部蔫了。
唐朝只是羁縻,没有事,你只要进贡就行,进贡也不是勒索,唐朝还会有丰厚的赐赏。平时也不征税,也不纳粮。凭什么经常派几万军队保护自己?当真几万军队作战没有抚恤?没有供给,没有损耗,没有牺牲?
唐朝皇帝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要改变唐朝的政策?
李威没有顾他们的表情,继续说道:“唐朝可以帮助你们,但你们必须自己强大。今天我就现场示范一下步兵如何破骑兵的。”
自己要试验,也顺便向他们示范。对河中,李威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吐蕃与突厥的事务都没有了,有什么精力真正统治河中?但必须让他们自己保持一定的战斗力,不至于被大食吞没。另外,政策也要做一些小的调动,现在不急着说,要等此战过后,说他们才能听从。
另外就是宗教。
大食人曾经对征服区说过三句话,要么你们向我们大食乖乖地纳税(很重的税),要么你们信仰我们的宗教,要么你们就等待着死亡。因为与拜占庭的交战,目前对河中他们还没有多大兴趣。最多是入侵,掳人抢财物,然后回去。宗教也是如此。李威入主河中后,就是打算树立祆教的权威,但眼下还不能管。要与他们谈,要让他们信服,让他们配合。
说完了,手往下一挥,张知愿发号施令。
做了他的传令兵,但也是一种培养。
随着这一声令下,薛讷、细封雷、刘德正、野辞明川、拓跋坡率领一万五千人皆下了战马。从京城带来了诸位重点培养的将领没有动,让他们仍然骑在马上,继续现场观看。还是要战的,这要等突厥人各自溃败后,各自率领一百人追击的。另外李谨行、王方翼与郭元振也没有动,仍然骑在马上。
一万五千士兵在各自将领指挥下,从大营将一个个小车子推出来。
这又是一个步兵破骑兵的重要道具。
李陵五千对十万匈奴兵,刘裕恐怖的却月阵,皆是以车为重要的道具。包括裴行俭在黑山那次战役,同样借助了辎重车的掩护。车子是临时制造的,还制造了一些小道具。
钩镰枪与厚砍刀,厚斧子却是在洛阳就制造好的,除了这些武器外,还带了一些简易的投石机,以及强弩。其他的皆是常规的武器了,比如说是弓箭、槊、枪、改进后的横刀、矛与盾牌、枪。
推小车子大家懂的,起临时的城墙,阻挡骑兵的冲击。然而这些小车很是可怜,因为临时制作的,不但单薄,而且很矮小。另外又准备了一些尖矛,也是用木头削尖的,这是准备当作标枪投射出去的。这些尖矛同样很可怜,全是木头尖子,一个铁尖子也没有。虽说咽面部经历大败,但上了战场,至少士兵穿了皮甲吧。这些木头尖矛能不能起作用?
不但如此,骑在马背上的唐朝军队仅剩下七千人了。但一万多唐朝军队下了战马,后方留下了大量的空马,不得不派士兵下去看管。
处月部的使者担心地问:“陛下,是不是太托……”
一个大字不好问出口。
“我问你,是铁矛昂贵还是这种简易的矛昂贵?”
“是它……”但更是怀疑,战争不能说昂贵,最好穿藤甲,使竹弓箭竹刀最便宜。可那样的话,还能打赢战争吗?
李威又问道:“若是战争到了关健时候,武器不足,怎么办?”
“可……”是这么说的,这种简易的投矛随时随地能就地取材,只要有树,想要制造多少就有多少,但它能有杀伤力吗?况且草原上作战,几乎所有人皆骑在马上,这种投矛起的作用更是可怜。并且这些矛比常规的长矛更粗更长,都有人怀疑唐朝士兵有没有这个臂力,让它投射起来。
倒是河中这些国家使者感到兴趣。
他们与唐朝情况差不多,有许多国家半耕半牧,兵种也是步骑相夹。但是唐朝那种战术,学又学不来,特别是杀伤力巨大的陌刀兵种,连陌刀都不会制作,怎么建立这样的兵种?
然而唐朝皇帝这次战术,是对以前唐朝战术的彻底颠覆,似乎也比较容易学习。
此时,从东西两方传来号角声。一长一短,是报平安的。
受裴行俭的影响,来到此地李威特地询问了天气。
七河地区因为受地中海影响,夏天经常刮的是西风,又根据了当地熟悉天气的老农民一些谚语,李威观察了一下天气。根据这些谚语,大约近两天天气很正常,也就是风向不容易改变。
不知道后世的鄱阳湖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战,朱元璋借助风向改变,用了火攻,有没有用粗糙的办法观察过天气的。但对战争来说,却是很重要的一环。
李威所选择的地点,不仅是君子之战,而是诱惑咽面倾巢而出,一举歼灭。所以选择了这个空旷的地带。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临近沙漠地带,虽说是戈壁滩区,沙尘很少,几万骑兵奔跑而来,必然扬起许多尘土。风大与小观察不了,能不能借助风势也判断不了。但只要刮风,就能卷起尘雾,也能迷住士兵的视线。
这是李威最担心的一个环节。
因此,一大早就派出了许多斥候察看两边的情况。
然而阿史那绰尔并没有利用。
骑在马上,李威不由笑道:“还真是一个小毛孩啊。”
很轻蔑的语气,就这样的水平,还想与自己军队决一雌雄?
不但李威笑了,王方翼也笑了。昨天晚上的军事会议上,李威刻意说过此事,也做了一些预防的措施。咽面人却没有这样做,这更增加了今天胜利的轻松度。
当然说到底,也是看到咽面新败,实力大损,将士信心不足,才敢将这种战术拿出来做演练的。
听到报平安的号角声,李威又做了一下手势,张知愿又发出一道命令。一些士兵从大营里拿出一个个麻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就没有人能看到了。先是送到两个壕沟里。然后送到车墙后面的士兵手中。
布的这个阵同样也很古怪,每道壕沟相隔有近八十米远,第二道壕沟离车墙又有七八十米远。中间整相隔了一百多米。也就是说勉强地将第一道壕沟的将士,保护在弓箭范围内。
真的很勉强,除了一些强力的角弓与劲弩,根本达不到一百多米的射程。
而且唐朝到现在为止,所有步伐都温吞吞的,不象是大战来临。反而***是一次演习。
不但唐朝军队,阿史那绰尔也派了斥候,虽说是君子之战,还是害怕唐朝人的阴谋诡计的。斥候回来禀报,方圆几十里地,皆无一个伏兵。要么碰到了唐朝的斥候,发生了一些激战。这个激战后果也让咽面的斥候感到沮丧。
李威用斥候,不仅是刺探消息,也是预防斥候相遇时发生小规模的交手。斥候交手占据上风,就能有信心有力量打探得更细。因此,派出的斥候几乎是最凶悍的士兵。两军斥候一碰面,交手的后果可想而知。咽面的斥候被杀得很惨。
但这个交手只是一些小规模的作战,几十人的死亡,并不影响大局。也得到了绰尔所需的消息。
既然唐朝军队没有其他的埋伏,于是下令三军缓慢前进。要保持马力,留作决战用的。因此咽面的部队同样慢慢腾腾。看上去,两方温文尔雅,象一对恋人一样,含情脉脉,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交战的迹象。
君子战嘛!
至少现在,几乎史上没有出现过如此温和的战役。
咽面人就到了。远远地看到大团大团的黑影,在尘土中露出身影。
李威喝道:“升旗。”
一面很大写着“皇”字的大旗升了起来。意思分明对咽面说,唐朝皇帝在此,向我开火吧。
七十九章 君子之战(下)
第七十九章君子之战(下)
咽面的大军就到了眼前。
大约一里来路远的地方,绰尔喝令三军停下。敢再度反抗,也不是一点玩意没有的。这个距离一旦冲锋,到了唐军大营,马匹正好将速度提到了巅峰,冲力也是最大的时候。
咽面看着唐军大营,也看着那两条壕沟。
壕沟挖得有些深,如果马匹奔跑过来,腰稍猫一猫,连脑袋都能埋进地面下面。但突厥人停了下来,士兵将头一个个伸出来察看。
对这两道壕沟,绰尔也听斥候禀报过了。同样不是很明白,但现在看上去,他给唐朝人找了一条理由,大约他们埋伏进去,打算利用弓箭进行狙击。所以壕沟不宽,怕战马陷进去,踩死唐朝士兵的。
是不是这样的?好象壕沟里有可能没有十把弓箭。但狙击却让他猜中了。
想出了理由,于是又往下想。弓箭狙击问题不大,既然前来交战,难免会有伤亡。只要能战胜唐朝军队,有一些伤亡也是值得的,比肢解了的强。而且唐朝人似乎很大意了,居然放弃了战马,改成了步兵,利用那些小的可怜的车子抵抗?又弄不明白了。难道这一支唐朝军队骑术不精,所以不得不将战马放弃,改成步兵作战?
大约是这样的,绰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与唐朝军队作战,心中十分忐忑不安,可看到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增加了胜利的信心。
他在看,唐朝将士也在看他们。
三万多人黑压压而来,气势十分惊人的,一眼望不到边夸张了,但排成了一个个队伍,再加上战马本身占据很大的体积,甚至有的将士还带了副骑,整排了好几里路长。当然,唐朝军营规模同样十分庞大。
离得不是很远,只有一里多地,有的士兵眼睛好,立即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敌人数量多,可里面有许多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一些乳臭未干的少年,嘴上的茸毛还没有脱去呢。并且有的眼光好,也能看出另一个问题,看似三万多咽面部队整齐地排列,可是各个阵型之间不是很圆贯,刚才绰尔喝令停下时,多个小队出现了一系列的小混乱。
散兵游勇!
几个眼光高超的将领,已经给这支部队下了这个定义。
王方翼都不怎么看他们一眼。扭过头看了一下郑庆泽。皆是望门,互相之间有着深厚的联亲关系。太原王家与皇室有联亲,郑家开始与皇室有联亲。因此,对郑庆泽很亲近。
此刻郑庆泽骑在马上,身体略略有些颤抖。
“郑校尉,你有些害怕?”
“王都护,是兴奋。”
“那就好,也不用紧张。不过你的职责一会儿是追击,顺便提醒你一些追击时的要素。真正交战时战果不大,取得大捷往往就是追击之时。”
“是,”其实在军务监,刘仁轨说过,裴行俭说过,李威说过,说法各异,但相差不大,可郑庆泽还是应了一声。
“这指的是溃败。如果士兵强悍,将领英明,指挥得当,即便败退,有组织的败退,纵然追击,取得的成果也不会大。因此,往往同样的失败,死亡率却是截然不同。还有,就是军队士兵多。越多越容易出现溃败。若是各部联军组成的军队,虽然多容易从数量上压倒敌人。可一旦失败,更容易出现溃败。所以赤壁与淝水一战,让曹操与符坚损失惨重。韩信也说过一句话,他领兵多多益善。手下越是众多,越是不好指挥,也越是需要主帅有很高的才能。”
这不是防止失败的,如何组织进攻,如何分配,如何协调,士兵越多,越难以统辖。
重点不是这个,王方翼只是做了一个例子,没有在上面多说,又说道:“还要注意一个情况,防止敌人有埋伏,故意诈败。这时候就要看眼力了。诈败与溃败截然不同的,纵然对方伪装得当,但无论怎么伪装,诈败士兵心中有信心,退时就是做了伪装,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们败退有序。这种情况不能冒然追击,必须派出斥候做进一步的打探。这是主将的事。你现在是百人校尉,学习一下。可是校尉也有校尉的职责。第一要勇敢作战,给手下做一个表率。第二个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紧紧地将你的手下看好,还要看好其他各队,相互配合,不能只顾着自己追敌与杀敌了。”
“是。”
话刚落音,咽面人发起进攻了。
绰尔也在观察。防止唐朝人有诈的,看了大半天,也没有看出来,终于放下心来。然后盯着那面大旗,很显眼,旗下有不少人,皆穿了盔甲。那一个是唐朝皇帝看不清的。但大旗竖立起来,唐朝皇帝必然在那面旗帜下。于是喝道:“各位儿郎们,听好了,若是谁活捉或者击毙唐朝的皇帝,赏千金,牛羊各千头。”
他也低估了李威的身价。
难道一个唐朝皇帝价值仅是千金?休说李威,就是论钦陵的人头能买到的话,李威都愿意拿出十万金,五十万金来购买。
但对于苦哈哈的咽面战士来说,还是一个巨大的财富。于是许多士兵嗷嗷叫了起来,算是激励士气吧。绰尔这才说道:“冲!”
轰!
三万多铁蹄掀起巨大的马蹄声,奔跑过来。
李威与李谨行对视一眼,笑了起来,是苦笑。替这些咽面人发苦了。都是什么呀!
象这样大规模的战役,怎么能发起全面的进攻?至少要留下一支雄厚的预备队吧。这是起码的常识,连这个都不懂,怎么就有胆量反抗的!轮到李威都想不明白了。
他是这样想的,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出来的。有的河中使者看到几万铁骑奔腾咆哮如雷而来,吓得在马上两腿战战,差一点都能跌下马去。
直到咽面人离唐朝军队只有半里地时,李威才下了命令。
自从发明号语后,指挥变得方便起来。不过这个很好学,突厥人与吐蕃人现在也在使用号语。又回到了***,看谁的将士勇敢,谁的指挥水平高超。
听到命令,唐朝行动起来,有的士兵在准备弓箭,有的将麻袋打开,麻袋里面装的是什么,还是看不清楚。有的士兵将车板打开,车子上方是一个个圆孔,然后将这些长矛装进圆孔内,矛头露出车子外面半尺有余,但车子里面露出更多,将近三尺多。另外士兵脚底下还放着许多大锤子。
有的突厥人内行,眼睛亮了起来,似乎明白李威用意了。但凭借这一点,还是无法大获全胜的。于是集中精神,看下面发生的事情。
咽面军队冲锋速度很快,直到这一刻,才变得象是战争模样。出忽绰尔的意料,眼看就到了壕沟,但唐朝埋伏在壕沟里面的军队并没有放箭。可这时马在士兵狂飙下来,速度达到了巅峰,勒也勒不下来。也来不及思考,就冲到了第一道壕沟,唐朝军队还是没有动静。这时候包括绰尔自己,也看到了壕沟里面的唐军。但他们骑在马上,唐朝士兵伏在壕沟中,兵器够不住,又不可能勒住战马放箭。况且这些士兵也不是唐朝军队的主力,更不是唐朝最重要的人物。最重要的人物依然站在那面大旗下。
看到了壕沟里面唐军的武器,有些心寒了。也看到了车子上一个个矛尖,还是没有想到的,这么短的矛尖露出来,难道就能伤到战马?可是隐隐感到不妙。然而这时,战马速度变得更快,更甭想停不下来。很快的,前面的人就冲到了第二道壕沟。
这时,唐军才响起反击的号角。
三道防线一起动了起来。
第一道防线伸出了砍马斧,削马刀。人够不倒的,专门往马腿上招呼。另外有人从麻袋里掏东西往外面扔。是一个个小球,可是各个使者看到这个小球,一个个响起抽冷气的声音。
很普通的木头圆球,但在这个小圆球上镶上了一个个尖形铁锥。
有的战马被刀斧削伤马腿,甚至有的大斧子都生生将马腿削断。战马立即摔倒出去,这一摔连带着后面的战马都被带倒下来。但这不是最致命的,关健是那一个个铁蒺藜,第一个壕沟里面往外扔,第二个壕沟也在往外面扔,后面车阵也在往外面扔。几万个铁蒺藜立即遍布了唐军大营前面所有的空地上。这玩意儿也许效果不如拒马,然而成本低廉,多了效果也就起来了。马蹄踩了上去,立即被扎穿,战马吃痛,一匹匹地暴跳起来,甚至将士兵都掀了下去。
也扔得是时候,迟扔就让全部突厥人冲到车阵前面了,早扔,看到这架势,绰尔也不会冲锋,傻不成么?
知道不妙了,然而绰尔继续呼喝,冲,冲。认为冲到车阵前面,万事大吉了。
第二个壕沟武器发挥作用了,一把把钩镰枪伸了出来。自吕光一战后,这种武器成为绝唱,又是发生在西域的事,几乎没有人注意。生生让李威从史书中翻了出来。也不知道吕光用的钩镰枪是什么样子,这种钩镰枪是李威与刘仁轨、裴行俭三个人在家中琢磨出来的。
效果差不多吧。
钩子钩面甲,钩开面甲后,用弯镰刀钩脖子。然而这群咽面苦哈哈的,并没有几个人有面甲,直接用弯镰刀往脖子上伸去。都不要用力的,战马继续在奔跑,马带着脖子往镰刀上狠命地拉。后面车阵弓箭也铺天盖地射了出来。
还没有攻到车阵前,咽面军队已经混乱起来。有的机灵,落在后面,此时不由地勒住了战马观望。不是每一个人都机灵的,后面的战马继续冲撞上来。即便没有冲到壕沟的埋伏圈,也形成了混乱。
从唐朝军队发起反击,到第一批咽面人临近车阵,时间很短,几乎只是瞬间的功夫。战场变得惨烈起来,几里地长的防线上,响起了阵阵凄厉的哀鸣。甚至有的咽面人摔下马去,又遭到战友的马匹反复的践踏。几乎象变魔术那样快,漫长的防线上出现无数尸体,鲜血也染红了黄赭色的戈壁滩。
大多数咽面战士怯弱了,人人都怕死的。还有少数人保持着游牧民族的强悍,继续拨马往前冲。一个很简单的想法,只要冲垮车阵,冲进唐军大营,还是能挽回局面。那么自己妻儿老小,自己的部族就有的救了。
但站在后面观看的五咄陆部的各个使者,已经开始摇头叹息,完了,经此一役,咽面部正式从七河流域除名了。
这一切,在飞快的马速带动下,仅是一转眼。有人终于冲到车阵,甚至有人在马背上狠狠地拍打,想强行将车阵冲垮。至少看起来,这些小车子架住战马的冲踏。
可它毕竟是车子,用铁索连在一起,甚至为了沉重,做工粗糙,可里面载满了石头。那有那么容易冲垮的。并且致命一击露出来。看到有士兵接近车子,唐兵举起大铁锤,狠狠地往矛尾部拍去。刚才有人疑虑这么粗重的长矛无法抛投,但它本身就不是用来抛投的。
这也是在却月阵上研究出来的产物。
却月阵不好引用的。它的要求很高,一要是在一段平缓的河面上,二要求河坡也十分平缓,三要求河中有巨舰接应,四要求敌人强行冲锋。所以却月阵使了一次,也成为了千古绝唱。
却月阵更不能带到西域。
于是三人商议后,决定对它进行一些改良。
此次依然当作了演习。主要是以后针对大食人的。对西方的军种,李威认识很清醒。最搞笑的是罗马方阵。后来人争议,但若是碰上汉军或者唐朝军队,它一准得完蛋。孙子说,水因地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这种貌似强大,实际笨拙刻板,缺乏变化的军种一旦遇到唐汉的军队,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历史也证明过了,元蒙欧洲纵横无敌,就是拜占庭或多或少受到罗马方阵的影响,屡屡受挫于大食人。这种方阵中国历上只有一个人用得成功,符登。但他也做了许多变化与改革,不是纯粹地引用。
但对大食人李威没有忽视。
没有见识过,唐朝诸将皆没有见识,可通过拜占庭使者的描述,李威能想像。因为战马的高大优良,不但武装了重甲兵,速度也快,而且武器并不比唐朝弱。特别是大食的冶炼技术,有可能单论铠甲与弯刀的优良还在唐朝之上。将士更不会弱于唐军。一旦交战,地点大半是在呼罗珊。这里天气炎热,地形空旷,多以沙漠戈壁绿洲为主,地形上更适合大食军队作战。
因此,单用骑兵似乎占据了下风。三个人就想了许多主意,包括对步兵兵种的改良。还有,也让河中地区各国看一看,原来步兵也可以这么用的,增加他们战斗力。
这一次,仅是试验了一种。
长矛士兵不容易抛射起来,然而大锤子拍下去却是可以迅速拍出去的。
随着长矛被大锤巨力拍打出去,这个力量很强的,远远超过了抛射。一下子就深深刺入马匹的脖子里面。有的战马再次暴跳起来,痛楚的鸣叫,有的战马甚至当场击毙倒下。但这时候也退不出去了,大半的咽面人已经骑马进入这长达几里,宽达一百多米的埋伏圈中。纵然逃回去,能活下来的机率也不会超过一半。
有的将士不得不喝令手下继续冲向车阵。一次次冲撞之下,有的车子被冲坏了,可是他们遇到的可以说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兵种之一。指挥官的素质,合李威、李谨行与王方翼,甚至带着刘仁轨与裴行俭的授宜,这个素质绝对可以排在这世界上前十位。休说三位主帅,就是郭元振恐怕也不会象他那样倾巢出动,是派了一万五千人当作了步兵,然而在车阵前真正防御的只有一半人。还有一半人留作了预备队,当然,若是发生意外,后面数千骑兵也是可以用来作预备队。看到冲坏了车子,预备队立即闪了出来,有的举起了盾牌,有的举起长矛、横刀。最可怕的是陌刀营的三千陌刀手全部留在了预备队。这是终极的防御。而且还辅以弓箭手继续射击。牢牢地不让咽面人深入一步。只是一会儿功夫,大多数的车子前面堆满了战马的咽面士兵的尸体。
唐军也有牺牲,有的突厥人骑在马上,抽出弯弓放箭。但是唐朝军队从容地举起盾牌。即便有人受伤或者击毙,也会立即过来战友,将他们抬下去。几乎看不到半丝慌乱。
最凶悍的是两道壕沟里的士兵,在无数战马奔跑践踏中,顽强地战斗。
但看似凶险,死亡率却是很低。这三千士兵皆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也是此次唐朝军队中最凶悍的士兵。虽然无数战马在奔跑践踏,他们毕竟在壕沟里,经验让他们从容的杀敌避让。壕沟又做了他们的掩护。战马爱了伤,是有可能会到处乱窜,可它毕竟是高级动物,不可能自己非得往壕沟里面陷。当然,这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与冷静的头脑,否则呆在壕沟里面,依然很是危险。
总之,整个唐军象一部高速运转的机器,冷静,从容,有序,流畅,也许没有象咽面***喊大叫,可那种沉默让人感到可怕。就连观看的各个使者,都能分明感到那种压迫感。
激战了好久过后,咽面部各个将士看到无望,终于产生了退却的心理。从外面的咽面部开始,率先向后逃窜,最后波及到了埋伏圈里面的将士。
一直看着战场形势的转换,李威这才下达了追击的命令。除了少数侍卫留下来保护他外,郭元振与王方翼率领其他的数千将士骑马从大营两边包抄过去。这场看似的君子之战,终于进入收宫阶段,向追击战演变。
第八十章 王八之气(上)
第八十章王八之气(上)
刚才各国与各部使者看到的是步兵战术。认为这是唐朝最精锐的步兵,又错了。这支唐军最善长的还是轻骑,骑术!甚至包括医务兵在内,都有一好的骑术。
也包括从洛阳带来的五千军队。
里面是有许多是来镀金的**,皇帝亲征,几乎所有的贵族子弟全部嗷嗷叫地要求参加进去。但不是想参加就参加的,参加可以,必须要有一身娴熟的弓马技艺。为了杜绝一些无能的将士进入,李威亲自选拨,任何人都别想走后门。也许上了战场,缺少实战经验,也许少了青海军中那种血性,只论骑术,没有一个差的。
数千骑兵分成两路,中间的战场上遍布蒺藜,无法通过了。必须兜上几里路,从两边绕道下去追击。这个问题也不大,第一批追击的唐朝军队跨下的几乎是军中最好的战马,并且养精蓄锐,能将这个差距弥补上来。
唐朝军队骑兵的流畅,再次让各个使者认识到唐军的强大。
这两队唐军不仅是追敌,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杀向咽面部。裴行俭智捉阿史那都支与李遮匐,得到了大量财宝,但他的政策主要是安抚,百姓的粮食牛马羊的什么,皆没有动,这给阿史那车薄反叛留下了基础。也知道,可不好动,一动与整个唐朝政策相违背,会造成不好的后果。王方翼几乎连财宝都没有动,等李威前来处理。
咽面在突厥人当中是一个大部,多年下来,有许多积蓄,不仅有大量的钱帛,部族中也有许多牛马羊,以及少量的粮食。这都是李威最需要的。穷啊,比咽面人还要穷。
两战下来,包括王方翼的大战,朝廷还没有颁发奖励。几万大军到来,要吃的要喝的要穿的。就要花不少钱。还不算,不知道青海会过来多少难民。眼下着手屯田,收获也要到明年。这一年多难民怎么办?都要管的。
为了奖励各个参预王方翼平叛的部族,李威承诺,让他们将咽面部瓜分掉。又是对以前唐朝的政策,做了一个小调整。这些部族欣喜若狂,一个个磨刀霍霍。不说财物,部族族民越多,部族才会越强大。人,也是一个财富。
李威将咽面逼得再度谋反,大战来临,才停下准备瓜分的脚步。战败的消息传播起来很快的,只要晚动手一会儿,这些财富就会落到这些部族手中。难道向他们讨要?
第一波唐军离开,战场上逐步有更多的咽面人开始逃跑。
薛讷与野辞明川率五千人从车阵前撤了下来,再度跨上了战马,两路出击。追杀敌人,另外还有策应第一路大军。
接着,细封雷与刘德正又率五千人分兵出击,这才是真正杀敌与抓捕战俘的。
剩下的人开始打扫战场。整个大军动作流畅自如,看得都让人产生赏心悦目的感觉。太阳还没有落山,战争基本上结束了。
晚风吹了起来,李威骑在马上,屹立在大旗下,大旗让晚风吹得哗啦啦地作响,李威动都没有动。大部分使者很开心的,这样威武的皇帝,这样强大的军队,是自己强力的保障。也有人反之,自始至终,这一战,让他们看到整个唐朝军队不是军队,是一部运转良好的特大杀人机器。看得冷汗涔涔。有这想法的,也有不少人。
李威在他们身上扫了一下,看到现在了,先是害怕,后是震惊,还没有回神。李威就下了战马,走到伤兵中间。吴起为士兵吮脓,他无论如何是做不出的,可对士兵态度从南诏时,就十分友善。而且清醒意识到,这才是他的根本。什么友谊进贡啊,是强大的武力打出来的,没有这群将士英勇的表现,就没有这群胡人的臣服。
唐朝在这一点上也开始有进步。
原先军中也有医务兵,但数量少,后来李威到了军中后,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广聘大夫,传授医术。至少传授一些简单的医术,比如包扎伤口,拨箭头,怯毒,等等。这些士兵也作战,救治伤员是兼职,但数量多,能缓解医务兵的不足。另外还有蒸馏高度酒,也搞不清蒸出来多少度,尝过,大约相当于五十几度的酒精度。更弄不清楚这个度数的食用酒精,能起多杀菌作用。但这些举措,能降伤非战斗性的减员,是比较人性化的措施。
一个个的安慰。
看起来很琐细,但这些举措,却能保障士兵的士气。
天终于再次暗了下来,战场上的铁蒺藜已经重新回收,士兵在打扫战场,捡回能用的武器与盔甲,尸体掩埋。远处也有士兵源源不断地将战俘押回来。
李威这才下令开锅做饭。然后踱回大帐,召见各部使者。
他不会为战而战,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一场大捷会带来很多好处,比如即将到来的会谈。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役,将领的指挥水平相差太大,士兵差距太大,别以为数量差不多,士气低落,居然中间有许多老人少年,这无法用数量弥补的。胜之不武,但胜得如此轻松,多少给了李威一些王八之气,再谈问题就有了底气。
首先是对五姓使者说的。
老话重谈,用咽面部的领地换出碎叶川。碎叶川水草丰美,但咽面所在的地区生态环境也不差,而且面积大,否则唐朝都不会设置一个羁縻的咽面州。从价值观念上来说,是对等的调换。
可是这几位使者却吞吞吐吐地说了许多困难。
第一个困难碎叶城西正是十姓可汗故地,西突厥的大本营。第二个碎叶川各部犬牙交错,若是一部比较好调换,却涉及到各部,不能将自己部族进行切割,让少数百姓迁移到在咽面州。在地图上看似不远,但中间却隔了一个罗漫山(天山)的余脉。有的山峰高拨,就是现在都能看到山峰上终年不化的皑皑积雪。
总之,说了若干个难处。
听到最后,李威愠怒起来,喝道:“你们心中那些小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一心还要光复你们西突厥的荣光。”
“不是啊,”突骑施的使者立即伏下说道。
“不是,那么为什么突厥两次***,你们各部都派兵参与了?还有,这一次咽面部那来的那么多武器!”李威忽然拍起了桌子。
是有些困难,没有天山的隔阻,碎叶川是指碎叶城一带地区,咽面州的领地却在夷播海的东面,也隔了很远的距离。还有天山。
几十年后,一个小正太还没有遇到一个用铁棒磨成针的疯婆子,于是每天只知道玩耍,这一晚玩累了,用手托着腮,坐在土墩子上,看着北方的夜空,月亮明亮,天山云气缈茫。几十年后到了中原,回想起这一晚,便写下了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诗人用了夸张的手法,但不可否认这段山脉虽是天山的余脉,山势依然很高大。
这些使者抱怨是存在的,可不是不可能调换,伊丽河地区主要分布着是突骑施的势力范围,让突骑施往北移动,将西南的领地割让出来,一部一部进行调换,最终还是能将这个难题解决的。调换的又皆是游牧民族,不象龟兹等国,不象河中,半耕半游牧,将辎重往大车上一放,牛羊一赶,也就迁移了。但五咄陆部一直不情不愿,是害怕唐朝象青海那样,一下了调来四五十万百姓,那么唐朝将在碎叶城能随时随地调动近十万大军。对于这些部族来说,无疑是如芒在背。
这才是这些使者最真实的想法。
他们想法也是对的,李威心中的目标更大,是打算沿着原来唐朝称民的轮台、金满、蒲类三县,再到碎叶,打造一个汉人区域。也是在洛阳与裴行俭再三商议过的,李威拿了主导建议。移民可以,西域不同于青海,青海后面就是松州、姚州、兰州,大半是汉人区域。去了西域,若分散在一起,不但不起到作用,有可能成为弱势群体,最终被胡化了都未必可知。所以李世民再三要求各个胡人将原来的汉人遣返。只有聚在一起,才能起到强大的作用。
四地呈一个不规则的扁长四角形,若是全部充塞移民,西域是出现了沙漠化,但环境比后世还是好些的,一路西来,沿途能看到许多生机勃勃的绿洲。再者,汉人耕作谋生,对土地要求更少。将这个四角形塞满,能容纳一百多万的百姓。组织得当,可以从容地抽调二十万到三十万军队。再从地形上来说,这个四角形正处于西域的中心地带。上控金山,下俯赤河,东连河西走廓,西边又可以虎视河中。若是吐蕃威逼,还可以有天山作为阻挡。大食也是如此。
李威害怕是在呼罗珊地带与大食人作战,一旦大食人不知天高地厚,来到了天山,就等于是找死了。
碎叶城移民只是一个***。
能不能成功,不是财力,财力朝廷能保障,大不了早与迟。也不是武力,天山北边没有什么强大的势力,包括葛罗禄在内,如果反叛,唐朝现在的力量绝对能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是百姓的态度。百姓不愿意,朝廷也不好强迫的。
但总得要开一个头,况且又有关中大灾的消息。大灾害危害了关中百姓,却给大规模移民铺平了道路。
几个使者看出来了。
然而看出来什么用?这也要讲拳头的,几百年前,你们突厥人又在哪儿了?
李威弯下了腰,盯着这名使者,又问道:“乌质勒的牙帐离这里有多远?”
突骑施使者汗就落了下来。乌质勒是他们突骑施的族长,牙帐也在伊丽水畔。然而此次李威前来,乌质勒装傻卖疯,将牙帐迁到伊丽水的入海口一片沼泽地带。但离这里并不远,若是轻骑袭击,只要两天的路程就可以抵达。
“为什么这么近,他不来拜见我?”
使者仓惶不能言。
李威一转身说道:“李将军,你率五千人,前去夷播海畔,将乌质勒替我请来。”
谨行高兴地离开。
“不要啊,”突骑施的使者吓得魂飞魄散,两腿一软,跪了下来,嚎丧地说道:“陛下,不要啊,天朝大军激战到现在,天色已晚了,让臣回去禀报吧。”
吓坏了,以为李威接下来要对突骑施下手了,五千唐军不多也不少,自己部族没有防备,即便得知唐军前来,留下准备的时间很有可能不足半天,这半天怎么组织反抗?突骑施很有可能也要亡族啊。
李威都没有这想法,咽面人能动一动,突骑施不好动的,一动突厥各部有可能产生不必要的臆测。但突骑施近年来越发强大,在十姓中势力首屈一指,所以这名使者在刚刚交谈中,也最罗嗦。俯***来,盯着他问道:“难道我说过的话,那么容易能收回来吗?来人哪,将他们请下去,休息几天,等乌质勒到来,再商议。”
也就是软禁了。
反正立即谈谈不好的,不如让他们反思一下。
但还没有与河中使者交谈。光有王八之气,还是不够的,态度一直强硬下去,即便是河中各国也会产生不安的情绪。接下来就是怀柔手段的表演了。喊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唐休璟,一个是阿史那斛瑟罗。
原来唐朝平灭西突厥后,设了左右厢可汗,阿史那弥射为昆陵都护,统率东面突厥人。阿史那步真为濛池都护,统率西面五部突厥人。但这两人才能低下,十姓突厥人与其他突厥人皆不听从指挥。再加上大食人与吐蕃人两相夹攻,唐朝失心力加强。所以造成了西突厥屡次反叛。
李威与王方翼商议两个可汗的人选,王方翼推举了触瑟罗。这个人是阿史那步真的儿子,对唐朝十分忠心,此次还率了一些突厥士兵协助王方翼。才能也可,对他王方翼十分赏识。
东面的可汗人选还没有找出来。
相对于西面突厥人,东面五俟斤要老实些,虽然天山南面的突厥人与吐蕃人暧昧不清,毕竟生活在夹缝里。势力也小,可以拖一拖。但西边五厢的可汗必须立即竖立起来。
李威听到王方翼推荐后,将他召见,语谈了一会儿,算是满意。因此,接下来要树立触瑟罗的权威。比如此次瓜分咽面,有很多部族参加,不能一哄而上,最后都能打起来。要需要人来停解,也是树立权威的时候。
李威将触瑟罗喊来,正是吩咐一些注意事项的。说了乱与治,恩与威的关系,打也打过了,接下来要怀柔了。
唐休璟没有参战,包括最后的追击,可留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阿史那触瑟罗岁数十分年青,怕诸部不服,他本人做事毛糙,让他协助触瑟罗。这也是进一步锻炼唐休璟。
这几人李威将他们看作了唐朝未来的边区重将,不仅要会作战,也要会处理***。权当是一次学习了。
两个人领命下去,李威这才将视线转移到河中使者身上。
第八十一章 王八之气(下)
第八十一章王八之气(下)
这一群使者也在听。
他们想法倒没有李威那么复杂,西突厥数次叛乱,仅是肢解了罪盔祸首,也不算严重的处分。象何国的使者,甚至还不喜欢李威对触瑟罗的温言软语,心中盼望唐朝出台更严厉的措施。
造成这种思想的差异,正是地缘关系。
唐朝离得远,西突厥都不能称为完全占领,况且更遥远的河中。他们最关心的是唐朝军队是否强大,不强大,就无法战胜大食。另外关心的是唐朝皇帝的态度,以前唐朝两任皇帝对河中态度仅是羁縻,羁縻了,不拿一针一线了,也没有派驻一兵一卒了。这也不是河地地区各国所想看到的。
但听得很仔细。
唐朝皇帝与五姓争执到现在,既然是作为使者,并且是谨见大唐的皇帝,就没有一个是差的。也听明白了,唐朝想在碎叶川移民,五姓却不同意。为什么要移民,是将重心想放在西域,五姓主动权会丧失,自然不会同意。但对河中地区却是一件好事儿。
唐朝重心转移到碎叶城,这里离河中地区又能有多远?
一个个伏下乞求。
“你们起来,我自东都出发前,就与几位相公商讨过你们河中。想要帮助,必须驻扎一支军队。”
“陛下,我们会热烈欢迎,”温苟同兴奋地说道:“只要大唐天朝派驻军队,我们各国会主动提供贵国粮草。”
“温大使,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想帮助你们,必须与大食对抗。大食不是小国家,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军队驻扎得少,不起作用。驻扎得多,你们负担沉重。不仅是粮食,还有武器、盔甲、辎重、伤药以及士兵的抚恤奖励。这是不切实际的。就是你们暂时同意,以后矛盾众多,百姓不服,有可能会造成更多不好的事情发生。因此,有了第二策。我们唐朝军队以碎叶城为中心,随时侧应你们河中。平时派一些将领训练你们的将士。刚才一战你们也看到了,纵然我们军队不若咽面人勇敢,最后战果会不会胜利?这有一个方略。再将你们各国组织起来,组成一个松散的联盟,共同抗击大食入侵。真不行,我们唐朝军队自碎叶城出发,与你们联手,几次打击之后,大食人只能望洋兴叹。况且他们西边还要与拜占庭人作战。”
“这个主意好啊,”石国使者石中信抚手称赞。
石国在大后方,希望唐朝支持,可一旦唐朝派驻重军进入河中地区,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的。特别是石中信,是石国的老贵族(石是石国王姓,后来突厥人入住,石姓变成了石国贵族之姓。但多数河中国家,包括史国、曹国、何国,皆姓昭武,所以唐朝人称为昭武九姓。)
“是好啊,但没有了士兵伤亡,没有了武器损耗?”李威讥讽地问道。
一切费用还不会少,照就,只是换在碎叶城,能减少矛盾与纷争。后面一句话还没有问出来,你们河中地区想什么都不出,就拥有唐朝的庇护,这世上有没有这样的好事?
要么就是臣服,这个臣服,李威能不能看得中?
不等这些使者思索,李威直接开门见山说了出来:“所以,当初我与几位相公的意见是,各国按照国家地域大小、百姓多少、富裕程度分成六个等分。比如康国划为第一等,石国划为第二等,安国西曹划为第四等,东曹等国划为第四等,小史国东米国划为第五等,更小的国家与部族划为第六等。拥兵三百以下者忽略不计,只要派出士兵相助即可。第一等一年交纳三千两银子,第二等交纳两千五百两银子,依此类推,第六等一年只需交纳五百两银子。这样就有足够的费用,维持唐朝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兼管你们河中的安危。”
不算过份的做法。
西域是羁縻政策,然而时叛时复,唐朝不得不派出了一些驻军。也征收粮税,不是以银子形式征收的,而是以粮食牲畜形式征纳。这个税务也很轻,几乎忽略不计。但有时候官员做得不好,也是造成西域各部不服的原因之一。此次李威来到西域,也打算将税务数额准确定落下来,省得以后产生不必要的纠纷,给官员鱼肉的机会。
河中几乎是现在中亚最富裕的国家。物产丰美,气候湿润,盛产金银,甚至有的国家还产水晶、宝石与美玉。富裕到什么地步,河中有一个传言,安国太后兵败逃跑,丢掉了一只鞋子,让大食人捡到了,结果它价值几万银币。李威听了后很愕然,常常想这只鞋子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
再说银价。唐朝金银货币化,影响最大的是倭国。而河中与波斯、大食早就实行了金银货币化。几乎没有什么波动。估算了一下,河中地区金银价也不等的,一两银大约相当于唐朝七百文钱的购买力。若是只计算粮价,仅相当于五百文钱的购买力。李威订的这笔税对于河中各国很低的。但唐朝也能以量取胜,自河中到邻近的吐火罗,与南诏相似,分布着许多小国家与部族,有的部族只有几百人也敢自称为一国。这一带大约分布着上千个国家与部族,符合李威标准的,最少有一百多个国家。若是能全部征收,一年也能收上来二十来万两银子。这些银子是河中贬值了,但是运回长安的,再从长安将物资运到碎叶。产生的价值,是按唐朝的银价计算的。这样,二十几万两银也是可观的税务。
说税谈不上,这么广大的地区,这么多的百姓,一年二十万两银子,算什么税?与其说税,不如说是保护费。
但还是实施不了。
比如石国,石国有数座大银矿,其中伊腊克与比良坎克两大银矿,一年产银就能达到十万两。但石国在后方,换作安国,让他一年交一万两银子,他们也会愿意的。石国那怕让他交一千两银子,心中也未必情愿。这个问题,在调动各国兵力时同样会遇到。
所以李威只是说一下,马上就转变了语气,继续说道:“也不妥,我朝对河中是羁縻,一旦这样做的话,你们百姓也未必愿意。因此,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继续替你们组成一个联盟,派出将领训练你们的军队,甚至支持一些武器,能不能出兵,见机行事。这样,就不需要你们任何负担。但是,你们别忘记了,我们唐人不欠你们河中的债务,能不能抵抗大食人入侵,是你们河中自己的责任。我却听到了很多事,你们不仅向大食臣服,进贡,还连你们祖宗的神灵都抛弃了,改信伊斯兰教。试问,伊斯兰教的诸神是保佑大食人,还是保佑你们河中人?自己的态度都没有弄清楚,让我们唐朝怎么样帮助你们?我们出兵西域,是保护商道,保护河西走廊,我们出兵***,是保护辽东百姓安全,我们出兵***厥,是保护河北河东灵武百姓不受到侵犯,我们出兵吐蕃,是保护剑南陇右不会受到吐蕃的戗害。但我们出兵河中,又算什么?若是你们自己态度暧昧不清,我们唐朝何必趟这滩子混水?”
这些使者不能言。
李威语气严厉过后,再次变得婉转起来,说道:“当然了,你们各国的情况不一,考虑的想法也不一。在你们没有前来之前,也没有摸清我们唐朝的想法,更不会产生统一的思想。但你们不用急,此次既然我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也要逐一将这些问题尽量解决。既然你们也来了,其他各国也会派使者这几天内赶来。大家一道坐下来进行初步的协商。”
还有一句话李威没有说,此次唐朝军队进入多深,一是看河中各国的态度,对河中感兴趣,可是有吐蕃、***厥,还有倭国与新罗的事务没有解决之前,李威是不会冒然深入河中的。刚才说了那么多,包括征税,真征税,只会征这点税,当真弥补唐朝军队的损失?这都是放一个烟雾弹,只是向他们表明,唐朝的一个态度。我们唐朝是支你们的,你们大胆反抗吧。
进入多深,重要还是等斥候回来,打探大食的消息。
说完,将使者送出中帐。
几天后,更多的使者到来。包括安国,更遥远的火寻国与拨汗那(古乌孙的后裔)。后面两国也是遭受大食攻击的重灾区,包括南边的花剌子模,已经被大食人吞并下去。这几个国家与唐朝也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胡应率群夷来唐,就是从这几个国家绕道返回唐朝的。
李威将这些使者安排到一块,意思还是那天晚上说的话。
让他们自己讨论。结果可想而知的,象安国与火寻国,最好唐朝军队马上入驻,那怕不惜任何代价,至少比大食人一次又一次贪得无厌的烧杀抢掠好。但还有一些国家不情愿的。
但几天后,唐军再次让他们感到了王八之气。
李谨行率领五千军队,连夜兼程,他原来不习惯夜战或者夜行军,但与黑齿常之混在一起,多少受了一些影响。行了三更时分,草草地扎了营,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又是急行军。正常是两天路程,但为了达到奇袭的效果,此次行军,李谨行仅带了两三天的干粮,以及一些简易的帐蓬。真正做到轻装疾行。速度十分快,到了傍晚时分,就达到了乌质勒的牙帐。
乌质勒的使者认为还有一天,至少半天时间准备。没有。乌质勒得到消息,仅有一个来时辰,唐军就到了。结果与李遮匐一样,束手无策,窘极之下,亲自迎了出来。
然后李谨行热情的邀请,不但请了乌质勒,还请了几乎所有的贵族。
李威前来,最着重的就是这个突骑施。他们没有直接参预叛乱,可属下各部大多数都参加了暴动。包括他的重要别部车鼻施部(看到有人说车鼻施是突骑施官职名,不对的,可以看《请缓令王惠充使往车鼻施奏》。上面就清楚地记载了它是一个部族名字)。也因为它是突骑施的别部,所以李威挑选攻击目标时,主动放过了。
这也造成了突骑施使者看到大胜了,还在慢务丝理地与他讨价还价的原因。
没有与突骑施交战,然而斥候却打听了许多突骑施的情报,包括这个部族的重要贵族。
做了人家的俘虏,也听过这个新皇帝的种种传言与手段,知道不好忽悠,更不想到长安去养老,老老实实地伏下说道:“臣错了。”
李威冷笑:“仅是一句错了,我就会原谅你?”
“臣以后一定老实地听从唐朝的调遣。”
“你们再三的反复,我怎么相信?”
“臣愿派子入京。”
也就是做人质,可做了人质,就不叛乱了?契丹也派了人质,可结果呢?若不是唐休璟将他们打得心寒,会不会俯首听命?李威不语。
“臣交纳万头牛羊,进贡给天朝。”
李威有些心动,这正是他所缺少的,强烈的将心中的**压下去,喝道:“你将我们唐朝当作了什么?当成了大食人?”
乌质勒有些傻眼,你们不是大食人,为什么一批批地将咽面所有粮食、牛马羊掳回来,往碎叶城押运?不敢辨驳,只好说道:“臣还愿意迁往咽面州。”
这才是李威需要的,嗯了一声,问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乌质勒有些不明白,我都派了质子,也愿意交纳牛羊恕罪,还主动配合你迁移,还要我做什么?
“为什么你们西突厥时叛时复,正是朝廷为你们选派了大汗,却不听从他的命令。”
明白了,道:“臣愿意听从大汗的命令,但朝廷授命谁为大汗?”
“步真之子触瑟罗。”
“以后我一定服从他的指挥。”
李威这才满意地让他下去,但没有释放,让他自己劝解其他四姓使者,什么时候碎叶川挪出来,什么时候才能释放乌质勒回去。但心中还是不放心,将王方翼喊过来。
王方翼一直追到咽面老巢,且将阿史那绰尔从一个山洞里活捉出来。本来是想按照李威意思,将他弄死的。长安养了太多吃白饭的胡人,李威不想再养下去了。但这个家伙很机灵,看到外面箭象下雨一样往山洞里钻,自己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倒下去,在里面大声喊叫:“我是阿史那绰尔,投降,投降。”
自报家门,要投降,这就不好杀了,否则就成了第二个阿史那伏念。以后对治理突厥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将他抓了出来,与一些重要的首领一道送往长安。
但在奏折上,李威低调地将此次战事禀报。又说了种种的困难,反正一时半会,我从西域脱不了身。
然后又将咽面所有财富洗掠一空,剩下的交给阿史那触瑟罗率领各部瓜分去了。
与王方翼走出来,李威看着远处苍黄无际的戈壁滩,说道:“突骑施部族很强大,我很担心哪。若是将乌质勒父子送到京城,诸族民定下来不服。若是让他返回,以后还会继续阳奉阴违。王都护,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将突骑施肢解?”
“陛下,不可,突骑施为五姓翘首,一旦采取与咽面部一样的措施,西突厥会产生更大的***。”
“王都护,你误会我意思了,我是说想办法让他们这个部族产生分裂,而不是采取对待咽面的措施,来对待他们。”
“这就有点难办了。”王方翼不由低下头沉思。